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生存不易

他們已經將生存指標降至最低了,一餐溫飽、衣物擋寒、一席睡鋪,有屋遮風避雨,值得高興的是同屋有朋友,兄弟、姐妹、有可以相互依靠的人。

比如之前福利院看見的四人寢的盲女王芳四人,她們肯定也遭受過那般入骨的痛苦,甚至每夜裏都化作夢魘糾纏折磨她們,可是她們隱忍了下來,葉瑀相信,她們肯定有抱頭痛哭的時候,四個女生,隻能相互舔舐心裏的創傷,這一切都是為了兩個字——活著,人為了活著有時候可以接受身體的傷苦,可以忍受心理的恥辱,如果非要自我安慰的話或許認命就可以解釋一切了吧……

福利院的一間宿舍裏,有個人此時此刻也是輾轉難眠,今夜是農曆十五,月圓之夜,他的窗戶正好可以讓月光散漫自己的床鋪,照在身上。

但床鋪上的人卻無心賞月,他閉著眼,腦袋有輕微的擺動,眉心已然被兩條眉毛給擰成了一個疙瘩,眼皮緊閉底下眼球的轉動掩蓋不了他運轉的大腦,和雜亂的心。

‘聽福利院看守的警察說他回來了,沒想到他走了又回來了,我還有機會殺了他麽?是要殺了他還是讓他也像我這樣生不如死……不,他不配,我的感受、我的情感,一個被金錢所玷汙的人,一個毫無人性的禽獸怎麽可能明白,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找機會殺了他!哪怕~哪怕我暴露了,我也要在最後一刻,殺死他!你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可惜的是我殺不了那個老狗!靈珂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自始至終,我都沒有勇氣說一句我愛你……’

清晨六點,葉瑀睜開被眼屎糊住的眼睛,他記得自己好像是在值班室的**著衣而睡,因為太累了,懶得回旅店,索性葉瑀、丁廣碩、雷愛國他們幾人就找了幾個有床鋪、沙發的房間休息。

拽過床邊的輪椅,葉瑀一個翻身坐了上去,揉了揉眼睛,眼前的視線變得清晰很多,他滾動著輪椅來到男衛生間,從包裏拿出帶著的牙膏牙刷,毛巾,開始洗漱。

十分鍾過去了,葉瑀神清氣爽的從衛生間出來,昨天半夜躺在**半天,葉瑀把這些天所掌握的資料信息全部在腦海裏過了一遍,他對於凶手已經有了一個目標,但這個目標浮現在腦海裏時,他自己都心神一晃,這個人是最沒有成為凶手的可能性,但他卻符合所有凶手所必備的條件。葉瑀猶豫,糾結,他一切隻是猜測,毫無有力的證據,所以他有了一個大膽且冒險的計劃,這個計劃一旦成功,凶手有百分之八十的幾率落網,但如果失敗後果不堪設想……

林勝龍辦公室裏,葉瑀幾人圍坐在桌子邊,吃著林勝龍早上買的早點。

昨天臨睡前葉瑀還從雷愛國的口中得知,趙技術員的痕跡檢驗結果證明,葉瑀告訴他的那個線狀物體所留下的痕跡完全跟門閂上以及門扇上的劃痕完全符合。

葉瑀得知這條十分有價值的線索後,心裏說不出來的滋味,這更加確定了他心中一直認定的凶手,趁著吃飯的時候,葉瑀把昨晚籌劃一夜的方案跟所有人闡述一遍。

“多大把握?”雷愛國一如既往的沒有廢話,直接問成功率。

“百分之八十,或許這是我們最好,也是最後的辦法。”葉瑀喝了一口豆漿,麵色凝重的看著雷愛國。

“林隊長認為呢。”雷愛國望向一旁的林勝龍,畢竟是人家的地盤,於情於理都要詢問對方的意見決定。

林勝龍沒有立刻回應,他往嘴裏塞了個包子,神情仿佛在掂量葉瑀的計劃:“可是如果失敗了……咱們可就太打臉了。”

