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敗局

待呂梁夢將馮玉書帶回去後,百褶觀的紫雲道長開口道:“呂學監,你剛才可隱隱有走火入魔之勢啊!”

呂梁夢點頭道:“太多事趕在了一起,我本剛剛突破桎梏,但來不及靜修穩固,才讓這心魔鑽了空子。還要多謝紫雲道長剛才喝退心魔。”

紫雲道長擺了擺手,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小瓷瓶道:“這是貧道閑暇時練的幾顆驅毒的丹藥,拿去給趙公子服了吧。”

“多謝。”呂梁夢接過丹藥,遞給了蹲在地上,正抱著馮玉書的綠珠兒。綠珠兒自是對紫陽道長千恩萬謝,林三川罵道:“媽了個巴子的,老子來日等要將這四個混球的腦袋給擰下來。”

此時,那同安國站起來朗聲道:“剛才我這三弟衝撞呂學監負了些傷,算是他自找的。但這擂還得打下去,這戰,便由在下來領教一番各位的高招!”

說罷,那同安國猛的一腳躲地。赫然,結實的地麵上就裂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寬大縫隙。

同安國明麵上就是三千舵這四位長老中最強一位,他剛才這一腳便是要給眾人一個下馬威。看來這一戰,同安國是誌在必得。

同安國大手一揮道:“陸地神仙之下的,隨意來吧!”

眾人道:“好大的口氣!”

這竊天境雖隻有十二層,四個小境界。但層層差距,也是極大。就算有二人修為隻差分毫,但也能差之千裏。同安國如此說,難不成他自認為是陸地神仙之下無敵!

也不管他是不是吹牛,反正現在已有不少人打了退堂鼓。今日若是輸了,那丟的可是大半個江湖的麵子。此中關係重大,一時間幾千人中竟無一人敢站出來。

此時,楊先堡淡淡道:“敲山震虎,故弄玄虛。忠兒,你且去將這廝拿下。”

楊先堡身後麵色沉穩的中年人道:“是。”

說罷,他便大步流星,向前而去。

二人雖未動手,但身上的氣場已然相互較量起來。

兩尊無形巨人,各持棍棒,你來我往。

當楊忠將要走出最後一步,跨出人群時,他卻猛然吐出了一口鮮血。旁人大驚,趕忙起身把他扶穩。

同安國故作詫異道:“楊大爺難不成是怕了?想用這裝病的伎倆,來騙同某人幾分同情?”

楊忠暗歎口氣,方才的氣場之拚,他已然輸了。

同安國大笑道:“依同某人來看,諸位還是派個健全人出來。要不然一會兒打輸了,還得賴我覆族用了什麽卑鄙伎倆。”

楊忠將體內真氣調息平穩後,淡淡道:“嘴皮子倒是厲害,就是不知手上功夫如何!”

楊忠話音剛落,兩截短槍便從其袖中滑到了他手裏。

同安國收起笑臉,冷然道:“給了你台階你不下,那就休怪同某以強欺弱了!”

他剛說罷,就聽有人幽幽道:“既然楊大爺身上有傷,那這一戰由我藍玉暖代為出戰,如何?”

眾人尋聲看去,隻見說話之人身著一水藍色大氅,手持小折扇,一身溫柔氣。

蕭山鳴與林三川暗自心驚,孫明香小聲道:“這不是當日從那棺材裏蹦出來的高手麽?”

眾人驚訝,按理說修為境界若是到了一個層次的人物。不管他多行事多低調,總會在江湖上留下幾分名聲。他們看這藍衣男子既然敢出聲挑戰同安國,想來其修為自然是不弱。但場中卻是無一人,聽過這藍玉暖的名號。

同安國先是目光微寒,隨後又開懷大笑道:“當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水護法,你我皆為覆族之人。就算同某同意與你一戰,怕其他豪傑,也不同意。”

