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俠隱鷹爪王19

第一百二十九回 暗助藍壁金老壽青竹樁較技

那執孔明燈的道:“師弟,你別這麽愣啊!你看他這把子骨頭,還禁得住你摔麽!我看快打發他走吧!別讓老頭子怪罪下來!”這個動手的少年,正是傷於二愣的薑天佑,肋骨被瞎子戳傷,吃了啞吧虧還說不出,隻得恨聲說道:“便宜了這瞎東西,我若不是因為老頭子在這裏看著,非把他料理了不可!”

遂和先過來的四師兄徐忠鳳退了下來。守小村的匪黨厲聲喝道:“你還不起來滾!今夜遇見我,算是便宜了你,趕緊給我離開這裏,再要往這裏胡闖,休想再活!”窮瞎子一踅身坐起來,翻著兩個白眼珠,衝著這匪徒道:“我早就算出有貴人幫我瞎子的忙,敢情應在這裏!好人你作到底,你把我領出去行麽?”

匪徒冷笑聲道:“你這瞎東西,倒想的自在,老子們叫你逃走,已是恩典你,你還想叫人送你去?趕緊滾,再遲延你是自己找死了!從這裏往東南走,不遠就是大道,再順著大道往東走,就是奔河間府的大道了。”

這時窮瞎子已然站起,仍然站在那裏不動,自言自語道:“我的老天爺!我前世沒作好事,今生遭這種報應,我哪還知道東南西北,我往哪裏走對呀!我還給他個瞎闖,掉在河溝子裏倒省事,要不然跑出這麽遠來,也是回不去!”

守小村匪徒因為他是個窮瞎子,收拾他不是江湖道朋友作的事,遂忍著怒氣,把這窮瞎子推的麵向著東南,順手一推道:“滾吧!穿著高梁地就出去了,別拐彎,再回來弄死你!”窮瞎子被推的腳步踉蹌的撞出去,窮瞎子嘴裏還是不閑著道:“老鄉們,回頭見!”高梁葉子“唰啦啦”的一陣響,窮瞎子竟隱入黑影中。

這時要命金七老已經和金鏡崔鵬二次答話。崔鵬對於這貿然出現的窮瞎子十分疑心,按著這枯柳屯的形勢,和匪黨的布置,就是有眼的人也不易闖進來,他一個瞎子竟會這麽湊巧,竟在這時闖到這裏,真是怪事。這金七老所率領的全是久曆江湖的綠林道,怎還叫他逃出手去?

他們真有點輸眼了,他們這裏的擾攘已息,自己提鎏金鳳翅镋過來向要命金七老拱手道:“金老當家的,事到如今,我崔鵬隻可如命而行,請你亮兵刃給我領招吧!”

要命金七老嗬嗬一笑道:“崔鏢頭,你不用客氣,我隻憑一雙肉掌、一袋五毒神砂,在江湖上闖了這些年,你叫我金老壽亮什麽家夥,你就進招吧!”

金镋崔鵬聽要命金七老說出這種話來,好生不悅,暗罵:老賊子你也太狂了,我雖不是你的敵手,但是我也得叫你嚐嚐鳳翅镋的厲害!隨答了聲:“好了,我崔鵬承讓了!”隨即雙镋一分,走行門邁過步,看關定式,向要命金七老喝下聲:“七老,你進招吧?”

要命金七老嘻嘻冷笑道:“金老壽從來沒那麽發過招,我的門規,動手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鏢主你就爽快進招,叫我老頭子也開開眼!”金镋崔鵬不禁如火上澆油的痛恨老賊張狂的過分,自己氣納丹田,全神貫注到老兒身上,索性豁出去了,要憑師門這手絕藝,與這鄂中巨盜一拚生死。踏中宮直進,夠上步眼,腳尖一點地,騰身躍起,正落到要命金七老麵前,口中仍然招呼了聲“崔鵬無禮了!”鳳翅镋已然遞進招去,一照麵就用了手“流星趕月”,雙镋挾著勁風砸到。

要命金七老喝聲:“來得好!”這老兒果然名不虛傳,真個厲害!雙掌全是駢著食中二指,往鳳翅镋上點,這種兵刃慢說用掌來接架,武功稍弱的連兵刃全不好招架。鳳翅镋是三麵帶尖帶刺,專克製敵人的兵刃,小孟嚐金镋崔鵬把鳳翅镋施展開,點、紮、劃、壓、掛、崩、砸、鎖、耘、拿,招術精絕。憑小孟嚐金镋崔鵬這趟鳳翅镋,得生死掌沙全義的親傳,武林中動手過兵刃,足以克服強敵,隻是今夜突遇上了強敵。

這要命金七老本名是八步趕蟾金老壽,不僅身輕體快,掌法中他竟得南北派武林中獨創一家的“嵩陽大九手,羅公八一式”的絕學,武林中又稱作“嵩陽大九套”,八十一手掌法獨攬各派拳術的精華,今夜以這種稱雄江湖的拳術來對付金镋崔鵬,崔鵬哪會是他的敵手!

這時崔鵬已認出要命金七老施展的是嵩陽大九套,暗道:我命休矣!憑我這點本事,如何接的下來?就是師父有一掌判生死的黑煞手的功夫,也未必勝得了他。自己預備實不得已時,絕不落在他手內,也無麵目再回去,隻有以鳳翅镋自戕。

金镋崔鵬這一氣餒,更犯了拳家的大忌,立刻雙镋的招術也慢了,那要命金七老卻是擊虛攻隙,拳風迅捷,變化靈活。金镋崔鵬自己準知道多走幾招,也不過多延遲一時,有什麽用,事已至此,還留戀些什麽!隻是兩次想撤招退出來,向老賊痛罵一頓,飲刃自裁,但是這要命金七老逼的太緊,想退下來哪由得了自己。金镋崔鵬鼻窪須角全見了汗,自己陡然明白了要命金七老果然毒辣,他不下手傷我,我不扔鳳翅镋向他求饒,就得活活把我累死!金镋崔鵬一醒了攢,立刻拿定主意,心想你用這種陰毒的手段,隻能對付怕死惜命之徒,姓崔的不要命,就不聽你這套了。想到這裏,方要揭破他這種惡意,忽然遠處嗚嗚的一陣笛聲。

要命金七老正在動著手,十分驚異的“哦”了聲,立刻招呼他身旁隨同的弟子道:“小子們還怔著,咱們爺們輸了眼了!窮瞎子奔東北,怎會轉到西南,他這笛子的聲音也不對,不是竹笛,去!趕緊追這窮瞎子,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告訴他,七老子這裏等他,方才他的眼睛不瞎,七老子眼瞎了,去!快!”嘴裏這麽說著,掌上依然是封閉擒拿,一毫不放鬆,兩個弟子應聲向西南追下去。伺侯在廟門外的一共是四個人,這時僅剩下守門的兩個匪徒,要命金七老這一發話,匪黨們認為是要鏢的另有接應,遂乘著老頭子和敵人動著手,全轉到西南角上,偷著察看。就在這時,金镋崔鵬也起了疑心,知道這笛聲定是方才在這裏攪擾了半晌的窮瞎子,自己認定那窮瞎子定非尋常的生意人。

此時見要命金七老這種驚惶的情形,看出老賊已然明白了那瞎子的來路,定不是平庸之輩,要不然他不會那麽著急。崔鵬此時倒把速求一死的念頭稍煞,倒要看看是否還有下文。自己無形中似乎有人告訴,已經有了一線生機。這一來精神陡振,鳳翅镋重新用得意的絕招來應付。

兩下裏動手是行東就西,忽進忽退。金镋崔鵬一個走式正縱身往廟門的東北角一落,斜身跨步接架金七老的追擊,驀聽得身後的頭頂上有人說道:“你們姓崔的當門宗族全上了手,別泄氣,卯上勁!幹,揍這小子!”這幾句話聽得清清楚楚。金镋崔鵬為了應付要命金七老雖是沒敢回頭,可是也微一側臉,側耳細聽身後這人所說的話,這不過是刹那之間。那要命金七老跟的緊,他隱約聽見有說話的人,因為廟裏還有人把守著,並沒十分提防。

及至看到小孟嚐金镋崔鵬的情形,忽的省悟這是有人和他說話。要命金七老也真個厲害,一聲沒響,腳下暗暗一用力,身形已拔起,從金镋崔鵬的頭頂上飛縱上了土穀祠的牆頭。這份輕快,倒把個萬勝鏢主金镋崔鵬嚇得一機靈,先疑心他是來暗算自己,往西聳身閃避。金老壽已腳點牆倒,厲聲喝問:“什麽人暗中發話?在你七老子麵前弄些鬼吹燈,我可不買這個帳。”

隻是並沒有人答聲,也不見別的形跡。忽的想起院中的人呢?又喝問:“胡阿興往哪裏去了?”又沒人答聲。要命金七老不禁衝衝大怒,才要招呼外麵守廟門的兩個匪黨,突然正殿的脊後麵人影一晃,要命金七老喝問:“誰?”哪知居然有人答了話:“過來看。”

要命金七老認定了是那假裝瞎子的,恨聲罵道:“老花子,討便宜飯討到你七老子頭上來了!七老子早想找你,你倒找了我來。滾過來。和七老子見個高低!不用說你是崔鵬這匹夫請出來的了?”殿脊後一聲冷笑道:“老鬼,你是誰的老子?隻有給你家裏賊子賊孫當老子吧!老鬼你這回可作了外喪鬼,你還有臉活麽?別拉扯好人,要鏢的單人獨騎,我老爺子是看著不公,要多管管這回閑事。老鬼,不服氣這裏來比劃比劃!”

要命金七老自入江湖以來,橫行了這些年,沒遭過這種譏誚。怒吼一聲,腳點牆頭,身形縱起,直躥向殿頂。他這種身手,還是慣用出其不意的動作,捷如飛鳥的撲過去。

可是對手絕非弱者,容到要命金七老撲過去,那人已用燕子飛雲的輕功躥出土穀祠,僅僅看到敵人的背影,使要命金七老更加詫異。這人的身形既比瞎子矮,更兼衣服也不一樣,雖則在黑影中,背著身子看不見麵貌,自己已確定不是那瞎子了。

金七老越發暴怒,見這人竟躥向高粱地,要命金七老不肯容他走開,旋展八步趕蟾的輕功絕技,身形疾如鷹隼,“颼颼”的連著兩縱,已到那人的身後,相隔不到三尺。要命金七老怒喝了聲:“你還想逃出你七老子手去麽?”

左腳一點地,身軀不往前探,反往後坐,往下一煞腰,口中“嘿”的一聲,雙掌齊推,照這人的後心打去。這種雙推問心掌,完全是陽剛之力,真叫他雙掌打實了,就是鐵布衫的功夫,也給他打散了;就是掌沾不實,隻要被他這種掌風的力量震著,也得受傷。

並且這種掌式也是在少林派排山掌下來的,也是外家的訣要,“吐氣開聲”,純運丹田亢陽之力。不過要命金七老也是急勁,因為要鏢的崔鵬沒作了斷,憑空出來這江湖能手出頭和自己為敵,而且來人一派心存戲弄之意,也正是要命金七老最恨最厭的地方,所以毫不遲疑的連下毒手。

隻是他不知對手的來路虛實,對手對於他手段家數確已深知。他一施展八步趕蟾的輕功絕技,就知他是非下絕情不可,要想再縱起已來不及。老兒的身形快,掌力也快!說到了,是人到掌力到。這人已覺到他掌力發出來,肩頭猛往左一栽,看著就象驀然腳底下被絆了一下,身形往左倒去,其實左腳已滑出去,臥看巧雲犀牛望月式,剛剛把這金七老的雙掌正麵力量避開,就這樣右肩頭尚被他掌風掃了一下。

這人也運用開全身本領,一個浪裏翻身,已把身軀挺起,雙掌同時橫著往要命金七老的雙臂上一截,喝了聲:“老鬼,咱們不過這個哩!”這人用的也是重手,要命金七老哪會不識得厲害?雙臂往下一沉,右腳暗著一點地,往右首縱出丈餘,這才看見對手的正麵,黑影中雖然麵貌辨不甚清,隻這人頦下一縷山羊胡子,和那瘦小的身形,已令自己陡然想起,又驚又怒。

這可該著金七老子洗手江湖,今夜竟遇上這麽兩個敵手,那窮瞎子分明是江南道上硬對頭老花子崔平,已足令自己對付的;再添上這老兒,自己豈敵得過他兩人?憤怒之下,遂喝了聲:“老兄可是淮陽派追雲手藍璧老匹夫麽?”

這人嘻嘻的一聲冷笑道:“老鬼,你又不是瞎子,是不是自己認!”要命金七老聽他提到瞎子二字,又羞又憤,怒叱道:“藍老大,不用裝腔作勢,你和那老花子完全是被萬勝鏢主崔鵬那匹夫買出來的攪我七老子這場事。不過藍老大,你要知道你金七老的手底下就沒容人這麽侮弄過,七老子豈肯和你們善罷甘休!”

現身和要命金七老相鬥的,正是追雲手藍璧。對於萬勝鏢主這場事不肯袖手旁觀,明知道要命金七老手底下夠厲害的,隻是自己生就了俠肝義膽,又本著淮陽派的門規,在江湖行道,濟困扶危,是本著俠義道的天職,哪能見死不救?更因為要命金七老要是按著江湖的規矩,隔著省越著界,和萬勝鏢主崔鵬有梁子,應該憑本領到鏢局子找他,以武功相見;不該這麽目中無人的上線拾鏢,置北五省的綠林武林於不顧,過嫌狂妄的目中無人。

好歹的也得給他點顏色看,叫他知道北五省尚有管這篇閑帳的人,自己遂暗中跟綴上萬勝的鏢馱子。直到要命金七老劫鏢之後,兩位鏢師以及趟子手於二愣忠心報主的情形,越發叫這俠心義膽的藍璧不肯退後。深知崔鵬果然夠朋友,他手下所用的人,真能給他賣命,這班有血性的漢子到處令人敬服。

追雲手藍璧綴著金老壽見他落腳在土穀祠,更把枯柳屯的幾十戶農家治的服服貼貼,為他所用,以崔鵬的本領哪會是這老賊的敵手?到周家集見兩鏢師已經暫在這裏落腳,藍大俠遂趕回河間府,恰巧萬勝鏢主趕到,自己恐怕再一耽擱,萬一金老壽攜鏢銀一走,可就費了事了,遂投柬警告崔鵬。藍大俠以追雲手的身手也從河間綴在他們馬後,跟到周家集,發覺金老壽的黨羽已在這裏安了樁,藍大俠暗罵猴兒崽子們真夠辣的,一步也不肯放鬆,遂在店房上把那匪徒打下房去,自己遂趕奔枯柳屯。

不料一到這裏竟發覺另有人也暗中趟了進來,並且這人的身手非常厲害,本領實在自己之上。以自己的輕功提縱術,在江湖道上已經成名,竟有兩次被這人跟在自己身後,竟自沒覺察出來。這一下把個久曆風塵的老江湖道的藍大俠可嚇著了,暗叫自己:“藍璧,今夜是你的最後關頭到了,一個鄂中巨盜要命金七老,已不知自己能否對付的下來,這要再是他的羽黨,自已是準栽在人家手內了。”

後來追趕這人到枯柳屯的小村中,藍璧這才放心了,這人不但不是金老壽的黨羽,竟是他的對頭。竟自把自己引到一個農家裏,叫自己看到萬勝鏢局子的被擄騾夫們,竟象養騾馬似的,在一個小籬笆院裏的草棚中,或躺或坐,有兩個匪徒看守著。

騾夫們睡不睡的倒不管,隻不準說話,一個提著刀。一個提“懶驢愁”的鞭子,隻要一言語就是一鞭子。這位江湖異人卻暗暗和這班騾夫們開了玩笑,連著裝著騾夫們說話,引得匪徒誘到了籬笆外,全給點了“軟麻穴”定在那裏,提著他的刀搭在籬笆上,提著懶驢愁的,也搭在籬笆上,擰著眉,瞪著眼,麵向著囚騾夫的草棚。籬笆矮,露著上半截身子,又在黑影中,騾夫們隻認定是瞪眼看著自己,也被他這條懶驢愁打怕了,真就一個出聲動彈的沒有。

追雲手藍璧治完了,竟奔了小村口,這就是前文已說過的那窮瞎子現身引逗那守村口屋頂的匪徒。追雲手藍璧隱身在高粱地內,這才看見這瞎子的麵貌。自己暗暗驚疑,這人其貌不揚,看不出什麽驚人之處來,竟具非常身手。風塵中盡有奇人,自己竟不知道此人的來路,這地方就叫輸眼了。直到這窮瞎子打攪了半晌,隱身退去,追雲手一心想要摸清了此人的底細,自己從高粱地中跟蹤追趕,又已失蹤。

忽的背後有人低聲說道:“藍老大,你是幹什麽來的?別看熱鬧,崔鵬豈是那老兄的敵手?今夜我不叫老賊丟個大醜,我絕不罷手。我還有好些沒收拾,你去到小廟裏把看廟的兩個狗雜碎弄出廟去,擱在高粱地小道邊上,我還用他們。

你把銀鞘全給他挪到廟後的那股土道上,你趕緊接應崔鵬,別叫他遭了老兒的毒手。你看到小村子的火和小廟裏火一起,叫老兒帶著他徒子徒孫趕緊走,他所有連人帶馬可全被人點了穴道,藍老大要是不趕緊去接應,那麽就告訴他,人隻好喂河間府的狗,馬隻好送河間府的湯鍋,那可不是別人手黑心狠,是他自己耽誤的。老賊氣不出,有窮瞎子接他的後場。藍老大,誤了我的事,咱兩人可算不清的帳!”

追雲手藍璧道:“朋友你倒是何如人?不跟我藍老大說明了,我不給你充這個苦力!”那人嘻嘻的笑著道:“我這人最討厭提名道姓,和你這老兒一樣,從來是單打獨鬥,今夜算趕巧了,和你會在一處,這算是破例的事。你和我這窮瞎子江湖道上自有再會之時,藍老大,我是有言在先,你隻要想追我,我可拿暗青子拾你!”

追雲手藍璧笑道:“朋友你還是盡管招呼,藍老人還是不買這個帳!”那人笑道:“別和我糾纏,你看老賊手底下實在厲害,崔鵬雖有兩把好家夥也非老賊的對手。崔鵬是有骨氣的朋友,真個毀在老賊手裏,藍老大你有什麽臉活著!”

這人說到這裏,立刻又把身形退去。刹那間鐵笛聲已起自西南莊稼地內,要命金七老已自警覺。追雲手聽到要命金七老叫他手下追趕討飯的窮瞎子,自己也醒悟此人定是名震南中的丐俠崔平無疑,別人也沒有這麽好身手,這真是難得的事。遂不再遲疑,真個按著丐俠所說的去辦理料理完了,才把要命金七老誘得離開土穀祠。

追雲手藍璧聽要命金七老依然要把仇恨轉到金镋崔鵬身上去,遂冷笑道:“老鬼,不要自作聰明,強給我們往一處拉扯。姓崔的是堂堂男子漢,約人自是約人,有什麽對不起你老鬼!何致不認帳。我藍老大吃自己的飯,專管別人的事,我要見識見識你這老鬼有多大能為,你用不著給我們胡拉亂扯。老鬼你今夜就算是遇到晦星照命,你橫行了一生,你認栽吧!”

