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俠隱鷹爪王20

第一百三十三回 較九芒球萬柳堂俠心服薛毅

這位九雲龍蕭毅被續命神醫萬柳堂這番話說得十分難堪,遂厚顏說道:“萬老師既是不為複仇,隻為印證武功,這倒算我多疑了,我們就互相印證一下吧!”萬柳堂說聲“好”,隨即將穿的長衫脫掉,有伺候的黨羽,立刻接了過去。

萬柳堂和掌門人全是曆來任憑什麽地方沒有把外麵長衣脫去,和人家較量武功,今日竟因不再顧及平時的行徑。九雲龍蕭毅也知道此番會鬥九芒渾元球,是自己的生死關頭,索性也不再客氣,飛身縱進了花棚。萬柳堂據守南麵,九雲龍蕭毅據守北麵,這兩下裏是各按著一種決生死輸贏的心,可是誰的麵色上全不肯露出來。萬柳堂一抱拳道:“蕭老師請你進招,萬某恭陪。”九雲龍蕭毅也說了聲:“萬老師請!”

兩下裏是同時發動,全是橫掌往九芒球的鋼環上一**,立刻把球身**開,往對麵悠去,人隨球進。兩下全是各從球的旁邊一尺五的地方仍走直鋒,為著躲開九芒球的正麵,猱身而進。兩下裏雖是隨著球進身,可是各走直鋒,需要避著對麵的來球。趕到兩邊的球一對到當中,交錯過去,這兩個技擊能手,非在兩球一錯的一刹那,兩人的身形也隨著各往左一擰身,橫著往一處一湊。

續命神醫萬柳堂是“雙陽遝手”,身形隨著往前進身之式,仍往左偏,往右雙掌擊出。九雲龍蕭毅卻用金蛟剪一切萬柳堂的腕子,萬柳堂往下一沉雙臂,兩個九芒球已然翻了回來,各自橫著往外一縱身,已然分落在南北兩邊的兩隻九芒球旁。

萬柳堂好快的身手,身軀往下一落,正是球的右側,臉還向著花棚外,猝然的往前一上步,左掌往後一揮,已把九芒球撥得往自己身後飛去。球推出去,人也已然由西縱出來,這份矯捷的情形直非一般庸手所能及。四隻九芒球全數撥動,這四根巨繩上暗嵌的百餘個小銅鈴,“嘩啷啷”的震得發出一片繁響。兩下裏全把身手展開,在這九芒球來回飛**中,隻要一挨近了,立刻換掌拆招,互相搏擊。兩下裏這種穿球換掌,一沾即走,倏近倏遠,攻守幫讓,這份身形巧快,運轉自如,身形旋轉展開,畢竟與眾不同。

抱月回廊上的一班武林名家,鳳尾幫主要的幫匪,也全目看著花棚中這兩人的惡鬥。隻是那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頗有些忐忑不寧,方才那群信鴿飛進後麵的情形,全知道是外邊有重大事發生。八步淩波胡玉笙已進去這麽一刻,武維揚雖是矯作鎮定,可是他這種神情不屬,在這班老於江湖的人,哪會看不出來。

這時從抱月回廊後,又飛出一群信鴿,每個信鴿全掛著龍頭朱劄,一望而知是由總舵傳出去緊急壇諭。所有的龍頭朱劄,隻要一出淨業山莊,絕不是輕微事,所有抱月回廓上任是誰也不敢露出驚異的神色來。可是神色上無形中已帶出來,明是全神貫注的看著花棚裏,可身不由己的不時的去偷眼看看幫主。

那八步淩波胡玉笙在信鴿才出去的一刹間,由抱月回廊後,匆匆出來經過幫主前,低聲報告著一切。武維揚的麵色上雖還在微微含著冷笑,可是這冷笑中已看出是在憤怒中有和人一決生死之勢。

胡香主退開之後,武維揚離著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很近。此時花棚中續命神醫萬柳堂和九雲龍蕭毅已在各使輕靈巧快的身手,運用著一身所學拚鬥的最危險情形中。

幫主和歐陽尚毅不時的雙眉緊促地相商著,淮陽派這邊一班武師和西嶽俠尼,沒有不對於萬柳堂這次怒試九芒球在擔著心。隻有座上這位江湖怪客活報應上官雲彤卻是沒有什麽關心的情形,竟向天南逸叟武維揚道:“武幫主,你看這兩人才叫英雄對英雄,半斤配八兩,功力悉敵,各有各的功夫,各有各的鍛煉,每一個施為,全見到是爐火純青的勁兒,武幫主,歐陽師父,是不是這才叫英雄,才叫人物。”

天南逸叟武維揚正和歐陽尚毅商量著要緊事,活報應上官雲彤這麽招呼,怎好不答應?暗中討厭他,口頭上也不肯得罪他,歐陽尚毅也隻得回頭來敷衍。

可是這家夥卻回頭去向那鳳尾幫的座上客少林僧慈慧禪師招呼道:“大師父,你是哪一派我真還不清楚,大約凡是出家人,多半是少林寺出身的吧。大師父你看,那姓萬的這一手真跟你們和尚派一一不!不是和尚派,是少林派中的看家本領十八羅漢手中的排山運掌是一樣巧妙,一樣的有力。

人家這位鳳尾幫的能手,真有個不含糊,居然沒有怎麽費事,就閃開了,嚇!真險,大師父,你看你看,這位賣野藥幫紮針的萬柳堂真厲害,他是百行通,金針能續命,動手可真要命!這一手‘朝天踏地’,真好!嚇!又是少林派的家教,他別跟大師父你是一個門戶吧?要不然哪能這麽樣!喂!武幫主,閔香主,你們趁早想主意,這可要壞,要糟,要完!”

活報應上官雲彤自己這麽胡禱告,武維揚正為了外壇所報進來的事出非常,自己正在思索應付之策,哪把他這些話放在心上?竟自象沒聽見似的,隻有含糊的答應著。這時忽的一扭頭,見那少林僧慈慧禪師滿麵怒容,向這位江湖異人活報應上官雲彤說道:“上官施主,你不用這麽故作癡呆,和我們作這種假惺惺,凡是肯下場子較量功夫的,沒有把這條不關緊要的性命放在心頭。上官施主,你我全是局外人,既趕上了這種盛會,沒別的,隻有替他們兩家擔當一切。這檔事沒了沒休,也不是事,我們何妨趕緊作個了斷。上官施主,我們毋須再妄逞口舌,我們還是趕緊把兩下事就此罷休,怎麽樣?”

上官雲彤嘻嘻冷笑道:“大師父,你看他們如今已到了生死關頭,人心全是肉長的,你看!這兩個成名人物,要鬧個兩敗俱傷,同歸於盡。大和尚你是佛門弟子,於心何忍?還不快想辦法子把他們這對活冤家的圍解了,也算是一場功德吧!”

上官雲彤這種半瘋半癲的話,明是無關緊要,暗中他是在想用話領著,叫這群幫匪往場子看,更是故作瘋癲言語來誘鳳尾幫一般黨羽往他身上注意,暗中可已有人潛入淨業山莊,隻有他一人心裏了然。

這位風塵異人挾著給天南逸叟武維揚絕大難堪的利器,趁著陰晦如墨的景象中,隱身進了淨業山莊,預備給武維揚個晴天霹靂。這種情形漫說武維揚心有所屬,毫未覺查,就連鷹爪王那麽精明幹練,也因為師弟續命神醫萬柳堂此次和這位督練九雲龍蕭毅會鬥,是一生成敗關頭;九芒渾元球實是一種最危險的絕技,萬柳堂為昌大淮陽派門戶不可少的人,若有失閃,不僅他個人一生俠名付與東流,連這淨業山莊的全局全要牽動了,所以掌門人對於他十分關心。當時暗中雖有人潛入就沒有覺查,也不僅掌門人這樣,連燕趙雙俠那麽精明幹練,也依然沒有警覺了上官雲彤的用意。隻有西嶽俠尼慈雲庵主對於兩下較量武功固然注意,可是對於鳳尾幫中的事,更是關心,對於抱月回廊中以及場子中的一舉一動已十分注意,自已是以佛門中四十年參悟的禪功,靜中生明慧,看出鳳尾幫中因果相生,眼前就有一場大禍。

現在明著就看不出來,兩家會鬥雖是互有傷亡,這是擺在眼前的事,是必然的,意外的事是必要發生。當時在陰雲籠罩之中,已經看見從那假山旁的樹林中有一條人影,竟在這裏眾目之下翻到一個隱密的所在,身手的矯捷,已非所見到赴會這兩派中人所能有,就知這人定是個非常人物,自己暗暗為武維揚歎息。不料別的武師們,也正因萬柳堂此番和九雲龍蕭毅全是武林中傑出人才,這一格鬥,隻怕他兩人定要生死立判,事太關心,哪還有心聽那上官雲彤對武維揚的戲弄。

此時這座花棚裏較量九芒渾元球的正到了緊要關頭,這鳳尾幫的督練九雲龍蕭毅,對於這種武林絕技,實具特殊的造詣。這種功夫的運用,有驚人技巧,身形巧快靈活,進退自如,縱送如意。這四隻九芒球運開,一片金鈴震動的聲音,也正是這種功夫最難練的地方,足以亂人的心魂。

續命神醫萬柳堂已深知這九雲龍蕭毅是一個勁敵,從一上來,已用十分的精力來對付他。萬柳堂這近十年間,已經精研內家的功夫,練精練氣練神,這種造詣更非一般庸手所能得到的,精華內斂,神儀外宣,穿行在這四隻九芒渾元球中,矯若遊龍,捷似飄風。這份輕快穩健,看著這種身手,真是一羽不能加,蟲蠅不能落,危險處隻有一發之隔。

這時所有抱月回廊中人,也全被他兩家這種不同凡俗的較量吸引住,沒有不全神貫注的,這裏九雲龍蕭毅依著九芒球的幫手,伺虛搗隙的遞掌發招,續命神醫萬柳堂封攔格拒,矯捷如飛,兩下裏竟連拆了十一手。這在運用這種絕技中,已經不易見到,因為每一個進身搏擊,手底下高低就容易立判勝負。

續命神醫萬柳堂見九雲龍蕭毅不僅對這種九芒球有過精純的鍛煉,所施展的八仙拳,尤較武林中所傳的精奧:“賈斌已廢在他手中,我再看輕他,隻叫他逃出我萬柳堂的掌下,我還怎見一班師友?”萬柳堂此念一生,立刻把本門中三十六路擒拿法施展開,絕不肯再容九雲龍蕭毅再緩勢再緩手,一招一式連環運用上,立刻頓顯出威力。這種掌法施展開來,真有變化神奇,虛實莫測之妙。九雲龍蕭毅和萬柳堂正盤旋到九芒球的當中,九雲龍蕭毅由南往北,萬柳堂是由東往西,兩下裏正到當中九芒球交錯之處。

九雲龍蕭毅橫截續命神醫萬柳堂的身形,自己的腳下往西斜著一搶步,雙掌斜往東一揮,橫身打虎式,萬柳堂是迎著一具九芒球飛縱過來的,身勢非常疾,非常快。九雲龍蕭毅也是具著不兩立之心,竟自撒手遞招,十分毒辣,這一手遞出來,既勁且疾,手底下用到十分力。

萬柳堂這次身形本是背東麵西的,這時九雲龍蕭毅雙掌猝到,萬柳堂往北一跨步,身形這一閃,九雲龍蕭毅的雙掌遞空。萬柳堂已換成麵南背北,和九雲龍蕭毅成了正對麵。督練蕭毅掌一遞空,萬柳堂跟著後麵的九芒球也翻到,萬柳堂這一步挨的是往西斜著半步,身後的九芒球已擦著右肩頭悠過去,這東西的兩隻九芒球隻要翻回來,是不差先後。

那蕭毅已知道自己準憑著武功來和萬柳堂較量,自己若在場子上還許打個平手,在九芒渾元球下,自己對於這種功夫雖足有十分把握,隻是任憑你拳術上有若何的身手,也牽製著不容易象平時施展的那麽收放如意,吞吐自如。此時認定不用小巧之技,來對付這位淮陽派的佼佼的人物,自己絕不易逃開他的掌下,既已傷了他的愛徒,一不作二不休,索性和他拚個最後生死。

萬柳堂身後過來的九芒球才過來,九雲龍蕭毅竟自猝然藉著撤掌換招之勢,微一斜身,右掌往萬柳堂的中盤一揮,左掌可是大鵬展翅式,往左往上一探,竟用左掌往已**過來的九芒球巨繩上一截,硬給**回來,自己身後的球也到,他是往左沉肩的,身後這隻球是擦著他右肩後過來的,被自**回去的直奔萬柳堂的麵門。

萬柳堂此時是三麵受敵,往右去,得閃著西麵的翻回來的,左肩這邊也有蕭毅才讓過來的九芒球到,萬柳堂隻有用鐵板橋的小巧功夫,把身軀擦到地麵,隻是九雲龍蕭毅尚未撤身,眼前尚不能不防到他下毒手,左掌往外一封九雲龍蕭毅的腕子,身軀往後微一坐,已是被蕭毅反**過來的球堪堪鋒刃的尖子到了麵門上。

萬柳堂喝了聲:“好!”右掌駢食中二指,往九芒球的鋒利的光子當中一探,硬把九芒球用二指撩起來,從自己頭上又翻回去,反向來路又端了出來,身形是紋絲不動,一點不移動,從九雲龍蕭毅右肩過來的擦著自己左背過去。這一來,雙球的正鋒避開,萬柳堂迅捷的身手,哪還容九雲龍蕭毅再走?開招金龍探爪,正打向九雲龍蕭毅的華蓋穴。

這種掌勢身形,是巧快沉實,九雲龍蕭毅再想避,已自無及,指尖一沾到他的衣服,掌力已經用上。萬柳堂還算掌下留情,斜著往左一登掌心,九雲龍蕭毅已被震出去,可是萬柳堂若是掌力稍往右微著力,九雲龍蕭毅定得和萬柳堂**回的九芒球接個正著。

九雲龍蕭毅被震的倒撞出四五步跌在地上,這邊續命神醫萬柳堂也倒縱出去,九雲龍竟自被震的沒躍起來,仍坐在地上,眼看著由南往北的球也正自悠回來,這一來九雲龍蕭毅不死在掌下,也要死在九芒球下。

續命神醫萬柳堂依然是存著側隱之心,不忍叫他死在九芒球下,一個旱地拔蔥,已飛縱過來,往九雲龍蕭毅的身旁一落,探掌把九芒球給截住,複展身手,把花棚中的四隻九芒球全數定住,鳳尾幫中已有人下來,接應著這負傷的督練九雲龍蕭毅。這位蕭督練挺身站起,回廊中又下來刑堂師們趕到,說是奉幫主諭,蕭督練暫回淨業山莊去後麵歇息。

那蕭毅本是強掙紮著要到抱月回廊下,此時見刑堂師們下來,立刻順風轉舵,向萬柳堂點點頭道:“萬堡主,承你掌下留情,不肯要我這條性命,你我後會有期!”說到這,立刻隨著刑堂師們走向淨業山莊後麵,萬柳堂此時哪好就撤身走,隻得向回廊中抱拳說道:“萬某在九芒球下願向貴幫請教。”

抱月回廊中的少林僧才要向方才以言語相譏的活報應上官雲彤發話,叫他下場子,可是鳳尾幫中的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突向少林僧道:“禪師,我要趁這位名震武林的歸雲堡主萬老師下場的機會,在他的掌下討教討教,禪師少待片刻。”慈慧禪師點點頭道:“正該如此,這種武林國手,行俠仗義的名家,哪好當麵錯過,我也正是這種心意,歐陽香主請。”

歐陽尚毅轉到當中的走道前,轉身去向龍頭幫主俯首躬身道:“本座和萬堡主領教兩手武功絕技,請幫主的示下。”天南逸叟武維揚點頭道:“歐陽香主你多辛苦,以武會友點到為止,身為內三堂領袖,彼此要保全不容得的名譽為是。”歐陽尚毅答了聲:“本座敬遵壇諭。”跟著又向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抱拳拱手道:“在下要在貴派萬堡主麵前領教。”

鷹爪王也忙抱拳答禮道:“歐陽香主肯這麽賞臉賜教,香主請。”歐陽尚毅這才轉身出抱月回廊。耳中聽得那言語無狀,一味戲謔的活報應上官雲彤竟自發話道:“名家出場畢竟不同,彬彬有禮,這才是香主的身份。我們這江湖野人,真得和人家學著點,王老師,你說是不是?”

