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天堂淪為地獄
終於他深呼吸,偷偷瞄了林勝龍一眼,又內疚的低下頭支支吾吾道。“她們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傷痕,有的淤青、有的絳紫,而且都被……被人侵犯了。”
雷愛國聞言緊皺的眉頭猛然上揚,他雙目的瞳孔驟然變大,放在桌上的右手五指緊握咬著牙怒視譚鐵興。
林勝龍如同被點了導火線的火藥桶‘啪’的一拍桌子,他蹭的站起身,快步走到譚鐵興麵前破口大罵道:“你特麽現在才說,2011年的事情,時隔兩年多!你tmd是人麽,你為什麽當時不報警!”
“報警?嗬嗬。”林勝龍的話在譚鐵興的耳朵裏仿佛是個天大的笑話,歪著頭直視林勝龍“你覺得當時報警,你們會信麽,隻憑一些外傷,還有侵犯損傷,就算可以立案,鄭康全這個老狐狸也會找替罪羔羊,福利院的男性職工那就是首選!那我不就等於給自己挖了個坑!而且他也不可能會讓這件事宣揚出去的。”
“tmd,虧你還是個軍人,你就一點軍人的血性骨氣都沒有!”林勝龍一怒之下抓著譚鐵興的脖領子,一把薅起他,雷愛國見狀連忙吼道:“小林!不能打他,不能刑訊逼供。”
雷愛國走到林勝龍身旁,身子一側,擋住了林勝龍的視線。“你打他,你就動私刑了,而且他現在都快說的差不多了,讓他交代完。”
林勝龍噴火的雙眼看了一眼眼前的雷愛國,又死死瞪著死氣沉沉的譚鐵興,他慢慢鬆開手,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你繼續說!”雷愛國轉身咬著牙看著譚鐵興,他聲音壓製怒火的說道。
“你們以為我當時不想報警麽?”譚鐵興冷冷的說道,“當時我老婆跟其他的生活老師都發現那些女孩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從一個女孩口中得知,強暴她的人正是之前來福利院捐助的一個富商,五十多歲的老東西。那些孩子跟我的女兒差不多年紀,將心比心,我看著也很心疼,而且她們身體或者腦袋都有缺陷,本來就可憐,卻又遭遇這種事,當時我們幾個人商量過後都決定要找鄭康全說說這件事。”
“鄭康全做了什麽,讓你們選擇隱瞞了這件事,而且成為幫凶?”雷愛國聽到這裏,知道後續肯定是鄭康全做了什麽事情,導致讓譚鐵興這幾個人的良知被泯滅了。
“沒錯,我們被鄭康全說服了,他讓他的秘書每個月給我們家裏人的銀行賬戶裏轉幾萬塊,我家是轉賬到我爹的農行賬戶裏。”譚鐵興瞥了一眼雷愛國,點點頭回應道。
林勝龍聞言心裏暗自點頭:“難怪譚鐵興夫婦的賬戶轉賬沒有一點問題,原來都是轉錢到譚鐵興的父親賬戶裏。”
“他說我們這些人之所以可以有那麽高的工資,是因為那些富商的資助,而且整個福利院也是靠這些富商才不愁資金。更重要的是,那些福利院的殘疾人和孩子,他們要麽是棄嬰,要麽是家破人亡的孤兒,福利院是他們唯一的收留所,就算是福利院因為這件事被警方查封了,可誰會知道接下來他們怎麽生活?或許被轉送到別的福利院或者慈善機構,但能保證他們的生活跟現在一樣好?”譚鐵興一字一句的重複鄭康全當初的話,他最後一句反問的眼神看向雷愛國和林勝龍。
“狗屁!他們在福利院這樣生活就算過得好麽?”林勝龍當即激烈反駁道。
“嗬嗬,你不了解他們。”譚鐵興似乎對林勝龍的話很淡然,就好像一粒石子落入廣闊的湖麵,漣漪很小,很輕。
