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擺擂
“坐下。”呂梁夢低聲喝道。
林三川極不情願的坐下後,就聽那彪形大漢開口道:“今日我們四人來此,早已抱著必死的信念。諸位英雄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若是群起而攻之,就算我等有三頭六臂,想來也不是對手。諸位好漢若是不在乎顏麵,那就且一起來吧。”
大漢話剛說完,就有人在心裏罵起娘來。這大漢雖看上去五大三粗,但心思卻是靈活。他這番話說出,就等同於抓住了場中眾人自詡江湖正道的這根命脈。若現在眾人一同動手將他們拿下固然不是問題,但如此一來,豈不是做了沒皮沒臉的小人行徑。
在江湖闖**,說到底,十之八九都是在為這半分厚的臉皮拚命。
此時,就有性子猛烈的人大喊道:“對付你們這群歪門邪道,哪裏用得著群起而攻之,單挑你們也不是對手!”
這話可正中了那大漢的下懷,他咧嘴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鬥膽借楊家貴寶地擺個擂台。我等與眾群雄各出五人,來個五局三勝。若我等輸了任由諸位處置,若各位輸了隻需齊聲大呼三聲覆族爺爺萬歲便可。”
此言一出,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楊先堡身後年級稍輕的那名中年人當即道:“父親,這第一戰由孩兒先來!”
楊先堡畢竟是老油條,他在檢查過那桀驁少年並無大礙後,臉色早恢複了平靜,他擺手示意那名中年人退下後,淡淡道:“諸位打的可是好算盤,想用激將法掣吾等的肘,當真是異想天開。就算今日,吾等以多欺少,最多也隻算是除魔衛道。吾等,為何要與你們拚這個擂?”
大漢聽到楊先堡此言也並不慌張,他拍拍手,頓時這楊家槍坪上就不知升起了多少根火把。其覆族來人,不知遠超在場豪傑幾倍。大漢雖沒說話,但其用意再明顯不過,你既然不與我們比,那便硬拚好了。
呂梁夢與其他幾位門派的主事低語商量了一番後,便開口對楊先堡道:“我們固然不怕他們,但聚到此處的眾人都是衝著討一個公道而來的,沒有幾人願意再流血死人。若此時再大動幹戈,難免會兩敗俱傷。依他們之言擺擂台,也算的上是個折中的法子。”
楊先堡聽後微微頷首,道:“這第一戰,自然是我楊家先打頭陣。”
他話音剛落,那大漢又開口道:“且慢,這打擂自當要講個公平。在下雖有些淺薄修為,但場中能勝過在下的也有一手之數。若是境界修為不對等,那這擂台便沒了意義。咱們倒不如按修為的從高到低,各派出五人來。”
呂梁夢冷笑了一聲道:“我道中人人才濟濟,難不成還會怕了你們。”
呂梁夢心中也有盤算,當今局勢,他鹿嶽書院雖號稱儒道執牛耳者,北莽江湖的巨擘,但近些日子,書院過的還沒一個四流門派滋潤。他也想靠著今日一戰,找回些書院的麵子。除了後來趕到飛將城的馮玉書幾人,這次他還帶著兩位內院弟子,單論武道,他書院也不會輸給誰。
大漢笑了笑道:“阿牛,出來見過幾位前輩。”大漢話音剛落,一個生的憨厚的少年便從大漢背後的黑暗中走了出來,這叫阿牛的少年手中持著一根跟大漢手中一般樣式的長棍。
大漢道:“我這關門弟子雖愚鈍了些,但如今也是煉心境大圓滿。這第一戰,便由我這徒兒打頭陣吧。”
大漢話音剛落,那阿牛便步伐穩健的走上前來:“覆族同安國門下蔣子牛拜見各位前輩。”
“我林三川來會會你!”
林三川剛立起來,卻被那桀驁少年給搶了先:“這一戰我楊家是急先鋒,哪裏輪得著你!”