林勝龍注視著葉瑀,他反複權衡了葉瑀的抓捕方案,成功了,警方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抓住凶手,贏得群眾的讚揚,可要是失敗了,那會令警方顏麵掃地,甚至於在老百姓的心裏的形象所剩無幾。

葉瑀聽到林勝龍的話,就知道對方在擔心什麽,他說的不無道理,葉瑀沉默片刻後,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們都覺得這個計劃等於是把所有籌碼都壓上去了,而且凶手究竟是不是他還很難說,這種嫌疑人模糊的情況,很讓你們頭疼,說真的,在知道鄭康全這犯罪團夥的事之後,我對於張秀蘭的死,以及鄭康全的死,內心是一種大快人心的快感。”

葉瑀毫不避諱他說出最後那句話時,另外三人看他眼神,他目光堅毅的環視另外三人的眼睛,聲音輕緩,但每個字都穿透他們的耳朵,鑽進雷愛國三人的心裏。

“我也是個殘疾人,我從小在福利院玩到大的,鄭紅陽老爺子也是我敬重的長輩,他一手創辦的福利院,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他曾經細心照料的孩子們,如今落入魔爪,淪為……玩物,這一切的一切居然是他的兒子造成的,他該死,譚鐵興、張秀蘭夫婦為了錢財隱瞞實情也該死,但不能因為凶手站在道德的角度來懲罰他們,我們就要瞻前顧後,你們是什麽?是警察,代表的是法律,法律是在道德和正邪之外的另一個標尺,凡是觸犯法律,不論有天大的苦楚,他都要接受法律的製裁。”

葉瑀越說越激動,他喘口氣繼續道:“凶手的目的隻有報仇,現在死了的兩個人都跟福利院的戀殘癖的犯罪事件有重大關係,鄭康全更是操控者,譚鐵興也逃不了幹係,譚鐵興之所以要逃走,一是怕犯罪事件會露餡警察抓他,二就是怕凶手會殺了自己,這說明譚鐵興知道凶手跟福利院的犯罪事件有重大關係,說不定就是受害者或者與受害者有著莫大的關係,我們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我相信凶手此時此刻一定是在懊悔中,他懊悔的就是沒有早一天殺了譚鐵興。”

林勝龍聽到葉瑀所說的話,他神情變得沉重,葉瑀說的不無道理,凶手潛藏這麽久,謀劃了這麽長時間,要殺的人卻有一個死裏逃生,這多多少少會讓凶手感到懊惱。

整個辦公室陷入了寂靜,每個人都在想整個計劃的實施的利與弊。

一直沒有說話的丁廣碩打破了沉默“如果你們擔心這個計劃的關鍵點,或許……我可以。”

葉瑀驚訝的扭頭看向丁廣碩,雷愛國也有些責備的語氣衝他說:“胡鬧,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容不得你英雄主義。”

丁廣碩露出還沾有韭菜葉的牙齒笑了笑:“我也是警察啊,你們也要給我個立功的機會啊。”

雷愛國看著眼前這個大小夥子,他平時任勞任怨,是葉瑀的好兄弟,也是自己的左右手,他很像當年的自己,一樣的愣頭青,雷愛國語氣有些緩和他輕歎一聲“這個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決定的,等我們商量再說吧。”

四人又低頭不語,良久,林勝龍抬起頭,目光篤定的看了一眼雷愛國,隨後望向葉瑀:“雷組長跟我去找局長商議,放心,我一定會盡力的說服局長。”

說罷,雷愛國和林勝龍走出辦公室……

紅陽福利院,自從譚鐵興離開後,食堂的夥食就全落在了那幾個幫廚和幾個會做飯的老師身上,味道大不如前了,沒有譚鐵興看管,平時的四個主食選擇的米飯、饅頭、花卷和大餅,已經僅剩下米飯孤軍奮戰,葷素搭配變成了雞蛋炒西紅柿,四菜一湯的水準也降低到兩菜一湯,西紅柿炒雞蛋,撈幹的當菜,剩下湯汁放點水稀釋就當湯了,再炒一個白菜,不是因為白菜頂百菜,而是這玩意容易熟,價格便宜。