要命金七老被這位追雲手藍璧奚落得火上澆油,怒叱道:“金七老子就是不服氣你們人多勢眾,七老子今夜要不把你們挨個兒收拾了,我就枉在江湖道上走了!”口中說著話,一聳身已經撲過來。追雲手藍璧見他蓄足了勢子來的,其勢太猛,先不接架,往旁一縱,竟自避開。

金七老撲空,怒罵道:“老兒你想逃出七老子手去,勢比登天,我要不叫你嚐嚐七老子手底下的厲害,你也不知七老子是何如人也,你還想走麽?”要命金七老這次潛運真力,身形起處,如一縷青煙撲過來,人到掌到,掌法是隨著身勢一塊發的,用的是“牽緣回環掌”,這種掌力,雙掌回環運用、吞吐、連環運用,並且全運用了真力到雙掌上,腳尖未著實,右掌遞過來。

追雲手藍璧識得此老的厲害,要想走雖走得開,隻是老花子暗中囑咐,要看小村和土穀祠火起才是時候。這時還沒到時候,隻有先暫時和他挨磨,不得不和他先拆兩招。一是老賊的來勢,已認得他是用撒手的招術,非想折自己一下子不可了。往右一沉肩,左手駢食中二指往者賊的脈門上便點。要命金七老口中又喝了個“打”字,右掌往回一縮,左腳左掌齊往前遞,這一掌又勁又疾,奔追雲手藍璧“太乙穴”左肋上打來。

追雲手藍璧覺得老賊的掌未到,掌力已到,往右往後一個“鷂子倒翻身”,蓄足內力發於丹田,貫於肩臂,注於掌心,借回旋之力,右手斜著打出去,“大摔碑手”往老賊的“乘風穴”(右肩下臂上)擊來。金七老連遞了兩招,還是一點上風沒占,見追雲手藍璧這手“摔碑手”沉實有力的擊到,再不敢遲疑。

左腳往外微滑,稍避正鋒,右掌換出,用“橫架鐵門閂”硬往藍大俠的右臂上一封。追雲手藍璧竟覺出金七老這種封架的力量太重,自己竟被震得一條右臂發麻,腳下暗自用力一蹬,退出四五步來。

要命金七老此時已然作拚死之鬥,再不肯容追雲手藍璧撤身走開。可是自己也覺出藍璧的掌上力量夠勁的。自己右臂上也覺出有些發熱,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要命金七老竟自不肯罷手,怒喝聲:“我就不信你走得了!”

就在要命金七老才一作勢,將發未發之際,突然從斜裏有人喝聲:“老鬼你接這個!”這人話發在後頭,暗器發在頭裏,並且這隻暗器太輕,沒有什麽風聲,要命金七老這麽好的身手,依然沒躲開,竟被打在脖子上,覺得熱辣辣的。金七老順手抓下來。這一下子要把金七老氣炸了肺,敢情打過來的是帶濕泥的熱馬糞,要命金七老縱橫江湖三十餘年,他哪受過這種侮辱,怒吼一聲,一斜身,向小廟旁牆角那裏撲過去。

金七老那麽快的身形,要論理暗算他的人不易走開,可是兩下裏竟如穿梭似的一來一往,暗影中飛起的這條黑影,比他高的六七尺,向小廟這邊一落。金七老撲空一下,一個玉蟒翻身,竟自反撲過來,在這小廟前暗淡的燈光下,看到了現身的竟是那個窮瞎子。

金七老身形一追過來,戟指著這個窮瞎子喝罵道:“你這萬惡的東西!七老子與你素昧平生,素無一麵之識,你竟敢安心和我為難,故意的破壞七老子這場事,你們這兩個萬惡東西,休想逃出手去!”可是說到這句話,再看追雲手藍璧,業已走得無影無蹤。金七老此時顧不得搜尋藍璧,跟著喝問道:“窮瞎子,你既和七老子為仇作對,你可敢亮出個萬兒,七老子手底從來不死無名小卒。”

這時那假瞎子翻著那一雙怪眼,白眼珠多,黑眼珠少,嘻嘻冷笑著道:“金老壽,你不用賣狂,我也用不著稱名道姓。

我這老花子走到天邊,也是這一堆這一塊。你手底不死無名小卒,金老壽,你今夜先栽在無名小卒手內,你還活個什麽勁兒,趁早死去吧!”要命金七老怒吼一聲:“你嚐嚐七老子的厲害!”隨一個猛虎出洞式,雙足一頓往起一縱,撲向這假瞎子麵前,雙掌齊出,用排山掌往對麵就擊。

八步趕蟾金老壽,今夜竟怒極了,連番遭人戲弄,自己分明是要把數十年江湖威名扔在了河間府,所以一發招就下毒手。可是這個假瞎子,隻身形微晃,金老壽的雙掌擊空,人已到了他背後。這金老壽手底下也真夠厲害的。左腳往前一滑,身軀微往下一沉,半擰身,雙掌在胸前一分,倒甩七星掌,向身後打去。可是人隨掌起,這個假瞎子竟自一個飛燕鑽天式,淩空拔起,從他頭上躍過來。

要命金七老一連兩招遞空,左掌跟著往前一帶,一翻身,雙掌一穿,金龍出洞、玉女投梭,身形如同箭離弦一般快,竟追著假瞎子往下落的身形撲去。要命金七老今夜是把一身絕技盡量施展出來,他這種身形撲過來太快了,腳也就是剛剛一沾地,金老壽已經追到,竟用金蛟剪式,雙掌交錯向這窮瞎子攔腰分擊他兩肋。

這雙掌遞到,眼看著全沾到了那窮瞎子的衣服,可是這個假瞎子似乎識得金老壽手底下內家掌力的厲害一一他這種掌法不用打實了,隻要掌遞到,就能被他震傷。這假瞎子身形忽然猛往後一仰,金鯉倒穿波,倒趕千層浪!全身的上半身脊背和後腦離著他僅剩尺許,好象躺在地上一樣,已經倒縱出兩丈左右。

他雙臂往上一揚倒翮著,竟用雙掌的指尖倒看一點地,整個的身軀竟憑手指一點之力,騰起來,仍然是麵向金老壽,站得四平八穩。那個金镋崔鵬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自己才知道個人的功夫比起今夜現身的這兩個人來,真是有雲泥之別,自己僅憑血氣之勇,不過徒送性命而已。

此時八步趕蟾金老壽一連三次遞招,竟自未能占的分毫便宜,並且這人身手上有這種超群絕技的本領,金老壽驀然想起:照此人形容相貌本領看來,除非是那個名震大江南北的丐俠崔平,還有何人?自己跟蹤這邊撲擊,口中招呼著道:“窮瞎子!你不用藏頭露尾,七老子想起來,你定是那丐俠崔平,金老壽跟你拚了。”

這個假瞎子一聲冷笑道:“金老壽,叫我看你想活著不容易,你當我窮花子真怕你麽?”金老壽此時已撲到近處,黑虎伸展遞掌便打。這假瞎子此時不再逃走,竟自把輕靈小巧的身形施展開,以擒拿手來對付要命金七老。金老壽把手底下的功夫盡量施展著,這個瞎子的小巧之技,真叫一絕:身形飄忽若風,隨著金老壽的雙掌轉,更不時的抽冷子遞個一招兩式,也完全帶著開玩笑。

兩下這一柔一剛,在這小廟前,忽進忽退,或左或右,金老壽連遞了十餘招,竟不能傷著這丐俠崔平分毫。可是金老壽動手間驀然想起,自己手下一班徒黨,此時怎的一個不見!動手間用眼角一掃,守在廟門前的兩個徒黨也失蹤,忽然這丐俠崔平身形往外一縱,已經落在兩丈外,向金老壽招呼道:“金老壽,你還不認命麽?

你看廟內火起,你手下徒子徒孫也全落在人家手內,今夜這場事你認命就此罷手,你還許能夠活著回轉鄂中。英雄作事說什麽可得算數,金老壽,你若持血氣之勇,要和老花子再拚,你可要自找苦吃。你帶來這些徒子徒孫,工夫一大,一個可活不了,你得買多少口棺材,運回湖北?還跟你說在頭裏,今夜的事就因為你以強壓弱,我老花子和那藍老大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決不是我們這個五百年一家子的崔鏢頭請出來的。金老壽,你不心服,隻管在江南道上和老花子再會;你若是做那種不夠朋友的事,惹不起老花子,找崔鏢頭的晦氣,你可枉稱江湖道的英雄了,你看!”

這假瞎子說到這裏,用手往東南一指,跟著說道:“火起的地方你也明白,你不趕緊救你一班手下,耽誤在你身上,可別罵我老花子手狠心毒。”說到這裏,竟向金镋崔鵬招呼了聲:“崔鏢頭,你還不請等什麽,這裏的事沒有你的份兒了。”

金老壽一看眼前形勢也知道自己要全盤失敗,但是有生以來,沒受過這種侮辱,往起一個飛燕投林的身法,猛撲了去。可是那丐俠崔平卻不肯再和他接招,竟自施展開蜻蜒三抄水,燕子飛雲縱的輕功,身形倏起倏落,眨眼間,竟從高粱地內,把身形隱去。

這位金七老知道再追也是枉然,那崔鵬竟在金老壽向丐俠撲去時說了聲:“金老壽,有緣將來江湖道上再會吧!”竟自縱身向廟後退去,他是另有人指示,那裏有人等待他。這要命金七老翻身來,先撲奔小廟內,一進廟內,隻見正殿的格扇被人用火點著,煙火上騰已在燃燒,要看到自己手下兩個弟兄,全在偏殿旁,倒在地上。金老壽趕到近前,略一查看,已知道被人點了軟麻穴,趕緊的給散了穴道。這兩人一時還不能行動,金老壽不能等待,自己翻身出來,身形緊縱離開小廟,穿著高粱地,直撲小村。

站路上連打了兩聲胡哨,竟沒有接聲的,自己知道算是栽到家了。趕到小村內一看,可倒好,自己手下黨羽一個不短:東倒西歪排了一地,也有被點啞穴,也有被點軟麻穴,完全製服在那裏,不能動彈。要命金七老此時真如亂箭穿心,隻好忍著氣把這般黨羽完全救醒,趕到一追問他們,完全出在那丐俠崔平和藍璧之手?再去一搜尋被囚禁的騾夫和騾馬,完全被人救走了。

金老壽咬牙切齒恨聲說道:“此仇不報,我有何麵目活在人間?”自己驀然間想到,銀鞘尚在小廟的偏殿內,我金老壽跟頭既已栽了,絕不能再找崔鵬,我把銀鞘給他帶走,也夠他活的。帶著一般黨羽匆匆趕回小廟內,哪知銀鞘早被人弄走,要命金七老這場事弄個灰頭灰臉,一生威名完全斷送在河間府。正殿的火雖然延燒不到別處,不過一時也不能在這裏停留,喝令手下黨羽,集合自己的馬匹。就在小廟前麵等待馬匹之時,忽然看廟西北一帶,一片燈籠火把之光,從濃密的高粱地內透出來,並且隱隱的聽得一片蹄聲,似乎繞奔官道。

要命金七老略一思付,這完全是鏢馱子被人家原封裝好繞道運去,手下黨羽們把馬匹全牽來,金老壽剛上了馬,突聽得左邊高粱地內有人招呼道:“金七老,今夜的事就此完!藍老大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我有言在先,你不忘之仇,隻管報複。不過藍老大磁州藍莊的故鄉,我可不常久守在家裏,現在藍老大暫回磁州藍莊等候你百日,而且到那時藍老大竭誠接待。

可是你過了一百天,恕我藍老大不能在磁州等候了,咱們江湖道上,哪遇上哪算著。好朋友作事,經說明了,比什麽全強。我藍老大跟你結了仇,由我一身承當,你若是遷怒於我家人,你可不算英雄好漢,那是鼠竊狗偷之輩所為,量你金七老還不致那麽下流吧!”金老壽一聲冷笑道:“藍老大,咱就這麽辦!一言為定,你七老子沒有置你死的本領,這場事也許就算完了。將來再會時,也就是你藍老大最後的一日,相好的你就請吧!”

跟著高粱地內“唰唰”連響了兩下,追雲手藍璧已自退去。要命金七老真夠個漢子,河間府這場事慘敗,自己就算是完全把過去的萬兒折在這兒,所以他從這裏走後,回轉鄂中,把黨徒完全打發走了。他竟下了艱苦卓絕之心,要重練技擊再下功夫,訪名師求絕技,報複此仇。並且在打發自己手下一般黨羽時候,嚴厲的囑咐徒黨,不準再入江湖,不見自己重返鄂中,不許他們再履江湖道,哪個敢違背他的囑咐,定要親手取他的性命。這班徒黨哪個敢違背他的命令?回家的回家,洗手改業的改業。

要命金七老棄家遠走川滇,自己要訪江湖中一位異人,要討換他一手絕技,為他複仇之用。隻是不知人家不見他還是真個已經埋名隱姓隱跡深山,自己徒勞往返的十分失望。更兼在江湖道上的行為,孤僻怪異,武林中隻要聽到他的大名,全是畏若蛇蠍,避之不遑,誰敢和他接近?金七老在川滇雲貴一帶飄**了數年,毫無所遇,遂潛蹤匿跡的在羅浮山中隱跡潛蹤,鍛煉金剛掌的重手法。

隻是自己年歲已大,從一入手時把功夫練左了,這時再想練已經是先入為主,再難矯正,在羅浮山整下了三年的苦功夫,自己認為依然沒練到了火候。可是以自己的武功造詣,來體驗金剛手所得,隻能略窺門徑,再想深造是無望了,遂離開羅浮山,悄悄回到江南。趕到一暗中偵察崔平的舉動,越發使自己失望。江南道上一個丐俠崔平,一個鐵筆邊天壽,兩人門戶雖異,誌趣相同,在江湖道上,憑一身絕技,威鎮綠林,多少成名的江湖道,全毀在這兩人的手中,以自己的武功來對付丐俠崔平,依然沒有十分把握。

其時正值天南逸叟武維揚重建鳳尾幫之後,盡力的網羅江湖上的能手,要命金七老竟被幫主羅致入了鳳尾幫。要命金七老那種性情,曆來隻有他頤指氣使的,哪能聽別人的管製。他入幫也另挾著一種私心:自己流落邊荒,毫無所遇,受盡了風霜饑寒之苦,他這種剛愎孤僻的性情,自己認為既已栽在江湖道上,不複了仇,絕不能再在江湖道上做案。

這次回到江南,既沒有複仇的把握,更不能露麵。知道鳳尾幫已樹下深厚的勢力,幫中更隱藏著些草野奇人、風塵豪客,自己正可借勢結納幾個能手。趕到入了鳳尾幫,也真為本幫效了幾次大力,不過他的行徑漸漸流露出跋扈來,武維揚遂把他和鐵指金丸韋天佑全送入福壽堂。這老兒在福壽堂中倒接近了一班挾絕技懷異能的綠林名手,鍛煉的金剛掌力日有進境,更和一班香主們以各種絕技為日常的功課。

所以這次淨業山莊之會,這福壽堂的八老,本定的是有要命郎中鮑子威、三陰絕戶掌羅義,他兩人倒反鳳尾幫,隻得令四式掌周萍,八步趕蟾金老壽遞補上,這也是事情該當追雲手藍璧這點惡運不能避免。崔豐這一劃出道來,用八卦樁金磚換掌這種絕技要為鳳尾幫揚眉吐氣,竟使這舊日冤家重聚首。

追雲手藍璧萬萬想不到竟會在淨業山莊遇上了河間道上舊日的仇人,此時,倒也不便多敘什麽廢話。追雲手藍璧已經知道這是自己生死存亡最後關頭一刹那了,和矮金剛藍和上了八卦樁之後,往當中背貼背的一站。這福壽堂八老各據一方,四位守正方,四位守斜方。

矮金剛藍和對於兄長和要命金七老結怨的事雖則知道,對於這要命金七老,雖然當年也有個耳聞,鄂中有這麽個巨盜,但是不怎麽十分注意,況且這些年來金老壽匿跡銷聲,對於他究竟有什麽驚人之處,自己倒要當麵試一試他,是怎麽個紮手人物。上了八卦樁之後,各自把身形活動開,因為約定了打這種八卦樁,一方麵是攻,一方麵是守。

這燕趙雙俠從這走樁的當中,各自東西盤旋一周。藍二俠剛轉到東半邊,守東麵走樁的是湘江漁隱戴興邦,一個橫身打虎掌,截著藍和遞掌進擊。矮金剛藍和身形微一閃,右腳一挨樁,右掌用推窗望月,反向戴興邦的麵門一點;左掌卻是鐵鎖橫舟,手掌平著,反向戴興邦右肩頭右臂卸去。那戴興邦趕忙從左忙往後倒轉七星步避開這一掌,退回原位。

矮全剛藍和一眼看到追雲手藍璧,跟那雙掌崔豐換了一招,身形一轉,已經看出兄長想奔要命金七老。藍和可是離著最近,正走這八卦樁的一個斜角,要命金七老是守西北乾位,矮金剛藍和輕輕一點,連躍過五根樁,已撲過來。

矮金剛藍和究竟隻聽藍璧說過他手底下厲害,沒親自和他動過手,這時不避他的正鋒,竟想用野馬分鬃拆他的勢子,變雙掌撞傷他。哪裏知道,真要那麽發了招,矮金剛當時非變作泥金剛掉下八卦樁不可。

追雲手藍璧一眼看到藍和硬接金七老的招術,所幸自己是正撲向金七老來的,身形落時,離著兩人還有兩步,藍璧猛發丹田真力,雙掌齊出,斜著奔要命金七老的左肩臂虛著一擊,容掌力發出,口中才喊聲:“藍老二退下!”要命金七老被他這種丹田真力虛著一擊,就覺著肩頭被極大的力量,撞了一下,原樁竟站不住,斜著往右一縱,退出四個步眼去拿樁站穩。

矮金剛藍和也覺出八步趕蟾金七老果然厲害,掌力沒遞到,掌風的力量已到自己胸前,覺得被震得心頭騰騰跳個不住,若不是追雲手藍璧從旁解他的力,自己非栽在他手裏不可。當時見藍璧怒目相視的瞪著自己,哪還敢再等著招出他的話來?一斜身,見那七老已經移宮換位把八步趕蟾金老壽離開的門戶給堵上,遂一點腳下八卦樁,斜撲由震位殺向坤位的湘江漁隱戴興邦。

八步趕蟾金老壽見追雲手藍璧竟自這麽乘隙潛攻,怒不可遏,嗯了一聲,厲聲向追雲手藍璧叱道:“老兒,你敢暗算七老子麽?”

追雲手藍璧道:“老鬼,你把俗語全忘了,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你別象瘋狗似的亂咬,藍老二不替我還帳,還是咱們招呼吧!”要命金七老已被這位一味詼諧的追雲手藍璧引逗的火起萬丈,怒叱一聲:“藍壁,你死在目前,還敢和七老子這麽無理,我看你今日還逃得出老子手去麽?”