歐陽尚毅聽到他又說這裏明是恭維,暗中奚落,自己不願和他再作口頭無謂之爭,立刻緊走了兩步,直奔花棚前。抱月回廊中的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對於上官雲彤的話隻微笑著不答,不過自己暗中盤算,這歐陽尚毅是鳳尾幫中唯一的人物,負一身絕技,天南逸叟武維揚倚之如左右手,這時他下場子和萬師弟較量,萬柳堂已經連鬥了數場,縱然功夫精純,也總有些精力不及,倘有失閃,是踐約赴會中最大的損失,還是設法在勝負不分之下換了下來。隻是對付這樣強敵不能分派別人,隻有自己闖出和他較量。打定主意,抬頭看時,歐陽尚毅走向花棚,續命神醫萬柳堂已經迎了出來。

歐陽尚毅忙搶了兩步道:“萬堡主,你的武功劍術足能壓倒武林,我歐陽尚毅十二分的折服。九芒渾元球下,尤見精純的造詣,更屬難得。我在下略學些粗淺功夫,見到萬老師這種身手,頗有些技癢,我歐陽尚毅倒有自知之明,絕不是萬堡主的對手,我抱著拋磚引玉之心,在萬堡主麵前領教幾手高招,萬堡主可肯賜教麽?”

續命神醫萬柳堂道:“歐陽香主,你過於誇獎,我實不敢當,歐陽香主肯下場子來賜教,是我萬柳堂的榮幸。我們全是江湖道中人,不必盡作謙虛話,在鳳尾幫中象幫主那種武功造詣的,隻有歐陽香主一人可以略爭短長,可能和香主一樣的已不多見。

敝派中對於香主你的武功造詣,景仰多時,現在肯這麽紓尊賜教,我萬柳堂欣幸萬分!我們不必耽擱,歐陽香主可是仍要試試這種九芒渾元球麽?就請歐陽香主賜教吧!”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道:“萬堡主,我們何必再弄這種危險東西,武功盡有其他可以較量的,萬老師我們何不較量較量幾手拳術豈不好麽?”續命神醫萬柳堂道:“我願從遵命,無不奉陪。”歐陽尚毅道:“我們不用這種容易送了性命的東西來牽製武功的發揮,我們用劃地比拳怎麽樣?”

萬柳堂道:“好!足見高明。就請歐陽香主劃地為限。”這時萬柳堂卻往旁一撤身,要看歐陽尚毅究竟有多高的造詣。這種劃地對拳不用較量上,隻看他劃的界限太小而可斷定他武功的造詣。這本是一種極平常的較量法子,在平常是用直徑兩丈四的圓周,功夫再好的能用一丈六尺的圓周,功夫再高的就不易見了。這種劃地對拳是得拳式走開,拆招換掌,地方小了,兩下裏閃避進退全不易牽動手腳。萬柳堂故意閃向一旁,倒要看看鳳尾幫龍頭幫主一人之下,內三堂首座香主,怎麽劃這地界?

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向執役的幫匪一點手,由執役的給拿過來一杆花槍來,歐陽尚毅接過這花槍來,隨手向地上一劃,把細砂鋪的平坦地麵上給劃了一道隆起的界限。這道圓周一劃出來,歐陽尚毅的武功造詣過人,已令續命神醫萬柳堂暗暗折服。這道圈子,隻有八尺的直徑,這種劃地對拳,敢用八尺的直徑,這種拆招換掌沒有武功上乘的造詣,一上場就得退出來,萬柳堂倒十分願意和這位歐陽尚毅較量一下。

歐陽尚毅已經回身來向萬柳堂一抱拳道:“萬堡主這樣可將就得麽?若是還嫌他地勢大的,不妨再縮小一些。”萬柳堂微微一笑道:“我這已經是舍命陪君子了,歐陽香主請。”歐陽尚毅也一抱拳,就在各自要聳身時,忽從淨業山莊外如飛馳進兩人,遠逗招呼:“萬老師且慢較量,我們有事報告。”萬柳堂猝然一驚,疾忙把身形站住,一看來人,一個是鳳尾幫的引堂師,一個是鐵蒺藜賈玉堂。這一來出乎意料之外,忙迎過來問:“是什麽事?”

鐵蒺藜賈玉堂立刻趕到萬柳堂麵前,低聲說道:“把賈斌送到內壇港口,一路上雖是呻吟尚沒怎樣支持不了。不料已到了我飛鷲船隊,竟自在往艙中安置時,不知怎樣震動的,把傷處動了,賈斌竟自疼死過去。呼叫了半晌,並沒緩過來,隻摸著胸頭還跳動,不過我們看情形很是危險,特意趕來請萬老師自去一趟,以保賈斌的性命。”

萬柳堂遇到這樣波折,勢不能再和歐陽尚毅劃地對拳,這一來淮陽西嶽派的盛名幾乎完全斷送在淨業山莊。續命神醫萬柳堂聽了皺了皺眉頭,這時跟回來的刑堂師,已經趕到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的麵前報告了一切,趕奔抱月回廊中去向幫主報告,萬柳堂向賈玉堂點點頭道:“這倒太叫賈老師辛苦了。”隨向歐陽尚毅一抱拳道:“歐陽香主,這倒辜負了你的盛情,現在小徒因傷重已瀕危險,在下隻好先去看看,歐陽香主,若不棄嫌請敝同門師友奉陪走幾招,我去去就來。”

歐陽尚毅道:“令徒的安危所關,哪好耽擱,萬老師隻管請。”歐陽尚毅雖是這麽客氣的說著,萬柳堂可不能這麽走,知道鳳尾幫幫規過嚴,沒有本幫三堂的壇諭是寸步難行。他趕緊轉身直奔抱月回廊,可是這時已從抱月回廊中走下一人,正是泗水漁家簡雲彤,跟續命神醫萬柳堂走個碰頭。

萬柳堂看他這情形分明是要去下場子和歐陽尚毅去較量,暗暗替他擔憂,可不好意思出口阻攔。因為是西嶽派門下,更是多指大師的愛徒,和慈雲庵主尚論師兄弟。果然泗水漁家一來到近前,向萬柳堂一拱手道:“萬老師趕緊去給賈師弟醫傷,我去和歐陽香主領教領教這趟劃地比拳。”

萬柳堂隻好答應了個“好”字,立刻走進抱月回廊,這裏連武幫主和淮陽派掌門人全知道了外麵的情形。萬柳堂這一撤出練武場,天南逸叟武維揚知道他這時趕回船隊,滿心不願意叫萬柳堂走,隻是說不出口來,隻好不待開口,竟自向續命神醫萬柳堂道:“萬堡主,令徒傷勢反複,既挾續命的醫術,還是趕緊回船隊給令徒診治為是。”

萬柳堂答道:“這是武幫主的關懷,小徒的蟻命得活皆幫主之賜,那麽請幫主傳諭放行。”

武維揚道:“萬堡主自管請。”

萬柳堂複向掌門人道:“賈斌傷勢危險,我去去就來。”

西嶽俠尼道:“已服丹砂,若沒有意外的摧殘絕不會再行意外,貧尼還敢自信,萬老師要詳細察看為是。”

萬柳堂會意,仍由刑堂師領著直奔了內壇港口。這裏的天鳳堂香主,見萬柳堂給徒弟去醫傷,可是沒容自己再發話,竟有泗水漁家簡雲彤下場子來,歐陽尚毅知道泗水漁家簡雲彤為西嶽多指大師的徒弟,在江湖成名雖晚,可是他武功本領得自多指大師的親傳,自己倒不敢過分輕視他,遂抱拳道:“簡老師可是肯賜教麽?”

泗水漁家簡雲彤道:“不錯!我這是因為萬老師有意外的事得走,豈不辜負了歐陽香主的盛意!我在下不揣冒昧的,要請香主給我這武林後學領領招,歐陽香主肯紓尊賜教麽?”歐陽香主道:“在下正願意簡老師給領領招,簡老師看用劃地對拳可好麽?若是所劃的界限不大合宜,我們不妨隨意施展也是一樣。”

泗水漁家簡雲彤道:“卻不覺得什麽不合宜,歐陽香主不必客氣,請賜教吧!”泗水漁家簡雲彤認為這麽客氣,含有輕蔑侮辱之意,所以在答時頗含著怒意。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微微一笑道:“簡老師請。”兩下裏同時躍進了所劃八尺直徑圓周內。歐陽尚毅搶著奔了下首,麵南背北,泗水漁家隻得轉到北麵,麵北背南,兩下裏的身軀立好,彼此各自一拱手,互相往下塌身,各低著武林中的規矩立了門戶。泗水漁家簡雲彤,以多指大師所傳七十二式短打,來和歐陽尚毅一決輸贏。

這位天鳳堂歐陽香主一亮式是通臂拳,一開招,泗水漁家間雲彤認為聞名不如見麵,這種武功拳術擱在你這內三堂香主身上絕不見得怎樣高明,泗水漁家簡雲彤放膽進招。簡雲彤這種身手實不是弱者,發招打式全見純功夫,這七十二式短打,正宜於這種狹窄的地方,講究見招破招,見勢打勢,挨幫擠靠,速小綿軟巧,摟打騰封踢彈掃掛,要在這種短手中發揮入式的精華。

兩下裏各把一身本領施展開,隻憑這點地方,兩下裏進退回旋,封攔格拒,各見功夫,這一把拳勢撒開,這才看出這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武功造詣,實有不同。他這趟通臂拳施展開,另具一番精微巧妙。身形掌式全與武林中所練不同,招術既迅捷,又沉實,身形既輕靈,又穩著,看著似乎沒有什麽巧快。拳家動手,有的講究手快打手慢,有力製無力,可是武功精純的,就講究變化無窮,虛實莫測,慢中快,靜以製動,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才能夠發揮武功的真諦。

歐陽尚毅施展這趟通臂拳,以泗水漁家簡雲彤雖是成名較晚,可是從武林正宗中得來的。西嶽派多指大師以掌法掌力名震沙門,所傳出弟子哪會過分軟弱?不過今日所遇這種勁敵,實不易於對付,何況劃地對拳尤被這地勢拘束著,不象平時。泗水漁家把武功這麽施展竭盡巧快變化,幾次想把天鳳堂香主逼出圈子外,隻是這種會鬥已到了緊要關頭,簡雲彤把一身拳功用得盡量施展出來,休想占得一點上風。

在歐陽尚毅一個金龍抖甲式,由東往西一個走勢,泗水漁家簡雲彤已認定自己恐怕要栽在歐陽尚毅手中,並不敢再遲疑,認定歐陽尚毅算是露了空招,身隨掌走,眼看著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落腳處往離地上的界線僅有半尺,泗水漁家簡雲彤一個箭步,身軀矯捷的走了過來,以擒拿手中的劈、掛、拿、撞,招招連環式,相因相生,因勢變化,非把他逼出圈子去。

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本是背著身子,右足一點地,背後的風聲撲過來,已知泗水漁家既存不兩立之心,定要用撒手的招術,右足已著地,左足尚在後麵踹著。泗水漁家的掌法手法是用著全力的,相距歐陽尚毅有一步遠,他是右腳一找地,身隨掌進的勢子,左掌護在胸前,右掌往外一探,往歐陽香主的脊骨就劈這一掌,是實?是虛?可是對手招架格拒,閃躲滑避,隻要稍慢一些,立刻就容易被這一掌劈實了,這就叫虛實莫測。

泗水漁家簡雲彤的招數往外一撒,立刻招術算用上,眼看著掌勢已照打上,可是這天鳳堂香主,一個金龍抖甲,仍然是單足點地,竟把身形擰過來,泗水漁家簡雲彤緊掌撤出,用了實招,臨時抽招換式左掌換出。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竟身沒容泗水漁家簡雲彤把招術變過來,猝然發動,立刻用了手老猿分枝,雙掌往右一甩,已把泗水漁家的掌勢完全封出去。

這手用的並沒用什麽力,可是掌勢迅捷異常,一招兩式指尖往下一沉,後又往起一翻,指尖全向上,提著的左足猛然往泗水漁家簡雲彤麵前一落,這時簡武師完全算受製在歐陽尚毅的掌下,再想還招,已自無及。歐陽尚毅還算掌下留情,這一招白猿獻果,雙掌往外用力一震,漫說簡雲彤不易抗拒,隻怕當時就得喪命在掌下。

這位歐陽尚毅雙掌搭上沒往外展,卻藉著左腳往地上落的力量,雙掌往外一送,已把簡雲彤的身軀給送出去,倒著出去三步,才往地上一落,騰騰的往後倒退出兩步來,提氣挺身站住。這位泗水漁家簡雲彤羞得麵紅耳赤,隻得含羞帶愧向歐陽尚毅一抱拳道:“我簡雲彤學藝不精,歐陽香主掌下留情,咱們將來再會了!”跟著低頭仍然俠奔抱月回廊。

這裏歐陽尚毅方要向淮陽西嶽派發話,可是西嶽派掌門人這竟站起。因為簡雲彤此番這麽栽在當場,自己頗覺對不起師伯多指大師,才一移身,後麵座上已有人站起招呼了聲:“庵主且慢,我要在這位鳳尾幫領袖內三堂香主掌下學學高招,庵主你先讓我一場。”俠尼慈雲庵主一回頭,見過來的是老鏢師侯泰,自己不好說不叫他出去,遂點點頭道:“侯施主既要領教歐陽香主的武功,很好!貧尼略候不妨。”侯泰向掌門人略一致意,走出抱月回廊。

這位魯南老鏢師侯泰,在鏢行走江湖時,頗著聲望,朋友交的廣,眼界特別亮,現在已經退出鏢行。歐陽尚毅早有耳聞,頗敬重這位老英雄,一見他下來,遂慌忙跑了兩步道:“侯老師也要下場子談談手?我在下可不便過爭高低。我既敬重侯老為人,更服你的武功造詣,現在既這麽看得起我,歐陽尚毅我若是過分推辭不和侯老師過招,侯老師定要疑心我輕視別人,侯老師,我們以點到為止,請侯老師掌下留情吧!”

