第三十五章 執念誘因

男人掛斷了電話,他端起咖啡杯,看了一眼杯子裏黑色**表麵自己的倒影,他手輕輕晃了晃,倒影也隨著他的搖晃而散去,喝了一口後,他望向了那個一直在暗中偷偷瞄著自己的女服務員,右手打了個響指,露出迷人的笑容嗓音謙和溫柔:“買單,謝謝。”

劉法醫和趙檢驗師帶著搜集到的一些物證和當天蘇清建用來刺殺假冒的‘譚鐵興’的短刀回到市裏去做詳細的檢驗。

次日上午,檢驗結果通過傳真機傳送到北山縣公安局,白紙黑字的檢驗報告證明蘇清建下午拿著的那個短刀的刀身表麵塗抹了一種叫做見血封喉樹木的汁液,這種樹號稱毒木之王,又叫做箭毒木,是一種劇毒植物和藥用植物。

箭毒木的乳白色汁液含有劇毒,一經接觸人畜傷口,即可使中毒者心髒麻痹,血管封閉,血液凝固,以至窒息死亡,所以人們稱它為“見血封喉”。這種樹木分布於廣東、海南、廣西、雲南南部等地區,少數民族用它製作毒箭藥用作捕獵。

也就是說如果真的讓蘇清建刺殺成功了,哪怕不是刺中要害,隻是劃開一個傷口,也足以令雷愛國身中劇毒,更有可能不治而亡,幸虧雷愛國穿了帶有鋼板的防刺背心。

若是當時蘇清建發瘋衝向人群多的地方,胡砍亂刺的話,那後果不敢想象就會引起重大傷亡,也幸好雷愛國和林勝龍及時出手製止了慘劇的發生。

蘇清建是抱著被警方抓捕甚至於是被警方擊斃的危險去刺殺‘譚鐵興’,他當時的執念隻有一個且根深蒂固難以動搖:“殺了譚鐵興,隻求他死,哪怕同歸於盡!”

但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執念成為了落網的誘因。

警察在蘇清建的宿舍裏搜出了兩個空的小瓶子,瓶蓋上各有兩個凸起的圖案,一個是桃心,一個是菱形。

根據微量物證殘留提取檢驗,桃心瓶蓋的瓶子裝了高濃度的相思子蛋白,正是毒死張秀蘭的毒藥;菱形瓶蓋的瓶子裝了令鄭康全心髒病發的奎尼丁。

除此之外還有一瓶**,經檢測就是箭毒木的汁液。

之後微量物證借助科學設備在蘇清建的一根最細的吉他琴弦的表麵檢測到少量的木頭特有的植物細胞,與鄭康全辦公室的實木門扇提取的樣本符合。

各種物證的指向,再加上蘇清建的供認不諱這起福利院毒殺案已然塵埃落定。

晚上,北山縣公安局局長在當地的飄香閣親自設宴,慶祝破案,公安局裏除了幾個值班的,其他的參與案件的警員和重案組無一例外都去往酒樓。

葉瑀托詞身體不適,婉拒出席,他一個人躺在招待所的**睡著了,並不是因為他困,而是因為他不想強迫自己再想下去他已經腦袋想的很疼了,那是一種想停也停不下來的感覺,索性他向劉法醫要了兩片安眠藥,後者擔心葉瑀會做出什麽危險的事情,葉瑀當時也是哭笑不得,說明真相後,劉法醫這才放心從他隨身的箱子裏拿出了一瓶安眠藥,給了葉瑀兩粒。

葉瑀回到房間就服下安眠藥,藥效很快就發作了,他沒一會兒就陷入了睡夢裏。

他夢到王實願、白溪語、蘇清建、甚至是那個從未謀麵的司馬靈珂,他看見他們四個在跟自己說著什麽,但都是動動嘴巴,葉瑀聽不到任何聲音,他們手不斷的揮舞,做著各種手勢,似乎想告訴自己什麽,但那種竭盡全力卻毫無作用的感覺實在是令人焦急。