說到這猛然一聳身,從八卦樁上騰身躍起,徑撲到追雲手藍璧的麵前,立掌向藍璧麵門劈來。追雲手藍璧用“撥雲見日”,左掌往上一翻,照金七老關尺便切。要命金七老猛然一撤右掌,一斜身,左掌是“橫身打虎掌”向藍璧的“華蓋穴”便擊。金七老是憤恨極了,發招全是重手。

追雲手藍璧一斜身,左掌順勢往下一沉,“白鶴亮翅”往要命金七老“曲池穴”便點,想用這手卸他的這條左臂。哪知要命金七老是故意喂招,容到追雲手藍璧這招撒出來,猛然的老賊竟施展嵩陽大九手的“回光反照”、“烏龍卷尾”唰的連環三式,右掌貼著左臂又穿出來,猛向藍大俠的肩頭便卸。這種借招打招,借式破式,手法迅捷異常。

追雲手藍璧急切間身形是換不過來,唯有破出兩敗俱傷的道兒,危如累卵之下。自己本是左腳在前,右腿在後,斜著身子,是個走式。此時見金七老的雙掌已到,隻得左腳原樁不動,猛然一長身,右腿一提,右掌用足力斜著往後一排,用“玄鳥劃沙”的重手,向要命金七老的雙臂上劃去。

要命金七老的雙掌業已用上,沒想到追雲手藍璧寧落個玉石俱焚,也要把自己雙臂廢了。金七老隻得把撒出的掌力往回硬撤,這種力比發招還難,就這一撒一收之間,金七老腳下已見了響聲,腳下磚往下紮入地寸許。可是要命金七老哪肯甘心,身形又借勢還轉,由左往右旋回,仍想用穿心掌再進一招想把藍璧迫下八卦樁。追雲手藍璧這手“玄鳥劃沙”僥幸用上,已知要命金七老必要變招,自己哪敢遲延。

雙臂往上一振,腳下一點八卦樁,嗖的躥起七八尺來。就以追雲手這麽好的輕功,點的這塊磚已被腳尖點猛了,磚已晃動。仗著自己方才破招時力用到了十二成,腳下也重了,所踩的磚也沉下半寸去,此時雖是帶了一下,磚竟沒晃倒。

可是要命金七老身形才轉到一半,藍璧竟自騰身而起,使自己功敗垂成。要命金七老惡念陡生,破出再栽在八卦樁上,也先把仇報了,先把追雲手藍璧先毀在這。遂在半轉著身時身形也竟跟著縱起。

要命金七老以八步趕蟾的輕功成名綠林,身手的矯捷,和追雲手藍璧隻在伯仲之間。此時更有和藍璧一拚生死之心,竟出全力作玉石俱焚之舉。金七老是要用這種矯捷的身形,飛縱起,從半空中撲擊上藍璧,雙掌猛擊在藍璧背上,藍璧不死也得擊出樁外,摔個骨斷筋折;自己被撞回來,也不易再落到八卦樁上。要命金七老這手還是真毒辣!

任你武功怎麽好也不易再脫開這一手。要命金七老惡念一生,身形緊隨著追雲手藍璧的後蹤縱起。這種情形絕沒有思索遲疑的餘地,要命金七老已然身形往上縱起,雙掌作勢在追雲手藍璧臂上撲到,眼看著追雲手藍璧一生威名付與東流。

就在這危機一發的一刹那,從花棚這邊,一聲長嘯,如一隻巨鳥般飛縱出一人,不先不後的,和要命金七老、追雲手藍璧,不差先後的全躥的八尺多高。這人手中卻多了件東西,一支尺餘長的兵器,隨著身形縱起的勢子,正往要命金七老和追雲手藍璧的當中一攔,這支兵器正截住要命金七老的勢子。這人好大的臂力,要命金七老的雙掌藉著勢子要抓這人的兵器,這人微一振腕子,兩人已同時落下來。

這位戴香主還不是藍二俠的敵手,正被藍二俠的“錯骨分筋”用上,已然堪堪一條左臂被卸了;這邊險局已戍,藍二俠竟自猛然撤招,戴興邦也乘勢逃開。因為追雲手藍璧的危勢不過刹那之間,矮金剛想救應是來不及了,隻是哪肯就這麽全毀在要命金七老手裏?竟有人現身相救,驚得矮金剛愕然愣在那裏,連其餘的七位香主也全愕然停步。

要命金七老一看來人,不禁怒眥欲裂,來的正是害得自己江湖道中無法立足的老花子丐俠崔平。相隔十年,依然是河間道上裝瞎子時那種情形。哪知道在自己眼看著雪舊仇、消宿恨的一刹那,又毀在他手內,又落個功敗垂成。自己真要能把追雲手藍璧立傷在掌下,不僅洗刷了既往的恥辱,更可以離開鳳尾幫,回轉鄂中,重整門戶。不想又毀在第二個仇人丐俠崔平的手內。

要命金七老咬牙切齒說道:“老花子崔平,七老子跟你河間道上的帳還沒有算了,今日你又趕到掙業山莊,安心和我作對,老花子!七老子今日不和你分出強存弱死來,我金老壽若肯罷手,當眾改叫崔老壽。老花子,我不把你五髒抖出來,我就枉稱要命金七老了!”

這丐俠崔平用手中那支鐵笛指著要命金七老,左手撚著疏稀的胡子,一陣狂笑道:“老鬼你先沉住了氣,咱們早該算這筆帳。擱了這麽些年,可別忘了還有筆利錢,我這五髒沒在河間道上喂了狗,就留著還債。老鬼,我連這把子窮骨頭全給你算利錢。我隻疑心你這老鬼堵氣死了,敢情你又跑到十二連環塢湊熱鬧來了。老鬼,今日我這窮神也讓出去了,你劃出道來,我接著就是了!”

這時八卦樁上已然停了手,雙掌翻天崔豐、鐵指金丸韋天佑等全久震江南兩俠盜的威名,此時竟自不知什麽時候潛伏在花棚上。可怪當著這麽些江湖能手,竟全沒發覺人家潛身的所在。

此時這一露廬山真麵目,若錯非解救追雲手藍璧已略顯身手,就以這份老花子的打扮,真不敢信他就是威鎮綠林的丐俠崔平。內中唯有湘江漁隱戴興邦,從丐俠一現身就扭轉頭去,眼光不敢和他相碰。雙掌翻天崔豐身為福壽堂堂主,不能不打招呼。

遂縱身過來,向丐俠抱一拳道:“這位原來就是名震大江南北的丐俠崔義士,我們鳳尾幫中久仰大名,如春雷皓月,今日老義士俠駕光臨,這真是幸會的事!老義士敢是也要在這金磚換掌,巧踩八卦樁上一試身手麽?”

這丐俠崔平在這種情勢下,好似沒放在心上似的,說著這些閑話,驀的把項後衣領中插的鐵笛拔下來,口中說著:“你看!”鐵笛點處,“吱嘎吱嘎”的,地上的青磚立刻全碎,這種磚碎的也不一樣,所有的磚全是碎到底,通身震碎。丐俠崔平是一邊談笑自若的,一邊手底下不停地把地上的磚給弄碎了六七塊。這一來雙掌翻天崔豐暗罵好個崔平,你竟敢故意的賣弄身手,毀這八卦樁,這分明是老兒不願意來比試這種功夫,可偏不承認他不願意較量,手底下弄這種狡獪,十分可恨!

這時丐俠崔平哈哈一笑,隨即說道:“這種糟東西還要它作什麽?算了吧!”說到這向燕趙雙俠招呼了聲:“藍老大藍老二,下來吧!咱犯不上在這上裝傻!”立刻騰身躍下了八卦樁。追雲手藍璧、矮金剛藍和知道丐俠崔平是不打算和他們較量這種功夫,遂也相繼退下來。

要命金七老此時兩眼全紅了,哪還肯再容仇人走,立刻也隨下來。福壽堂的七老也隻得暫時退下來,要命金七老道:“老花子,你要想花言巧語的就走,你七老子焉能和你善罷甘休!”丐俠崔平道:“老鬼不用張狂,我窮神來了就沒想回去,我要不把你打發了也不夠朋友。可是我得先和他們交待交待。”

說到這向崔香主道:“我崔平和這位要命金七老有舊約會,我們不願意再參上別人,如有想和我這窮神較量的,也得等我和這老鬼把帳算清了再說。咱們說句江湖賣藝的話,你們大家願意站腳助威,就看個熱鬧!我窮神和這老鬼是勢難兩立,你們要想群毆,那也隻好由你們。”

雙掌翻天崔豐說:“既是老義士和金七老有舊日的梁子,我看哪好參與,我們倒能借機一瞻武林絕技,多長長見識了。”隨向鐵指金丸韋天佑等道:“你們有幾位願意和這位名震江湖的丐俠領教的,等他們二位把舊事了結了還不遲,我們退下一旁一飽眼福吧!”

湘江漁隱戴興邦,始終不敢用正眼來看這位丐俠崔平,此時早早的退向一旁,離開遠遠的。要命金七老見丐俠崔平安心和自己一決生死,隻是自己對於這老花子別的功夫還知不清楚。隻他掌中一支笛子有神出鬼沒之能,他這鐵笛,有三十六路天罡劍術和點穴術、判官筆的招術,能打一百單八穴,隻要他用這支鐵笛對付敵人時,沒有討了好去的!無論如何不和他對這種兵刃,遂向丐俠道:“老花子,把七老子換下八卦樁。你是故意取巧,你當七老子不懂麽?咱們怎麽較量?”

要命金七老道:“連藍老大的事,一筆勾銷,一了百了。我金老壽是立時削發為僧,和江湖道上算是斷了路!”丐俠崔平道:“老鬼,你說話可算數。到時候你隻要反複,隻怕你難討公道。老鬼軟硬輕三功,由著你說出道來,我窮神再捧你一場!”

要命金七老呸的啐了一口道:“你還捧我?你把七老子害得有家難奔,有國難投。你接我的吧!”金七老說到這,目光瞬處已打主意。在抱月回廊的南北兩頭轉角處有排鬆柏,是通著後麵淨業堂的道路,八步趕蟾金老壽本是以身手巧快,有八步趕蟾的絕技。

可是自從河間道上失腳栽跟頭之後,自己就打定了主意複仇,暗中在掌力上已下了刻苦功夫,大力金剛掌雖沒到爐火純青,可是經過在鳳尾幫福壽堂的日夜鍛煉,更兼著一班挾絕技的武林名手,他的金剛掌越發見了功夫。這時他又看見丐俠崔平手指上的指甲,長的足有一寸,短的也有數分。

心中一動,心說:我用鷹爪力大力金剛掌的功夫,看你這帶著指甲的手指還有什麽法子施為?(練武功的不能蓄指甲)遂冷然說道:“你把你那要飯的家夥收起來,來來來,七老子和你較較掌力。”說著不容丐俠崔平答話,徑來到西北角的鬆陰下,用手一指道:“七老子要用這棵鬆樹試試指掌之力,老花子,七老子叫你長長見識!”

說著,要命金七老也不管丐俠崔平願意比這種功夫不願意,竟自往鬆樹前一站,麵對著鬆樹而立,腳站子午樁。(湘鄂叫提桶子功,北方叫蹲襠騎馬式。)凝神屏氣,氣發丹田,貫於兩臂,注於掌心,運於手指,所謂氣達四梢(又名四餘)。

兩臂伸直,猛然兩掌伸出,往樹幹上一搭,兩掌往樹上一合。隻聽到“唰唰”的樹幹直響,連樹皮帶樹幹被要命金七老抓下一大片來,簌簌的落了一地碎木渣子。金七老把雙掌一撇,右手捱到丐俠崔平前,把手一張,向丐俠崔平道:“老花子你看這個。”掌中托著一掌碎木渣子,猛見要命金七老把雙掌一合,“唰唰”的來回用掌力一輾,再把手張開時,隻見他掌心所托木渣子已全變為木粉,“噗”的一口,全吹飛了。

隨向丐俠崔平恨聲說道:“老花子,這點功夫,你可敢和七老子照樣一試?”丐俠崔平微微冷笑的一旁看看他施為,心說你這叫班門弄斧,現放著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這鷹爪力的老前輩,你竟敢拿這種功夫來炫露你的掌力?我崔平要不給你個樣兒看,老鬼你也不肯死心!

但見他猛的騰身到樹前,單掌往要命金七老試鷹爪力地方略上五寸樹幹的正麵一叉,喝聲:“你們可閃開,砸死了我可不管!”說了這句,就見丐俠崔平往外一用力,“喀嚓喀嚓”的一陣樹根子掙斷的聲音,樹根下的土砂湧起,這樹身竟向箭道裏漸漸歪去,跟著這株鬆樹已然成了斜臥式。

丐俠崔平猛然“嘿”的一聲,掌力往外一吐,已把這棵鬆樹推倒,正齊要命金七老所試鷹爪力處折斷的。這種“排山掌力”借著要命金七老的力量,震折了不足為奇,隻是連樹根全帶起來這種臂力何止千斤,所有鳳尾幫匪黨們無不咋舌,要命金七老是又懼又氣,以老花子外貌看來,絕不象會有這種大力,可恨他比自己還狡猾,本想叫他和自己較鷹爪力,他卻絕不露出他不擅長的那種功夫,竟自把樹震斷,既巧取,又不弱,金七老越發想和丐俠以全身的本領一拚。

這時候值役的匪黨們督率著許多人把這棵樹抬走,丐俠崔平笑吟吟向要命金七老道:“老鬼,我窮神準對得起你吧!還有什麽道兒趁早出,別叫你落個抱恨終天,死不瞑目。”要命金七老厲聲叱道:“老花子,誰和你鬥口,老花子你這來。”丐俠崔平冷笑道:“哪裏去,反正你不會把我窮神領到鬼門關去。”

要命金七老也不答理崔平,從花棚前直走到花棚東頭,停住腳步用手一指地上早埋好的青竹九九樁,向丐俠崔平道:“老花子,你看見了,你說那金磚換掌,巧踩八卦樁不能用,這總可以上去走走了。老花子我先說在頭裏,方才那八卦樁上分明是你沒有那種功夫,不敢和七老子在上麵較量,用你那要飯的家夥把青磚點碎,老花子你是賣什麽的,我是買什麽的!賊見賊一哈腰,不用說破,你自己明白。現在說痛快的,你敢上不敢上?”

丐俠崔平哈哈一笑道:“老鬼不用張狂,我不是和你老鬼說大話,這種青竹九九樁不過是一點小巧之技,算不得什麽。凡是在江湖道上的朋友,練過三年五載輕功提縱術的沒有不會這個的。還告訴老鬼你,這青竹九九樁,在我們家鄉裏,連小孩子全會在上麵跑。你要怎樣較量,你隻管施為,我要是說出一個不字來就算我辜負了你的好意了!”

這種青竹樁是用四尺二長,對指粗的青竹子,把竹竿的上端削成斜尖子。這種竹子的斜碴銳利如刀,把竹竿下端埋入地中六寸;土砂倒是堅牢,隻是上麵露出三尺六寸來,九九八十一根竹竿,全按著步眼埋的縱橫進退,慢說在上麵行拳對掌,隻要一失足,掉下去準得紮死。以在場的群雄論,敢上這類青竹九九樁的,隻怕沒有三五個人。

這要命金七老負一身絕技,得師門真傳,實稱得起武林名家,隻為多行不義,性太乖張,才落個身敗名裂。且說兩下東西各據一方。要命金七老痛恨丐俠的無禮,不再按著武林中的規矩來和丐俠客氣,隻說了聲:“老花子,上麵來,七老子好打發你上路。”話聲中,身形陡起,已經飄飄的落在青竹樁上。可是那丐俠崔平卻也不先不後的,同時往青竹樁上一落,落在這上麵隻能用腳尖點竹竿的尖子。

這丐俠腳尖才一著竹樁,突然“哎喲”著叫喊:“這可真玄!老鬼你這主意真損,我上了當了,這要掉下去非給紮穿了不可!”聽他說著話身軀在上麵搖搖擺擺,好似風中荷葉,再一換步,定不住身形,口裏還是直嚷著。福壽堂的七老全在下麵離得遠遠的,看著那福壽堂監堂鐵指金丸韋天佑暗暗皺眉,燕趙雙俠也還沒走。

追雲手藍璧看了矮金剛藍和一眼微微一笑,追雲手藍璧低低說道:“藍老二,你看金老壽是活該遭報,不過老花子也太損了!”藍和也看出他是安心報複他們巧踩八卦的不夠朋友,不過全照顧了金老壽太不公平了!這要命金七老已在青竹樁上活開步眼,金老壽是從竹樁的西邊往北轉,丐俠崔平是從東邊往南麵上欺,不過他這一換樁一晃,他是直著走出三根竹樁去,橫著又換過四步去。

金老壽腳下快,已然把步眼活開,猛然在青竹樁的南麵一聲斷喝:“老花子,你和金七老裝瘋賣傻,我就不信你這個,你接招吧!”腳下一點青竹樁,挺身而進,再到丐俠崔平切進。這金七老依然施展嵩陽大九套掌法?探掌奔崔平的麵門便點。要命金七老哪知道丐俠已暗中弄了手腳,要命金七老險些斷送在青竹樁上。

第一百三十回 綰掌憐才釋前嫌怒闖連環塢

立刻用“海底撈月”又是連環戳掌,左掌往外一穿,已是隨著身形往下落的勢力,身軀往下塌著,掌奔丐俠崔平的右肋,右掌猛然的往外一探。這次丐俠雖沒拆招,可也不往外避,就象用尺量好了似的,反往右往後一擰身,右肩反往右一沉,可是腰已經左躬出去,口中更說了聲:“老鬼,差點!”

果然金七老這一掌隻差著半寸沒遞上,要命金七老怒罵聲:“老花子,看你還走!”左掌一撤,右掌倏的隨著身軀往上一起,“單劈掌”用上全力,挾著勁風往丐俠的華蓋穴打來。

當時所有在青竹樁下觀陣中福壽堂七家香主,全認為這次無論如何,丐俠非得栽在要命金七老手中不可了。哪想到這位丐俠崔平立刻驚呼聲:“喲!”但見他雙臂往上一抖,身往上朝天仰著,竟在這青竹樁上,施展開“金鯉倒穿波”的絕技。

身軀輕飄飄的倒縱出去,在翻身六七尺高,一個雲裏翻身,整個的身軀折成了一團,往下一落,單足點著第七根竹樁,縱著身形往起一長,晃晃悠悠的如風擺殘荷,嘴裏便不閑著,說了聲:“老鬼,出來兮!”

要命金七老以那麽好的武功,竟自把招術用盡,十拿九穩的既是傷不了他,也把他擠下樁去。哪知這丐俠崔平,在青竹九九樁上頭用這種絕技“金鯉穿波”,自己這一掌打的力用足了,招術用盡了,犯了自家大忌。動手過招,是能發能收,以要命金七老的武功論,實非一般平庸的武功,造就極深。

此時稍一疏忽,自己身勢竟隨著撞出去,這一來,要是對手沒閃開,這時非為對手所乘不可。往前撞出三根青竹樁去,才把身形對樁站穩,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趕緊收斂心神,凝神斂氣的。一咬牙關,雙掌一分,仍然是縱身而進,夠上丐俠崔平,用掌就打。

丐俠崔平仍是一邊閃避,仍是帶著詼諧的口吻,似譏似諷的,招呼著道:“老鬼算了吧!還差的多。”金七老越是聽他這麽淩辱,手底下更黑更辣!丐俠崔平把身子閃開,始終沒遞招,可是這種身形施展開。所有鳳尾幫中一班能手,以及淮陽西嶽派長輩師友全看出來,丐俠竟自在青竹樁上施展開“燕青十八閃翻”的絕技。這種小巧輕靈的身手,能在這種步步危機,不需用力的竹尖上施展,真是少見!