魯南老鏢師侯泰微微含笑道:“好吧!我侯泰是認定了這種機會難得,不自量的下場子來和歐陽香主領教,請你收著點,我隻要看出不成來,一定知難而退,絕不教香主你費事。請!”侯泰這個話說的簡潔明淨,暗中譏諷歐陽尚毅不用以這話來買好,我不領你這份人情,說話間竟身走進了所劃的圈子中。歐陽尚毅何嚐聽不出來?心說好個倔強老頭子,我歐陽尚毅是愛你的品格,你別認為你的功夫就足以管懾住我歐陽尚毅麽?隨著也走進了圈子當中。

老鏢師侯泰,以一手劈掛掌成名武林。為江湖所重,此時隻有仍用這種獨具特殊功夫的劈掛掌,來應付歐陽尚毅。彼此各立門戶之後,也仍然用方才曾勝過簡雲彤的通臂拳來對手拆招。這位侯老師這般年歲,精神矍爍,拳式一展開,手眼身步法,腕肘膝肩,真有不同凡俗的功夫,有不俗的傳授,一招一式,運用起來更顯出功夫的精粹。

歐陽香主見侯老鏢師有這種火候,也是暗中佩服。兩下裏一搭上手,歐陽尚毅對於侯泰的掌力,看出隻有一招比一招緊,一招比一招掌力重,漸漸把先前輕視之心減去,盡力把自己手底下的功夫也全施展出來。兩下裏見招拆招見式破式,歐陽尚毅存心原是不想和這位極富義氣的老鏢師再結嫌怨,隻是這位老鏢師動上手是真不肯客人,掌力重,招術快,並且沒有絲毫讓步之心,歐陽尚毅不由另作主張,自己再不趕緊分出輸贏勝負來,自己怕要誤在當場。

歐陽尚毅把身形掌勢這一變,侯老鏢師未免相形見絀,可是歐陽尚毅既已把大仁大義的話說在頭裏,就不便背棄自己的話,有失自己的身份,可是另打定主意:“憑自己一身所學不能不製服你倔強的老頭子,我就枉為鳳尾幫內三堂香主了。”歐陽尚毅此念一生,侯泰幾乎斷送了性命,才引出西嶽俠尼綿掌會神掌。

這位老師侯泰,以四十年的功夫自恃對付歐陽尚毅還成的了,一則歐陽尚毅是個極有城府的老江湖,更得名家傳授,自從武維揚重建鳳尾幫,再立內三堂,自己被選為天鳳堂香主,內三堂首座,是本幫最高地位,和龍頭幫主在平行之間,可是本幫中是以武功機智領率壇下的,那天罡手閔智和八步淩波胡玉笙全是不容易折服的,歐陽尚毅憑一身絕技,和那剛毅沉重的行為,漸漸的把胡玉笙、閔智全懾服住,所以歐陽尚毅在鳳尾幫中比較龍頭幫主還要孚眾望。

這次對付魯南老鏢師侯泰,原意不想和他多結怨毒,更因為素知這位老鏢師頗夠朋友,自己深願和他真作到以武會友,點到為止。自己的心意,想和兩派掌門人和幾位名震江湖的知名人物鬥鬥,如今這位老鏢師竟絲毫不領自己的情還不算,更遞上招,看老鏢師侯泰,非要和自己以武力相拚不可,勢逼處此,自己想保全他的臉麵,隻怕不大容易了。歐陽尚毅先前是隻把門戶封住,看看老鏢師的拳路究竟如何。

第一百三十四回 劃地對拳鐵蓑道示懲獻**孀

經過約二十餘招後,老鏢師已汗流滿麵,心想退走,又怕失卻臉麵,隻可強自應付。此時歐陽尚毅正用了一招“黑虎伸腰”,一雙掌齊出向老鏢師打來。老鏢師至此已筋疲力乏,明見歐陽尚毅撒手打來,一慌神再躲已自無及,隻可往後一仰。“砰”的一聲正打在老鏢師身上,歐陽尚毅此時見老鏢師已負重傷,正自一喜,忽見麵前站定一人,正在吩咐將老鏢師抬到飛鷲漁船養傷,來者正是慈雲庵主。

歐陽尚毅向庵主抱拳拱手道:“庵主的俠駕光臨可是肯對我在下賜教麽?”慈雲庵主點頭道:“貧尼看到歐陽香主這種精純的武功,實不易見。貧尼願在歐陽香主的掌下領教領教,也叫貧尼長長見識。”

歐陽尚毅哈哈一笑道:“庵主你要這麽說,我歐陽尚毅可不敢從命。我不過是武林末流,江湖後進,庵主是名震武林的西嶽派掌門人,我們這時能夠在你這方外大俠麵前親承教益,已覺欣喜萬分。若是庵主再那麽謙詞,使我們越發不敢妄行在庵主麵前領教了。”

慈雲庵主道:“既然歐陽香主這麽推崇貧尼,我們最好是一切脫俗,彼此不要再存客氣,率真一些。貧尼深願和香主印證印證武功,適才的劃地對掌,還要歐陽香主和貧尼走一趟,歐陽香主諒能慨允貧尼所請吧!”

歐陽尚毅道:“以我在下所知,庵主挾一身絕技,武功造詣已達爐火純青,我歐陽尚毅早已向往著庵主的鎮海伏波劍和沙門七寶珠。如今既然在這十二連環塢中親承教益,這是我們難得的幸遇,很盼望庵主在淨業山莊中露兩手絕技,叫我們也瞻仰瞻仰,庵主可肯一展絕學麽?”

慈雲庵主道:“歐陽香主,不要盡聽那無稽的傳言。貧尼哪又擅長什麽絕技?現在這種劃地對拳,我看歐陽香主你還未使所長,貧尼能在這裏領教領教於願已足,別的功夫,貧尼還不敢妄試。”

歐陽尚毅微微一笑道:“也好!我在下先領教領教庵主的西嶽派護山門的掌法,庵主請!”慈雲庵主所立處已是劃地對拳的周邊,一步已跨進了界限,那歐陽尚毅卻已縱身到了對麵,彼此對麵而立。歐陽尚毅一抱拳道:“庵主要掌下收著點,請發招。”歐陽尚毅話聲一落,左拳拱搭右掌虎口,身形往下塌,左右交錯,斜著往前進了三步往後再退半步,看關定式稍一沉。

慈雲庵主雙手合十,雙掌捧在胸前,右足一提一斜身往右取走式。庵主這一亮式,歐陽尚毅竟看不出庵主是哪一家拳法,可是庵主已看出歐陽尚毅竟以峨嵋少林嫡係開出門戶來,知道這才是本來麵目。自己把身形展動,要以碧竹庵沙門三十六式,來會他的少林十八羅漢手。這次的會鬥在難解難分之下,破壞鳳尾幫幫艦,身犯**行,罪在不赦的女屠戶竟呈現到武維揚的麵前。

可是庵主這趟拳術也真有不同之處,從一亮式就是雙掌合十,沙門拜佛式,身形往右盤下去,側身斜步,目瞬著歐陽尚毅。這位天鳳堂香主本應該踏中宮走洪門,直進取敵,隻是連人家的拳路家數全分不出來,哪還敢稍存輕敵之意?於是斜側身,也走邊鋒。兩下裏相背各自走開步眼,不過這點地方,按圓周不過二十四尺,兩下隻一放步,已經各轉了半周,彼此往回下一圈,不約而同的成了正對麵。

歐陽尚毅見庵主依然沒有進招之意,這種地方,兩下不能僵持著,歐陽尚毅口中說了聲:“庵主請發招。”人隨聲進,以矯捷的身形往前一縱,身到掌到,一遞招就是十八羅漢手的排山運掌,雙掌往庵主的中盤便打。庵主見他這一撒招,果然是少林正宗,莫怪這鳳尾幫中竟有沙門的高僧來為他助拳,認定他另有淵源,果然這位掌天鳳堂的香主歐陽尚毅竟是少林嫡係。此時一發招就是重手。庵主是雙手合一,雙掌往下一沉,雙掌往歐陽尚毅的腕口就切。

歐陽尚毅把雙臂往回一撤,身軀反往回下一撲,下盤是勾腿盤旋,慈雲這裏雙掌一沉,歐陽尚毅這一撤招,庵主雙掌仍往回下一合,仍成合十的式子。歐陽尚毅一變招,慈雲庵主身軀往下一沉,蓮台拜佛,雙掌往下一撲,這種力量,暗合著內家真力,莫說真被擊上,就是被這種掌風掃上,全夠對手撤的回去的。

歐陽尚毅這趟十八羅漢手得自真傳,實有驚人的造詣,一招一式全見功夫,勾腿盤旋往外一撒招,這位慈雲庵主不僅不撤招,反倒趁勢進招。這次庵主所發出的招術更自不同凡俗,處處全是重手,歐陽尚毅往回一帶下盤,盤掌繞步反擊俠尼的左側,慈雲庵主也把招術展開。

歐陽尚毅身軀一盤過來,灌穴手,照庵主的左肩窩便擊。慈雲庵主往外一封,左掌是向心掌,往歐陽尚毅的華蓋穴便打,歐陽尚毅一縮身讓過雙掌,倒踩七星步,身軀一個反回旋,又轉到慈雲庵主的背後,遞掌發招,雙陽遝手,直撲脊骨。

庵主雙掌打空,知道歐陽尚毅此時手底下絕不肯再留情,索性身形也不往回閃,也不轉身,迅捷的往下一煞腰,下邊腿腳原地不動,肥大的僧袍袍袖,半擰著身軀往後一抖,正抄著歐陽尚毅的雙掌下,雙掌在肥大僧袍中全變成點穴手,這手在沙門三十六式中名叫斬龍手,可是象庵主背著身子,上半身硬擰過來,沒有幾十年的功夫練不到,腰腿幾乎全折疊的了。這一手變化的這麽快,真出乎歐陽尚毅意料之外,簡直和歐陽尚毅形成同時發招。

這次歐陽尚毅已破出自己一身的成敗和俠尼一爭最後的輸贏。這一掌力量已用到,俠尼的斬龍手已遞空了,見歐陽尚毅已用撤手的招數,俠尼暗喝聲:“孽障,我慈雲老尼若是讓你獨自勝場,我們西嶽派的威名就算斷送盡了。”知道封是不容易把他這種重手法封出去,遂往左微一斜身,右掌往自己的右**一揮,暗用鐵琵琶之力,左掌同時往外一撒,用大摔碑手,直擊歐陽尚毅的華蓋。這兩下裏這次全用的是撒手招術,任憑誰的功夫怎麽高,也不容完全互相閃避的開。隻要一著了招,就得彼此受傷,誰也別想完全逃開。兩下裏齊一的動作,手底下的力量全用足了。

這時抱月回廊上的鳳尾幫天南逸叟武維揚那麽沉毅穩重,臨大敵不變色的,竟自急得忘形站起。豈止他,連鷹爪王也知道俠尼這次也不易保全。唉!均歎息站了起來,動手是刹那之間,就在兩下往外一撒招,突然花棚那邊,發出巨聲,有人大喊:“薄禮敬獻,接著!”花棚上“克嚓嚓”,竹竿“吱吱吱”二陣暴響,整個花棚晃動著幾乎倒下來,這一聲響得差異,歐陽尚毅心裏原就怕發生意外。信鴿傳報的連環塢外,分水關一帶,所過來的船隻,過分紮眼,形勢上十分不利。

此時在和西嶽俠尼分生死輸贏之下,突然發出這種巨聲,任你如何穩重,沉的住氣,也不敢再往下撒招,猛然雙足足踵一著力,身軀倒縱出來。就這樣俠尼雖也被這巨聲所驚,手底下一慢,可是兩下裏就在這各自一撤的工夫,雙掌互印一下。慈雲庵主的右手印了他半成力,歐陽尚毅的左掌指鋒也掃著了慈雲庵主的臂彎下。

兩下裏是同一的情形,不差上下,全覺得一條臂膀幾乎不能再動作,彼此全縱出劃地對拳的圓周外。這種動作和花棚上的巨響是同時,寫出來是得分層次的敘明。可是當時的事,可沒有絲毫喘息的間隙,就在這兩下裏一合一分之下,隨著花棚巨響的聲音,更聽得有人以冷峻的口吻說道:“掌內三堂的先不用這麽妄逞威風,先把門戶中的敗類清理好了再來稱雄道霸。”

這最後語聲,隻有花棚附近的人,和動手的歐陽尚毅、西嶽俠尼全聽見了,抱月回廊中就聽不真切了。可是在巨響發處,抱月回廊中的鳳尾幫以下,全在驚疑錯愕中站了起來,全知道群雄較技又生波折。內中可有人不待幫主的吩咐,從座上已經飛身縱起兩人,這兩人的身手矯捷異常,頭裏的是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的絕技,從抱月回廊中縱出來,微微一點地又複騰身縱起,隨著胡玉笙的後影正是海鳥吳青,也用燕子飛雲縱的輕功,直撲到花棚。

這時胡香主和吳青已經全翻到上麵,隻見這花棚的當中幾乎被砸塌了,一個黑布的袋子,撲在花棚的頂上。海鳥吳青道:“胡香主,這是什麽?”這時這黑布袋已經蠕動,胡玉笙搶步向前俯身一摸這布袋時,裏麵竟發出微微呻吟之聲。胡玉笙目光一瞬,“咳”的歎息了一聲,向海鳥吳青說聲:“把她捉下去。”海鳥吳青看出胡香主臉上變顏變色的,看出這其中已有文章,自己不便細問,趕緊把這布袋子提起,走到花棚邊上。

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已然飛縱到花棚上,是刑堂師海鳥吳青提著一個青布袋往下邊去,方要問是什麽事,海鳥吳青才要答話時,胡玉笙已然趕過來說道:“歐陽大哥,不必再問。這個布袋子就是我龍頭幫主丟人現眼的東西到了。大哥你趕緊搜一下子,咱們弟兄這十二連環塢眼看著就無法立足了。”歐陽尚毅道:“好!胡二弟,你下去了結這段事,事已至此無須再存顧忌,各盡各的力量吧。我倒要看看什麽人這麽藐視我們弟兄!”說罷縱躍如飛撲向迎門的假山樹叢一帶。

胡玉笙業已從花棚上下來,跟隨在海鳥吳青身後,低聲囑咐道:“把布袋擱在抱月回廊下,聽我的話風動手。”海鳥吳青此時也覺得十分可疑,這件事真有些令人難以思索了,來到抱月回廊前胡玉笙隻是沉著麵色向吳青道:“把布袋子口打開。”

自己卻轉身站在頭裏把抱月回廊那麵擋住,乘著一轉身的工夫,打了個手式,向吳青低聲說:“要是這個孽障,慢著點給她褪布袋。”海鳥吳青會意。把布袋口的繩子扣打開,赫然入目是散亂烏雲,一張紅撲撲的清水臉兒,正自一皺眉頭,一雙惺忪醉眼,黑長的眼睫毛一動,一泓秋水似的雙瞳,正和海鳥吳青的目光一碰!“哎喲”的一聲嬌呻,海鳥吳青不覺怦然心動,心頭跳個不住。可憐海鳥吳青,以一個昂藏的江湖豪客,竟在此日此時注定了他一生的命運完全要斷送在這**孀妙目之中,落個身敗名裂,骨化形銷,與**孀同歸於盡,這正是佛家所說的孽緣孽債。

嚇得海鳥吳青竟自把布袋口又蓋上。金雕堂香主胡玉笙一轉身,向抱月回廊上龍頭幫主道:“金雕堂胡玉笙報告,曾奉龍頭朱劄壇諭,凡屬本幫壇下弟子一律奉行,嚴拿曾掌涼星山西路十二舵糧台舵主陸羅錦雲,現在因為不易逃出浙南,竟有江湖同道把她擒獲,送進淨業山莊。現在嘉賓滿座,這種背叛幫規,罪在不赦的惡人,幫主勿庸再審問,把她交付刑堂處置了,以正幫規。幫主可能允許本座的請求麽?”