楊先堡道:“我這孫兒性情頑劣,不喜修煉。但如今也有煉心境第三層心寂修為,這一戰便由他來吧。”
大漢聞言暗自心顫,剛才他與這少年對過一招。他雖沒用真氣,但其一棍也有萬鈞力道,沒成想這少年的天生神力竟恐怖至此。
“蔣子牛,請賜教。”
少年不屑的打量他一眼道:“楊奉先。”
少年話音剛落,史定應便出口嘲諷道:“好霸道的名字,也不怕折了你那麻杆腰?”
少年反唇相譏:“你若是不服,大可上來與小爺過兩招。”
史定應不再理他,歪頭看向蔣子牛道:“好師侄,賣力些,好好殺殺他的威風!”
蔣子牛點點頭,手中長棍頓時就朝楊奉先頭頂劈下。
天下武器雖有千百萬種,但百變都不離十八般武器之宗。十八般武器中又屬棍棒槍戟此等長兵器難練,若想練好槍法更是難上加難。其中的五大基本招式,劈,鑽,撩,橫,劈,每一式都要花上兩三年的功夫去鑽研。等這五招皆融會貫通後,方才能修習高深槍術。
且看那蔣子牛手中長棍雖來的凶猛,但楊奉先隻是隨手一橫便擋了下來。但內行卻瞧得出來,這一橫沒有幾萬次的錘煉,根本就使不出來。
楊奉先大槍一橫,緊跟著就是一刺。
蔣子牛頭上的汗滴刷的一下淌了出來,他忍住雙臂骨裂之痛,欲要硬抗楊奉先一槍。
這蔣子牛倒也是有幾分大家風範,要是換成別人,此時定是被楊奉先這份神力給駭的連連後退。但殊不知,若是後退,楊奉先這一刺定是擋不下的。
見蔣子牛手中長棍又落,楊奉先一個反撩,便將蔣子牛的長棍給打了出去。
楊奉先的一招一式間,皆沒有運用真氣,全憑一身蠻力。蔣子牛雖也是少年翹楚,但比起蔣子牛,還是差的遠了些。
那史定應也是陰沉著臉,忽而他猛然側過腦袋嘟囔道:“誰在笑呢.....”
剛才的確是有人在笑,不過史定應打死也想不到那笑是有人從人種袋裏發出來的。
董平雖刺不開這袋子,但阮瀝給他出了個法子,便是順著袋子縫製的紋理,能不能將袋子給刮薄一些。
這個法子果然頂用,董平折騰了整整十幾個時辰,終於是將一塊巴掌大小的地方給刮成了薄薄一層。從這塊“窗戶紙”看去,外麵的情形竟能看個大概。自然,這袋子一有點破損,隔音效果便沒那麽強了。人在袋子裏說話,盡管一般人聽不到,但卻是逃不過史定應這般高手的耳朵的。
剛才的笑聲是阮瀝發出來的,她一看董平將這袋子刮壞了,自然是樂開了花。董平見勢趕忙捂住了阮瀝的嘴巴,對她耳語道:“小聲些。”
阮瀝點了點頭,二人靜靜的向外看去。
大漢同安國見蔣子牛敗局已成,便道:“點到為止吧,這一局算我們輸了。”
楊奉先大笑道:“他都沒認輸,你著哪門子的急。”說罷,楊奉先一槍便將蔣子牛手中的長棍給挑飛了出去。
蔣子牛滿目頹然,他當即停手道:“我輸了。”
楊奉先將槍尖從蔣子牛的眉心移開後,興致缺缺的說道:“沒勁。”
群雄皆是喝彩,楊奉先扛槍下去後,呂梁夢環顧一番眾人後道:“這一戰不如就交給我書院如何?”呂梁夢雖年紀不大,但其身肩書院要職,在江湖上結交甚光,也算得上是的德高望重。他既然說出話來了,眾人也是都給他這個麵子。
呂梁夢的視線在他周遭幾位弟子的臉上都停了片刻後道:“玉書,此戰交給你如何?”