身軀起落進退,雙手在吞吐撤放,更是沉實有力,哪一招叫他打上全得立傷在他掌下。這會要命金七老已經連施了七招,隻是休想傷著丐俠。金七老殺機陡起,想要用生平的絕技,和丐俠這個老花子落個同歸於盡,索性全毀在淨業山莊。

丐俠崔平在一上青竹樁,本想著:不論如何也要把這鄂中巨盜要命金七老除了,為江湖除一大害。隻是一上青竹樁,看到金七老這身功夫,和他這把子年紀,實非武林中多見的好手,可惜他有著這麽一身絕技,隻壞在他性情粗暴上,自己起了惺惺惜惺惺,好漢愛好漢的憐才之意,想要設法收服此老,能把他感化過來,也算是江湖道的一樁快事。

放過這個局麵去,萬一他還是怙惡不悛,那時自己和鐵筆邊天壽的手段,再除他不難。丐俠這一變計,隻施展“十八閃翻”的小巧功夫,更是避著那東南一段二十七根竹樁,這麽和金七老引逗著。金七老知道無論如何不能在淨業山莊落整了,手底下越發的凶狠,這時天空中陰雲是越湧越濃,整個的淨業山莊全顯著黑沉沉,跟著一道閃光,隱隱的轟隆降一陣雷聲。

這位丐俠崔平笑說道:“老鬼,你聽!天鼓響了,該著你的吉日良辰到了,有本領快點施展,別誤了你歸位的時刻!”要命金七老相距隻有四根竹柱,聽得丐俠又在戲弄,一聲暴喝:“老花子,要走也得帶著你!”腳點竹樁,騰身而起。金匕老已具必死之心,竟要施展“進步趕打”連環三式、“雲龍三現爪”的內功,拚命的奔向這老花子。

自己可準知道施展這手功夫,腳下可知道非要出毛病不可。勢逼處此,無可如何,就是把青竹樁點重了,也得算著了。把內力全貫到雙掌上,暴喊聲中,已經挺身而進,往丐俠崔平的身旁一落。第一式是“雙掌橫推”,雙掌隨著身軀就往左甩,雙掌倏的往右橫擊出去。這種掌力,實具一種真力,隻要打上,非把人打出青竹樁外。就是被這種掌風掃上,也得摔在青竹樁上。

金七老的招術撒出,丐俠正在移宮換步,已識得要命金七老有拚死之心。暗罵老鬼,你是真活膩了!丐俠雖是這麽想著,可也不能叫他這種掌力沾身,喝聲:“好!”一個“鷂子盤空”,腳下移宮換步,翻到金七老的左側。丐俠是故意的要把金七老逗的犯了野性,猛然的右臂輕舒,隨著倒轉的身形右掌甩出來“金雞抖羽”,往要命金七老的左太陽穴,以雙指點去。

哪知要命金七老算是枉費心機,空懷著報複,眼看著掌已撲到丐俠崔平的脊背上,丐俠崔平也喊了聲:“老鬼,你活不了!”人隨著話聲,沒往起縱,身軀擦著青竹樁,隻跟竹樁尖差著數寸,已到了東西的邊樁最靠邊上那一行,丐俠崔平身軀一晃,似是險些閃下樁去。

丐俠卻喲了一聲:“我可不下去。”立刻身軀斜轉,猛喝了聲:“老鬼,你還不認栽。接窮神這一下子!”喝喊中,那要命金七老已經要把一世英名完全祈送在十二連環塢中。

連環趕打的第二式已經撒出,又被崔平以“十八閃翻”的巧快身形避開。這一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次丐俠已出去兩丈左右,金七老身子過猛,身勢往前傾,必得換過兩步來再騰身往前點著青竹樁。哪知一換步,這樁竟自往前傾去,趕緊趕著氣往前換步。

哪知右足所點的竹樁依然借不上力,往左一傾,要命金七老已是一身冷汗。這一來想縱身可不行了,忙往左再換一步,想要輕點一下騰身躍起,避開這一樁,那知已由不了自己,左腳這一點上。右足這一提,這根竹樁忽的竟向前倒去。

就在這同時,青竹樁下的福壽堂監堂鐵指金丸韋天佑,咳的一聲歎息。可是丐俠也在同時,已然轉身蓄足勢子,猛喝了一聲:“老鬼,你也嚐嚐我窮神這一招!”人隨身起,用輕功提縱術中最難施為的招術,“海燕掠波”,身形如一縷輕煙,隻踏著青竹樁的樁尖,到了要命金七老後,已經危險一發,將要命金七老要倒下竹樁的身軀,猛然雙掌往外一翻,“雲龍現爪”,雙掌迅捷往要命金七老的雙肩上一登。

要命金七老身軀已傾過來的,竟被丐俠這一招。既沒傷著,反借上力,連竹樁帶人全還回去。要命金七老,一時急怒之下,神智已不象平時那麽機警,竟在這裏明敵暗助之下,依然不肯罷手。就在丐俠雙掌沒撤回去,仍然以“嵩陽大九套”、“羅公八一式”的“橫身甩掌”,一煞腰,甩掌向丐俠的小腿上打來。丐俠是驀然一撤左掌,“腕底翻雲”、“橫架鐵門閂”,兜著要命金七老的這條鐵臂下,運內力一搭,一縱送,低聲喝了個:“糊塗鬼,算了吧!”這次丐俠卻是用的真力,往外一送,自己也往回一縱身,竟自退出六根竹樁。

自己借勢一縱身,躥下了青竹樁,向丐俠崔平一拱手,恨聲說道:“老花子,七老子雖寄身綠林,恩仇二字看得分明,藍矮子欠我的帳,既有老花子代償,我和他的新仇舊怨一筆勾。老花子,我立刻要離開淨業山莊,往後江湖道上再會著時,我七老子報恩報仇,老花子你自己明白,咱們後會有期!”

要命金七老說完這番話,立刻騰身縱起,起落之間已到了抱月回廊前,卻不往石階上再走,向上麵坐的天南逸叟武維揚一抱拳道:“武幫主,我金老壽入幫以來,過蒙推重,今日竟不能在淨業山莊中為鳳尾幫壇下盡力,我金老壽實無顏再事停留,有始無終,非我本願。我現在告辭,許我出十二連環塢與否,權在武幫主,我金老壽不敢過問,咱們後會有期。”

說這話時那福壽堂七位香主,雙掌翻天崔豐,鐵指金丸韋天佑等,全返回抱月回廊,燕趙雙俠這時正向這丐俠略致感謝之意。這時丐俠崔平卻淡然說道:“藍老大,咱們少敘閑話,你看這陰晦如墨的山莊,雷聲隱隱,大約這場風雨不容易脫過去。這種愁雲慘霧籠罩著這片山莊,險象環生,我窮神看不慣這種慘象。我來未曾進身,先留歸路,我怕把我這窮神埋在這裏呀!你看這老鬼大約還不易出十二連環塢了。”

果然這裏丐俠在以這種半瘋半癲的和藍璧鬥口之間,那金七老也正要轉身之間,竟想不到抱月回廊上的天南逸叟武維揚把麵色一沉道:“金香主,你雖經我壇下弟兄汲引,入我鳳尾幫,隻幾年工夫,我武維揚就拿你待若上賓,叫你入福壽堂受本幫的供養,我武維揚絕沒有虧負你老兄之處。

“今日我這淨業山莊群雄會上,你論起和人的恩怨,已背我幫規壇戒,現在你居然接受丐俠崔平的示恩要挾,置我鳳尾幫的威信於不顧,實屬欺我鳳尾幫無人!以為看不出金香主與崔平的情形了。我武維揚敬你金香主在江湖道上是成名的英雄,你可把我們弟兄看成數歲玩童,這未免辱我太甚!我武維揚事到如今,話什麽不再說,朋友是有始有終,我不願過形說明,金香主你入我鳳尾幫之意,你我心照不宣,金香主,你不要忘了。

無論你在鄂中是多大‘萬’字,既入十二連環塢,已算得過祖師爺的慈悲,領過我主壇的票布。金香主,你入壇時我武維揚曾開大壇,給你整個的麵子,算是祖師爺收你。現在你要我鳳尾幫保全威信,請你速回福壽堂,打算走,你得聽候我主壇的朱劄。隻要我朱劄一到,那時海闊天空任你飛,現在我武維揚以鳳尾幫領袖的身份,金香主請你接受我龍頭朱劄的勸告,這裏事一分皂白,我立刻為金香主餞行,金香主,你就請回福壽堂候訓吧!”

容得武維揚一落聲,“磔磔”的一聲,金七老狂笑,向武維揚說道:“武幫主,你這話說得過重了!不錯,我既入鳳尾幫,受過祖師爺的慈悲,就該一身許與祖師,不能再生異心,武幫主,我現在是度德量力既不能為幫主效力,更不能挽回顏麵,我金老壽還有何麵目再見本幫弟兄?

暫離十二連環塢正是我金老壽有知恥之心,我沒有背叛鳳尾幫,武幫主你也不能阻止我的出入,叫我待罪福壽堂,我金老壽沒有犯幫規,我實無法領命。反複無常的小人所為,我金老壽把這硬骨頭,闖**江湖三十年以來,還沒有肯那麽幹過,武幫主你把我看錯了。我金老壽的倔強性情,就是曆來一意獨行,認為應該那麽辦的,絕無反顧,就是事情作錯,落個肉成血水,骨化飛灰,絕沒有後悔。武幫主,我話已出口,這時要出十二連環塢,我金老壽這個怪脾氣,是沒有更改。難道武幫主非要留難我,不怕赴會的群雄見笑麽?”

這時天南逸叟武維揚已經怒不可遏的冷笑一聲道:“金香主,你執意要我不便留難,隻怕你未必能如得了願?”要命金七老從鼻孔中吭了一聲道:“我倒不管如得了願,如不了願,隻問我金老壽想走不想走?”

天南逸叟武維揚忽的當麵堆歡的換了一副麵色道:“金香主你不要錯會意,我武維揚當著這麽多遠道朋友,哪好朋友不招待反跟自己弟兄作起難來,這不太叫朋友們見笑了!我要為金香主設筵祖餞,你這麽急促不能待,倒叫我失敬了。那麽金香主請,恕我武維揚不遠送了,祝你一帆風順。”這時內三堂香主可全站起,預備幫主一發話就立刻動手。

這時要命金七老向武維揚說了個“好”字,轉身軀複向淮陽派、西嶽派這邊一拱手道:“我金老壽出不了十二連環塢咱們來世再見!”一個見字脫口,身形展動,施展八步趕蟾的輕功,疾如飛星泄地,真有不凡的身手,倏起倏落已到了那片假山下,再一晃身已經無影無蹤。這裏所有的幫匪相顧失色,摸不清幫主是怎麽個心意。

哪知天南逸叟武維揚倏的站起,霍的從後麵貼牆擺的竹符旗令前抓了兩塊竹符。猛照準往回廊中的地上一摜,兩塊竹符全摔的分裂,厲聲道:“武維揚謹以祖師壇規請福壽堂退隱香主韋天佑、崔豐聽訓!”

這一來隻見福壽堂香主,內三堂香主歐陽尚毅、八步淩波胡玉笙、天罡手閔智暨所有一班香主舵主全肅然起立。鐵指金丸韋天佑、雙掌翻天崔豐,全以矯捷的身手縱過來,俯首道:“本座領幫主的壇諭!”

丐俠崔平竟在這一亂的當兒,低聲向燕趙雙俠說了聲:老鬼要遭報,我不能叫他再落到猴兒崽子們的手中,這個姓韋的十分紮手,這裏的事我不管了,我走了!”說話的聲音又低又疾,一縱身躥上花棚,眨眼即逝。這時所有的幫匪們竟沒察覺,更兼天南逸叟武維揚是另有調遣。在鐵指金丸韋天佑和掌福壽堂崔豐走後,又要金雕堂胡香主聽諭,八步淩波胡玉笙立刻答了聲,來到幫主麵前說道:“本座聽訓。”

天南逸叟武維揚道:“代我傳十二道朱劄,令水旱卡子截留那金老壽,無論如何叫他不出十二連環塢!傳諭分水關六總舵,不得徇情賣放,違者立時以叛幫背教論。”八步淩波胡玉笙躬身答了個“是”字,立刻轉身出了抱月回廊,往後麵匆匆去照辦。

天南逸叟武維揚倏然往下麵武場冷笑了一聲,向這邊淮陽西嶽派的兩位掌門人一拱手道:“適才蒙燕趙雙俠賜教,據武某看,雙俠未必展現那驚人的絕技、絕頂的功夫,尚未肯叫我這淨業山莊一班壇下多開眼界,可是我武維揚想看今日之會,現在雖是以武功相見,總還要本著江湖道義武林的門規。

我武維揚竭力向約束我鳳尾幫統轄下所有弟兄,不叫他們稍背江湖道義,我們各掌著門戶,總是以來明去白為是。貴兩派尚有多少位同門同道來賞光到淨業山莊,也叫我武維揚盡主人之禮。以這位丐俠崔老師父來說,已是我們鳳尾幫中一份警戒,走的又這麽故示詭異,這種武俠,叫我武維揚好生失望!”

鷹爪王正要答話,那位以子母離魂圈名震遼東的上官雲彤始終以輕蔑冷笑的神色看著龍頭幫主,竟在這時率然搶著答道:“武幫主,你這種責難可錯怪了淮陽西嶽兩派的兩位掌門人。那老花子的行徑和我上官雲彤是一樣的毛病,我行我素,下請帖沒有我們這一份,再說我們是願意辦我們自己願意辦的事。天地吾廬,四海為家,遇上甚麽高興伸手的事,就要多管,曆來不上別人的當。想憑一紙紅帖就叫我們出來替人家賣命,別管他是多大人物,隻怕自找難堪,我們不裝那種傻子。今日的事是成心想來趟這次渾水,自己送上門來。來是我們自己來的,走,你不叫他自己走,難道還要等著這裏主人設宴酬勞麽?

上官雲彤這番話聽的武維揚幾乎氣炸了肺,可是沒有話來反駁,嗯了一聲道:“很好!咱們各行其事,我們現在隻有在武功上分出強弱來再論是非了。”這時鳳尾幫中內三堂香主天罡手閔智憤然起立道:“上官老師既然認為我們請示的不當,現在隻好不談一切。哪位還願意下場子和我閔智過幾招,練兩手,請下場子賜教吧!”天罡手閔智此時竟是公然的向淮陽西嶽兩派叫陣。這邊一班武師們十分憤怒,立刻站起好幾位,全要和天罡手閔智較量一下子。

內中還有幾位已知道此人是這場推波助瀾的人,都知道他掌中日月輪非常厲害,可是也全想動動他。金刀叟邱銘也想趁此機會會會此人,究有多厲害的手段?忽的這時西嶽派多指大師的門下,泗水漁家簡雲彤憤然起立道:“閔香主肯來賜教,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事,我簡雲彤不自量的要在閔老師麵前領教。”簡雲彤一來是因為閔智的狂妄,二來也因為自己這一派的人,掌門人慈雲庵主始終作壁上觀,無論如何我們西嶽派也得有人出來招呼一下子,不然也是叫人覺得臉麵上太難堪,他又哪知道慈雲庵主是另有打算。

泗水漁家簡雲彤才往外走,在俠尼的身後立著的女弟子修性卻一聲沒言語的,霍的從俠尼慈雲庵主身後轉出,一人竟自向泗水漁家簡雲彤手打問訊道:“師叔,你先請回座,弟子師兄弟願意下場子,向鳳尾幫的老師父們請教。”說到這複向鷹爪王一打問訊,說了聲:“弟子們一點薄技,要在這武林盛會中向鳳尾幫的成名老師們麵前請教,弟子們冒昧之處,師伯要擔待。”說到這便等待這位淮陽派掌門人答話。淮陽派掌門人於驚異中又不好阻攔,隻隨口很客氣說了聲:“少師父們請。”

可是說了這話卻眼望著西嶽派掌門人慈雲庵主,要看她怎樣?這時西嶽派門弟子修性才向自己的師父慈雲庵主道:“弟子受藝師門恩重,這真是弟子為師門效力之時,弟子願領四位師弟以劍術向閔香主領教,免得落個入寶山空回,望師父慈悲允許。”

天罡手閔智在鳳尾幫中任內三堂香主,負一身絕技,連淮陽派的一班成名的武師全不敢輕視他一身精純的本領,和他掌中那對日月雙輪,此時修性偏要出頭和此人一較高低,膽量太大了,隻要一下場子準得敗在天罡手閔智的手下不可,大家認為無論如何不可叫女弟子下場子和此人較量。此時淮陽派中的一班武師以及門下全以驚詫的神色,看慈雲庵主怎樣來對付自己的門徒。

俠尼這番話說出來也太叫所有的淮陽派一班老少群雄驚疑了,因為無論怎樣也不宜讓這一班女弟子們出頭,可是慈雲庵主的話風中雖是有責備他們膽大的情形,可沒有十分阻攔之意,莫非這西嶽門弟子,另有過人的本領?大家這麽懷疑著、驚詫著,屏耳聽著,倒要看這位庵主怎樣發付他這二弟子的請求,修性又複向慈雲庵主一麵合十道:“師父訓誨的極是。這要是鳳尾幫中別位老師父,弟子們都不敢這麽冒昧,弟子是本著武林的門規非在閔香主麵前領教領教,才算十二連環塢不虛此行。

我們碧竹庵被火焚燒,事為開派以來的奇恥大辱,更兼已查明正是這位閔香主盤察西路分舵之時。是由閔香主這裏過分看得起我們西嶽派,此次踐約赴會,若不在閔香主麵前領教,也太以令閔香主目我西嶽派無人。請師父恩許弟子,弟子縱然血浴淨業山莊也是甘心願意的!”

說到這,那修緣、修明、修禪、修慧已全得到二師兄修性的暗中招呼,同時的轉到掌門人俠尼麵前。修明也就是這次被擄劫的鳳梅姑娘,此時已經隨著師兄師弟們一齊換了僧裝,修慧更把師父的鎮海伏波劍獻到師父麵前。修明是向淮陽派中門弟子說明商借了一柄劍早背在背後,一齊走過來,分向師兄修性的兩旁一站,立刻一齊向俠尼手打問訊,向俠尼說道:“弟子們無論如何也要下場子在閔香主麵前請教請教。”

這時慈雲庵主也不急,也不怒,隻向這五個弟子說了聲:“你們為西嶽派門戶之光來爭榮辱,隻是倘遭危難,莫要後悔,去吧!”俠尼這話一出口,鷹爪王暗暗著急,心說庵主你這可是太胡鬧了,這一班女弟子要和內三堂香主作對手真令人有些莫解,難道你甘心叫這五個孩子送命在十二連環塢麽?自己不管俠尼暗中安什麽心思,此次事是由自己身上起的,無論如何也得攔阻一下子。鷹爪王才要發話攔阻,哪知那子母離魂圈上官雲彤,又來個火上澆油,偏在此時說出兩句風涼話,令自己無法開口。

上官雲彤竟自向慈雲庵主說道:“少師父們這麽為門戶爭光,為西嶽派無上之榮,庵主應該獎勵少師父們,怎麽這麽阻攔?所有來到十二連環塢淨業山莊參與這場盛會的,誰不想在這難得機會裏和這班成名江湖的老師父們前討討高招,多長些見識。這種地方既願意來跟著趟這種渾水的,就不肯隻看熱鬧,這就叫摸摸頭頂,就得算一份,少師父們的膽量、見解,尤其高。

這位慈雲庵主聽到這武林怪傑上官雲彤這番話,明著是誇獎,暗中是故意激將。你這人真有些怪道,這是朋友的冤家,真有些不近人情了。老怪物,倒叫你看看我西嶽派中的劍術如何!

俠尼慈雲庵主不遇上非常的事,喜怒不形於色,微微含笑的向這位武林怪傑上官雲彤道:“上官老師不要這麽過獎,貧尼不過得師門末技,忝掌碧竹庵的門戶,一班小徒尤其是初窺武門門徑,既是上官老師父這麽鼓勵他們,貧尼隻好叫他們在武林名家,鳳尾幫老師父們麵前獻醜了!”說到這,見修性等竟自肅立在麵前等候著最後的吩咐,慈雲庵主遂說道:“你們不度德不量力的要在這十二連環塢成名的老師父們麵前請教!去吧!”