一聽這藍衣男子是覆族之人,一群人刷的一聲便從他身邊散開了。

楊先堡等人也不知他們要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若是他們真是想裏應外合贏下這一局,那同安國大可不必抖出藍衣男子的真實身份。聽同安國的語氣,他與這藍衣男子雖皆是覆族中人,但也有那麽幾分不對付。

水護法嗬嗬笑了兩聲,他轉身麵相群傑道:“在下乃覆族五行舵主座下水字護法,而這四位,乃是覆族三千舵裏的四位長老。今日在下前來,完全是聽聞有人打著覆族的名聲在大張旗鼓的,行一舵齷齪之事。在下除卻五行舵水護法身份外,更是覆族的護教使者,如今有人敗壞我覆族名聲,在下怎能置之不理。”

水護法說完後,一些精明之人也隱隱猜到了其中的原由。

“什麽五行舵,三千舵,蛇鼠一窩而已!”

水護法聽聞此言也不生氣,他溫和道:“閣下話糙理不糙,今日三千舵大鬧楊家槍坪後,諸位定會將這筆賬完全算在覆族的頭上。在下想說的是,如今在北地行走的覆族族眾,大多是我五行舵中人,而三千舵偏安極西之地。過了今夜,諸位再想找麻煩,定也是找我五行舵的麻煩。

我五行舵雖不怕惹麻煩,但也不想惹麻煩。在下一番話諸位聽得進去也好,聽不進去也罷。在下隻想讓諸位明白,什麽叫冤有頭債有主。”

同安國四人陡然變色,他們哪裏能料到今夜會殺出水護法這麽個程咬金。

同安國一聲厲喝:“姓藍的,你哪裏來的那麽多屁話!覆族本是一家,你在此妖言惑眾,分裂我覆族,難不成你就不怕覆族族規!”

水護法回頭道:“同長老,可是你壞規矩在先。”

水護法話音剛落,一根長棍便朝其麵門而來。他手中折扇翻轉,將那長棍扇了回去道:“那便手上見真章吧。”

忽而,水護法已與同安國纏鬥在了一起。這一戰,難道真要覆族的護法代他們一戰?眾人心裏打鼓,但看楊先堡等大人物都沒說話,他們便也不願去管。

楊先堡他們心裏打的都是一個主意,便是讓他們覆族狗咬狗有何不可。

但片刻後,楊先堡等人卻是飛身上前而去。

楊先堡,呂梁夢,紫雲道長,還有一位九陽峰的洞主四個各占一個方位,同放真氣,將同安國與水護法酣戰之處給封了起來。

原因無他,同安國與書護法皆為頂尖高手,二人之戰一招一式皆有莫大威能。若是楊先堡四人不動手將此地給封起來,難免會傷及無辜。

且說水護法一身至柔真氣,宛如綿綿大江,雖柔和,但卻也是最堅不可破。但同安國哪裏管得那麽多,他招招剛猛,大開大合中求的便是個一力降十會!

水護法向來不喜與人麵對麵的硬拚,因為他覺得那是最為蠢笨的法子。所以與同安國此等高手對戰,他仍在用自己的如水真氣卸同安國的開山巨力。

那些被水護法卸去的力道,擊在楊先堡四人凝成的真氣屏障上,竟發出當當當的金石交鳴之聲。

“什麽狗屁護法使者,我看也不過爾爾!”

僅是說這句話的功夫,同安國就打出了三百六十四棍,棍影漫天飛舞,好不壯觀!

看水護法抵擋的更加吃力,同安國是愈發的不屑。但其手上卻是不敢有絲毫的放鬆,他的招式此時堪稱有橫掃天下之勢。而由楊先堡四人凝成的屏障,此時隱隱有破裂跡象。

呂梁夢心中暗道,看來這同安國之前所說的陸地神仙之下皆可戰之言非需。他對自身幾人的實力大致也有幾分了解,能撼動他們所凝的真氣屏障,同安國與水護法不愧為覆族的頂尖好手。

隻見水護法已被同安國的棍影給逼到了一個小小的角落裏,同安國心道,十招之內,定叫你有來無回!