天南逸叟武維揚一看發話的,竟是淮陽派中最難惹的追雲手藍璧,武維揚忙答道:“藍大俠有什麽事賜教,自管講,不要客氣!”追雲手藍璧帶著輕屑的口吻說道:“武幫主,我們身入淨業山莊,是身居客位,你們貴幫的事我們不應管也不應問,隻是現在情形可不同,我們所來的人有的隨著到的,有的因為散在各處,就許後趕了來的,最令我們擔心的是我們俠義柬曾請到一位老英雄,這位老英雄接到俠義柬,曾給我們帶來信息,說是率領著他得意門徒趕奔浙南樂清東坪壩和我們會合,隻是直到如今並沒見這位老英雄到來。

這位老英雄是言而有信,既已答應我們到這裏來,中途雖遇見再重大的事也不肯去多管,定要實踐約言,隻是我們來到這裏,竟沒有他師徒一點消息,現在我們身入十二連環塢,對於這位好朋友音訊渺然,現在突然在淨業山莊有人扔進這麽個布袋來,我們頗有些疑心,是否就是我們那位老英雄,我們得看看。現在我們不敢拿好朋友當了活冤家,可是深怕別人拿我們當了活冤家。這沒有別的,任憑布袋中裝的是什麽,我們也得看看,武幫主你就多包涵吧!”

在追雲手藍璧的話聲未落中,也不知哪一位,竟說了聲:“藍老大要認親。”追雲手聽著發話的好似那子母離魂圈成名的活報應上官雲彤,趕到看他時正在拿著那大旱煙袋在裝煙,情形上看,連自己和武維揚說話全沒聽見似的,旁邊所坐的一班武林同道,有的差點笑出聲來。追雲手藍璧好生氣憤,自己吃了這個啞巴虧還不出話來。

天南逸叟武維揚聽了追雲手藍璧的話,哈哈一笑道:“好!藍大俠說的極是。本來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我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別人安的什麽心腸,這真難說。藍大俠要看看布袋中人,這容易。”遂向抱月回廊外的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胡玉笙道:“胡香主,藍大俠對於布袋中人已起疑心,我們不便令藍大俠心中不安。把他獻出來,叫藍大俠明白了,也免得我們落人家的責難。”

八步淩波胡玉笙知道這次的難堪依然是當著人來個十足的,事已到此,隻得把臉一板,隨向龍頭幫主答了聲:“遵諭。”複向海鳥吳青道:“把這廝架出來吧!”海鳥吳青原本就怕這手,這時依然叫自己動手,看胡玉笙的情形,分明是不叫壇下執役的弟兄動她。自己在情急之下,一眼找到抱月回廊中的兩個年歲最小的司香沈阿英、司燭沈阿雄。遂向上說道:“請幫主慈悲派阿英、阿雄幫忙。”底下也不解釋。

心說:你們這群猴兒崽子,裝傻的是故意裝傻,裝正經的也是一派光明正大,我看你們全是矯情,全是欺詐。藍老大明是問他淮陽幫師徒的事,那老猴兒崽子明是問問所請到的誰,可是他故意不答,此時這海鳥吳青又假撇清,自己不肯動手,任憑你們怎樣幹淨,隻這個**孀**,就足以要你們這群猴兒崽子的死命。

沈阿英、沈阿雄弟兄二人雖小,但也一樣懂得一切。聽得海鳥吳青偏偏照顧到自己身上,兩人彼此對看了一眼,隻不敢違背幫主的命令,怒目瞪了海鳥吳青一眼,走下抱月回廊,便來到近前。海鳥吳青自己莫名其妙的,今日怎麽這麽沒有一點鎮定力,隻往布袋前一湊,心頭隻是騰騰跳個不住,隻好按著精神,把布袋口張開,向身旁招呼:“阿英,阿雄把她架出來。”

這兩人一看,竟是個女人!兩人因為年歲小,先前幾年僅是在幫主身旁服役,沒有什麽接觸的事,對於本幫的人,隻於在十二連環塢服役的全認識,外壇各舵主每年才有一次朝主壇,多半不知不認識。對於女的,僅聽說西路上有這麽個人,沒見過,現在是聽這兩天主壇中傳說的情形,才略知大概。這女屠戶已犯重大幫規,罪在不赦,此時從布袋口一露出她來,沈阿英年歲大一點,暗罵了一聲:“喪氣!”

沈阿雄伸手把這女人的左臂抓著,沈阿英隻好抓右臂,兩人往起一架,這**孀的雙臂還捆著,海鳥吳青隻好往下給退這布袋,和**孀是正對麵。此時不僅海鳥吳青太以接近她,看著情形不對,連胡玉笙也覺著這死有餘辜的陸七娘情形不對。把她擒入淨業山莊,分明淮陽西嶽兩派中人,故意的想給鳳尾幫中極大的難堪,隻是這**孀絕不是容易對付的,既落在對手手中,也該是狼狽異常,如今她依然是滿麵脂粉,一臉酒意,這真是怪事!

這時海鳥吳青趁著阿英、阿雄兩人往起攙架的工夫,把黑布袋從上褪到腳下。沈阿英、沈阿雄這兩個孩子卻也真壞,暗恨刑堂師海鳥吳青無故的照顧他們,又懼著他素日的鐵麵無情,不敢帶出一些不願意的神色來。此時吳青正自把套著的布袋褪到腳下,隻是**孀的兩腳還瘸著,沈阿英、阿雄一使眼色,兩人同時架著女屠戶的雙臂,暗中一齊用力往起一托,往前一送,海鳥吳青正自俯身後一抬頭,女屠戶的身軀微往左偏了偏,下身是正往海鳥吳青的臉上撞來,自己竭力往右一甩頭,**孀的右腿已和自己的臉和右肩撞了一下,一股子熱香撲入鼻中,在同時一著急之下,右手往回下一擋女屠戶,手又按到她胸頭乳際,自己可撤出一步來。

這時八步淩波胡玉笙卻以嚴厲的語聲,向這裝模作樣的沈阿英、沈阿雄喝聲:“在壇前效力數年,還一點不留心,本幫的幫規壇規壇戒為祖師所遺,就是犯哪一條幫規,也要自己來領祖師的慈悲,自己領刑,用不著叫人費事,把她綁繩抖開,我們用不著局外人代勞。”沈阿英、沈阿雄齊聲答應了聲:“是。”明白胡玉笙因為這**孀是被人捆來的,鳳尾幫自有幫規來懲治本幫弟子,由局外人這麽給捆來,這是本幫的難堪侮辱。沈阿英、沈阿雄趕忙把**孀倒剪著的二臂鬆開。

這時抱月回廊中所有淮陽西嶽派以及鳳尾幫的各香主舵主,全是以驚奇的神色來看著這身犯重大幫規,竟自輾轉被她脫出手去的女屠戶陸七娘,尤其是掌福壽堂的雙掌翻天崔豐和掌分水關外壇糧台的雙手金鏢羅信,這兩人幾乎氣炸了肺。掌福壽堂崔香主自從在福壽堂令她立侮過書,反被她用薰香困倒,幾乎全喪命在她手裏,竟被她漏網逃出。

既顧全著三陰絕戶掌羅義的老命,又因為自己身為福壽堂堂主,處治不當,反險些被一個下流女人所毀,也是栽跟頭的事.何況所立侮過書又被她盜走(崔豐尚不知已落在淮陽派手中),自己無麵目向主壇陳訴,隻好吃了這個啞巴虧,把福壽堂的事沒敢聲張;可是監堂韋天佑因為所居離開他們很遠,地方很僻,事後才知道福壽堂出事,卻悄悄報告龍頭幫主,請幫主以緊急壇諭,嚴令浙南各舵一體協緝她押赴總舵趕緊處治,免得將來成為鳳尾幫的隱患。雙掌翻天崔豐深恨當時自己沒決斷把這**孀放走,貽無窮之患,追究起來,自己終難脫處治不當之咎。此時見這**孀終於落在對頭的手中,恨不得立刻把她碎屍萬段。

那雙手金鏢羅信,是個最務虛名最護短的主兒,自己因為自幼把她撫養起來,因為她而和三陰絕戶掌羅義全存了意見,把弟兄的情義全斷了,自己總認為是幫中弟兄嫉妒他一家在本幫,全掌權有地位,故意想排斥他們。自己雖則也想仔細偵問女屠戶陸七娘在涼星山一帶的情形,隻是這**孀哪肯說出自己**情形,在羅信麵前侍寵撒嬌,百般作態,羅信竟自被她瞞哄得死心塌地。

上麵刑堂師海鳥吳青立自斂抑著飛散的心神,向阿英、阿雄說了聲:“把她帶到回廊前,聽幫主的壇諭。”沈阿英、沈阿雄向**孀陸七娘喝聲:“走,到回廊前好叫老頭子慈悲你!”

陸七娘此時才把眼前一切情形看明白了,麵目才變色。自己從福壽堂逃出來,把那個被削去雙足已受宮刑的侯傑安置樂清附近去將養傷勢。可是她這種禍水,天生**賤,隻要沒有入幕之賓,立刻生趣毫無,竟在樂清把一個守軍卡子的弟兄,名叫劉鳳蛟的攏上手。

女屠戶也知道當時想離開浙南隻怕不那麽容易,索性挾著這個供她玩弄的劉鳳蚊匿居在東坪壩外,暗中探聽十二連環塢的情形和淮陽、西嶽兩派的信息。她明是自己作孽,不過不肯認帳,認定了這是淮陽、西嶽兩派害得她有家難奔,有國難投,自己拿定了主意,在離開浙南之前,相機再施辣手,總要把兩派中人收拾兩個解恨。哪知道這種惡念哪容得了她再施為?

可是也算她還有一段冤怨緣的因果沒了結,暗中竟被淮陽派一些前輩綴上她,絕不容她走開。若是沒有這位玄門劍客收拾她,她也逃不出她生父三陰絕戶掌羅義的手下。三陰絕戶掌羅義隻要踩跡著他這現世女兒,絕沒有半句話再說再問,一掌把她震死,這一來她倒多活幾時。

女屠戶匿居在東坪壩鎮外,昨夜正在和她這新歡飲酒取樂,被這位玄門劍客趕到,把劉鳳蛟立刻處死,把女屠戶點了暈穴,用布袋裝起,把她帶進十二連環塢。這位玄門劍客挾一身絕技,掩入淨業山莊,乘下麵一個會鬥緊要關頭時,飛升那刁鬥之上,伺機發動。直到歐陽尚毅要和西嶽俠尼動手之時猝然發動,把這個女屠戶閉住了的穴道先給散開了,把她擲到花棚上,自己撤身退下來,說了兩句譏誚的話,離開校武場,任憑天鳳堂香主再搜尋,哪裏會搜得出來?

這時女屠戶**孀陸七娘已知道這真到了自己最後關頭,萬想不到會被人擄進十二連環塢,隻怕眼前這淨業山莊就是自己玉殞香消,花殘月缺之時,這可不容易再逃了。方才從花棚被人提下來,已然醒轉,隻是在布袋中還沒十分清醒;自己已知道這是一場禍事,隻是究竟落在誰的手中,還不知道,動手的人太快,手法也真厲害,方發覺背後有人時,已然暈過去。

被沈阿英沈阿雄喝叱著,隻好慢慢站起;這時精神一弛,立刻邁步躊躇的往前走了幾步,往這回廊近處一跪,顫聲說道:“待罪弟子,掌涼星山十二艙糧台,陸羅錦雲求幫主慈悲!”武維揚被這種情勢所迫,隻好宣示出一番話來,哪知更招出對頭人的冷語相質,自己幾不能再留在此座。

天南逸叟武維揚遇到這種時候,隻好是板起麵目向下喝叱道:“羅錦雲,你身為鳳尾幫壇下弟子,蒙祖師的嘉惠,提拔你在涼星山掌糧台重舵,幫中對你是格外的恩惠,你饒不來好好報效,反倒觸犯十大幫規及護壇戒律,叛幫背道,欺師蔑祖,貪**好色,羅錦雲你是自己領罪?是等祖師的慈悲?按幫規壇戒,你是很清楚的,現在正當淨業山莊和嘉賓聚會,不能再開壇處治,你不自己領刑等什麽?”

女屠戶**孀陸七娘一聽幫主不開壇處治,這還有萬一的希望,遂故作滿麵淒涼,非常幽怨的向一上叩頭道:“幫主,你不要盡聽外麵的傳言。弟子不幸身為女流,生在江湖裏,都為苦命人。我比別的江湖道中人更苦,不幸嫁了丈夫,丈夫又為報效祖師喪了命,我作了未亡人……”

但說到這句,胡玉笙已自不耐,厲聲道:“羅錦雲,不必再饒舌,你縱舌粲蓮花,也休想再逃出十二連環塢,趕緊給我領刑!你再敢羈延,我甘受違壇規的處分,便替祖師慈悲你了!”女屠戶陸七娘把身軀一扭,眉峰緊蹙,帶著十分冤枉的形容,向胡香主臉上望著,叩了三個頭,慘然說道:“胡香主,你身為內三堂香主,要想處治我這麽個已入羅網的小鳥,不過一舉手之勞,如踩個螞蟻。你叫我死,我不敢反抗;隻是你身為內三堂香主,作事定能順天理人情,我這個苦命人落到這般地步,還惜什麽命。

我自入鳳尾幫,早已以身許幫,這條命已交付祖師,我還有什麽怕的,隻是我們幫規嚴,壇戒可怕,也得說真贓實犯,我身犯幫規是誰的見證?哪個的報告?隻要有當麵和我質對的,我不是新入幫的弟子,我比誰全明白,我隻要罪有應得,我情願自己動手,絕不叫別人費事。胡香主,你看祖師爺慈悲後人的麵上,容我在賢明恩待我的幫主麵前申訴完了,我再死也瞑目了。”胡玉笙從鼻孔中“哼”了一聲,暫忍著憤怒,要看幫主怎樣來處治她,自己也不願過分作這種惡人。

女屠戶“啊”了一聲,抬頭看了看雙手金鏢羅信,故作萬分委屈地說道:“伯父,你這可不對了。虎不食子,你雖不是我生身之父,可是比我生身之父還近。我生父練功夫練得把骨肉天倫全沒有了,我是你老夫婦撫養起來的,我一身功夫是你教的,嫁人是你出主意的,入幫效力也是你攜帶的。旁人變著法子來害你這苦命侄女,這種情形叫我百口莫贖,怎麽現在連至親骨肉還不容我?既不以疼女兒的心,破死而替我洗刷清白,反倒下井投石地說出這種恩斷義絕的話來。

伯父,現在你正好不用多管這種閑事,我鳳尾幫中是爺作爺當,兒作兒當,侄女縱有觸犯幫規的地方,也有一身當之,何必在我這行將就死的羅氏後代身上再作賤?伯父,你隻要不念一點骨肉之情,伯父你的事未必比侄女我強多少吧?那我隻好和伯父同歸於盡吧,索性把羅家這一門絕了倒幹淨!伯父你對這苦命侄女多開恩吧!”