仍然是修性率領著四個師弟向俠尼一拜道:“謝師父的慈悲。”立刻轉身來頭一個向抱月回廊往外走,這師兄弟五人一貫而行,連眼皮也不抬。走出回廊,直出去五六丈,這才在場子中站住,這五個沙門中的女弟子,互相一轉身,又成一字橫排。

這時場子中可沒有兩派的武師們和鳳尾幫的舵主。天陰如墨,西北的天空不時的閃電交作著,這淨業山莊,已在陰霾中愈顯得死氣沉沉。一片廣大的武場中,這五個沙門中女弟子,一個個全是青絹包頭,垂在頸後一尺多長衫,似披風;每人是件灰布僧袍,青緞子護領,腰係杏黃絲帶,白布高腰襪子,青布軟底僧鞋。

每人在背後斜插著一口利劍,全是綠鯊魚皮鞘,黃絨挽手,這種裝束,更顯得佛門中的莊嚴寶相。修明和修緣雖是未剃度帶發修行的弟子,雖全是名不見重於江湖,沒有甚驚人的名榮,可是這時這種膽量,這種措置,和那靜穆莊嚴的氣魄,反令鳳尾幫中一班成名人物驚詫。

這種舉動,天罡手閔智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以鳳尾幫的堂堂香主,以往在江湖道上的威名,今日竟會遇到這種事。天罡手閔智可認為現在是西嶽派和自己針鋒相對,天罡手閔智在鳳尾幫中地位極高,更兼掌中一對日月輪,和一手蛇頭白羽箭縱橫江湖,曆來隻有受人尊崇敬仰,即或是仇視自己的,也有懼我三分之意。今日淨業山莊之會,竟在自己方才失口向淮陽西嶽派挑戰之下,以五個未出藝的女尼向自己挑戰,自己有生以來未叫人輕視過,這還是破題兒頭一遭。

正在憤怒下,那西嶽的五個女尼,竟自很安詳的,麵向著抱月回廊,齊的雙手合十,執禮甚恭的向這邊一拜說道:“閔香主,弟子等在師門學了一些膚淺的劍術,班門弄斧的要在閔香主駕前請教。閔香主看在佛祖三分金麵,能夠不令末學後進失望才好!”話是由修性發的,溫柔有禮,可是這軟中硬的情形,真夠天罡手閔智受的。

自己掌中這對日月輪,不論是哪路英雄,也要畏我三分。可是今日我若和這五個女尼較量,倘有什麽意想不到的功夫,自己一失利,這一生的盛名斷送在西嶽門徒之手,那真能把自己羞死。可是現在若是自己稍說含糊話,先落個失禮……”

天罡手閔智在內三堂香主中,機巧聰敏,和天鳳香主隻在伯仲之間,此時並被修性等逼迫得不知如何應付,急得臉上變顏換色,正在遲疑不決。有金雕堂香主胡玉笙座下的草上飛餘忠,算是給他解了這個圍,竟自湧身而出,向天罡手閔智躬身行禮道:“弟子願先瞻仰瞻仰西嶽派名震江湖的劍術。”

天罡手閔智點頭道:“既然是餘舵主要下場子和少師父們領教,不過要存以武會友之心,點到為止。何況少師父們全是沙門座下的清修之士,餘舵主要多存禮貌才是。”草上飛餘忠隻含糊答應了聲,遂向龍頭幫主一拜,不再請示什麽。一個玉蟒翻身,轉側之間身軀已然飛縱出去,往抱月回廊前一落,跟著身軀又騰起,相距修性等隻有六七尺遠停身站住,腳下暗合半馬樁,向對麵這五個佛門女弟子一抱拳道:“少師父們,以名震武林的西嶽派劍術,在淨業山莊來賜教,凡我鳳尾幫中的弟兄,誰不願意來在這種難得的機會領教領教,我餘忠不揣冒昧的下場子來,少師父們肯賜教麽?”

修性連眼皮全不撩,立刻手打問訊道:“餘舵主,我們師兄弟不過是略窺武功的門徑,在師父門中得授幾趟俗淺的‘沙門慧劍’,隻是這種劍術非五個人不能運用,正如適才福壽堂八老所練的金磚換掌,巧踩八卦樁一樣。我們師兄弟以五柄劍分守五行方位,老師父們能夠任意賜教,隻要能衝出我師兄弟的劍鋒去,就算我們師兄弟的劍術上已經拜領大教,好叫我們惕勵將來,餘舵主就請指教吧!”草上飛餘忠說了聲:“少師父不要客氣,我餘忠願先瞻仰。”

修性又說了聲:“謝餘舵主的屈尊賜教,我們失禮了!”說了這句謙遜話,修性首先一抬手,一按劍柄,把背上的寶劍出鞘。四個師兄弟隨著師兄一齊亮劍,往麵上一橫,各自左手一打問訊。這五個西嶽女弟子一齊的動手,各自往左一斜身,左手駢食中二指。成劍訣式,指尖指到左眉際,劍光往下一沉,斜著身步,往左盤旋。

這個請字出口,立刻把身軀已然活動開。開門亮式,是“五鳳朝陽刀”的路子身隨刀進,草上飛餘忠猱身而進,直撲西嶽派的二弟子修性。原來這師兄弟是成梅花式,可是修性在草上飛餘忠正撲過來,也是離開邊鋒,往當中撲過來。這師兄弟四人身形移動,分成四方,修性所運用的連環沙門慧劍,又名五行連環劍。修性是主持這趟劍術的,往當中一欺,是占中央戌己土:劍勢開始,也全在它身上,萬物生於土,這中央生克變化。

這時兩下裏已然接近,對草上飛餘忠此時還略留了些主客之禮,雖是欺身進步,不肯遽然往外撒招。這時候便身到劍到,口中卻說聲:“我這是拋磚引玉,餘舵主接招!”掌中劍是“織女投梭”,劍光向草上飛餘忠的胸前便點。餘忠是“橫架無梁”往上一擋,認定:你的劍術怎麽好,你也是女流,無論如何我這柄鉸鋼劈水刀有二十年的純功夫,我先把你的兵刃崩出了手。哪知刀翻上來,修性的劍走輕靈,變化神速,身形左轉,劍隨身走,劍動身移。這種身形、劍式,恰如行雲流水,又穩又快。

草上飛餘忠一刀封空,十分驚詫,這西嶽女弟子實有驚人之處,這就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用不著一招兩式,隻一遞手之間,兩下裏立刻全能知道對手人的功夫如何了。修性一個變式,餘忠一對空,往回一帶腕子,刀還過去,腳下一換步腳往左一上步。

隨著修性備轉的身形,身軀往前一探,鉸鋼劈水刀已然送過去,立時變招為“滄龍歸海”,刀先向修性的右肋後便點。那修性竟似未覺察的情形,堪堪的劈水刀已然用上,背後竟喝聲:“接劍!”餘忠自以為看得清楚,她們既以沙門慧劍來炫露,這是武林中獨有一趟劍法,事實可是五行連環劍,四守一攻,回環應用,可是她們絕不會把四麵撤開。

哪知身後突然有人攻過來,不過人家是女尼,卻處處帶著光明磊落的態度,劍到聲到,餘忠哪好不撤招,原是左腳先點地,右足蹲著,背後劍鋒已到。右足疾往右一探,滑出一步去,猛然一個撤步翻身,劈水刀翻回,從上往下一撩,“漁父撒網式”向來劍撩去。

攻過來是七弟子修慧。以草上飛餘忠這麽矯捷的身手,掌中刀翻得這麽快,修慧一劍紮空,左手劍訣一領,掌中劍已然抽招,身隨劍走,騰身一縱。餘忠才待跟蹤,哪知這時修性遲到邊鋒,三弟子修禪已持劍撲過來,可是七弟子修慧才沾即走,絕不再還上一招。那法名修緣的聶紫雲,和法名修明的楊鳳梅,最後的是二師兄修性,這四人成斜月三星式,一個跟一個後蹤,接踵而至。這五行連環劍被這五個女弟子回環運用。

這一來草上飛餘忠先前還能應付裕如,到後來竟自隻有接招不能還招,這才嚐出果然西嶽派門中的功夫,未可輕視,幾次想把身形撤開,以縱躍小巧的功夫來取勝,可是動上手哪由得了自己,無論如何隻是撤不出身去。並且這種遞劍進招時有變化,由斜月三星,忽的化為四象,忽的化為踏中宮宜進,忽的偏鋒側罩,忽的化為太極圈,有時就是遞相變化。才拆了一招,竟自由四個人的劍變為連環四式,以餘忠這柄刀上的功夫竟自鼻窪到鬢角全見了汗。

這時天空中一群信鴿銀羽翩翩的從抱月回廊後飛出來,掠空而過。草上飛餘忠此時應付這五個女尼尚且感到手忙腳亂,哪還敢注意別的事?隻是正在這時,忽的天空中又是一群信鴿飛進來。這次是連續三撥,頭一撥是三隻,第二撥是兩隻,第三撥是五隻。

這時正是聶紫雲修緣六弟子欺過來往上遞劍的時候,忽的一眼瞥見最後的五隻是分水關外巡江十二舵,外六舵的信鴿報警,這種情形,分明是幾次同時的遞報進來。這一來草上飛餘忠未免的稍一失神,跟著這運用沙門慧劍的連續進招的正是聶紫雲。修緣劍勢來的非常迅疾,用了手“白蛇吐信”,劍招遞得分明。餘忠是用鉸鋼劈水刀往上一斜身,左足點地,右手刀“鳳凰單展翅”往外一展,立刻刀奔修緣的劍身往外一**。

在刹那間,所拆的招術,全是一沾即走,絕沒有在這一人一劍一招上隨著變化,哪知這次這位少師父竟在餘忠的刀遞出來的功夫,倏然的把劍往回下一撤,立刻劍鋒往下一沉,身軀往外縱;隨著往下一煞腰,左手的劍訣往外一展,右手的招術變為“孔雀剔翎”,立刻向餘忠的右胯斬來。餘忠的刀已斬出,手底下又用的力大一點,猝然間變不過勢來,隻有拚命的往左一縱,已被劍尖掃在了右胯上。

雖則閃避的快,已經把中衣劃破,自己沒走開,人家這位修緣女弟子已經身隨劍走,劍招用上,人已走開。這一來,草上飛餘忠又羞又憤。絕不容人稍有遲疑的,這兩位女弟子又攻到,正是七弟子修慧。

餘忠也是十二連環塢有名的舵主,哪能厚顏再接招,立刻把鉸鋼劈水刀撤回來,往後一縱身,喝聲:“我餘忠已領教少師父們的劍術,我是甘拜下風。”自己說了這話,麵紅耳赤的羞愧不敢抬頭,退回抱月回廊。

第一百三十一回 沙門惠劍五戶陣巧鬥連環圈

這時西嶽派五個女弟子全各自往外一縱身,仍然依五行方位站好,修性站在當中,各自把掌中劍往左手上一交,倒提劍柄。修性卻轉身向著抱月回廊,手打問訊道:“還有哪位老師父再給弟子們領領招?”

更兼這時有巡江外舵的信鴿報警報的十分緊急,抱月回廊上更是看得清清楚楚,天南逸叟已經對於這撥信鴿十分著急。八步淩波胡玉笙已經不待幫主的吩咐,竟自起身趕奔後麵,這一來,回廊中更是全現出驚恐的神色。這是修性第三次叫陣,幾乎沒有人肯出頭,天南逸叟武維揚在這種難堪的情勢下,不禁暗起殺機,目光向自己這邊所有的舵主弟子們一瞬之間,正要派出一人,以真實的武功本領製服這五個女尼,挽回鳳尾幫的臉麵。

就在這刹那間,忽的由自己身後縱出兩人,正是自己心愛的兩個孩子:值壇司香的沈阿英,司燭沈阿雄,這兩個孩子竟自在這個時候自告奮勇,武維揚心裏又是恨又是愛。天南逸叟武維揚自掌十二連環塢以來,就是十分注意沈阿英、沈阿雄,還有那天罡手閔智的胞侄閔熊兒,以及守在總舵前分水關外溪村中所住的奇童江傑,認為這四個孩子全是天生的異質,造就出來,全是武林中的好手。

隻可惜那閔智的胞侄閔熊兒,因叔侄全到主壇,恐防落了本幫中人的誤會;閔熊兒性情也比較沈阿英和沈阿雄兩個人格外頑皮,閔智是多麽強項的性情,不肯因為自己的侄子,落個同壇的香主們是非;又閔熊兒雖是也不斷到主壇來,可是時期很暫,不肯叫他長在十二連環塢。那江傑是另有原由,身世既極詭秘,他有老母在,不令他皈依到鳳尾幫舵下,武維揚任是怎樣收羅到自己身旁,隻是未能如了自己的心願。

若以身旁這兩個孩子和閔熊兒,江傑比起來,可就差多了,這兩人的骨胳資質全沒有閔熊兒和江傑那樣天賦的資質和秉性。這件事雖然在鳳尾幫中不足論的一件事,可是誰又料到,這奇童江傑竟被淮陽派收為門下,後來竟在武林中成了大名,為淮陽派效了極大的力。

閔熊兒倒是終歸仍是鳳尾幫中人,後來鳳尾幫瓦解之後,這小小的孩子仗著他叔叔閔智、嬸嬸閔玉蟬傳授的一身本領,在營救他叔叔天罡手閔智的時候,這孩子竟把那湖南長沙城攪了個天翻地覆,山搖地動。所以武維揚頗有知人之明,隻是有些不善任的地方,更兼自信過深,剛愎自用,竟把十二連環塢弄得個瓦解冰消,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且說這時沈阿英和沈阿雄這兩個小弟兄,越眾當先的轉到前麵,弟兄兩人早已看好了,也商量好了。因名義上在總舵是值壇弟子,可是幫主對待自己弟兄兩個人愛如親生,更兼幫主隻要有餘暇時就教給兄弟兩個武功,沈阿英今年隻有十五歲,沈阿雄今年隻有十四歲,雖是年紀還小,可是全有五六年的純功夫,更因是這權威獨掌江湖、藝壓群英的掌鳳尾幫龍頭幫主的親傳,所得的功夫全是武術正宗。這種本領得來的不易,可見本領全是不同平庸,隻於火候淺,天生來的資質沒有閔熊兒和江傑好而已。

天南逸叟武維揚道:“你們願意瞻仰名門的劍術,倒是件好的事,隻是你兩人當沒有出藝的年歲,所得的過嫌幼稚。你方才看見了,以金雕堂中的餘舵主,尚且敗在這趟沙門慧劍之下,你們難道不怕小命送在淨業山莊麽?”

沈阿英率然說道:“我們弟兄受祖師的厚恩和幫主的慈悲,現在為本幫的事生死不足惜。何況我們哥兩個和師父們無仇無怨,以武功較量高低,勝之不榮,敗之何辱?想少師父們全是佛門弟子,何致就不分皂白的下毒手?就算是把我弟兄兩個斬在劍下,傷我們這種無足輕重的小卒輩,給西嶽派贏不了甚光榮好看。幫主不必替我們擔憂,我們弟兄求幫主的允許。”

天南逸叟武維揚立刻說了個“好”字,隨著一揮手,這小弟兄兩人,興衝衝地走下抱月回廊。西嶽俠尼慈雲庵主不禁暗暗點頭,好個聰明的孩子,這點年歲就這麽口角犀利,早早用話墊上,隻要傷了他們就是西嶽派不能容人,居心殘忍。

真是有武維揚那樣狡詐的幫主,就有這樣徒黨,倒要看看這兩個孩子,有什麽驚人的功夫。這時沈阿英和沈阿雄已經全走下抱月回廊,這兩個孩子的相貌倒十分可愛,兩人全是一般高的身體,微黑的膚色,眉目中透露著聰慧、靈敏,在眉間更顯著俊秀;剃得蕉青的頭皮,黑亮的頭發,用紅絲繩子紮起,兩人一色是娃娃頭;對襟燕尾半截的藍綢褲,正是本次開壇值壇服役時所用的裝束,僅頭上短少一樣包頭。

這弟兄兩個齊往場中走來,可是兩人全是空著手下來的,令淮陽掌門人看著暗中有些驚異,這兩個孩子在天鳳堂中,當天南逸叟武維揚開壇,授幫規、怒請神威虎棒時,正是他兩個司香、司燭,那時不過兩個值壇的弟子,絕沒有絲毫的表現,更因為誤觸壇忌,被刑堂司等把沈阿英摔在地上,尤其顯得平庸。意料不到的在這時竟自要下場子會鬥西嶽五弟子,較量沙門慧劍,這真是不平常的舉動。兩人趕到一下抱月回廊,步眼放開,鷹爪王等已全看出這兩個孩子腳底下全有功夫,並且身上全圍著兵刃的,大約是練子槍杆棒之類。

沈阿英和沈阿雄在西嶽女弟子修性對麵,兩人轉到側旁,腳下一停,齊向西嶽女弟子一躬身,雙拳抱攏,由沈阿英說道:“少師父們劍術實在高明,叫我們這初學武術的弟子,開了眼界,我遇到這種一生難得的好機會,一再把他輕輕放過,也實在可惜了。這才冒昧的求得我們幫主的允許,在少師父們麵前學兩招,少師父們可聽明白了。

這沈阿英一下來,他是口角伶俐,話似連珠,一氣兒說了這篇話。西嶽女弟子修性聽這沈阿英這片謙遜的話,說得十分周到,但是從沈阿英和沈阿雄兩眼上看,全如一泓秋水般的精光外露,絕不是良善孩子,何況自己師兄弟五人全是女孩子,尤其不願對這樣少年們多說話。

聽師門素日對於師兄弟中教誨,常提到險詐的江湖中,有血性,有真誠的固然不多,可是總要仔細觀察對手的來意,語近言甘的更要小心他口蜜腹劍,暗送機鋒,心懷叵測。

修性遂打問訊道:“二位師父說的話正合我們的心意。以武會友,象我們師兄弟末學後進,哪當得起什麽精擅劍術?敢於承認的就是受自西嶽派武術親傳,規行矩學的怎樣來的,怎樣練練,也正是向武術名家討教,現在貴幫主既令二位下來賜教,我們倒不妨互相印證一下,彼此點到為止。

可是我們師兄弟曆來有一點不可破例的主張,不識姓名、不知門戶的,絕不肯和他談武功、論劍術,請先示我們姓名門戶。”沈阿英不禁看了沈阿雄一眼,暗驚。果然名家的弟子與眾不同,人家是一點虧不吃,自己原想按著來意不識門戶,不報師承,就許遭到這女尼的奚落,人家就許來個不和自己較量,遂趕緊說道:“不是少師父這麽問,我們真不願意道姓名、敘師承門戶,因為準知道不成,徒在少師父麵前丟人獻醜。若把師家門戶也報出來,更叫師門貽羞,如今隻好豁出難堪去,我弟兄名叫沈阿英、沈阿雄,在鳳尾幫幫主壇值壇,蒙龍頭幫主慈悲,傳授我弟兄一些初步的功夫,少師父們不要見笑。”

修性和四個師弟一聽,知道自己暗中的揣測不差,來者不善,幸虧處處本著師門的戒規,沒有輕視之心。這兩個鬼精靈的東西,竟是天南逸叟武維揚門徒,沒有驚人之處絕不會下場子的。索性更沉住了氣,忙答道:“原來是掌鳳尾幫的龍頭幫主的弟子,這真是我們師兄弟的無上光榮,一生的幸遇。我們不必再耽擱,免得誤了一班武林前輩的事,就請二位賜教吧!”

說話間立刻身軀後退,師兄弟五人,全是退守外環。沈阿英見西嶽門下女弟子,作事更是老練,明是看兩人全空著手,可是絕不同,也不同兩人客氣,請你們亮兵刃,自己拿定了主意,隻要是自己這邊一亮劍式,你隻要仍然用徒手,任憑你有多高的本領,我絕不和你們對招,這種地方絕不能含糊。修性也退下來,和四個師弟全往環上一圈,全是左手倒提劍,右手問訊道:“二位請賜教吧!”