忽然葉瑀看見有一個黑色的人出現在他們四個人的背後,那個人看不見臉,葉瑀睜大眼睛也無濟於事,他的手裏拿著一把刀,揮舞著,就衝王實願跑去,葉瑀叫喊著:小心!但發現自己跟他們四個一樣,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想跑過去阻止那個人,可是身體完全動彈不得,他隻能看著那把寒光閃閃的刀刺進了王實願的心髒,緊接著是白溪語,再然後是司馬靈珂,最後!是蘇清建……

“啊~”葉瑀猛然從夢裏驚醒,他滿頭是汗,回頭看向枕頭,已經被汗印濕,他的心還停留在剛才睡夢裏的緊張感裏,“咚咚”的猛跳不止。

葉瑀喘著粗氣坐了起來,他望向牆上的掛鍾,因為沒拉窗簾的緣故,微弱的光芒透著窗戶直射在牆上,掛鍾顯示的時間是淩晨三點。

葉瑀沒有心情再睡下去,他索性穿衣起床,翻身坐在輪椅上,簡單的洗漱一下就出門了……

早晨三點多的街道上,就已經有小商小販出攤了,他們要在最早的時間裏占到最好的位置,這所做的一切都是跟一天的收入有莫大的關係。

葉瑀走在街上,清晨的涼風輕輕掠過他的臉,呼吸清新的空氣,葉瑀原本還昏沉的腦袋已經清醒幾分。

不知不覺,葉瑀已經漫無目的走了一個小時多了,一輪紅日從天邊露出頭來。

他似乎好久沒有這麽早的起床過了,也很久沒有在北山縣的早市上行走過了。

很多攤位都換了新麵孔,從原來賣魚的變成了賣菜的,賣肉的變成賣水果的。

多少年,很多東西都變了,被替代,他想到了蘇清建,回想起他上次問自己的問題,葉瑀現如今才明白他當時是在猶豫,如果他能察覺到,那說不定還可以挽救蘇清建被仇恨淹沒的心。

這個世界沒有倒退,過去的事情隻能在後悔和內疚中反複煎熬。

葉瑀簡單的買了幾個包子,推著輪椅想去福利院看看,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再看福利院了……

一路走走停停,終於來到了福利院,福利院院裏沒有一個人影,冷冷清清,葉瑀抬頭看著福利院大門上方的鎏金牌匾:‘紅陽福利院’還是這五個字,雖然葉瑀不懂書法,但這五個字,蒼勁有力、飛龍舞鳳、行雲流水,這是鄭老爺子在慶祝福利院十周年時,親自提筆寫的,找做牌匾的巧匠做的。

牌匾依猶在,可是故人卻所剩無幾,葉瑀不禁歎息,他推著輪椅來到收發室,抻著脖子順窗戶打眼向裏望去,裏麵的單人**躺這一個人,後背衝著窗戶。

葉瑀抬手猶豫了一下,他輕輕敲了兩下。

隻見**的人動了一下,片刻後轉過身望向窗外。

“趙大爺,是我,葉瑀。”葉瑀喊了一聲。

緊接著葉瑀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三兩下就來到了門口,打開門走了出來。

葉瑀看見一個滿頭灰發的老人,身上隻穿了背心褲衩就跑了出來,他的左腳穿著拖鞋,右腳卻赤著腳站在水泥台階上。

老人走下台階,他俯下身雙手緊緊抓住葉瑀的肩膀使勁搖晃,溝壑縱橫的臉很是焦急,一雙渾濁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葉瑀:“清建怎麽樣,他會不會被逼供,他會不會被判死刑,我能不能去看他!”