女屠戶陸七娘這番陰損毒惡的話,把個雙手金鏢羅信氣的幾乎炸了肺,可是他這寶貝侄女是單刀直入的往致命處下口,羅信幹著急,真就不敢再發威。自己的私弊她是完全知道,隻要過於的和她暴躁,觀在她是有些豁出去了,真個把自己的事全抖露出來,雖不一定就把自己毀了,這個跟頭實在有些栽不起,當時氣得隻有怒叫聲:“好丫頭,你可氣死我了!”

女屠戶陸七娘向幫主叩頭道:“幫主,我蒙幫主的慈悲,憐我丈夫陸琦為報效而死,叫我掌西路十二舵糧台,我一個女弟子,能得總舵這麽信任,我縱然愚蠢,也不至那麽不自愛。隻是我一個年輕的寡婦,掌著西路各舵的大權,嫉恨我的大有人在。我這次從西路逃出來,幾乎落在和鳳尾幫為仇的手內,我陸家堡被焚,叫我孤掌難鳴。十二舵不肯容我這麽個女流,一再逼迫,我孤立無援之下,曾說過氣憤的話,我回到十二連環塢,定要求幫主徹查西路十二舵的真實情形,哪知別人恐怕我把實情全宣布了於他們不利,這才給我編排這些流言蜚語。幫主是能體察人情的人,我羅錦雲若不是女弟子,也不至於有這種事。

請幫主念在我實在是遭人誣蔑,到這時我是無可如何而已,幫主能多慈悲女弟子。我羅錦雲為祖師效力落到這種結果,我自己也不十分灰心。弟子現在是求死不求生,不過我得死個清白,死在幫主前。求幫主看在祖師的麵上慈悲弟子,隻要不盡以別人詆毀我的話,來判弟子的命運,我絕不惜這條蟻命,求幫主的慈悲吧!”說到這聲音越發宛轉,淚珠兒滾在嬌嫩的俏麵上,愈顯得如同帶雨梨花。

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胡玉笙,和抱月回廊中的青鸞堂香主、天罡手閔智全認為幫主這種處治是故意的作為。因為這女屠戶陸七娘的罪狀昭然,自己盤奔西路回來已有很充足的報告。

天鳳堂深宵議事的時候,也已經把她和已被處治的雙頭鳥薑建侯除名,隻待追還票布,隨時處治。現在大約是不願當著外人自暴其醜,隻是已看見那淮陽西嶽派的幾個難搪難惹的人麵上的神色,隻怕不好搪吧!果然在兩人默默盤算之間,女屠戶陸七娘叩頭之時,座上竟有人自言自語地說:“說慈悲?慈悲別忘了後患,傾國傾城又添上了傾幫,辦的好!”

武幫主和天罡手閔智離說話的人很近,聽得十分真切,目光瞬處,又是那雙環鎮遼東一一上官雲彤,可是他說完這兩句話,竟把頭扭轉去,向西嶽掌門人說話,武維揚暗罵:“匹夫,你用冷語譏人,這淨業山莊,要叫你好好出去,我誓不為人!”

抱月回廊下監視女屠戶陸七娘的胡香主,和刑堂海鳥吳青可聽不見回廊上的冷語譏人,正在要喝令把這**孀女屠戶陸七娘帶赴刑堂看管,話隻說出一半,抱月回廊已有人起立發話道:“武幫主,你先等等。”並向下招呼道:“胡香主,你先別這麽含含糊糊地把她弄走,等著咱兩下裏把話說明白了,你們的事你們自己去辦,我們絕不妄參一言。”

女屠戶陸七娘正慶幸隻要能夠緩死須臾,就有逃生之望,這時回廊中有人阻攔,再一看發話人,更不禁如同冷水澆頭,罵了聲:“藍矮子我和你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對頭!我已到了下地獄的時候。”

女屠戶想到這,恨得銀牙暗咬:“我陸七娘隻要還能夠生出十二連環塢,別人的恩怨我情願一筆勾銷,唯有藍矮子你,我不把你毀個家敗人亡死無葬身之地,我就枉稱女屠戶了。”

回廊上發話的正是淮陽派有力的人物、燕趙雙俠中的矮金剛藍和。矮金剛藍和見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有意把女屠戶的惡行掩蔽,把淮陽西嶽兩位掌門人,形成以堂堂兩派掌門人,竟不能容一個鳳尾幫女弟子。這種狡猾的手段,自己焉肯容他這麽含糊閃避,這才站起來答話。他把人攔住,才向天南逸叟武維揚道:“武幫主,貴幫涼星山掌西路總糧台的十二舵陸舵主,以一個壇下女弟子能掌貴幫這麽重要舵口,定是才堪重任。

隻是這樣陸舵主所行所為,與我們太有牽連,以我們掌門人的行為和西嶽慈雲南主行道江湖的行徑,豈能對於一個江湖女流下那狠心辣手?現在請武幫主令這位陸舵主當眾宣布我們挑她涼星山舵的真相,若是這麽含糊的由貴幫處治她,也教江湖道中人笑我們不能容人。”

第一百三十五回 眾怒難犯女屠戶領死入刑堂

天南逸叟武維揚對於擄劫司徒謙的事還真不知道,不過女屠戶的**行醜事,天罡手閔智和查辦雙頭鳥的刑堂師父們全報告過。這時聽到矮金剛藍和這麽當麵追問涼星山的事,遂也憤然說道:“據我看藍二俠可以毋須再過事追究,這等敗類是我鳳尾幫全幫之羞。我鳳尾幫中尚沒有縱容壇下弟子破壞幫規的惡劣行為,現在我毋須再問,隻把她早早處置了,免得誤我們的大事!”武維揚知道這次要不把她趕緊解決了,定要招出極大的難堪來。說到這,這就要請竹符立刻處置。

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突然站起來,向藍二俠道:“我有幾句話向武幫主請教請教。”隨向武維揚道:“武幫主,我們以江湖道義相見,兩家的事尚未說清,再有這樣含沙射影的事加在那方麵,誰也不肯甘心忍受。貴幫涼星山陸舵主以一個女弟子,受幫主重托掌著貴幫重舵,我不敢恭維這位女舵主,隻憑她這江湖匪號‘女屠戶’三字,鳳尾幫中就不宜容留。

可是她竟作些傷天害理的事,以武幫主掌著龍頭主舵下,竟會沒有早日發覺,這足見這位舵主的手段如何!江湖道上無論哪一幫、哪一會、哪一門、哪一派,幫規、門規大同小異,全不外以得藝忘本、欺師滅祖、不孝不義、貪**好色為最重的戒條。無論任何門戶中全不肯容這種門弟子存留,一經觸犯,有時比國法處治的還嚴,這是凡在江湖上行走的朋友,沒有不知道的吧!

這位陸舵主身犯江湖大忌,她自身多行不義,甘心作惡,貴幫主不處治她,隻怕江湖道中人已經難容;她竟敢把我淮陽派門戶中弟子司徒謙脅入陸家堡。武幫主,你要知道我淮上清風堡綠竹塘收徒至嚴,成全出來一個少年門徒談何容易?我這門弟子幾乎斷送在她手中。武幫主,事情不擠到這,我王道隆實不願談這敗壞幫規、貽羞門戶的事!隻是我淮陽派中三代的清名,幾乎全毀在陸舵主手底下。

鷹爪王這番話是軟中硬,武維揚任憑怎樣老辣也覺得有些難堪。女屠戶陸七娘聽到這淮陽派掌門人嚴辭質問,這女**孀的狡詐聰明可十分過人,在驚惶恐懼中她可沒忘了拿主意。她從幫主一發話以及現在的神色上,已察覺出幫主絕沒有留自己之心,隻是這種臉麵他有些丟不起,自己不伺隙進攻,放鬆了一步,就要把自己僅餘的一分希望斷送了。

她想到這,再不遲疑把機會錯過,往起一挺身,用那嫩如春蔥的手,駢雙指一捐鷹爪王道:“可惜你這般年歲,身為淮陽派掌門人,竟對一個已在孀居的女人說出這種誣蔑的話來!我羅錦雲既在鳳尾幫下作女弟子,就要以死報效我們祖師。不錯!你那門下姓司徒的弟子,落在我們手中,你可別忘了,那時我鳳尾幫中人不動你們,你們也不肯再罷手。

王道隆,你還少說了一件事,西嶽派的門下又何嚐逃出我們的手下?那時各走極端,隻要各憑自己的本領較量。王道隆,你們以堂堂淮陽西嶽兩派的掌門人領率的門弟子,栽在我一個女流手中,你們夠栽的了!現在竟出此下策,來用這種誣蔑語言,好掩飾你們的羞愧,隻是我雖是和你們為仇,你們也要為你們掌門人的尊嚴想想,是否應該對一個女流這麽不顧天理的來侮辱欺淩?我羅錦雲縱然被幫規處治了,我至死不能忘你們的好處!”

女屠戶陸七娘這番倒打一耙的血口反誣,淮陽派掌門人是多麽持躬謹嚴的人,哪聽得慣這種**孀狡辯。冷笑一聲,向武維揚道:“武幫主,貴幫陸舵主這番話叫我王道隆好生慚愧!我一個江湖上這般年歲的人,對於一個鳳尾幫的女弟子這麽不能容忍,盡情誣蔑,怎叫她不以死相拚?隻是武幫主,我這般年歲,在江湖上這些年來,尚還沒敢稍背江湖道義。現在聽貴幫陸舵主的意思,必須給她一個真憑實據。我隻請問武幫主,是否非得我提出真憑實據才肯甘心,也免得武幫主的壇下香主、舵主們的不服麽?”

天南逸叟武維揚率然答道:“王老師既為武林名家,更掌著淮陽派正大門戶,我焉能有甚麽不信任的地方?陸羅錦雲的行為不檢,犯重大幫規,我們焉能再存姑息之心?全是她不肯公然承認她的罪狀。我身為龍頭主舵,要是處治她哪還能容她狡辯,老師父們在天鳳堂所見,定可知道我武維揚對於幫中弟子,絕不容他們逞他們的狡詐詭謀!隻是這陸羅錦雲既是女弟子,我武維揚要叫她死得甘心。王老師,我們現在淨業山莊尚有未了的事,不必因她一人耽誤我們的大事,我倒要在我們事完之後,開壇逐條審問她。與貴派的事,我自能還王老師個公道,王老師以為如何?”

鷹爪王此時怫然震怒說道:“武幫主,我們兩下較技淨業山莊的事,沒什麽早晚,現在即或隻就這件事情追究一下,也倒值得。我隻請問陸舵主,我們兩派門人落在你的手中,那固然怨他們經師不到,學藝不精。那時你就是當時把他們命廢了,是他們自己無能,怨不得他人。隻是小徒們被擒後,陸舵主把小徒司徒謙擄進了陸家堡,把西嶽派女弟子另囚在別處,單把一個少年弄進她寢室,以酒色引誘,是何居心?”

鷹爪王底下的話還沒說完,那女屠戶**孀陸七娘已橫截著話風道:“我看王老師你還是口角上多積一些陰功為是。實不相瞞,既已和你兩家成敵對行為,那時你陸舵主也沒想再令你們好好出我西路十二舵的轄境,這才設法誘取你們這次下江南的實力究有多大,我羅錦雲不在你們少年身上用此手段他焉肯……”

**孀陸七娘這些話沒說完,西嶽俠尼憤然起立一聲斷喝道:“孽障,你真是信口胡雲,藐視沒有人敢如何你麽?貧尼自掌西嶽門戶以來,就沒容過象你這樣作惡的孽障!現在你自以為來到淨業山莊,貧尼的鎮海伏波劍就斬你不得了麽?孽障!貧尼情願把西嶽派扔在淨業山莊,也叫你逃不出我的劍下。

那神女峰頭陸氏清修庵是你藏垢納汙之地,你把司徒謙用藥酒灌醉,要作傷天害理的事,是否淮陽派掌門人一人所見?有目共睹的事,你尚敢當場狡辯,反唇相譏;來在淨業山莊,還要給你拿出憑證來,憑證盡在,不過我兩派門下弟子全是清白之身,豈肯和你這形同禽獸的惡魔對質,你挾那少年入神女峰又該怎麽講?”

女屠戶**孀陸七娘這時麵色倏變,兩道細長的眉毛一挑,望著西嶽俠尼恨聲說道:“慈雲老尼,你是佛門弟子,我羅錦雲雖是在家人,但是我年輕輕的作了未亡人,我正為是知道我一身的冤孽過重,這才在神女峰頭,起建陸氏清修庵。難道世上隻當了尼姑才準修行,我這半邊人佛門中就不許懺悔了麽?

慈雲老尼,你說的什麽事我一概不知,我羅錦雲如今落到淨業山莊,我算是認了命。不過你鎮海伏波劍雖利,隻是如今有些用晚了,陸家堡有本領自能由你施為,如今身八十二連環塢,淨業山莊裏把你們待若上賓,隻憑你們這兩個不能容人的一男一女,勾串合謀的來毀我,竟敢在淨業山莊殺戮鳳尾幫壇下弟子,你把鳳尾幫也太看成烏合之眾!