驀然的右腳往右一滑,半矮著身軀,左腳向左斜探出去,沈阿英和沈阿雄一個往北一斜,一個往南一斜,沈阿英麵對著抱月回廊,也正是和西嶽二弟子修性是正對著;沈阿雄是麵對著淨業山莊的迎門假山。

這弟兄的動作非常敏捷,忽然兩人不謀而合的,雙手齊往衣衫下一探手,突然“嘩啷”一聲響,各自左手往右一抖,身形一個玉蟒翻身,右手已各自掄起一條兵器,雪亮的如雲龍擺尾,各自翻身甩起。每人是掛九連鋼環,全是斜往上掠起的,趕到身軀轉到對了麵,這兩掛九連鋼環一碰,沈阿英和沈阿雄已經各自抵腕子身軀陡轉,步眼一動,仍回複了原地方。

這條九連鋼環已經往自己的麵前一垂,前麵的鋼環往地上一搭,左手伸掌往右手握的九連環鋼圈上一搭,斜丁字步一站,身軀往後微塌著,說了聲:“少師父們請!”這兩件兵器一亮出來,抱月回廊上的西嶽淮陽兩派的群雄莫不震驚。這正是五女會雙童,九連環會鬥五行劍。沈阿英和沈阿雄兩條兵刃一亮出來,不僅是西嶽門下五個女弟子驀然一驚,就連抱月回廊上的淮陽西嶽派掌門人也暗中驚異。

想不到這麽兩個小小的孩子,竟自得高人傳授,練就了這麽兩條不同凡俗的兵刃,出人意料之外。這時那座上的燕趙雙俠的二俠矮金剛藍和,卻扭頭向著那以子母離魂圈馳譽江湖的活報應上官雲彤看了一眼。

那上官雲彤卻似對矮金剛藍和的看他,十分會意的微微一笑道:“藍二俠,你不用看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認為我這窮酸那兩隻手拷子,不用再在江湖道上稱雄了,哼!我愛這兩個孩子的年歲,又喜歡著看這五口劍怎樣對付這兩掛鐵圈子,不然我倒要問問他,這是誰出的主意,使換和我窮酸一樣的東西?我找那教他的主兒出來,倒要比劃比劃,誰是真猴?誰是假猴?誰是公的,誰是母的?藍二俠你說是不是?”

天南逸叟武維揚聽了上官雲彤說話這麽無理可恨,聽到上官雲彤說要找教這兩個孩子的主兒,帶著冷笑的聲調,“哼”了一聲。這時場中的沈阿英和沈阿雄弟兄兩人業已把九連環同時一抖,立時“嘩啷啷”,鋼環震舞下,已然各自把身勢撒開,兩隻九連環揮動如銀龍飛舞般的,把招術施展開。

抱月回廊中的天南逸叟武維揚也正要發話質問,那上官雲彤卻反扭頭去向武維揚道:“武幫主,我真喜愛你這兩個孩子,這麽點年歲,竟有這麽純的武功,實在可愛。有名師,就有這麽好的徒弟,難為他師父怎麽教出來的!武幫主,這兩個孩子在武幫主的壇下,我想武幫主一定知道他兩個的師承,他兩個究竟是哪位名師的門下?”

場子裏的五女雙童已然各自施展開各人一身的本領。武維揚此時也實在不願意再和他鬥口,口中算著是容著,可是目注著場子中,竟自不再理他。上官雲彤也是注意到場子中的兩個孩子。

這時西嶽女弟子自然各自把五行連環劍的劍術展開。這兩條九連環把招術施展,這種武功運用實在是得自名師,非同凡俗,一展開來,這兩條九連環的招術果然與眾不同,前後左右,各用自己的九連環把自己的身形裹定。這兩條兵刃,這麽一撒開招術,還是全取進招,這一來,兩下裏各自把自己的本領施展開。

所有的西嶽女弟子十分驚異,遇到這麽兩個年歲很小的勁敵,致使師兄弟五人,以西嶽派本門心法所教的武林絕技一一沙門慧劍,竟自有些相形見絀。修性女弟子見沈阿英和沈阿雄這兩條九連環實在是招術各別,專找對手的兵刃,完全用崩砸纏打,盤掃握拿。隻要往前攻時,是專取你的兵刃,隻要往後撤,這兩條兵器盤旋舞動,休想逼迫他們。

修性一看這種情形,隻能守不能攻,真要是當場敗在這兩個孩子手中,自己在師門中雖非掌門大弟子,也是掌門倚重的人,太以難堪。一陣殺機陡起,突向四師弟喝聲:“勢逼處此,我們要為師門保全門戶。”

在修性一發出這話後,修禪、修明、修緣、修慧,各自答應了聲,這四個師弟竟自換了方式。修緣聶紫雲忽的把掌中劍招術一緊,緊撲沈阿雄。沈阿英正攻到修性的麵前,沈阿英用的是“烏龍戲水”、“金鎖擒蛟”,嘩啷啷先往修性的頭上一落,跟著倏的九連環稍往回一抖,竟自在沒全撤回來,已自變了式,九連環鋼環往回一合一伸,已從修性的左側攔腰圈來,這手運用的是真妙真疾。

修性的這柄青鋼寶劍有不同凡俗的手法,掌中劍往起一撩,突然左手劍訣往外一展,劍身隨著身形往左一撤,劍式猛然往左一傾,突然間劍身用“巧女簪花”式,一個劍花往外一遞,正迎著沈阿英的九連環,劍光已被九連環的第三個鋼環套上。

這時那聶紫雲也正用掌中劍和沈阿雄連揮了兩招,沈阿雄一個連環盤打,左右回旋,九連環左右翻動,帶著風聲,二次由左往右翻回,取聶紫雲的下盤。哪知聶紫雲用玉女穿針,先一剪他由右盤旋的腕子,等到沈阿雄的九連環隨著身形隨轉的往後一個轉身,連環盤打,竟自遞了個破綻,夜叉探海式是正叫沈阿雄得手,九連環也真正的把劍身捋上,這一來正是師兄修性的劍和沈阿英捋在一處不差先後。劍和九連環這一捋上,沈阿英和沈阿雄用這條武林絕傳的兵刃來克敵,就要仗著九連環奪取對手的兵刃來取勝。隻要是被他這兩兵器沾上掛上,你隻有認敗服輸。

這兩柄劍不能保定了誰是往自己的九連環上招呼,隻要來人手底下一展動,自己兵器已被人鎖住,非傷在人家劍下不可。隻在這種錯愕之間,驀然從抱月回廊中縱出兩人來,全是具同樣的輕功,齊喝聲:“住手!”這兩人來的太快,而且這種話聲也全是非常有力,不由得兩下裏手底下全是一停。趕到全看清了來人,不由得不齊聲後退,所過來的一位是青鸞堂香主天罡手閔智,一位是淮陽派的中州劍客鍾岩,這兩下裏是不謀而合,安定了一樣的心思。

鍾岩是因為已看出這兩個孩子年歲雖小,實有真傳,九連環雖敗猶榮,此時萬一是西嶽女弟子們的兵刃給奪出了手,使西嶽俠尼太以難堪,正在遲疑著。那天罡手閔智突見這兩個小弟兄已入劍圈裏,遂不敢再顧慮甚麽身份,略向天南逸叟武維揚打了個招呼,已經飛縱出了抱月回廊。

中州劍客鍾岩一看天罡手閔智業已出頭,自己哪敢怠慢,遂一個聳身飛縱,已然飛縱出了抱月回廊,和天罡手閔智不差先後落在場子中,喝住了西嶽女弟子,兩下裏同時把兩邊的門下喝叱著各撤了兵刃。這一來沈阿英沈阿雄可才各把九連環撤下來。中州劍客鍾岩道:“少師父們,暫請後退,容我鍾岩來向這位天罡手閔智閔香主麵前討教。”

修性等見這位鍾岩老師是王師伯的師兄,此時再不撤招罷手,也顯得在鍾老師麵前失禮,這師兄弟五人各自撤劍。修性劍交左手,右手打問訊,向鍾岩說了聲:“弟子告退。”

複向天罡手閔智說了聲:“閔香主,我們師兄弟在貴壇下領教了。”說罷更不待答言,那四個師弟也齊一的動作,向鍾岩和閔智一打問訊,立刻隨著師兄步履安詳的走回抱月回廊。

這時天罡手閔智卻向沈阿英和沈阿雄揮手,喝令退去。天罡手閔智以適才的憤怒,要一逞凶焰,中州劍客寶劍會雙輪之下,竟身負重傷,幾乎當場斃命,引起金刀叟邱銘再鬥雙輪,淮陽派慘劇迭生,以下正展開這悲劇的序幕。立刻向鍾岩一抱拳道:“鍾老師,你是我閔智最敬仰的武林高手,我閔智與中州劍客手底下討教一番,也算我閔智在江湖中的難得機會,我倒要在鍾岩老師的劍下領教一二。”

中州劍客鍾岩算是趕上了機會,現在明知道這青鸞堂香主有名的紮手,自己恐怕未必是他的對手,但是憑自己掌中劍也要和他決一勝負,豈能叫他輕視了自己?冷笑了一聲道:“閔老師,你太以的客氣,我鍾岩有什麽出類拔萃的功夫,敢當你閔老師這麽謬讚?我鍾岩久仰閔老師一對日月輪,在武林內已經成名,威鎮江南道,閔老師何妨施展,也叫我鍾岩長長見識,領教幾手高招。”

這時已有手下弟子把中州劍客鍾岩的寶劍遞了過來,中州劍客接劍在手,向天罡手閔智道:“閔香主,我在你日月雙輪下獻醜了!”天罡手閔智道:“鍾老師不要過謙,我願在鍾老師的劍下討教。”

兩下裏是安心一決雌雄,誰也沒打算叫誰逃出自己的手去。跟著各自往後退,中州劍客鍾岩往北一轉,天罡手閔智早搶向下垂首,身形一停,把門戶一立,雙輪在前麵一晃,兩手全是陰把。這時日月輪是往前一推,微一煞腰,身軀往下略塌著,左腳在前,右腳在後,口中喝了一聲:“鍾老師請。”

中州劍客立刻左手一掐劍訣,右手的龍紋劍,劍尖向上,手挽劍柄平與胸齊,左手劍訣往右手的劍身的中間一搭,開的是奇門劍式。兩下裏各按著武林的規矩一亮式,立刻各自把身勢移動。那中州劍客鍾岩既是左手劍訣一換式,食中二指抬與左眉開,指尖卻是衝著左眉梢;右手劍往下一沉,劍光往右下一展,頭往右微偏,身軀往左斜身跨步式,往右盤旋,卻是看關定式。

身形這份靈活沉著,和那天罡手閔智正好是針鋒對手。天罡手閔智兩隻日月輪也是一分,一個大鵬展翅式,右手輪在前,左手輪在後,往右也是斜身側步的盤旋下來。這種動作,雙方是差不多先後,兩下裏一個由左往右一個盤旋,一個由右送左,兩下裏是各自盤旋了半周,看關定式,身形一停,全取了正鋒,兩下裏是不謀而合,卻全是踏中宮走洪門(欺敵直進)。

這邊中州劍客鍾岩以奇門劍術,劍交右手,用左手劍訣領著劍身,雖說是踏中宮,可不是徑直的往前遞劍。這兩下裏在相距約兩丈左右的距離時,卻是中州劍客的身形往右斜出三步去,那天罡手閔智卻往左斜出三步去,全是左右活著身形步伐。趕到兩下裏一接近了,中州劍客突然腳下一點,立刻猱身而進,身隨劍走,人的身勢輕輕一旋,運用有了火候,劍到“金針度線”,這柄龍紋劍直奔天罡手閔智的胸頭便點。天罡手閔智的右手輪往上一封,用輪外身滑劍身,隻要劍身跟他的輪外一搭上,劍光非被他一滑之力套住了劍尖。

中州劍客鍾岩一搭手,就沒敢把他看輕了,劍往外一遞,已經虛實莫測,變化靈活,閔智日月輪一找劍鋒,這位中州劍客鍾岩已經把劍指變了,左手劍訣往外一遞,虛往外一點,右手劍已經撤回,往回一撤,劍鋒轉動,身形左肩往外一斜,劍已然往下往右一甩中,竟從自己的頭頂上圈回來。龍紋劍往自己的頭上橫著往左一遞,身形往下一沉,竟自“倦鳥旋窩”,往天罡手閔智的咽喉點到,這手劍術已用“巧、快”兩字上。天罡手閔智上麵的這手輪封空,第二劍到,右手的日月輪往外一展,猛然的一個怪蟒翻身,流星趕月式,右手輪斜砸中州劍客的肩背。

中州劍客已走空,日月輪又到,任憑自己手底怎樣快,也不易再變化,往左一擰身,“嗖”的已經躥了出去,這種身手,畢竟不同。那天罡手閔智已經是壓雙輪跟蹤追到,手底下是又黑又狠,中州劍客也把這趟奇門劍招術施展出來,砸、崩、截、挑、刺、紮,劍訣運用的實夠火候。這天罡手閔智,一雙日月輪,崩、砸、鎖、掛、剪、捋、耘、拿,雙輪施展開,霍霍生風,一招一式全是劍法招術各別。兩下裏一追一逐,忽離忽合,中州劍客劍術上雖不弱,無奈遇到天罡手閔智這樣的對手,雖然把一身的功夫施展開來,總不能在他雙輪下討出好來。

兩人拆了七八招,中州劍客見自己劍遞不進招去,不由在憤怒之下,誓欲和天罡手閩智一拚,竟自把招術一緊,劍也用險招,無論如何也要僥幸取勝,中州劍客打定了這個念頭,一邊和他往外遞招,一邊伺隙進擊,心頭動念間,兩下裏業已又拆了兩招。

那閔智香主卻用的是進步招展,日月輪一隻平與胸齊,一隻直截小腹,這一招用的是十分巧捷,中州劍客卻是左手劍訣,往左一伸左臂,右手是劍隨身轉,“黃龍翻身”、“夜叉探海”,劍尖直向天罡手閔智的下盤刺去。劍鋒遞出去,天罡手閔智並不閃避,雙輪一展,用的“金雕搏兔”,這一招用的巧快異常,身形斜掉著,單輪往下一翻,正往劍身上砸下去。

這時中州劍客鍾岩劍往右一領,一個倒轉陰陽,龍紋劍再次翻回,已然向日月輪上猛斬下來。這一次中州劍客手上用足了力,這一劍勢子非常疾,手底下也用足了力,貫到劍身上,龍紋劍已“嗆”的一聲,和天罡手閔智的日月雙輪碰上,激得一溜火星。兩下裏的兵刃,全是純鋼打造,各自往外一撤時,中州劍客鍾岩想用敗中取勝,劍身往下一沉,身形一轉,倒提劍,劍尖在後,往前一上步。分明是寶劍被覆,勢須避開敵人,再行換招。

那天罡手果然不舍,竟自追趕,中州劍客打算好了作僥幸的手法,隻要天罡手閔智敢追過來,自己定可以保全住門戶的臉麵,後麵的天罡手閔智喝了聲:“劍客別走,我還要討教你的奇門劍術。”

隻這發話聲中業已追到,中州劍客已知道天罡手閔智果然跟蹤追趕,驀然的腳下一停,身軀背著,猛然一揚頭,雙手抱劍一個鐵板橋式,這柄寶劍迅捷如風的向後刺去。這手劍招用的十分險惡,任憑你怎樣精明,也難逃這一劍。隻是天罡手閔智見中州劍客撤劍圖逃,恐怕他要以暗器算計,不過在這種情形下,對手以武林中過去的威名,諒不會做出那種自墜威名的舉動。

這一輪正向中州劍客鍾岩的脖項肩頭劃下去,鍾岩再想閃躲,哪還來得及。仗著鍾岩武功上實有根基,在已然翻轉之下,奮力把龍紋劍一甩,斜往上一撩,算是把閔智的日月輪擋了一下。可是右脅後,已經被日月輪的外鋒劃上,立刻拋劍摔倒地上,暈死過去,血立刻躥出多遠來。閔智才要拋輪察看,是否致命傷。抱月回廊中已飛出兩人,一個默不作聲的撲到了中州劍客前,俯身去救護,一個卻在飛縱過的當兒,已然暴怒詰責,口喝:“閔智你好辣的雙輪!我邱銘還要請教請教!”

天罡手閔智也自知傷了中州劍客,定要招出淮陽派中有力的人物來和自己較量,不過自己已經看出這種局勢,不各走極端也不能善罷甘休,還不如早早解決了,免得牽纏不休。

遂冷笑一聲道:“邱老師,何必這麽震怒?較量武功,就是危險事,彼此收招不住,負傷受創,在練武的眼中還算得一件事麽?邱老師既肯賞臉來到場子裏,論武功,論造詣,我這末學後進,還差的太遠,我不過舍命陪君子吧?”

當這天罡手閔智發話的工夫,那同時搶出抱月回廊的,正是續命神醫萬柳堂,這時已用很敏捷的手法,把中州劍客的傷處敷藥包裹上。又從抱月回廊上走出兩個小弟兄,奉掌門鷹爪王的命令下來察看,這時中州劍客已經緩醒過來,續命神醫萬柳堂吩咐過來的兩個淮陽派門下弟子,好好看守著鍾老師,自己走向抱月回廊前,向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道:“武幫主,我們鍾老師負傷之下,得回飛鷲船隊療傷,請幫主吩咐壇下弟兄隨行護送。”

武維揚站起說道:“閔香主失手,致令鍾老師負傷,實在太抱歉了。好!請鍾老師回船靜養,傷處可不妨事麽?”

萬柳堂道:“諒還沒有多大危險。”武幫主立刻吩咐執堂師,帶弟兄把這位鍾老師送到飛鷲船上,執堂師趕緊帶人跟著護送,立刻本幫舵下弟兄抬著軟床,把中州劍客送回飛鷲船隊。

這裏金刀叟邱銘正和天罡手閔智口角相譏,天罡手閔智絕無十分抱歉的情形,隻抱定兩下裏無非以兩下的武功,決最後的輸贏不可了。立刻向金刀叟邱銘道:“老師父不必過事責難,我們是各憑武功造詣來分勝負,若是處處保周全了,那隻好是兩家罷手,另謀解決的方法吧。何況動手過招,本就是件危險的事,若事非得保全萬一,那最好是不必下場子為是。”

說罷向抱月回廊中一點手,淮陽派門下弟子們,立刻把邱老英雄的金背砍山刀送了出來。金刀叟邱銘接刀在手,隨即向天罡手閔智道:“閔香主,我邱銘不度德不量力的要在閔香主的日月雙輪下請教,請你把雙輪的奧妙,盡管施為出來,我們要在你這名家手下,瞻仰瞻仰名家不同的身手。”這時天罡手閔智也不再答什麽客氣的話,隻說了聲:“好!”