葉瑀忍著肩膀上的疼痛,他右手輕輕拍著趙大爺的胳膊安撫道:“趙大爺,別急,清建他在公安局有人照顧。”

“他現在會不會判死刑,這個誰也不好說,隻能看到時候法院的判決。”葉瑀不想欺騙這個傷心欲絕的老人,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您放心,清建也是有苦衷的,法院肯定會酌情處理。”

趙大爺鬆開了葉瑀的肩膀,他一屁股坐在水泥台階上,蜷縮的上身頭埋在胸前手狠狠捶打自己的大腿,聲音中透著悔意:“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沒照顧好他,我有負於我那死去的弟弟弟媳。”

葉瑀推著輪椅上前一步:“您也別這麽說,以前都是生活所迫。”

葉瑀轉念疑惑的問道:“那您和蘇清建一直以來為什麽裝作沒有血緣關係呢。”

趙大爺他抬起頭,臉上的淚水已經流了下來,他深呼一口氣開始講述埋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都怪我年輕時太遊手好閑了,我弟弟和弟媳出車送貨遭遇車禍,倆人都死了,留下個雙眼看不見的小虎,那年孩子才五歲啊,哦,蘇清建原名是趙小虎。”

趙大爺解釋了一句繼續訴說著。

“我當時覺得自己養活不了清建,就把他放到了福利院,我還特意囑咐他讓他不要說出自己的名字,別人問什麽就說不知道,之後如願以償鄭老收留了他還給他起了個新名字叫蘇清建。”

趙大爺說到這裏心酸的笑了笑:“可是後來我怕他過不好,就來到了福利院當了看大門的,那些年我看見他一天天成長,心裏也算是心滿意足了,雖然知道他怨恨我拋棄他,但我也理解,他已經是個孤兒了,隻有我這個大伯,而我卻不能給他一個真正的家。”

葉瑀聽到這些話,心裏也是五味雜陳,一件事,百人看,每個人的經曆、立場都不一樣,蘇清建隻是想要個家,而趙大爺考慮的卻是能不能活下去,怎樣活更好,兩個人都沒錯,錯的隻能是命運給了這兩個苦命的人截然不同的路。

趙大爺忽然想起什麽,他猛然站起身走回收發室裏,在裏麵折騰了片刻後,拿著一個裝餅幹的鐵盒子走了出來。

他把鐵盒子捧在懷裏,小心翼翼的打開,拿出一個紅色的本子,葉瑀一看封皮就知道這是一個存折本。

趙大爺顫顫巍巍的拿著存折,神情有些舒緩道“當年我把家裏的房子賣了,那筆錢支撐我們來到了北山縣,我知道蘇清建一直想出個專輯,他這些年拚了命的走場子,受盡冷言冷語,都是為了賺錢好弄個碟,這個存折,是我這些年的積蓄,從我到福利院那天起,我每個月的工資都在這裏,我攢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給他一個驚喜,想幫他完成夢想,可惜……晚了。”

趙大爺右手摩挲著那本存折,他多少次在夢裏看見蘇清建專輯大賣的情景,他看見蘇清建笑的很開心,他一輩子沒有結婚生子,蘇清建就等於是自己的兒子,當爹的能夠幫助自己兒子完成夢想,那是多麽暖心又自豪的事情。

“一共十二萬,現在出專輯是不太可能了,你看看能不能用這些錢替清建上下打點一下,好減輕刑罰。”趙大爺把存折塞在葉瑀的手裏,他用哀求的目光看著葉瑀。

葉瑀抿抿嘴,他為難的把存折還了過去說道:“沒用的,他犯的是故意殺人罪,況且這屬於行賄,隻能加重清建的刑罰。”

趙大爺一聽葉瑀這麽說,他連忙收回了存折臉色恐慌連連擺手:“那就算了,我不能幫不了忙反而害了清建。”

“趙大爺,這錢你自己養老吧。”

“沒關係,我可以等清建出來,把錢給他。”趙大爺把存折小心翼翼放回鐵盒裏,蓋好蓋子,一步一步蹣跚回屋子裏。

正在這時,葉瑀的手機響了,他拿起電話一接電話那頭是丁廣碩的聲音。

“葉哥你在哪啊,蘇清建要求見你,而且艾小暖也來了。”

葉瑀一聽艾小暖,他心裏很是迷惑:“我在福利院,怎麽艾小暖來了?她來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