馮玉書立起來道:“定不負學監重望。”
且看馮玉書昂首挺胸提劍上前,眾人皆歎好一翩翩公子。
孫明香握住綠珠兒的手道:“且放心吧,馮公子定能得勝而歸。”
綠珠兒當即昂首道:“那是自然。”
一見對麵出來了個俊雅的青年公子,那濃妝豔抹的婦人當即嬌聲道:“可真是個妙人,妾身當真喜愛的緊呢。”
蒙在黑布裏的陰老三冷不丁的笑道:“騷.貨。”
女子白了陰老三一眼,臉上也無絲毫嗔怒之色。
此時隻聽呂梁夢道:“武院學生馮玉書,境界為竊天境,三花聚頂。”
馮玉書對著史定應四人抱了抱拳道:“請賜教。”
濃妝女子似撒嬌般的哼道:“趙公子,這一戰你替我們來可好。”
“求之不得。”
隻見,一位俊美紫衣佩劍青年已從四人身後走了過來。這人,正是趙一惘。
史定應不屑的冷哼了一聲,想那日他與趙一惘分道揚鑣後,本以為不會再見,卻不知道趙一惘用什麽法子勾搭上了他這“四妹”。
趙一惘對馮玉書抱拳道:“早就聽聞書院之中盡是人間龍鳳,今日得見馮公子才知此言非虛。”
馮玉書看這趙一惘神態謙和,倒也不似為非作歹之人,他回禮道:“趙公子言重了。”
趙一惘又微笑道:“今日我二人權當是以武會友,無論輸贏,馮公子這個朋友在下都交定了。”
馮玉書也是笑道:“在下求之不得。”
話說完,出劍。
趙一惘劍出鞘,他手中的劍厚重古樸。握劍之人更是憑空添了幾分王霸之氣,若是不知曉趙一惘的身份,那便不知道這劍的來曆。想當年宋祖開國,封王於關州為天子守國門。宋祖更是親自鑄劍賜予鎮北王,此劍便名北王劍。
對手既然出劍,那馮玉書也要出劍。
這是屬於劍客獨有的尊重。
馮玉書的劍靈動狹長,劍身揮動時有真氣桃花紛紛揚揚落下。眾人驚呼,桃花劍!
趙一惘讚道:“好劍!”
“第一劍,在下會攻趙公子左肩三寸處。”
趙一惘目光微亮道:“在下橫劍擋,施劍芒掃馮公子胸前。”
趙一惘話音落下,馮玉書也陡然出劍。
這一劍攻的正是趙一惘左肩三寸處,趙一惘也是橫劍擋,隨後劍芒大盛,橫掃馮玉書胸口。馮玉書擋下後,這一戰才算正式開始。
不同與大多數人的滿頭雲山霧罩,玉簫客淡淡道:“君子開劍。”
秋止水不解,寧濁也是對玉簫客眨巴著一雙大眼。
玉簫客愛憐的摸了摸寧濁的頭道:“古時多禮儀,劍客比試時也少不了諸多禮節。比如他們兩個在比試前先報出一招自己要使的招式,這就是鬥劍禮儀中的君子開劍。不過如今武士比鬥哪裏會有如此多的繁文縟節,就連這簡化到極致的君子開劍大多人也不知曉了。”
秋止水聽罷是滿臉的仰慕,她突然道:“下一戰若是前輩出手,自當是技驚四座。”
“我?”玉簫客啞然失笑,不多做言語。
且說趙一惘與馮玉書二人已然過了有一兩百招,雖有劍走偏鋒,兵行險著之時,但總的來說二人還是在伯仲之間。
在這麽打下去,未免會落個平分秋色。
“我說你們這是念經呢,還是玩尿泥呢!不想打就趕快滾下去!”史定應朗聲喝道。
馮玉書笑道:“趙公子,我們三招定勝負如何?”
北王劍輕吟,趙一惘道:“正有此意!”
說罷,二人劍尖一對,相衝而來,這一招當有針尖對麥芒之意。
且看二人長劍一撞,雙劍竟貼在一起,向對方的胸口滑去。這一劍比的就是一個快字,誰的劍先點到對方胸口處,誰便是贏家。若要定勝負,哪裏能用得著三招,一招便能見分曉。
就在桃花劍要點在趙一惘的胸口上時,北王劍忽然劍身一顫。馮玉書大駭,他竟從桃花劍上覺出一絲懼意。就是這半分詫異,趙一惘的劍陡然刺在了馮玉書的胸口之上。一圈圈鮮紅的血跡一圈圈的染紅雪白的衣衫。
趙一惘大駭,他猛然收劍,看到劍上的血跡時,趙一惘才寬下心來,這一劍應該隻入了馮玉書胸口半毫深淺,並無大礙。
“馮公....”