立刻把雙輪往手中一擎,隨即向金刀叟邱銘一施禮,立刻說道:“邱老英雄請賜招吧!”自己隨著往後撤步抽身,跟著各立門戶。這位金刀叟邱銘在這柄金背砍山刀上,有過數十年的苦工夫,今日對付這勁敵,一開式用“五虎斷門刀法”,喝了聲:“閔香主請!”右手刀,左手掌壓刀而進,身形輕飄沉實,兼而有之。閔智日月雙輪一分,也是提全神來對付。

這時所有抱月回廊的群雄,已知敵我之間,已步上較量的最後關頭,緊要的步驟,全是十分注意到場子中這兩個人。這時兩下裏已然動上手,以天罡手這對日月雙輪上的功夫,來對付這趟五虎斷魂刀,真夠他應付的。

金刀叟邱銘是懷著一腔憤念來的,手底下哪肯再稍留情!刪、砍、劈、剁、崩、紮、窩、挑,一招一式全見功夫,這柄金背砍山刀施展的真有叱吒風雲之威,駭電驚霆之勢。刀光閃爍,霍霍生風,這場子中兩下裏這一拚鬥,進退格拒,拆搖破劈,全把功夫施展出來。天罡手閔智是以全力來應敵,更把這日月雙輪和一身小巧的功夫全運用上,起落進退,盤旋變化。

兩下裏雖全有不留情之勢,這三件兵刃一搭上手,不時的劃、擦、捋、帶,發著“嗆嗆”的金鐵相處的響聲,和兩刃激出來的火花,令人目眩神迷,兩下裏這一陣可稱得起是凶殺惡鬥。鳳尾幫和淮陽派中,各為自己的人擔心,全認定了這一動手,不容易能夠輕輕罷手。

兩下裏動手已到了二十餘招,這位老英雄金刀叟邱銘,把刀法上的功夫施展出來,隻是不能取勝,那天罡手閔智的雙輪可也把絕技施展出來,並沒占了上風。金刀叟邱銘此次出來,一來因為中州劍客猝然受傷,二來因為早已想和這名震江湖的天罡手一決雌雄,驀的闖出來,掌門人已不及攔阻,此時老英雄這麽動手,掌門人實在替這位老英雄擔心。

此時兩下裏在拚鬥不見勝負的工夫,金刀叟邱銘忽的把刀法一變,又施展一趟“劈閃單刀”的功夫,誓與天罡手閔智一拚,刀法施展的真是到了火候,以天罡手閔智這勁敵,竟自應付的幾次已危險萬分,全是險到一發之微。閔香主看到金刀叟的刀法一變,自己的雙輪招術也一變,竟用小巧的功夫,見招破招,見式破式。身形上施展開,起、落、進、退、躥、縱、跳、躍、粘、合、閃、避、吐、撤、放,身軀見絀了。

這種功力悉敵之下,隻有以己之長,攻彼之短,那隻有憑小巧的功夫,來和他一拚最後輸贏。這一來天罡手閔智是以蹈虛攻隙的手段。可歎老英雄,英名一世,付與東流。金刀叟邱銘可絕不是看不出天罡手閔智的狡詐,以小巧的功夫和自己纏戰,隻是你就是看出來也無法破他這種狡計。

邱老英雄以一身所學,和天罡手閔智努力的拚鬥,哪知道這次金刀叟邱銘工夫一大,竟自相形見絀,金刀叟連著十幾刀遞不進去,可有些見高低來,老英雄頭上也有些見了汗。這時天罡手閔智竟自把日月雙輪招術一緊,變守為攻,老英雄竟有些手底下遲頓了。

任憑武功多麽好,氣血總敵不住這位年歲相差的天罡手,何況這一番小巧的功夫,已經把老英雄累的見了汗。這一來老英雄竟自刀法散亂,閔智進攻已疾,雙輪上的招術愈變幻難測,更處處用的是險招。金刀叟邱銘也是久曆江湖的武林前輩,自己哪會不知道已經要被對手廝殺,才待施展金刀二十四式,來作生死的決鬥。

可是老英雄發動已經慢了一籌,天罡手閔智已走了前步,雙輪轉動,在這邊老英雄一換刀法之時,才用了式“金龍盤玉柱”、“倒打金鍾”,這種刀式倒是真快真勁,無奈這位天罡手閔智竟自在這一刹那間,也把雙輪上的招術變為進手的十二式鎮海金輪的十二巧招,連環運用,進前欺身,全是奔中盤下盤的式子。

金刀叟邱銘金刀二十四式才一施展間,倒打金鍾才遞出刀去,哪知已被天罡手閔智用了手“倒轉金輪”,把金背砍刀硬給**開,右手的單輪往外一展,孔雀剔翎,竟自塌著身軀往外一展,正削金刀叟邱銘的下盤,金刀叟邱銘刀被閔智往外一**,自己知招術用老,再想收招已自無及,急忙把身軀往下一仰,腳跟一用力,用了招金鯉倒穿波的小巧功夫,身軀倒是變化的不慢,隻是天罡手閔智手底下曆來不肯容人,竟在邱老英雄已然縱出去的蹤形,竟自被天罡手閔智往起一長,左腳尖暗中一點地,身軀隨著邱銘縱出來,口中卻喝聲:“邱老英雄別走!”

這個“走”字喝出,立刻左手的日月雙輪隨著縱出的身勢翻出去,忽撩在金刀叟邱銘的右腿上,兜著腿肚子,日月輪外麵的犀利刃子一撩。邱老英雄自知難免,身軀用足了丹田力往左一擰,身軀往地上一摔,血已流出,邱銘口中喊得一個“好”字,右手盤背刀,在痛心憤怒痛急之下,振腕力猛然甩出來;相離已近,又絕沒有想到邱銘竟會有最後的掙紮,這柄刀頭,正向閔智的心窩上紮到,容到日月輪往外一磕,刀頭已劃著胸前左臂,被這一刀尖劃傷,衣服已破,立刻也流出血來,金背刀已崩在地上。

我王道隆本著江湖道義告誡門下以及一般師友,不論什麽事,不要太以的率意而行,我們彼此全應該各留些退步,預備再有相見餘地,凡是下場子的弟兄們,莫有不切實囑咐,不得有趕盡殺絕的行為。現在兩下裏愈演愈烈,各走極端,這種情形太叫我王道隆失望了!動手的情形,我們不便再說什麽,我們隻好務憑所學,盡展能為。不過其咎在誰,我是不敢作定評,隻有兩下裏盡自己之力,再定是非了。”

第一百三十二回 膽大包身飛刀陣小俠勝薛庸

天南逸叟武維揚微微冷笑道:“王老師,請你不必以這種話過事苛責。武林中雖說是得一本著武林門規、江湖道義,可是我們也得就事論事,準情酌理。練武的就是爭強好勝的勾當,好名勝於好利。動手過招,實際上說來,實談不到什麽忠厚道義,失手傷人,誰能避免?王老師是武林前輩,難道就能保定了動手時永不傷人麽?我這閔三弟日月輪誤傷了邱老英雄,實有不當。可是武術這種功夫,原就是不祥之物,若是真叫動手過招的人,能保持著不傷人,這件事隻怕王老師也不易保證到底吧?我們現在很可不談這事,現在還是趕緊請兩下老師們下場子,繼續較量,以定最後的輸贏。”

鷹爪王聽到天南逸叟武維揚這種無情無理的話,不由憤然冷笑了一聲道:“好!王某敬聞大教,茅塞頓開!這麽說來,以武功較量,隻有各憑各的本領了……”

鷹爪王說到這裏,底下的話被人截住。那活報應上官雲彤,卻冷笑一聲道:“王老師,我先攔你清談,我們現在是以武會友當招牌,清算雙方的這筆帳是本題,該著什麽辦什麽。邱銘是倚老賣老,硬和鳳尾幫執堂內三堂的老師們來動手,那他是自趨死路,命裏該當。誰不知道鳳尾幫中內三堂的老師父全是武林中名手,江湖上奇人!這次閔香主也受傷,這就很難得了!在閔香主威名震江湖之下,能去他毫發的,大約僅有淮陽派有這種膽量。我聽說閔香主曾入清風堡綠竹塘,邱老師曾敬過他一鏢,今日正是他們兩下清算欠債的時候,我們很可以不必再提這些事,別顯得兩家小家氣。武幫主,你說是不是?”

這時天罡手閔智已被刑堂師海鳥吳青接進抱月回廊。閔智身上雖是帶傷,衣衫上血跡淋淋,好強性傲的,絕不用人扶持攙架的走進了抱月回廊。這裏活報應上官雲彤的最後幾句話,又說得嗓音特別高,完全是故意叫他聽見。天罡手閔智聽到這種羞辱的話,立刻麵色鐵青的走到回廊中,向龍頭幫主一俯身致禮道:“本座為鳳尾幫貽羞,請幫主鑒諒。”

跟著一抬頭,向上官雲彤一抱拳道:“上官老師,我們現在以武功來解決兩下的事,口頭犀利,抵不住利刃鋒芒;終年使船,誰又能保得定永遠不失腳?我閔智略事收拾,倒要在上官老師的子母離魂圈下領教領敦,我去去就來。”說罷不待這位怪傑上官雲彤答言,轉身就走。上官雲彤哈哈一陣狂笑道:“閔香主,你趕緊去收拾,我這裏倒要敬候明教哩!”這時天罡手閔智已然走出抱月回廊,龍頭幫主被他這番話說得臉上十分難堪。

這時場子中已有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胡玉笙指揮著刑堂下值役的弟子,把邱銘裹傷,及軟床預備到手下,由萬柳堂親自動手,把傷處用金瘡鐵扇敞給敷上,用布給繃紮好,先把血止住。

西嶽俠尼又令修明女弟子給送過來三粒九轉丹砂,萬柳堂也給邱銘服下去。萬柳堂問八步淩波胡玉笙,邱老英雄是否可以回飛鷲船隊?是否還得向幫主請命?八步淩波胡玉笙立刻含笑點頭道:“萬堡主,說哪裏話來!邱老師身受重傷,亟宜將息,用不著再向幫主請示,可以請邱老師父趕緊的回到飛鷲船療養吧!”

續命神醫萬柳堂道:“多謝胡香主的方便。”立刻令所過來的刑堂弟兄,把這位邱老英雄用軟床搭著,送往飛鷲船隊。這裏掌門人已派門下弟子跟隨護送,胡玉笙卻不能親自跟隨了去,轉身來向萬柳堂道:“萬老師,現在已然連較量了這麽幾次,我們兩下裏互有輸贏;天氣又這麽壞,若是降起雨來,隻怕兩下裏就不易再較量下去,兩下裏的仍然是沒有結果可言。那麽我們不如趁早結束了兩下的事,免得牽纏不休,萬老師以為如何?”

續命神醫萬柳堂道:“胡香主的話很是。我們以快刀斬亂絲,免得作無謂的麻煩,隻不知胡香主要怎樣來結束我們兩下的事呢?”

八步淩波胡玉笙用手一指道:“萬堡主你看,這花棚內已經預備好了幾種小巧的功夫?這種功夫比較起來,絕不會因了對手失手收招不住,誤傷了朋友,隻以自己的武功分強弱,判輸贏。這花棚所有的兩種輕功,是武林中的小巧功夫,哪位師父擅於此道的,何妨試一試?”

萬柳堂微微冷笑一聲道:“這種武林中絕技,胡香主倒說是小巧的功夫,足見胡香主是擅輕功絕技的人。把這種武功中最難得最難練的,武功中沒有上乘本領不敢妄試的‘飛刀換掌’、‘九芒渾元球’、‘大力金剛掌’、‘羅漢束香樁’搬出。這種武林中絕技,全看作無足介意的武技,這足見胡香主是個妙手!

我萬柳堂不敢過於自負,這四種絕技我還真不敢在名家麵前妄自炫露。因為我隻聽說過,沒見過武林中敢動它的,倒有兩種呢!別說是從這種絕技上還要印證功夫,就是叫我自己挨次練練。不怕香主你見笑,我還真不敢上去呢!胡香主既是精嫻這種絕技,我萬柳堂倒要在胡香主麵前鬥膽的領教兩樣,叫我也長些見識,也不枉來到十二連環塢一場,胡香主可肯賜教麽?”

八步淩波胡玉笙隨答道:“萬老師,你不要這麽過分的對我胡玉笙這麽謬讚,我們彼此全是此道中人,誰也不敢大言欺人,賣弄炫耀。我胡玉笙哪能兼擅多少絕技,我雖說這裏預備的幾種小巧功夫,究竟不是一般練武的所能練到的,不過人的性格不同,各有他性之所近罷了。

現請萬老師隨我看他們安排一下,有不合宜的地方,還請萬老師指示才好。”續命神醫萬柳堂點點頭,並不答言。心說:“胡玉笙你一味的和我賣弄,我倒是叫你把狂傲之心收起。其實這四種絕技,若真的叫我挨樣的來較量,我還真有比試不下來的功夫,何況我雖是能說出來的,還有僅是在師門聽一班前輩仔細講過,真擺出來我還真沒有見過的了。”自己真有沒經過見過的,倒得先看看。遂隨著八步淩波胡玉笙向南麵花棚走來。

這時八步淩波胡玉笙已自吩咐值役的壇下弟子,把飛刀換掌、九芒渾元球,全趕緊裝好了,好在這些應用的完全預備在手下。這時值役的弟兄從花棚後把飛刀換掌的刀一取出來,萬柳堂暗暗吃驚,在武功輕身術中倒是有這一門。隻是淨業山莊中,這種功夫可過分的厲害,過分的危險,沒有在這種功夫上下過純功夫的,以及輕功提縱術沒有極深造詣的,也不易來運用這種功夫了。

因為武林中這種飛刀換掌,有用四柄的,有用六柄的,有那地勢較大的,還有用八柄的,不過刀型各異,分量輕重全和普通所用的不差。唯獨這裏所取出來的僅隻四柄刀,可是這四柄刀和平常的不同,第一是分量加重,第二是翹尖刀刀尖特別銳利。這柄刀背足有半寸厚,至少有十五斤重,在刀頭的半尺下,和刀盤上有兩個銅環子。

趕到值役的弟子把這四柄刀拿進了花棚,值役的弟子們把這四柄刀往那八根繩子上一交代,立刻又看出這種懸刀的法子,又和武林中對於這種懸刀的法子不同。執役的一震繩子,這兩根巨繩,隻要一震動,上麵全嵌著小銅鈴,這兩根巨繩上嵌著百餘個,這種銅鈴若是一齊震**響了,一片繁聲。這種東西的裝置,十分厲害,能夠奪人心神,隻要在運用這種功夫時,稍一失神,立刻就容易被這“失神”兩個字,把你斷送在飛刀之下。不僅這繩上的銅鈴裝置的各別,這種懸刀的巨繩,更具匠心。

這鐵球的外麵,是九個三寸長犀利的刀尖子,刀尖子全有三寸長,這九個鋒芒的刀尖子分布在四周和上下。這種九芒球隻要一推動,**開了,任憑你有鐵布衫的外壯硬練的功夫,也不敢硬接這種九芒球。真要是被這球的正鋒撞上,隻怕你當時致傷還不算,能把人打出丈餘去。

每個球是一根巨繩拴起,上麵用鐵做的回環鐵筒,這種製作是非常的妙,和飛刀一樣,刀尖向北的,**出來隻能向北,趕到退回來也隻有這直線,九芒球也是一樣。這四隻九芒球掛好之後,八步淩波胡玉笙道:“萬老師,我們現在是先以這兩樣小的功夫,試試這種功夫運用的手法,萬老師肯賜教麽?”

續命神醫萬柳堂聽胡玉笙居然當麵要挾自己和他較量,遂冷笑著說道:“這有什麽不可以的?我想能在胡香主麵前印證印證輕功提縱術,這倒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好,咱們先考較哪一種?”八步淩波胡玉笙方要答話,突然抱月回廊上縱出一人,起落之間已到了近前,正是小俠祝龍驤,燕趙雙俠嫡傳的徒孫。趕到近前,向萬柳堂道:“萬師祖,這種飛刀換掌,讓徒孫來試試,徒孫不成時,萬師祖再上。”

萬柳堂想不到,在這種決最後勝負時候,晚輩的弟子竟自敢貿然下來試這種絕技。自己對於祝龍驤的武功本領,雖是略知一些,隻是他敢應付這絕技,這可沒有多大的把握。隻是他是燕趙雙俠的門下,他兩個師祖全不來攔阻他,自己過分阻攔,恐怕更招來燕趙雙俠的誤會,疑自己輕視他的門下。想到這裏,遂向祝龍驤道:“龍驤,你可要小心,不可大意。這是一種輕功提縱術中上乘功夫,你若一個應付不當,可有性命危險。何況胡香主是成名的武林前輩,更非你能夠和他論武功的對手,你可要自己打量。”小俠祝龍驤諾諾的答道:“師祖盡請放心,徒孫自知謹慎。”

萬柳堂隨向八步淩波胡玉笙道:“胡香主,祝龍驤要在香主前請教,他這種不度德不量力,香主還要多多指教,我在下要在這裏瞻仰瞻仰,胡香主,請你給他領領招,也叫他長長見識。”

八步淩波胡玉笙一見,竟出來這麽個後生晚輩,自己十分不悅,立刻陰沉著麵色,向萬柳堂道:“祝小俠既然要下場子施為,定是對於這種飛刀換掌,有著很深的鍛煉,萬老師倒不必替他擔心。”八步淩波胡玉笙剛要向祝龍驤招呼動手,忽然抱月回廊中走出一人,遠遠的招呼道:“香主少待,敝舵奉幫主諭,先陪這位小俠走一趟。”

小俠祝龍驤笑嘻嘻道:“薛老師,別和我這麽客氣。我這是拋磚引玉,來到十二連環塢中,哪好就這麽空空的回去,多少在名家麵前討討高招,薛老師你就多指教吧!還有我醜話說在頭裏,我在本門中輩分最低,武功最嫩,象你薛老師全是成名的老師,在江湖上已經成名,有個失招之處,自己和自己就覺著難堪,其實擱在我身上就算不得什麽了!我這樣晚生後輩,拿著栽跟頭現眼算不得什麽,萬師祖你說是不是?”

萬柳堂怒目相視道:“祝龍驤,這不是你胡言亂語的時候,好好的和薛老師走一趟,趕緊退下來。”祝龍驤微笑著已走進花棚下。這時禮堂師薛庸聽祝龍驤的一番話,十分可惡。自己身為禮堂師,哪能和他過形口角,隻有裝作不懂。遂向萬柳堂一拱手道:“萬老師,在下是奉幫主之命,不得不來陪小俠走一趟,萬老師多多指教。”

續命神醫萬柳堂見這薛庸雖則身入鳳尾幫,執掌著外三堂,倒絕無那種惡習,自己趕緊的抱拳答道:“薛老師請你讓著點,龍驤這孩子過分頑皮,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薛庸說了聲:“萬老師過謙。”跟著也走進花棚。小俠祝龍驤已然在那等侯,站在北麵首,把上首給這閃電手薛庸留著。這時薛庸走到了南麵,兩人每人全站在一口刀的後麵,閃電手薛庸說了聲:“小俠請。”祝龍驤也說聲:“薛老師請。”兩下裏這一各打招呼,立刻各自一抬手,把麵前的懸刀刀鑽抓住,往外用力一送,這兩口刀全被**出去。小俠祝龍驤身一縱,已躥了出去,落到了西麵,閃電手薛庸落在了東麵,兩下裏是同時的動作;刀**出去,立刻兩下裏全是身隨刀進,東西的刀往當中一撞,南北兩柄刀已然撞回去。

這兩柄刀在當中一合時,“嗆”的一聲,兩柄刀擦著刀尖子一劃,其聲清脆,閃電手薛庸已縱身而進到了當中,才推過來的兩柄刀已然向前夠到了力量,倏的翻回來。刀身既重,這一**起來,勢子更是疾,閃電手飛縱過來時,刀鑽奔了右肩頭。

這位禮堂師閃電手薛庸往右一上緊,這柄刀已擦肩回去。可是背後的刀到,斜往前一縱身,避開刀鋒,小俠祝龍驤卻從斜刺裏撲過來,口中還招呼:“薛老師留神!”嘴裏是叫人家留神,他手底下可真是招呼,竟自雙掌一分,右掌一長身奔薛庸右耳輪,隻虛虛往外一遞,立刻左掌換出,向閃電手薛庸的右肋打到。

二師祖矮金剛藍和,傳給他燕青十八翻這種功夫,以身手變化迅捷,進退轉側,能在刀劍圍困之下,赤手應敵。練這路功夫,一來需要天賦的身體輕靈,更要目力充足,臨敵不驚不亂,必須對於這路功夫特別喜愛,才能得著它的精致,運用起來,實有驚人之處。

這位禮堂師閃電手薛庸若不是對於這飛刀換掌,有獨到的功夫,焉肯輕易的出頭。薛庸對於這種功夫,當年曾親自練過,曾在這上麵死下過好幾年的純功夫,又於武功上也偏重到矯捷巧快,在江湖上得了個閃電手之名。今日和小俠祝龍驤一換掌拆招,把一身本領施展開來,縱躍靈滑,穿行在這四柄刀來回翻**之下,刀沉力重,越是悠**開力越大越快。慢說被刀尖子撞上,立刻就得斃命當場,就是被這刀劃上,也得受重傷。真較量上,誰也不肯再容誰,誰得手時還要推波助瀾的,把飛刀推**一下。

小俠祝龍驤論起功夫本領,絕不是禮堂師薛庸的對手。祝龍驤占了身軀瘦矮,這一來占了極大的便宜。這四柄懸刀從前後左右往當中交錯的時候,隻要自己不是被薛庸掌勢逼住了,不能再移動時,稍煞腰往下一塌身,懸刀就能從身上過去。禮堂師薛庸身軀高大,哪如祝龍驤靈巧?