“他們在福利院生活了幾年,有的甚至十幾年,幾十年,對他們來說,紅陽福利院不隻是住的地方,還是家,是唯一的依靠,你的家再破你也不可能想出走的,更何況像他們,這種缺胳膊少腿或者耳聾眼瞎,啞巴智障身有殘疾的人,你讓他們出去幹什麽?遭人白眼?還是得到那些路人同情的眼神?就算去了別的福利院你覺得他們還會習慣麽?就一定過得好麽?這個福利院有他們的朋友,甚至是家人,他們習慣了相互依偎,互相舔著傷口,一覺醒來還能有熟悉的人,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景物,但如果這些都沒了,那他們就又要跟個流浪貓狗一樣漂泊到下一個地方,唯唯諾諾,寄人籬下的活著。”
“嘶~”林勝龍不由得啞然,譚鐵興的一番話雖然不是很中聽,但每一句都說的讓人心中一顫,現在這個社會,快餐慈善已經太多了,這些殘疾人和孤兒,就算是轉移到別的收留所,新聞媒體報道一兩天,各個地方的慈善家捐款資助,那也隻是熱鬧十幾天,然後就會杳無音信,之後這些孩子的生活怎樣誰會知道,沒人會跟進報道。而且那些福利院的生活條件也未必有紅陽福利院的條件好,更重要的是,新的環境,這些孩子會陌生,再加上自己被人強暴,被外人知道了難免指指點點,內心肯定會很難受封閉自己,到時候心理發生負麵變化就更糟糕了。
“知道這件事後,我也想過離開。”譚鐵興開口說道:“但這麽大歲數了又沒什麽學曆,到哪能找到這麽賺錢的工作,我們也要生活,我們家裏還有好幾口人要養活,所以我們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待在福利院裏,我老婆平時很疼那些孩子的,因為她覺得虧她們,我們賺的錢,居然是……”譚鐵興喉嚨一緊,哽咽了一下“是她們承受那種痛苦換來的,可是她們很懂事,知道隻有這麽做,她們才可以換來現如今的生活,嗬嗬,說真的,老天爺太會戲弄人了,這些孩子已經很可憐了,但卻迫於生活,忍受這些,還是那些智障的孩子好一些,她們隻知道吃喝,對那種事隻會用哭泣來發泄,但拿好吃的好玩的一哄就沒事了。”
譚鐵興苦笑搖搖頭“有時候看著她們我老婆就說,傻人有傻福,這人傻點兒,明白的少,活的就不那麽累。”
“難怪你會想逃走,原來凶手很可能是因為這件事來報複你們。”雷愛國看透了譚鐵興的心思,團夥犯罪,而且還是殘疾人,這要是被抓了,法律必定重判,再加上新聞媒體大力宣揚,譚鐵興這些福利院的員工肯定會被萬人唾棄。
“沒錯,可惜我找不出凶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別的老師都沒事,唯獨秀蘭她……”譚鐵興低著頭雙手掩麵沒有再說下去。
“2012年的司馬靈珂還有映像麽”雷愛國從文件夾裏拿出一張照片走上前,展示在譚鐵興的麵前。
譚鐵興抬起頭,臉上還有淚痕,他眯著眼盯了幾秒後說道:“認識,度假村人工湖自殺的女孩。”
“這個女孩真的是自殺?”雷愛國半弓著身子,雙目緊緊注視著譚鐵興的眼睛。
“是的,這個女孩太倔了。”譚鐵興看得出雷愛國的疑惑,他目光也不躲閃,很誠懇的點點頭說道,“司馬靈珂,福利院最好看的姑娘,聽說是鄭老爺子任院長的時候收進來的,這孩子很安靜,據說以前跳舞得過獎,天災人禍啊,被車壓斷了腿,可惜被鄭康全這個唯利是圖的家夥當了搖錢樹,很多有錢人都是衝她來的。”
“她怎麽會自殺,你們就沒人看管?”雷愛國審問道。
“頭幾次……那種事後,這丫頭幾天幾夜不吃不喝,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可是不知道怎麽的,忽然有幾天她天天掛著笑臉,很反常,我們都以為她想開了,順從鄭康全的意願了,所以就沒怎麽太注意她了,有幾次鄭康全還表揚她表現不錯。”譚鐵興回憶道:“估計是她配合富商,所以鄭康全誇獎她,誰知道她趁我們放鬆警惕,大半夜下樓跳進人工湖裏淹死了,我到現在都想不通她一個坐著輪椅的人,為什麽會選擇跳湖自殺這麽繁瑣。”