自從鄭康全死後,福利院的經濟來源就斷了,鄭康全原來的公司都亂成一鍋粥了,原來給福利院打款的會計自顧不暇忙著另謀高就怎麽可能還有工夫理福利院的事,所以福利院的工作人員要精打細算。

如果不是福利院裏那些看守的警察在,這些幫廚和老師都不會做西紅柿炒雞蛋,直接做個炒白菜,白菜湯更省事。

臨近十點,食堂開飯,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帶著孩子和殘疾人紛紛入座做飯,那些看守的警察也端著餐盤坐坐在一張桌子上吃著喝著。

“小張聽於哥說下午林支隊他們要帶著譚鐵興回來找什麽證據。”一個年輕幹練身穿製服的小警察頭伸向前和對麵正大口吃飯的同事低聲說道。

那個叫小張的警察左右瞅了一眼,見沒人看向自己這裏,便壓低聲音回應道:“可不嘛,聽說這譚鐵興昨天晚上招了,好像犯得事還不小,估摸著是這兩起毒殺案的凶手呢,回來是找餘下沒用完的毒藥。”

那個小警察回道。“沒看出來啊,自己的老婆都給殺了,太不是個玩意了。”

小張無所謂的咂咂嘴:“嗨,這年頭什麽事沒有,趕緊結案吧,我這都幾天幾夜沒睡好了,好幾天都沒洗澡了。”

“誰不是呢,這一身的酸臭味,得得得吃飯不說這麽惡心的事了,趕緊吃完替班去。”小警察自覺說不下去了擺擺手,埋頭吃飯。

雖然兩人的聲調如同蚊蠅一般,但他們不知道此時此刻有個人可是在一旁聽的一字不落……

下午兩點,福利院得到風聲的記者和看熱鬧的群眾圍著裏三層外三層,他們都是衝著譚鐵興而來的,福利院裏隻有五個警察和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在門口攔住不讓他們進去。

正在一番哄鬧中,不知道誰發出高亢的聲音喊道:“那個廚子來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三輛警車駛來,穩穩的停在福利院前麵的空地上。

開頭的警車副駕駛鑽出來的是林勝龍,最惹人注目的是後排有個青年人被同車的警察抱下警車,坐在從後備箱拿出的輪椅上。

“喲,這怎麽還有輪椅警察啊。”有的不明真相的群眾指著葉瑀交頭接耳道。

尾車下來五個警察,圍在了中間那輛車的周圍,看樣子是要保護坐在裏麵的人。

沒一會兒,中間的警車下來了一個頭戴黑布罩的人,看身材是個男人,身上的髒亂不堪,也不知道在哪能造這麽埋汰。

手上戴著手銬,一左一右兩個身穿製服的警察抓著他的肩膀往前走。

林勝龍推著葉瑀往前走,忽然一個清脆的女孩聲音喊道:“葉瑀!”

葉瑀聞聲就知道,這種場合,耳目那麽敏銳的她自然會來,葉瑀循聲望去,艾小暖狼狽的擠在人群裏,衝著葉瑀連連揮手。

葉瑀轉過身對身後的林勝龍說道:“林隊長,我要見個朋友,麻煩你通融一下。

林勝龍順著葉瑀的剛才的目光方向望去,看見了了艾小暖,他衝著攔截的警察做了個手勢,示意放她進來。

那名警察側身讓道,艾小暖懷裏抱著筆記本,手裏拿著錄音筆小跑著來到葉瑀麵前。

“這位是艾小暖,Y市的記者之前我收集的報紙新聞就是她幫的忙。”葉瑀對林勝龍介紹道,然後看向艾小暖,“北山縣的刑警隊林隊長,你之前看見過的。”

“你好,艾記者很感謝你協助警方收集證據。”林勝龍麵帶微笑伸手。

“哪裏哪裏,林隊長客氣了,我這也是作為一個新聞工作者,和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艾小暖連忙伸出右手握住林勝龍的手。

林勝龍扭頭看向漸行漸遠的帶著頭套的譚鐵興,兩個押送的警察已經帶著他走進了福利院,他轉過頭對艾小暖帶著歉意說道:“不好意思,我還有任務,就不能跟你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