祝龍驤更是狡猾,隻要一得手,就借勢推動已經悠著的懸刀。在先前,這閃電手薛庸因為這是燕趙雙俠心愛的徒孫,他雖是敵手門下晚著兩輩的人,自己身為鳳尾幫下的弟子,倒論不著輩分高低。

不過以一個堂堂的鳳尾幫外三堂的掌堂師,對付一個後生晚輩,勝之不榮,隻想和祝龍驤略試身手,叫他知難而退。何況自己也最喜歡有本領有膽量的少年,更不願叫他們傷己手內。從一上來施展開輕身小巧的功夫,安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哪知遇到這種刁鑽古怪的少年,人小本領高,年歲不大,壞主意多,兩次三番祝龍驤推動懸刀,雖不能把飛刀的路線變了方向,可是隻要借刀**動,也能差個半尺。

這一來閃電手薛庸就含怒意,兩下裏正追到一處,閃電手薛庸一個飛身甩掌,人是走勢,掌也發的勁疾,祝龍驤險些被這一掌兜實了,隻掃上一些,身軀已被送回三步來。閃電手薛庸是奔東撤身,小俠祝龍驤是往西退,兩下裏是背對背的散開。東西兩把刀正在當中交錯的往回下**回去,按兩人的身勢是全是迫著懸刀往回退,南北兩口懸刀更是夠不上。

小俠祝龍驤這簡直是冒險行事,憑兩臂之力,把全身全懸在飛刀上,腳朝後,頭朝前,仰麵朝天倒翻著,這種勢子更較原悠動的刀,加了更大的力量。動作不過刹那之間,人刀全到,壓追著禮堂師閃電手薛庸的背後戳來,這一手薛庸還是真沒想到,覺著背後的風聲不對,微一斜身,已看到祝龍驤竟敢用這種奇險的身形逼到近前,趕到發覺已是刻不容緩,刀頭巳到了自己的右肋後,可是迎頭的刀也正翻回,雙管齊下的人到刀到,任憑閃電手薛庸怎樣快也不易躲,後麵的刀尖子已然堪堪挑著了禮堂師薛庸的肩後,這種刀是越往前欺,越往上揚。就在這刹那之間,閃電手薛庸右腳微往上一滑,左臂往後一甩掌,往這懸刀悠過來的小俠祝龍驤就打。這就叫玉石俱焚,同歸於盡。

我既然毀在你手裏,你也別想再逃出我的手去。就在這兩敗俱傷的一刹那,續命神醫萬柳堂已經用一鶴衝天的輕功提縱術,飛縱上了那懸飛刀的鐵環子上。雙手一捋那鐵環子,腳下往,這根巨繩上一崩,竟把下麵連人帶刀的悠回去。小俠祝龍驤已經是飛縱下來,閃電手薛庸也飄身落在花棚外,薛庸氣的麵色全變了。

萬柳堂飄身落在了花棚下,立刻叱喝道:“龍驤,你和薛老師討教功夫,哪能這麽胡鬧,還不回去!”小俠祝龍驤卻笑嘻嘻的向閃電手薛庸一拱手道:“薛老師,弟子承讓了。”說完這話,低頭含笑緊走著回抱月回廊。這裏薛庸從鼻孔吭了一聲,隻為萬柳堂對於自己絕無輕視之心,更有救護之誼,祝龍驤雖是可恨,身為禮堂師,倒也不肯說什麽了。八步淩波胡玉笙向萬柳堂道:“萬老師,我對於萬老師這種維護朋友之情,十分感激了。”

續命神醫萬柳堂道:“胡香主不要客氣,祝龍驤年幼無知,任意胡行,還望胡香主和薛老師要多多擔待。”

這裏萬柳堂和他們略事周旋之間,望抱月回廊走下一人,來到場子中向胡香主道:“敝舵願在香主麵前討令,這種九芒球的功夫,要在淮陽派老師父們麵前領教領教。”胡玉笙一看來人,正是這鳳尾幫督率護壇的舵主九雲龍蕭毅。這位舵主是督練壇十二舵的,因為奉幫主的壇諭,巡查外壇,才轉回了十二連環塢,來到淨業山莊,正趕上群雄較技。

已到了緊要關頭,九雲龍蕭毅竟自向幫主討了令走出抱月回廊,來到花棚下,隨即向花棚前一站道:“胡香主,敝座要向淮陽西嶽的門下請教請教,胡香主請回廊歇息,照應賓客吧!”胡玉笙見這位護壇督練蕭舵主要試這種絕技,遂向萬柳堂道:“萬老師,現在敞幫蕭舵主下來,親自要在淮陽西嶽兩派的老師父前請教請教,不知萬老師可以請哪位老師父下來一試?”

這時九雲龍蕭毅一發話,萬柳堂不能叫本門中人露出怯敵之意來,忙答道:“這位蕭舵主,這種功夫,慢說練它的不多見,就是看見過的也不多吧!敞派中或者就許沒有敢下來的,那麽也不便辜負了蕭老師的美意,隻好由我萬柳堂下場子奉陪。”萬柳堂話方出口,從抱月回廊中飛縱出一人,身軀往花棚前一落,卻招呼道:“師父,弟子願陪這位老師父走一趟。”

續命神醫萬柳堂見來的正是自己的二弟子賈斌,他倒是精擅輕功提縱術,身形以巧快輕靈見長,更是機警多智,不過這種功夫,自己是知道的,他絕沒練過,僅於對他說過有這麽一門功夫。

賈斌對於接打暗器和暗器聽風術,有特殊的造詣,可是今日在這種地方來應付這種功夫,倘若沒有十二分的把握,不僅栽跟頭,更將有絕大的危險。他既已然出頭,哪能再把他打發回去,遂向賈斌說道:“你要在鳳尾幫老師父們麵前請教這種功夫,可要小心謹慎。你看祝龍驤得雙俠的真傳,不是薛老師故意相讓,幾乎送命在飛刀換掌之下,你不要輕視這種絕技。”

賈斌點頭笑道:“師父不用囑咐,弟子自知謹慎。”這時那閃電手薛庸已經退回回廊,金雕堂香主胡玉笙見萬柳堂仍然不退回去,自己也不願意跟著退下去,索性也在這裏監視著,以便隨時應付。那九雲龍蕭毅見過來這麽個精悍的少年,聽出是續命神醫萬柳堂的門下,遂向賈斌招呼道:“這位少師父可是要在這巧打九芒球上來賜教麽?”

賈斌道:“我賈斌要在香主麵前請教請教這種絕技,請香主給領領招吧!”

九雲龍蕭毅道:“不必客氣,我們彼此試試看,我也沒練過這種器械,賈師父請。”兩人往花棚裏走著,這時陰沉沉的天空又飛過三隻信鴿直投到抱月回廊後麵。胡玉笙抬頭看了看天空,如墨的陰雲,眼看著似乎就要有雨。

青鸞堂香主天罡手閔智正走出抱月回廊,從後麵轉出兩名弟兄,正在附耳低聲的問他,在報告著一件事。天罡手閔智忽的眉頭緊皺的抬頭望著這邊,向胡玉笙一點手,胡玉笙也看出實是有重大的事情,隻得向續命神醫萬柳堂抱拳道:“在下不陪萬老師了。”

萬柳堂道:“胡老師請執公。”胡玉笙慌忙走向天罡手閔智麵前,這裏賈斌和鳳尾幫護壇督練九雲龍蕭毅已然把九芒球推動,各自把輕靈的身手展開。這次賈斌對於這種功夫本也知道,既是鳳尾幫早早安排的,這種功夫一定是專有擅長的人來此壓製淮陽派。自己倚仗著在歸雲堡頗得師門心法,造詣上還能夠練這種絕技,隻要把全神貫注在這麵,諒還不至給師門栽了大跟頭。哪知這四個九芒球一推動,這才知道這種功夫實不是輕易動的。

賈斌提著十二分精神來施展開小巧的功夫,閃避靈活,進退迅捷。這九雲龍蕭毅更是對這輕功夫有十分的鍛煉,起落進退,這種身手果有不同的巧妙。兩下裏不時的還要換掌拆招,萬柳堂見到九雲龍這種身手,就明白這巧運九芒球定是為此人所設。賈斌要是知難而退,還許落個整臉,若是貪功冒險,非要傷在九芒球下不可。

萬柳堂隻這一想念之間,慘劇已然發生。東西的兩個球正往當中一交錯,分往回下悠了去,賈斌和九雲龍蕭毅兩人正在擠到當中,一遞掌換招,兩下招術發實誰也沒撤出來,南北的兩隻九芒球已經到了。兩下裏全是斜身閃避,一個麵向南,一個麵向北,全是背對背的互相退走。哪知道九雲龍蕭毅陡生惡念,他竟往起一聳身,用金鯉穿波的絕技,身軀突起五尺,全身如魚遊波麵式,追著往南**去的九芒球,抄著球上的巨繩,右手一捋往後一送,力用足了,人是往南落下去。

九芒球被他這一捋往前一扣,悠的帶著風反震回來,賈斌毫沒提防,趕到覺出背後的風聲不對,已自晚了,從右肋到右肩後,被這九芒球的鋒利刃子撞上,一聲慘叫,人被打出花棚外,一片血躥出來。萬柳堂一跺腳,一個飛燕投林式,穿著花棚裏的四條悠晃的巨繩,落到花棚北麵布滿藤蘿的竹架底下,見賈斌已成了血人,氣息毫無。那九雲龍蕭毅假作不知怎樣受的傷,趕了過來故作驚訝地問:“賈師父怎竟受傷?這可真怪!”

萬柳堂一聲冷笑,更不答話,俯身察看,傷勢過重。探手摸了摸胸前尚還跳動,萬柳堂搖了搖頭,知道賈斌不易保了,這正是:“續命有方身已廢,一生事業付東流。”賈斌生死難保之下,三較九芒球,慘劇再生,激怒群雄竟作最後殊死之鬥。

萬柳堂此時痛心已極,賈斌是心愛的徒弟,隻有先救治一下,活得了活不了,自己要為他報仇,可是口中絕不說什麽。這時抱月回廊上淮陽派已下來三位,那胡玉笙已被閔智喚走,奔了淨業山莊的後麵,另有他的事幹。

武幫主已派刑堂師下來察看照料。淮陽派中所過來的是乾山歸雲堡萬柳堂的大弟子祝明瞻和西嶽女弟子修明,後麵是鐵蒺藜賈玉堂,是緊追著前麵這兩派門下的弟子,口中還在招呼著:“掌門人可有話,不許隨意上場會鬥。”這花棚中的四隻九芒球已然定住,刑堂師父帶著刑堂下能治傷的都過來察看,說是奉幫主令,來為這位賈師父治傷,如若傷重立時搭赴刑堂,那裏有人負責治療,請萬堡主盡管放心。萬柳堂此時是弄了兩手鮮血,把自己囊中一磁瓶子藥完全給用上,傷口還有些血。

刑堂師道:“萬老師既有高明的醫術,那是最好了,我們幫主是盡到主人的禮,至於如何安置那就主隨客便了。”說著向隨過來的弟兄招呼:“預備軟床,伺候萬老師淨手。”手下執役的齊聲答應著。祝明瞻招呼了聲師父,隨即問:“我賈師弟怎麽樣?這裏有我師伯的藥。”

續命神醫萬柳堂從鼻孔中哼了一聲道:“你師弟命還保得住,不過他這條胳膊要落殘疾!”祝明瞻恨聲說了個“好”字,一邊把拿過來的一瓶子藥送給師父,一邊扭頭看到那個動手的九雲龍蕭毅依然裝作沒事人的,向伺候著的刑堂師故作歎息的還自言自語地說:“想不到誤傷之下竟致這麽重,真想不到!”祝明瞻身曆淮陽派門下,但是乾山歸雲堡可是掌門大師兄,如今見師弟受到這麽重的傷,生死不保,固然武功較量之下,不能保得準怎麽樣,也沒有隻許人家受傷,自己就得十全十穩,那誰也沒有那種把握。

不過這次賈斌受傷,聽到座上老師父們竊竊私議,認定是這九雲龍蕭毅用險詐的辣手,使賈師弟防不勝防,這種行為實為武林中所不許。燕趙雙俠的徒孫祝龍驤方才那一手已犯了動手規矩,他師祖在他入回廓時,已當麵宣布淨業山莊事完,定要以門規懲罰他。這九雲龍身為鳳尾幫督練,竟使這種手段,叫人怎肯甘心?此時聽到他自言自語,遂回身冷笑道:“蕭老師,你好俊的功夫,我師弟死活由他,不用蕭老師憐惜,我祝明瞻也要向蕭老師請教。”

賈玉堂一旁忙道:“掌門人已經傳話,兩派門下弟子,非經掌門人的分派,不得私自下場子。”萬柳堂正在給賈斌敷藥,回頭喝叱:“祝明瞻,不得在蕭老師麵前無理,既入十二連環塢,死傷何足介意?我還要你支撐我乾山歸雲堡門戶呢!”九雲龍蕭毅神色自若道:“這位少俠不必過謙,我蕭毅自知開罪於貴派,我沒走,我在這裏恭候一切。”

萬柳堂又扭頭說道:“蕭老師沒走很好,不必和劣徒一般見識,我萬柳堂還要向蕭老師麵前請教兩手,這得請蕭老師你稍待片刻吧!”說完這話不待蕭毅答話,這時賈斌的肋上傷已在萬柳堂敏捷手術下紮裹好了,隨即肩頭又敷上藥,這時西嶽女弟子修明湊到萬柳堂麵前把一隻磁藥瓶遞過來,向萬柳堂道:“萬師叔,家師叫趕緊把九轉丹砂給他服六粒下去,再給他留三粒,送回船隊。一個時辰後再給他服三粒,傷雖重,可與性命無傷。家師說請萬老師親自送我賈師兄回船,這裏事萬老師就不用管了。”

萬柳堂感慨中把九轉丹砂倒出九粒來,遞給祝明瞻三粒,叫他好好收起,仍把藥瓶還與修明,叫她送去,把六粒丹砂完全納入賈斌口中,這時賈斌雖有了氣息,可是仍然沒醒轉過來。萬柳堂摸了摸脈息,知道性命不致有傷,也不盼他這時醒過來,現在醒了傷口上的藥力未行開,肩頭上筋絡有傷了的地方,稍一震動,這種疼他恐怕要受不了。好在西嶽俠尼這次賜給他的九粒丹砂已服下六粒去,按藥力是加倍用的,半個時辰後藥力達到了,那時清醒了,也可抗的住了。

登時這裏治傷服藥,那抱月回廊上的鳳尾幫中的舵主們就有認為萬柳堂是安心給鳳尾幫不好看,既不信任別人,更占著地方,全露著不滿的意思。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正和天罡手閔智在低聲商量一件事,對於壇下的舵主們情形似乎毫未察覺。

這時花棚中續命神醫萬柳堂已然把賈斌的傷處紮裹好,刑堂師父們已把抬床放好,萬柳堂卻不用他們來動手,親自把徒弟賈斌輕輕托起,就這樣,賈斌“哎喲”的一聲,傷處作痛竟把疼醒,隻是兩跟還沒睜開,可是痛的身上全顫了。萬柳堂雖是個老江湖,甚麽樣的局麵全看過,現在托在自己掌中,是情同父子親手教出來的徒弟,未免也真動心了,竭力的沉著氣,低低的招呼道“賈斌,賈斌!忍著點疼,沉一刻就好了。”

一邊招呼著,已把賈斌放在軟**。隻是傷完全在後麵,隻把他半偏著放在上麵,向祝明瞻點頭招呼,叫他給從旁服侍,不叫他把身軀硬翻過去,免得硬壓了傷痕,祝明瞻隻得過來從旁扶住。這時賈斌在痛楚呻吟中把兩眼睜開,看見了師父在麵前,跟含著淚說道:“師父我是被暗器傷了麽?我大約活不了吧!師父,我枉受師父的教誨,給你辱沒門戶了!”

萬柳堂此時十分難過,祝明瞻俯身招呼道:“師弟,你不是暗器傷,你是傷在九芒渾元球下,傷的礙不著命,不要多說,叫師父看著難過。”萬柳堂也俯身招呼道:“賈斌,傷勢過重,不宜多說話,我能救別人的命,定也能續你的命。你隻多受幾日痛苦,自有好的希望,庵主已然賜你九粒丹砂,足能解去你許多痛苦,回船去好好療養。這裏是以武會友,提不到恩仇兩字,我還要會會這裏的老師父們,你去吧!”

說罷向抬軟床的一揮手,隨向祝明瞻道:“你要保護你師弟不要離開他。”祝明瞻一聽:這倒好,接著把我逐出淨業山莊,自己不願走,隻是師命難違,隻有答應著。萬柳堂複向鐵蒺藜賈玉堂說道:“我這可不大應該,煩賈老師多辛苦,和小徒祝明瞻把賈斌送回船隊,請賈老師不必回來,先在船塢上歇息會,這裏也沒有多久的耽擱,我們也要回船隊去。”鐵蒺藜賈玉堂本不是這種來意,他是想要來替賈斌報仇的,此時萬柳堂這一親自托付哪不好不答應,遂答應了聲:“萬老師不用管了。”刑堂師見受傷的人不便耽擱,護送著出了花棚,由祝明瞻和賈玉堂護送著奔飛鷲船隊。

萬柳堂挾著一腔憤怒,強忍耐著,要一試九芒球為賈斌報折臂之仇。巧用“倒點三星”、“雲龍探爪”,掌擊九雲龍。

九雲龍蕭毅冷笑一聲道:“我早就料定萬老師不肯甘休,打惹了徒弟,師父出來,好在我沒離開場子,不算什麽,萬老師你怎麽辦我怎麽接好了,請吧!”萬柳堂道:“蕭舵主,你這什麽話!動手過招,誰能保誰不失手?小徒受傷莫說還沒死,就是當時斃命,也不算得什麽。

我萬柳堂向蕭老師請教,不能和小徒受傷的事混為一談,我們是要憑武功鍛煉印證印證,這不是我萬柳堂故意和蕭老師為難吧?蕭老師若是心存芥蒂,我萬柳堂再不敢領教了。不僅我萬柳堂一人,我們淮陽派的任何人全不能下場子了,隻要下場子就算是為同門報仇,蕭老師父也隻有請回。我們兩家如何了斷,這隻有請貴幫武幫主的裁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