女屠戶陸七娘這番狡惡的話,給淮陽、西嶽、鳳尾幫已燃起的烈焰上又給澆了一桶油一樣,這種話既毒且惡,任憑多麽精明幹練,也是當局者迷。這兩位掌門人在憤怒之下,越發的把一件最重要的事忘掉,**孀口口聲聲要給她個真憑實據才甘服,這種情形就是令司徒謙、修性和她當麵對質,她也仗著伶牙俐齒不肯認帳。

西嶽俠尼雖是佛門弟子,數十年修為,把火興已滅了許多,但是此時竟不能除掉這麽為害江湖的**孀**,更兼武維揚的情形尤其令人難耐,他明是能阻止這**孀無理的情形,他偏偏任她這麽反唇抵賴。庵主竟不能再忍耐下去,向替自己捧劍的六弟子修慧一點首,一指那鎮海伏波劍,修慧捧劍向前,庵主一手挽劍柄,扭頭向下喝叱道:“作惡多端的**孀惡婦,你就看西嶽老尼斬你不得麽?我寧沾汙我寶刀也要替江湖除害,阻我者,甘願與之共存亡。”俠尼說到這,毫無顧慮的一軋崩簧,“嗆”的一聲,聲若龍吟,把鎮海伏波劍抽出劍鞘。

鳳尾幫這邊,天南逸叟武維揚“唔”的一聲怒吼,連香主、舵主站起來六七位來,夾著一陣兵刃“磕磕”的聲音,俠尼隻要一縱身出去,就要演成了凶殺惡鬥。

胡玉笙香主尚在**孀身後站著,也拿定了主意,隻要西嶽俠尼往外一闖,立刻一掌先把**孀陸七娘震死,索性叫她始終沒有口供,也不叫她死在俠尼的劍下。這正是:“媚眼**情波,泛濫成洶濤駭浪;櫻唇含妙舌,能吐出血雨腥風。”這種情形之下,是各走極端,西嶽俠尼認為隻有以武功來解決當時這種局麵。

在這刹那之間,竟躥出一人,橫擋在西嶽俠尼慈雲庵主麵前,帶著冷譏熱諷的口吻說道:“庵主是佛門得道的高僧,何至這點事就不能忍耐,你鎮海伏波劍是西嶽至上至尊的鎮庵之寶,不怕汙了它麽?她逃不出我們手去,收拾這種破爛不值一顧的東西,還是我藍老大來的慣,庵主你就把劍收了,請你少安毋躁,早晚還會用它不上麽?”西嶽俠尼此時見追雲手藍璧竟自作出輕易沒有的舉動,知道足夠武維揚搪的,自己隻得帶著無可如何的怒色,徐徐坐下,把鎮海伏波劍放在身旁的竹幾上,倒要聽聽追雲手藍璧怎樣對付武維揚。

追雲手藍璧惡狠狠瞪了他一眼,武幫主被他這話說的好生難堪。本來這邊在庵主一亮鎮海伏波劍,鳳尾幫這邊先後站起四位來,並且勢子很疾,連亮兵刃帶起坐的慌,帶著竹幾全晃動。這位上官雲彤從旁邊一說俏皮話,武維揚好生難堪,明知道追雲手藍璧必有一番話講,卻先扭頭喝叱:“未奉本幫主命令,不得擅自行動,望壇下弟兄們謹守壇規,毋自取辱!”

這時追雲手藍璧向天南逸叟武維揚道:“武幫主,現在你門下弟子身犯幫規,已為江湖共棄,這種敗類,要是再容她在人世上多活一日,就多造一分罪孽,武幫主,你已是久曆江湖的人,難道還要非要為一個無行的女弟子,把鳳尾幫的清名置於不顧,寧冒江湖的眾怒,圖全這無足輕重的顏麵?

武幫主,我們既在江湖行道,對於這人神共棄,天理難容的惡魔,任她逞狡計詭謀逃出手去,誰肯這麽甘心?慈雲庵主自掌西嶽派以來,本著開派祖師所遺門規,行道江湖,積修功德,嫉惡如仇,不過律己謹嚴,從不肯輕作意氣用事的事。貴幫這位陸舵主的惡行昭著,武幫主你不從嚴懲處她,這麽含胡打發走,何以孚眾望?創幫立敦,總要從大處著想,現在你武幫主若非要我們對這位舵主拿出真憑實據來,那也很容易;隻怕那時鳳尾幫的威望更要叫這位陸舵主斷送個幹幹淨淨,未免不值?”追雲手藍璧這番話說得和他平日那種冷酷酸刻又是兩樣,不過也實夠這位堂堂鳳尾幫主受的了。追雲手藍璧話說完,把兩手倒背著,眼望著武幫主等他答話。

天南逸叟武維揚在這種情勢下,自己暗自打著主張,明知道眼前的事自己先落個栽在人家手內。無論如何,既已把話說在頭裏,任憑他現在落個血濺淨業山莊也得算著。自己曆來沒有後悔的事,遂毅然答道:“藍大俠,你這番話,我武維揚很明白,你這是為我鳳尾幫的全幫的威名計,我哪能不感謝!不過庵主盛怒之下,要亮劍斬我壇下弟子,這是我鳳尾幫創幫以來所沒見過的事,居然要在我武維揚麵前作出來。

我自認我在本幫祖師座下罪大惡極,必是我沒有掌龍頭主座之能,統轄全幫之力,幫規不振,威力不行,我武維揚還有何麵目再掌龍頭?所以在庵主亮劍之下,我壇下竟敢破壞壇規,在我淨業山莊中竟敢這麽目無我這龍頭幫主,我還使甚麽主舵的威權,講甚麽幫規壇戒?

隻有任憑兩下力量一決強存弱死,叫這淨業山莊先弄個水流花謝,不然我也得把這鳳尾幫解散了,免得早晚也是一敗塗地。現在我武維揚沒有別的可說,咱們以武會友的事,要是還要繼續較量,把這鳳尾幫的敗類陸羅錦雲暫時交刑堂看管,我武維揚仍須以幫規處治她,倒要看看我秉承的師祖清規,是否能審出她的真實罪狀了若是一定要挾我武維揚立時在淨業山莊群雄盛會上立斬此婦,我武維揚不敢從命,隻有任憑他人動手吧。我們淨業山莊以武會友的事也隻好就此罷手,改日再談。

追雲手冷笑一聲道:“武幫主,你這麽講我倒明白了。無論如何,鳳尾幫中的弟子就不許他人妄動一指,幫主自有權衡,這倒是我江湖的一種風尚。不過今日的事,要請你武幫主例外一次。我藍老大不敢藐視人,隻是貴幫這位女弟子陸羅錦雲,那份機智多謀,以我兩派中人竟不是她對手,屢次被她逃出手去。現在居然有武林同道,伸武林正義,總要把她送進十二連環塢淨業山莊,我們追緝她還追緝不著,現在眼看著她,叫她離開我們的掌握,我們焉肯甘心?

何況我淮陽、西嶽兩派,和鳳尾幫的事三日總要解決,我們還要請武幫主實踐諾言。我們無論如何,今日退出十二連環塢,這位陸舵主就不能再逃出武幫主手去,我藍老大認為恐怕有些靠不住,我們要請幫主給個了斷。”

追雲手藍璧這種話說得武維揚好生憤怒,率然答道:“藍大俠,你這樣講話,我武維揚實在不敢領教了!藍大俠,你現在來在十二連環塢中,是身居客位,不能過分幹涉我鳳尾幫中的事。我正幫規、立壇戒是我這掌幫的份內事,我處治我壇下弟子是我鳳尾幫的事,多厚的交情不應當參與,若以曾經和貴派有牽連就要追我當時處治,這來免不近人情。

現在我們直截了當來講,我武維揚對於鳳尾幫統率下一百餘舵,能叫他們唯令是行,就仗著我們祖師的慈悲,力行幫規,謹遵壇戒,觸犯幫規壇戒的沒有能逃出我掌握的,我們可不敢以威力服人,總要叫他們衷心折服,自就刑誅。現在淨業山莊不是我正幫規之時,開壇處治之地。

藍大俠既是不信任我武維揚有解決陸羅錦雲之力,我武維揚也不用再忝顏再辯,隻問這陸羅錦雲是貴派中哪位老師把她送進淨業山莊,還請他親自帶走,隻要出了我十二連環塢,任憑他處治。我武維揚有力量,把她要回十二連環塢;沒有力量要回來,我從此解散鳳尾幫退出江湖,從此再不叫朋友們見到我武維揚三字。或者把她的惡行證據給拿出來,稍息眾怒,我情願用她的血來洗她的罪惡,舍此而外,我武維揚絕難從命!”

武維揚這番話說出來,兩下已入僵局。追雲手藍璧暗罵:好個不識好歹的老猴兒崽子!給你找個台階,你不買我藍老大的人情,難道我們真就不敢和你們這群猴兒崽子熱鬧的來一場麽?追雲手藍璧默念不過刹那之間,心念一動,口中已在說了個“好”字,底下的話沒脫口,在他身後一聲狂笑,這種喉音聽得非常刺耳。

這狂笑發話的,正是矮金剛藍和,武維揚順手指處一看,從花棚旁轉過來的,正是乾山歸雲堡續命神醫萬柳堂。此時這位萬堡主卻是變往日安詳態度,腳下走的很是匆忙,隻是萬柳堂對於這裏的情形尚在絲毫不知,趕到來到抱月回廊前,看到**孀女屠戶跪在這裏,沈阿英、沈阿雄站在一旁監視著,八步淩波胡玉笙也站在**孀的身後,正在怒目而視的,那回廊上的情形尤其看著詫異,武維揚和歐陽尚毅、天罡手閔智全站起,那往南一排的座上,除了那少林僧和幾位鳳尾幫以外的朋友,全顯著要立時發動,更有幾家香主舵主全在按著兵刃。

本派的追雲手藍璧,竟自站在俠尼慈雲庵主麵前,口講指劃的不知講些什麽,可是場子中反倒把較量武功停頓下來,這時那所有值役的幫匪也全在驚惶變色的注視著場子裏,續命神醫萬柳堂來到近前,八步淩波胡玉笙抱拳拱手的向續命神醫萬柳堂道:“萬老師,受傷的人沒有危險麽?”

續命神醫萬柳堂抱拳回禮道:“有勞胡香主掛念,還沒有多大妨礙。”這時萬柳堂答著八步淩波胡玉笙的話,腳下可沒有停留,不過卻惡狠狠盯了**孀陸七娘一眼,仍然緊走上了抱月回廊的台階,追雲手藍璧卻迎頭說道:“萬師弟,這件事得你來作個了斷……”

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卻截著藍大俠的話不叫他講下去,已招呼聲:“萬師弟。”那鳳尾幫主和閔智等雖聽出這萬柳堂一回來,對於**孀陸七娘的事定有許多花樣,隻是身居主位不能失禮,向萬柳堂抱拳招呼道:“萬老師太辛苦了,受傷的人可不妨事麽?”

這一來三方同時發話,誰也不能再說下去。萬柳堂隻得向武維揚和香主們作浮泛的周旋,轉身來向追雲手藍璧道:“師兄有何賜教?”掌門人已在招呼:“萬師弟你這來,我這有點小事,待你商量。”掌門人此時已然憶起福壽堂**孀所立供狀,這足以製**孀的死命,更足以製這狡詐的武維揚。

追雲手藍璧雖然是福壽堂沒有他在場,當夜的事他是早已聽藍和暗中說與了他。不過這供狀是否還有可以狡展之處尚未可知。當時是想著從萬堡主手中要出來,要當麵看過後當眾宣讀,給武維揚個最大難堪,索性叫他栽足了。可是萬柳堂是另有事要說與掌門人和西嶽俠尼,所以對於追雲手的招呼不肯停留,竟自趨向掌門人麵前。

追雲手才待向武維揚再逗兩句把他扣住了,哪知那窮酸似的活報應上官雲彤卻直截了當的向追雲手藍璧招呼道:“藍老大,別趁火打劫。你們哥兩個對於一個下流的女人這麽死咬住不肯放口,你也不嫌喪氣?救苦救難的慣用金針續命的來了,你還不坐下去等什麽?少時你看看人家這一針見血的本領拿出來,準比你們弟兄高明的多,請你不用再這麽關心了!”追雲手藍璧哧的一笑,向上官雲彤點點頭,帶著譏諷的語調答道:“好!咱們有話少時再說。”暗中卻罵這活報應,你這麽拿我燕趙雙俠墊牙,我豈肯與你幹休!自己卻轉回座位。

活報應上官雲彤這番話在當時算是廢話,隻是他說的固然是廢話,續命神醫萬柳堂竟得在上官雲彤說這片沒用的話時,把內港口飛鷲船隊上的情形,匆遽的向掌門人道:“師兄,我們受傷人還不要緊,隻是十二連環塢中形勢十分不好,我們必須趕緊和他解決了。我們飛鷲船隊全深入他腹地,船上又有受傷人,我們畫虎難畫骨,他們是否另有惡念,我們不得不防。”鷹爪王憤然說道:“師弟,何所見而雲然?難道武維揚還敢對我們另施機詐毒辣手段麽?”

萬柳堂道:“現在是無法斷定。隻這淨業山莊任什麽看不出來,那內港口一帶二十八宿護壇船幫,差不多全部凋動,隻是外麵紅旗報事快遞,僅僅在我治傷的一刹那,已見了四次。來船是非要登岸到裏麵報告,卻被那守港的護壇二十八宿隊阻擋住,不過天空的信鴿一隻跟一隻的飛進來,可是多半在港口落下去。我在艙中隔窗默察他們情形,有什麽舉動也就在眼前吧!”

鷹爪王眉頭一皺,微搖了搖頭道:“我們現在任憑他怎樣安排,也隻好把眼前的事應付下來再計其他。果然真有其他不顧江湖道義的行為,萬師弟,我們願與之偕亡!”萬柳堂回頭看了看,見活報應上官雲彤正在和武維揚故意糾纏著,遂又低低向鷹爪王道:“我們飛鷲船隊四周已密布了船幫,大約他們是沒有好意了。我已然把我們飛鷲船隊的水手全暗中布置了一下,倘遇變生不測時,隻準我們兩側艙中用排弩護船,不候我們接應到了,不準和幫匪正麵對敵。受傷的船隻在當中,兩邊大小船隻雙重的圍繞著,猝然間還不致被他們得手。”

鷹爪王此時也沒有其他的辦法,見這惱人的天氣,陰雲雷聲點綴著,又聽得續命神醫萬柳堂一報告外麵的情形,十分著急。隻得先就眼前的事匆遽的向萬柳堂說:“現在顧不了許多,不拿出那鐵證來無法折服武維揚。

往回廊外看了看那**孀陸七娘,萬柳堂劍眉一挑道:“我自有主張,師兄不用管了。”萬柳堂轉身走向兩邊座列的當中一站,向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發話。正是險象環生,危機四伏,惡魔未除,反促成一段孽緣,為燕趙雙俠隱伏一場滅門大禍!

續命神醫萬柳堂,立刻向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抱拳拱手道:“武幫主,萬柳堂有一點事要求,望幫主慨允。”

天南逸叟武維揚不知萬柳堂葫蘆裏裝的什麽藥,不得不先示客氣,遂也拱手答道:“萬老師不要客氣,有什麽事隻管賜教。”萬柳堂道:“敝派受傷人得由妥人照料,現在請西嶽門下簡雲彤師父回船照料,故此請武幫主傳諭放行,武幫主可能答應我們的請求麽?”

天南逸叟武維揚道:“萬堡主太客氣了,我武維揚對於老師父們哪敢有留難之意,隻為各處駐守的弟兄恐有誤會開罪之處,反多不便,故此必要派人出入護送,絕無他意。”

續命神醫萬柳堂跟著向泗水漁家簡雲彤一點首,簡武師已聽見萬柳堂的話,自己也很願回去,因為這次自己奉多指大師統率泗水飛鷺船隊,也怕有什麽疏失,無麵目去見大師,趕緊來到近前。萬柳堂也不用囑咐什麽,回船後隻要一看那裏的情形,自能了然一切。這時他向簡雲彤說了聲:“請簡老師回船隊照料一切,這裏事自有我們辦理,不用再回來了。”泗水漁家簡雲彤立刻答應了聲:“好吧!”武幫主那裏很爽快的派執堂師,執竹符陪同簡武師出抱月回廊,竟奔淨業山莊外走去。

續命神醫萬柳堂容泗水漁家走後,向武維揚道:“武幫主,我萬柳堂有兩句話說出來,請武幫主自己忖量,我們全是江湖道中人,就得本著江湖道的習慣和道義來行事。武幫主,這女屠戶陸羅錦雲在涼星山所為,不僅有背貴幫的幫規,她縱欲荒**,更招江湖大忌。幫主若說尚無所聞,那實在是違心之言。以武幫主執掌龍頭主座,掌全幫的大權,不會不注意到各舵的行為。

這位貴壇下的情形,實不能再容她再在江湖上造孽。清理門戶是江湖各派中光明正大的事,不獨沒什麽損本門的尊嚴體麵,實足以折服群眾。武幫主定要以贓證來壓本幫的眾口,不肯立時除掉她,是否也認為她有負屈含冤之處?武幫主若是非叫我們舉出贓證來才肯立時處治,這件事我看那麽辦起來,不大怎麽高明。我們這班武林中人,嫉惡如仇,這種惡魔焉能再留她?武幫主何不勉符眾意,立時處治。若是非待把她真贓實據拿出來,那一來隻怕彼此全有不利,武幫主,你是十分曠達的人,兩下各走極端,誰又肯輕於放手呢!”