“足夠了。”水護法微笑,同安國還真是把他藍玉暖給小瞧了。

忽而,水護法雙臂一轉,這屏障之內的棍影竟皆化成獨屬於他水護法的至柔真氣。同安國連道不好,他沒想到水護法竟將這借力打力的法門參研到了如此地步。此時,不光是他打出的真氣為其所用,就連呂梁夢四人注於屏障中的真氣也被水護法調用了三分。

一條碧藍色水龍,瞬間浮現於此方天地之中。

“要命!”

那骨子裏滿是爆裂之氣的水龍已朝他絞殺而來,同安國心下一橫,竟翻身跳進了他之前震出來的那道地縫之中。水龍隨之也跟著衝了進去,登時,眾人隻覺大地一陣猛烈震顫。

“姓藍的!你他娘下死手!”

水護法淡淡的瞥了史定應一眼道:“若不是在下還有幾分本事,怕是早就殞命與此了。”

過了幾乎有一盞茶的時間,這楊家槍坪才恢複風平浪靜。

“嘿!”

隻聽一聲暴喝,一條黑影從地下飛出,正是那同安國。

此時的同安國哪裏還有半分氣定神閑,血沫和著土化成一身汙泥掛在他身上,其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同安國雙臂一震,將上前來扶她的史定應與阿牛擋在身後。又是一抱拳道:“水護法手段高明,同某佩服。”

同安國輸人不輸陣,此時認輸,倒是頗為他添了幾分氣度。

水護法回道:“承讓。”

此時楊先堡幾人走到了水護法身前,呂梁夢道:“水護法為一證己方清白,不稀與同門刀兵相向,實在令在下佩服。”

也不知呂梁夢是來挖苦水護法吃裏扒外,還是真心誇讚。水護法不為所動道:“在其位謀其職而已,若有一天書院如此,想來呂學監也會這麽做。”

呂梁夢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那史定應又罵罵咧咧的走了上來:“姓藍的,你他娘整個一白眼狼!讓佛爺我來會會你!”

水護法搖頭道:“我這擂已打完,史長老若想打架,且去找別人吧。”說罷,水護法向呂梁夢幾人抱了個拳,又退回人群之中。

三戰兩勝,再贏一場,同安國等人便算是輸了。楊先堡幾人也回到原位,史定應看看身後,來了四個護法一下子就傷了三個,他心裏也不是個滋味。

他將手上的人種袋狠狠往地上一摔,泄了幾分怒氣後朗聲道:“誰敢與佛爺我一戰!”

楊先堡身後另一名中年人早就按捺不住,剛才同安國折了他楊家的麵子,這個場子他楊義得找回來!

楊義上前找來一根大槍道:“我與你一戰!”

史定應卻擺手冷笑道:“不急,打之前,我先來給諸位找個樂子。”

林三川憋了許久,此時忍不住譏諷道:“將你這賊和尚打趴在地,便是最大的樂子!”

史定應嘿嘿陰笑了兩聲道:“久不來中原,沒成想中原之地到處都是樂子。前些日子,佛爺我捉到一對兒男女。說來也怪,這對兒男女長的絲毫不像,但卻自稱兄妹。佛爺我懷疑,你們中原人是不是愛與牲畜相交,才能生的出此等怪胎!”

史定應說罷,倒提人種袋一抖落。

“嘭”的一聲,就從人種袋裏掉出兩個人。

“公子!”

“董老弟!”

……

董平抬頭看看天道:“好大的一個天下……”

其他人不知史定應在搞什麽把戲,皆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從袋子裏掉出來的這兩人。

董平站起來後,將阮瀝拉起來抱在了懷裏。阮瀝輕聲道:“我頭一次知道這平日裏呼進肚裏的空氣這麽好聞。”

眾人看那阮瀝的身條,都道這應是個美人。的確如此,阮瀝的身段不肥不瘦,凹凸有致,是個美人身段,十足的美人身段。

聽見有許多人在竊竊私語,阮瀝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阮瀝這一回頭,卻是滿場嘩然。

阮瀝一害怕,趕忙又將頭埋在了董平的胸口處。

那張臉,坑坑巴巴,暗紅色的老肉全都從坑裏翻了出來。這張臉已經不能說是醜,而是恐怖。怕是城隍廟裏畫著的惡鬼,都要比阮瀝的這張臉耐看許多。

史定應對眾人的反應頗為滿意,他大笑道:“若不是人與畜生相交,怎能生的出這般怪人!”