趙一惘一言未必,就見馮玉書竟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綠珠兒瞬間立了起來,她正欲朝馮玉書跑去之時,卻被呂梁夢給攔了下來。
呂梁夢隻身越向前去,他扶起馮玉書,一號其脈道:“你的劍上有毒。”
趙一惘當即喝道:“不可能!”
史定應斜睨一眼,見那人種袋鼓了起來。他冷笑道:“別著急,有你們亮相的時候。”
突然,從群豪中飛出一人,那人速度極快,來至趙一惘身前便是啪啪兩個巴掌。
趙一惘正欲還手之時,卻見打他的人正是宋鐵扇。
宋鐵扇瞥了一眼趙一惘手中的劍冷冷道:“玷汙北王劍,該當何罪!”
此時人群中有人已經大喊了起來:“說是要公平比武,但你們覆族用下毒這種卑鄙伎倆,是為何意!”
眾人齊聲附和。
濃妝女子掩麵笑道:“真是有意思,這趙公子並非我覆族中人,怎能說是我覆族卑鄙。”
聽聞此言,趙一惘瞬間清醒了過來,他勃然大怒道:“是你在我的劍上淬的毒,我說你這毒婦為何非要借我的看我的劍!原來是早就打好了主意,.....”
趙一惘話還沒說完,臉上又挨了兩巴掌。
“北王劍除卻趙家之人,他人不得經手,這家規你也忘了?”宋鐵扇的聲音雖無一絲波瀾,但趙一惘卻是噤若寒蟬。他暗道,若不是為了能跟覆族拉上關係,他又怎會對這幾人言聽計從。
“難道秦非鐧也任由你胡鬧?”提到秦非鐧,趙一惘閉眼道:“宋叔受傷了。”忽而,趙一惘睜開雙眼,目露凶光道:“定又是他們四個設下的計!”趙一惘說完,慘然一笑,想不到他這堂堂大宋王族中人,竟會遭人一路擺布。
這邊宋鐵扇在教訓趙一惘,另一旁呂梁夢已用真氣護住了馮玉書的心脈。
“算不得什麽厲害玩意兒。”呂梁夢寒聲道。
此時,宋鐵扇對呂梁夢抱拳道:“呂學監,今日之事我趙家定會給書院一個交代。不過.....”
呂梁夢擺手打斷他道:“此事與趙家無關,我呂某人自然知道這筆帳該算在誰頭上。”
宋鐵扇抱拳拜別,提起趙一惘便遁出了楊家槍坪,於此同時,一位大帽道士也悄然而去。
這一戰,自然算是三千舵這邊贏了。
那陰老三走了出來道:“想要哭喪盡管回家哭去,別擋著本尊的這場比武....”
陰老三話音未落,便轟然倒地。
呂梁夢從飛塵中站起來,冷冷的看了一眼陰老三道:“你算什麽東西,也敢在呂某人麵前自稱本尊。”
史定應拍地而起,指著呂梁夢的鼻子大喊道:“姓呂的!你難道要壞規矩!你難道就不怕我覆族萬眾,血洗楊家槍坪?”
呂梁夢大笑兩聲,一身水墨長袍無風自鼓,他冷然道:“就憑你們?”
呂梁夢身上的氣勢頓時如九天銀河傾瀉而下,將史定應四人澆了個透心涼。
突然,有人開口道:“呂學監,切莫被心魔所擾。”
聽聞此言,呂梁夢如臨當頭棒喝。他猛然驚醒,滿頭冷汗。自從前些日子他突破境界以後,心思常不受自己所控。若是剛才呂梁夢真由著自己的心魔大開殺戒,那後果不堪設想。呂梁夢回頭望去,道:“多謝紫雲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