陸羅錦雲既犯幫規,又招外派的仇視,我焉能為她一人破壞我鳳尾幫的威名,得罪於武林同道。隻是淨業山莊不是我正幫規之地,陸羅錦雲更多方狡辯,要請淮陽西嶽派給她個真贓實犯的證據,空口這麽誣蔑她一個居孀的女流,死不甘心!萬堡主,我倒不肯信任她這種狡詐欺人的伎倆,我倒要以我鳳尾幫的幫規壇戒來給她個口服心服,死而無怨。不想西嶽派門人竟自認為我武維揚仍存姑息之意,這未免辱我太甚!萬老師,今日淨業山莊中我不能執行幫規壇戒,我還有何麵目忝掌龍頭?”

續命神醫萬柳堂聽出武維揚這種說法,依然是不準別人在他主舵上侮及他壇下弟子,遂冷笑一聲道:“武幫主,你要想給這作惡多端的女人個真憑實據又有何難?”說話間從襄中取出一紙柬帖,折疊著,萬柳堂卻用雙指鉗著一舉,反向掌福壽堂的香主雙掌翻天崔豐道:“崔香主,福壽堂中陸羅錦雲所有的惡行,崔香主為何緘口不言?難道身為鳳尾幫退隱香主,就許縱容這種欺天滅理的壇下去造孽,故作癡聾,不肯主持正義了麽?”

矮金剛藍和卻沒容萬柳堂的話落聲,隔座招呼道:“萬師弟,何必再多事牽纏,你把那紙帖兒當眾讀一遍,倒叫人家也全明白明白,免得我們落個不能容人的怨言。”

藍二俠發話的時候,那掌福壽堂的雙掌翻天崔豐已急得麵紅耳赤,自己隻疑當日夜間女**孀所立的供狀已被她盜走,萬沒料到竟落在淮陽派手中。這一來崔豐這裏已經無麵目見本幫壇下一班同壇師友,連幫主這麽不顧一切的要為本幫存顏麵,這紙供狀一現出來,真使鳳尾幫整個幫威斷送無遺,隻是此時急切之間竟自束手無策。可是幫主對於這件事還知道不清楚,驚惶中隻得向萬柳堂道:“萬老師身為成名的俠義道,對於這樣作惡多端的惡魔,固然應該立時誅戮,以維江湖正義,隻是還盼望萬老師為她稍留一些餘地,這網內之魚,難道還怕她脫出手去麽?”雙掌翻天崔豐說這話,語帶雙關,是分明示意萬柳堂要稍留他人的餘地。

可是崔豐說這話時沒有阻擋住萬柳堂的當場淩辱,反倒招出本幫人責難,天罡手閔智那裏已經怒不可遏,怒目向雙掌翻天崔豐道:“崔香主,本幫壇下弟子,身犯幫規,自有幫規處治,江湖道上哪一門哪一派也難免有不肖門徒,貽羞門戶。

我們不過對朋友麵前稍致慚愧之情,表示我們統轄無方而已,難道我們真為一個壇下弟子就把整個鳳尾幫的威名不要了麽?”天罡手說到這扭轉頭來,不再理那掌福壽堂香主崔豐,徑自向武幫主道:“現在不便為這些事徑自耽延,這裏尚有人向淮陽、西嶽兩派成名的師父們領教,請幫主盡管向他兩家擔承一切,趕緊把陸羅錦雲押下去看管,淮陽、西嶽兩派有認為處治不當,盡管請下來,以武功一分曲直,我想現在也隻有這麽辦爽快吧?”

武維揚伸手接過去,這時八步淩波胡玉笙、青彎堂香主閔智,一左一右的從旁邊也隨著看這紙帖。武維揚把這字帖看完麵色鐵青,雙眉一挑,麵籠殺機,胡玉笙和天罡手閔智變顏變色的氣沮神喪,雙掌翻天崔豐卻低著頭不再抬頭。天南逸叟武維揚向萬柳堂一拱手道:“萬堡主,厚愛我武維揚,我願領盛情,萬堡主請坐,我好發付她。”萬柳堂依然冷冷的說了聲:“任憑尊便。”轉身歸座,不再管他。

天南逸叟武維揚把那紙帖帶怒遞與了歐陽尚毅,厲聲向下喝叱道:“陸羅錦雲身犯五不赦幫規,本應重刑立時處治,隻是我這淨業山莊豈容她玷汙?由刑堂師吳青押赴刑堂,立時親手處治,以她的血發速來驗刑,陸羅錦雲敢再發一話,立時亂刃分屍!”海鳥吳青立時躬身答了聲:“弟子尊諭。”隨向**孀陸七娘喝聲:“快謝幫主的慈悲,走!”

女屠戶陸七娘此時可不似先前那麽鎮靜,竟不敢不尊幫主的口諭。麵色由白轉青,兩道秀眉一蹙,兩隻媚人的妙目,含著一汪淚水,向上叩了個頭,很爽快的站起,咬著銀牙,惡狠狠瞪著淮陽、西嶽派這邊,一跺腳,轉身向海鳥吳青說聲:“走!”

海鳥吳青乘她一轉身時,已把扔在地上的繩子抓起,繩子銜在口中,以敏捷的手法轉到**孀陸七娘的背後,猛然把女屠戶的雙肩給攏過來,倒背著給捆上。**孀絲毫不敢掙紮,隻扭頭瞪了吳青一眼,由吳青押著向淨業山莊外走去。**孀陸七娘這一被押赴刑堂處治,誰也認定刹那間玉殞香消,為江湖中除一大害,哪知這**孀又獲得機會,把吳青蠱惑得飽嚐脂粉香,陷入迷魂陣,逃出連環塢,攬腕入江湖。

海鳥吳青這一把**孀陸七娘押赴刑堂處治,抱月回廊中的淮陽西嶽派這邊,差不多全知道夜入福壽堂的事。可是鳳尾幫這裏一幹幫匪,多是十分驚詫懷疑,認為幫主態度變得離奇,方才還破出雙方翻臉,現在竟終於答應了人家的要求,這未免過形示弱,竟自這麽處置陸羅錦雲。何致就憑這麽一紙柬帖,置鳳尾幫的幫威於不顧?一個個是敢怒不敢言。

可是武幫主這時麵上的神色十分可怕,沉著麵色,雙眉緊蹙的向淮陽派掌門人說道:“王老師,我鳳尾幫中出此敗類,實為全幫之羞,我武維揚已難忝顏再掌龍頭主舵。現在想不必再事耽擱,我們兩家的事最好早作個了斷,方才為了這個敗類的耽擱,致使庵主未能把西嶽派武術精華發揮出來,叫我們也可多些見識。我還要請庵主多留兩手絕技,我武維揚很願討教討教。”武維揚又作這種故意挑戰的話,分明是仍然對於慈雲庵主亮劍要斬陸七娘的事不能釋懷。

庵主的武功實為武林中所僅見,這倒還值得武幫主讚許。請庵主再下場印證印證,倒沒有什麽不可,我王道隆也正想和幫主請教請教……”鷹爪王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從南麵花棚下飛縱下一人,身形巧快,起落之間,已到了抱月回廊前,所有抱月回廊中群雄沒有不對來人注意的。這人身軀這一停住,這才看出是天鳳堂主歐陽尚毅。他是追趕獻**孀陸七娘那人,隻是一點敵人的跡兆沒有,因為有意外的事發生,顧不得再搜尋敵人的蹤跡,趕回淨業山莊,來到抱月回廊前。

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胡玉笙正因為外三堂執役的人不夠用的,調撥外三堂的弟兄入淨業山莊,方吩咐完了,正返回抱月回廊的一刹那,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已到。胡玉笙一看歐陽尚毅的神色不對,就知道他是有緊急的事,趕到近前,把歐陽尚毅攔住,低聲問:“師兄有事麽?”

歐陽尚毅匆遽的先不答胡玉笙的話,反問**孀陸七娘的事。胡玉笙略說這裏的情形,歐陽尚毅不容胡玉笙說完,忙把話截住道:“好吧!這件事無關大局,胡香主趕緊稟報幫主,凡是十二連環塢中水旱卡子上的香主舵主,立時歸舵。”

這時忽的天空中又飛進四五隻信鴿,一隻接一隻的投向後麵。歐陽尚毅複說了聲:“報告幫主,凡是歸舵的全要到後麵領了本座的命令再走。並且叫沈阿英、沈阿雄速到天鳳堂,取六麵竹符聽用。”說完這話,立刻撲奔了抱月回廊的西南角箭道。

第一百三十六回 一決死生少林僧獨力較三陣

八步淩波胡玉笙疾遽的走進了抱月回廊,徑趨幫主武維揚麵前,躬身致禮後,轉身向在發話的淮陽派掌門人拱手道:“請王老師先略等片刻,敝幫這裏有些小事分派完了,立刻請教。”隨向龍頭幫主低聲說了幾句,武維揚的神色越發有些不安,遂向下傳令道:“千丈岩、烏鴨嘴、萬樹林、白石灣、金雕堂,南北兩路、內港四舵,各舵主立時歸舵。”

命令一出,立時有十位舵主離座,全默不作聲的立刻魚貫而行的轉到幫主座前,全俯首躬身的向上說了聲:“領幫主的訓示。”天南逸叟武維揚向下說道:“在未歸舵之前,先到後麵向天鳳堂香主領訓。”

這十家舵主俯首躬身的答了聲,立刻相與轉身走出抱月回廊。趕到一出回廊,各自把腳步加緊,徑奔西南角箭道。這種情形令淮陽、西嶽派看著,全認為鳳尾幫這方麵不是另有詭謀,就是另有他本幫中的變化。這種情形於淮陽、西嶽派十分不利,鷹爪王也打算早作了斷,以能退出十二連環塢為是。慈雲庵主以佛門修為多年的高僧,早已看出鳳尾幫隱伏著未來大患,自己現在已照知武維揚有各走極端的表示,索性和他說翻了,從他身上把兩下的事以快刀斬亂麻的辦法來解決。

武維揚尚沒答出話來,那活報應上官雲彤把手中的大銅煙袋鍋兒往鞋底子上磕了磕,這人是酸狂到十分,抱月回廊上淨無纖塵,這淨業山莊又是花木叢生,浮塵不起的地方。他從入座,這杆旱煙袋鍋兒的抽個不停,煙鍋兒裏的灰兒在他腳下布滿,依然還是濃煙縷縷噴個不休。這一來所有和他接近的,沒有不厭煩這種放肆情形,隻是他是座上客,誰也奈何他不得。

此時活報應一邊磕旱煙袋,一邊卻抬起頭來,緊接著慈慧禪師的話風答道:“大和尚的話十分有理。這麽辦比較爽利得多,本來要是這麽挨個兒的廝拚下去,不知要纏到幾時。客不去,主不安,遲早的把這件事弄清楚了,我們也好各奔各的前程,各趕各路。

隻是我可不知大和尚要怎麽分派這三陣,這三陣是不是以一種功夫作一陣,以一人作一陣呢?我這人在江湖上跑久了,把江湖習氣染了個十足,按打把式賣藝的講話,說明白了比練明白了強。咱們索性把它全講在頭裏,回頭各憑所學去一較高下,那時各自認命沒有什麽糾葛,大和尚你說是不是?再說大和尚你是局外人,我這窮酸也不是局內人,既往河邊上湊,就有跳河心!

既攪合到裏來,摸摸頭頂有一份,為誰來的自己心裏明白,說屈心的話是匹夫,不給人家賣兩手也對不起自己呀!大和尚,有高明主意自管捉出來,準有接著的,大和尚請你劃道兒吧!”少林僧慈慧禪師被他這番似詼諧譏誚的話,說得十分憤恨,隻是此時哪有鬥口的工夫,遂怒目相視的說道:“我倒要寧擔越俎代庖之嫌,把兩家的事作個了斷吧。我們以每陣一種功夫,不限人數,隻要能夠下場子的隻管比試,隻要能分最後的勝負,作為淨業山莊之會的諾言。這麽辦我們與會的人既可各盡所長,各展所學,我們這麽辦比較爽快吧!”

這時西嶽俠尼突然說道:“老禪師,這麽辦很好。大約禪師胸有成竹,何妨說出來,我們也好量力領教。”

在少林僧說話的工夫,這淮陽派這邊的群雄是一排往北挨次的坐下來的,抱月回廊是形如半個月輪,往北是往東北兒過來,往南是往西南兒過來靠身後的牆上。前文已說過,有開鑿百古窗子,有焦葉形的、有圓形的、有八角形的。廊子後,雖是正通著淨業山莊的精舍,可是從窗口望去,後麵的形勢一些看不見,並且連那往後麵去的人也不容易看到,隻有看到泉陰清涼的花木。

那小俠祝龍驤因為方才較量飛刀換掌,自己出了規矩的暗使壞招兒,叫萬師祖申叱著退下來,更伯掌門人再不饒,當著這麽多人挨了申叱也覺得難堪,翻回來時,匆匆的溜到緊末尾一座,竹幾椅雖然空著,可不敢去坐,卻把小龍王江傑喚過去,兩人躲到後牆一扇焦葉窗下,竊竊私語著,一麵卻想偷窺後麵的情勢。這兩個鬼靈精似的,因為往後麵任什麽看不見,方才那歐陽尚毅神色不安,匆匆走進了後麵,更想察看一下,隻是眾目之下,不容易出去,自己這邊的人全背著身子,隻是鳳尾幫那邊全是麵衝著這邊,隻要稍有特別的舉動,他們那邊一發話,事情就算滿砸。這兩人一邊商量著,一邊往這邊不斷的察看。

那小龍王江傑是初入門戶,卻有些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勇氣,他反比小俠祝龍驤的膽子大。這一來,小俠祝龍驤心想這正好,索性有任什麽不明白的替我擋著頭裏,索性我架弄他溜出去,多少把後麵他們鬼鬼祟祟的情形查明,也算一件功勞。這小俠祝龍驤原就夠壞夠惹事的,如今又搭這小龍王江傑,更要給師門惹事了。隻是他兩人這種神情,哪瞞得過鳳尾幫中一幹久走江湖的幫匪,暗中已有人注意他們舉動。小俠祝龍驤見這時那大和尚已是發話,知道已到了群雄較技最後關頭,這一互爭最後一局,也是兩家成敗的關頭,淮陽、西嶽派兩位掌門人和武師們也全是神情緊張的注視著,鳳尾幫一幹幫匪也是一個個全神貫注的,聽著兩下裏的最後決定。