“我不許你罵我父母!”阮瀝狠狠的瞪了史定應一眼,隨後又趕忙將頭埋在了董平懷裏。

董平隻是將目光淡淡的掠過場中眾人,眾人或厭惡,或恐懼,或感歎,或鄙夷,還有的竊喜那張鬼臉沒長在自己腦袋上……一眼說不盡的千般情緒。

董平沉默,也不知他心裏再想些什麽。

看董平對這醜姑娘的舉止頗為親昵,又聽到周遭之人的竊竊私語,林三川怒吼道:“他娘的,虧你們還自詡什麽江湖正道。人家姑娘長的難看了些,你們便說三到四個沒完,長舌婦托生的?!”

忽而,孫明香抽出連環鞭將正對著阮瀝評頭論足的幾人給抽翻在地道:“啥子東西!”

阮瀝的眼淚打濕了董平的胸襟,阮瀝在離家前不會想到,短短的半年功夫,她流了完十多年攢下的淚。

“董大哥……我們……回去哪個…袋子好不好?”

董平搖頭道:“不好。”

突然,那濃妝豔抹的婦人嗤嗤笑道:“好美的男人。小哥,你告訴妾身想讓誰死,那妾身便幫你去殺了他。”

董平微笑道:“不勞煩前輩了。”

忽而,一道寒芒劃過天際。

驚雪,好一把寶刀!

董平反手一刀,直刺史定應心口。

史定應滿不在乎的伸出雙指一夾,憑董平這點微末道行,又能耐他如何!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這一指竟沒夾住董平的驚雪。

“噗!”

刀入胸口三寸,要不是史定應有一身厚肉,這一刀下去,他已然死了。

史定應暴怒,他如野獸般嘶吼一聲。陡然伸出雙手抓住董平與阮瀝,向西極速飛去。

這變故來的太快,以至於場中眾人絲毫沒反應過來。

呂梁夢回過味兒來,飛身而起,便朝史定應追去。

同安國三人對視一眼,躍身攔去。

與此同時,幾個三千舵眾狼狽的跑過來,對著空中正與呂梁夢.交戰的同安國三人喊道:“長老,咱們中埋伏了!”

刹那間,幽藍色火把在楊家槍坪亮起。

一聲大笑傳來:“啟稟水護法,公孫軒不辱使命!”

登時,楊先堡與紫雲道長也躍上半空,為呂梁夢助戰。

同安國三人聯手勉強才與呂梁夢拚個平手,這時再加上楊先堡與紫雲道長,他們瞬間便敗下陣來。

“夠了。”

似夢囈般的聲響在楊家槍坪響起,其聲雖不大,但震耳欲聾!

秋止水震驚的看向一旁的玉簫客道:“剛才……是前輩在說話…?”

玉簫客緩緩站起,他的麵容也第一次在楊家槍坪被火光照亮。

“你們還嫌輸得不夠丟人嗎?”

聽聞此言,同安國三人皆是麵露畏懼,匍匐在地。

玉簫客緩緩道:“在下衛理,三千舵主。”

玉簫客話音一落,宛如平地驚雷。

任由水護法有多臨危不亂,此時也是留了滿頭的冷汗。

方才他不止一次巡視過場中眾人,但卻絲毫沒察覺到這玉簫客的所在,可見玉簫客一身修為之駭人。

秋止水已然失了神,她呆呆的看向懷中的寧濁道:“前輩……怎麽會是…覆族的舵主……”

玉簫客,不,該叫他衛理。

衛理緩步來至同安國三人身前道:“今日既然輸了,那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