譚鐵興說到這裏雙眉緊湊,用不解的眼神看向雷愛國。
“行了,你交代的差不多了,好好休息一晚吧。”雷愛國見譚鐵興已經全盤供出了也就不再繼續往下問了,反正他人也跑不掉了,有事回頭再問也來得及。
……
另一間辦公室裏,葉瑀、鐵大宇、丁廣碩和汪經理坐在裏麵。
“如果那個廚子都說了,我剛才的舉動是不是可以減刑?”汪經理哀求又摻雜希望的目光在葉瑀他們三人身上轉來轉去。
“你特麽王八犢子做這麽傷天害理的事還想減刑?”鐵大宇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汪宋城的腦袋罵道。
汪宋城哭喪著臉語氣有些抽泣道:“那我……這也算是自首啊,我……掌握的所有賬本,跟這件事有關係的所有人的名單都給你們了,也算是將功補過啊。”
“回頭會給你酌情處理的。”葉瑀擺擺頭,見不得一個大男人這般哀怨。
“那鄭康全死了,這主犯不會落我頭上吧。”汪宋城似乎想到了什麽,他驚慌道。
“你身後不是還有那些大老板麽,把他們招了,說不定你就算是個從犯。”丁廣碩指著汪宋城的鼻子說道。
“唉,終於審完了。”雷愛國和林勝龍疲憊不堪的走到這間審訊室裏,雷愛國幾乎癱軟在丁廣碩讓出的椅子上。
“沒想到這一個福利院居然有這麽喪盡天良,不是人做的事。”林勝龍拽過一把椅子坐了上去,恨恨的指著汪宋城“你們這些有錢人,一個個看的衣冠楚楚的,沒想到都是披著羊皮的狼!連那些身殘的女孩都不放過,特麽的怎麽會下得去手!”
“我……我可沒動過那些女孩,我隻是替鄭康全做事。”汪宋城脖子一抬,隨即又軟了下去,低聲嘀咕著。
“戀殘癖。”葉瑀聲音輕緩吐露出一個詞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在場的所有人。
“戀殘癖我倒是聽說過,那不就是心理變態嘛。”鐵大宇一臉厭惡的說道。
“我沒想到在國內還有戀殘癖的犯罪團夥。”葉瑀臉色很難看,隨即說道:“戀殘癖是一種審美觀念的認知,概括來說是一種對異性身體的審美觀念。主要是指在當前主流社會審美觀念是四肢健全為美的前提下,有些人認為殘障的身體同樣是美的,甚至更勝一籌的非主流審美觀。值得一提的是,這類人審美觀首先是建立在主流社會審美念之上的,它並不衝突於主流觀念,而是另外分支的一個非主流觀念。”
“就比如斷臂的維納斯?”丁廣碩若有所思的聯想到了國外最著名的雕像。
葉瑀微微頷首道:“差不多吧,其實戀殘癖並非是心理疾病,隻不過審美角度不同罷了,他們思維、行為都正常,和普通人唯一有區別的在於喜歡的人為殘疾人。”
把汪宋城交給一名警察看管,鐵大宇和他的同事被安排去公安局不遠的一家旅館休息,等明天一早開車回青山縣,折騰完後已經接近淩晨一點了,葉瑀和雷愛國幾人坐在會議室裏看著之前審問譚鐵興的錄像,
累了一天,丁廣碩趴在桌子上幾乎是半睜著眼,雷愛國和林勝龍也是疲憊不堪,葉瑀手杵著扶手,撐著下巴看著牆上的大屏幕上的畫麵。
林勝龍的憤然目光,雷愛國的情緒克製,譚鐵興的生如死灰般的狀態,一一呈現在葉瑀眼前,譚鐵興說的是也不全是錯的,身為一名心理學專業人士,再加上本身就身患殘疾的葉瑀,很理解譚鐵興所言所語中的無奈,福利院的殘疾人不像他,他有家,有工作,最起碼自食其力不是問題,但福利院那些殘疾人有些人甚至從小到大都沒有感受過真正家的溫暖,何談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