小俠祝龍驤認為這正是時機,不便把他錯過,向小龍王江傑一打招呼道:“小師弟,趁這時還不幹一下子。就沒機會了,姓歐陽的已到後麵,連調走了十家舵主,這種舉動可有危險。小師弟,別的你不懂,現在咱們在虎口裏,真要是被人家再用一個陰謀詭計就夠咱們受的。我不能出去,因為和他們臉太熟,師弟你趁這時溜出去,掩到後麵偷著查看一番,就是被他們撞見了也沒什麽要緊,反正你是才入門的弟子,誰也不能怪罪你。你隻說是愛看這山莊的景色,也不致就敢對你怎樣,師弟要走快走,爽利點。”

祝龍驤是一個最不能吃虧的少年,在燕趙雙俠門下更是得意的弟子,武功機智全比一般少年高,此時明是遭人暗中算計他,存心給他吃苦幹,居然知道利害關係,絲毫沒帶出一點形色。打自己的僅是一片小小的樹皮,能夠打的這麽大的力量,自己明知暗中這人絕非平常的身手。小龍王江傑把打他的那個東西信手撿起來,竟是一個紙團,江傑伸手把它打開,是一張信箋和一塊灰片。

這信箋上寫著兩行朱墨字,小俠祝龍驤心裏一動,立刻低說了句:“師弟,留神!別叫他們看見。”仍然背著身子把這紙字柬接了過來。字寫的潦草,祝龍驤可也是將就能認出一半來,看到末尾的名字,嚇得趕緊折疊起來,向小龍王江傑道:“師弟,我們兩下打還挨得很值得。師弟你還在這裏別露形跡,我去報告掌門人。”

江傑再問什麽事時,小俠祝龍驤竟不答,轉身繞過了這排座位,匆匆來到掌門人麵前,說了聲:“師爺,徒孫想起一件事來,在東平壩遇見趙老師,給師爺留了個字帖,徒孫太荒唐,竟沒交給師爺,這時才想起來。”說著把手中扣著這紙柬帖展開,先就自己麵前用兩手把字柬舒展著,字跡正對著掌門人,眼卻向自己兩位師爺盯了一下,叫他們注意。

鷹爪王見祝龍驤突然跑到麵前來,口中說的話全是信口編排,就知道他有什麽作用,趕到他亮出這張宇柬來,鷹瓜王一看這種筆走龍蛇跡行書字,已認出是師伯鐵蓑道人的字跡,及一看上麵的字跡,怦然心驚,伸手接過來,這字柬上寫的是:

劫運來臨,大數難逃,任他雄心不死,空勞巧計千條。

清風碧竹,還不遠隱高蹈,遲疑不退,要看到鬼慘神愁,山崩海嘯。

鐵蓑飛柬

這形如道情的字柬,鷹爪王接過去,向祝龍驤說了聲:“好!去罷!”也不問他是怎麽得來的,隨手遞與了萬柳堂。萬柳堂已看了大半,因為事情緊急,少林僧故用惡語向燕趙雙俠挑戰,遂把這字柬斜身舉著,向貼近這幾座老師們一舉,為是免得追雲手藍璧、矮金剛藍和負氣和少林僧動手,這少林僧不可輕視,經這一攔,好叫掌門人答話。

鐵蓑道人這張紙柬,凡是和鷹爪王一排坐著近的,全看明白,尤其是西嶽俠尼慈雲庵主更是擔心,知道禍起於頃刻,禍延眉睫,眉峰緊蹙。好在鷹爪王已然站起,禍福所關,他或者早謀退步。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把字柬遞與萬柳堂,隨向少林僧慈慧禪師說道:“老禪師為少林派得道高僧,這次十二連環塢淨業山莊之會,是以武會友,我們總不要背了江湖道義。老禪師何必點名叫姓要和燕趙雙俠較量?老禪師未免失當。

我們武林中誰也不敢說盡得武林絕學,各有所長,各有所短,從一下場子起,任憑各人所學去較量。如今老禪師願把兩家事一力擔承,我王道隆感激不盡。老禪師乃得道高僧,當不至昧於眼前情景。天有不測風雲,何況天時不早,風雨將至,老禪師把兩家的事早作了斷,正是識天的人情,更可不必多事牽纏,快刀斬亂麻。我們不如三陣賭輸贏,隻要老禪師劃出道來,我王道隆率一班師友舍命陪君子,絕不叫老禪師失望,拙見如此,老禪師以為如何?”

少林慈慧禪師尚未答話,活報應上官雲彤突然哈哈一笑道:“好!爽快人辦爽快事。有少林僧包辦兩家的事,就有你這淮陽派掌門人快刀斬亂麻的辦法,這三陣賭輸贏大約這位大和尚替鳳尾幫包辦了吧?我們願聞其詳!這時全說完了,免得節外生枝,大和尚這一陣是怎樣較量呢?”

少林僧慈慧禪師對於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西嶽派掌門人慈雲庵主倒沒有仇視之心,唯對於活報應上官雲彤和燕趙雙俠恨之入骨。在方才一發話時,已沒安著好心,因為燕趙雙俠已顯露過身手,他安心想當場折辱雙俠,叫他弟兄出不了淨業山莊,他要以少林絕技點名較量,不料陰謀卻被鷹爪王說破,隻好等下場子之後再說。

少林僧對於這三人絕不甘心,對於鷹爪王的要求以及上官雲彤的話帶著冷笑的神色答道:“上官老師,淮陽派掌門人,老衲是佛門弟子,隻求消災弭禍,哪敢妄動無名?既是掌門人願意三陣賭輸贏,很好!就這麽辦!老衲不過會一些俗淺的功夫,哪敢妄談絕技?現在就比場子中掌震古燈檠和羅漢束香樁這兩種平常的功夫。最後一陣,老衲在少林寺中練了些年**魔護法的方便鏟,要在老師父麵前領教領教成名的兵器。不過話也講在頭裏,這三陣老衲情願先和老師們會會,可是老衲絕沒含著惡意,佛門弟子不打誑語,如今武林中象淮陽西嶽兩派,實有領袖武林的威望,能夠和貴派爭雄的還有何人?

鷹爪王看了看西嶽俠尼慈雲庵主,在這時微點點頭,鷹爪王明知是答應少林僧這種辦法,鳳尾幫中一般香主,也未必甘心。可是這少林僧所說的最後一陣,以方便鏟會會群雄,實懷惡念,恐怕最後這一陣,定要血濺淨業山莊,隻是就目前形勢而論,不拚最後的生死,對方絕不肯輕輕罷手,隻得依然答道:“很好!就如老禪師的辦法。”抬起頭來又向天南逸叟武維揚說道:“武幫主對於老禪師這種辦法,可還有異論嗎?”

天南逸叟武維揚答道:“老禪師息事寧人,我武維揚感激不盡,我哪能不盡人情,再有什麽異議?何況王老師要作歸計,我更不敢稍有留難之意。”說到這,鷹爪王忙拱手道:“武幫主這倒承你讓步了。”說到這不再等他答話,又向少林僧慈慧禪師說道:“老禪師,我們一言為定,先較量哪一陣?”

少林僧慈慧禪師已經站起,向鷹爪王說道:“我們第一陣掌震古燈檠,第二陣羅漢束香樁,第三陣較量兵器,這樣王老師看好嗎?”鷹爪王道:“但憑尊便!”少林僧慈慧禪師跟著說道:“哪位老師和老衲較量第一陣,老衲先行一步了。”說罷,大灑步走出抱月回廊,少林僧這種狂妄情形令人難堪。

這時鳳尾幫龍頭主已派人下去把北邊花棚前的兩種布置安排好。第一陣的掌震古燈檠,是五個矮茶幾,分五個方向放好,相隔一丈五尺遠。每個矮幾上一盞古銅製的燈檠,這五盞燈形勢奇古,絕不象近代所用油燈的形勢。燈高有一尺二寸,燈盤比較平常的也大,燈焰齊起,四周花瓣形的有葉子抱攏著;式樣既古,銅的顏色也十分斑剝,五盞燈已經燃起。

第二陣的羅漢束香樁也早預備好的,四盤子南海旃檀香,每盤是十六束,每束香高一尺六寸,粗和茶杯口一樣;外麵的紙封已完全去掉,每束香上下滿全用紅絲線係著。這種旃檀香,是廣東南海的特產,是佛門供養的上品。這時那執役的弟子們,在本幫師父指點之下,把這四盤子六十四束香,完全按著八卦樁的式子,在北麵花棚這邊攏好。

每束香全是相隔一個步眼,縱橫進退,全是不差分寸。這羅漢束香樁一擺好了,淮陽派這邊一班武師中倒有大半沒見過的。這種旃檀香,任憑怎樣好,它總是供佛的香,並且還是浮著樹立,在地上要在這旃檀香的頂子上,行拳換掌。這種功夫在武林中堪稱絕技。淮陽派本門中有竹刀換掌,已經是一種獨步武林的功夫,就錯非有輕功絕技的不能練。可是那竹刀雖是刀尖子向上,下邊可是埋在地上,還容易借力。觀在這羅漢束香樁浮擺浮擱,沒有多大力量,隻要稍一著力,不是把旃檀香點斷了,就是把它帶倒了,大家沒有不但心這種功夫是淮陽派成敗的重大關頭。

慈慧禪師話方出口,淮陽派掌門人已自站起,答話道:“王道隆不自量的要和老禪師討教第一陣,掌震古燈檠。”話才出口,那續命神醫萬柳堂、西嶽掌門人慈雲庵主全站起來,全要在這最後三陣和鳳尾幫一試身手,決勝負,爭榮辱。哪知少林僧是一個睚眥必報的,見所立起的還不是他意中人,口中喃喃自語:現在任你裝癡裝呆,老衲焉能叫你好好出淨業山莊!和尚雖是口中自語!可是目光卻瞬著淮陽派中一人。

續命神醫萬柳堂原本因為十二連環塢的形勢險惡,這三陣是最後關頭,不願意先叫掌門人下去。這時一看這少林僧的情形目光隻向這邊,帶著輕屑的神色注定一人,萬柳堂心中一驚,知道這少林僧暗中叫陣的這人,這頭陣全非所長,更知這少林僧已生嫌隙,叫他一出去非毀在淨業山莊不可,容他站起來就攔不住他了。萬柳堂連話也來不及多說,隻含糊說了句:“我先下去見這頭一陣。”腳下一點,飛縱出抱月回廊,落在了少林僧的麵前。這正是篤師門之誼,重門戶微名,雖未能操必勝之券,甘當艱巨,一試武林絕技。隻是追雲手藍璧依然沒脫過這步劫難,運數使然,徒喚奈何耳!

續命神醫萬柳堂以師門之誼,不願淮陽派中成名人斷送在淨業山莊,自己要以一身所學,能保全一個算一個,毅然飛縱出抱月回廊。這時少林僧卻隻微微含笑向萬堡主道:“萬老師肯這麽慷慨賜教,老衲欣幸萬分。萬堡主先賜教哪一種功夫?老衲願奉陪。”續命神醫萬柳堂忙向少林僧道:“我們先試試劈空掌,掌震古燈檠如何?”

少林僧答了聲:“好!願如尊命。”立刻一僧一俗同奔南北棚前。這裏隻要一布置好了,就不容別人再往這裏站立。所有執役的人全遠遠的站開伺候著。

這時續命神醫萬柳堂來到這擺好的古燈檠前,看到這燈檠閃爍不定的燈焰,心中一動,因為這時天色變得厲害,微風陣陣,燈上的火焰哪會穩得往,默念:這種時候哪能較量這種功夫?燈焰不穩,掌力上大有出入。

因為施展這種內家掌力,沒有精純造詣,不下刻苦功夫,不能用內力的,不能發這種掌力,掌力不到力先到,能夠憑內家真力,掌力離著人數尺,能把你震出去,掌近人一尺內,能傷及筋骨;掌離寸許,能致人於外皮不傷,立時斃命。這裏可得分功夫、論火候、有真傳、得秘傳,功夫下的年月多的,掌下就重著一分,毫厘之差,生死立判。

萬柳堂腹中暗暗打主張,我要不能在掌力上特別顯出功夫來,僅僅能應付下來,也覺得於門戶無光,隻是要想勝過少林僧,大非易事,自己要用五行真力,來和少林僧一較高低。這種五行真力,即內家掌法中所用的心肝脾肺腎。挾這種掌功的,致對手於輕重生死之傷,鹹由自己之力來斷定他,自己發的是肺力,掌到對手的身上,就能傷到他的肺氣。最重為心腎之力,當時能夠把敵者致於死地。

續命神醫萬柳堂圍著這位列五方的古燈檠轉了一周,一半是細看看他們燈檠矮幾,提防他們暗算手腳,一半是察風向、辨距離,在不經意的和少林僧口中搭訕著,已把那五架古燈檠連矮腳幾全問了問,沒有浮動的地方。這種功夫,是怕燈身不穩,能夠缺去些許力量,少林僧慈慧禪師何嚐不明白萬柳堂的心意,圍著這矮幾轉了一周。

萬柳堂向少林僧道:“老禪師請先賜教,我不怕老禪師笑話,先瞻仰老禪師的手法,也好學步邯鄲,我想老禪師一定不吝賜教吧!”少林僧慈慧禪師合十答道:“萬老師這可過謙了。我們隨意的較兩手小巧之技,何必再存這許多客氣?老衲不才,倒可以先試試,隻是三陣較量,老衲冒昧說出來的,怎好還那麽狂妄?還是萬老師先試試掌力吧!”萬柳堂是心想先看看,他究竟功夫上到怎樣火候,依然不肯就上去。

這時抱月回廊上,忽的有一人走下來,向少林僧招呼道:“老禪師過分的客氣,萬老師也太以的自謙,我先來獻醜,藉作拋磚引玉吧!”萬柳堂一看下來的是福壽堂的綿掌仇文豹,忙答道:“這位香主肯賜教,是幸會的很,萬某願承教益。”

綿掌仇文豹道:“萬老師不要客氣,敢是見獵心喜,至於功夫上可沒有什麽把握,我試試看。”綿掌仇文豹走進了位列五方的古燈檠當中,萬柳堂和少林僧全往後退出數步去。這種功夫,看著沒有什麽,是個人運掌試力,隻是這種內家掌力,用的是劈空內力,你若是正當著他掌風,能夠立刻被他掌風震動,所以連少林僧都避開。綿掌仇文豹立刻向萬柳堂一抱拳,更向少林僧慈慧禪師一拱手道:“我武功不到的地方,二位老師指教。”說到這,在古燈檠當中轉了一周,卻把身形往下一塌,亮開掌式,身形疾走,左右回旋。萬柳堂見他開的掌式,是劈掛掌,這種掌法倒是沒什麽驚人的地方,隻是經他用起來,十分驚人,身形走得十分疾,隻這刹那間已盤旋了兩周。

這時綿掌仇文豹的手底下依然是行著拳,身形展動,從北向西的勢子,折轉往南翻身疾走。他這種巧快輕靈的身手,看不出他用意所在,覺得他有霞黛炫露之意。其實萬柳堂在他發出一掌之後,不連著發第二掌,就是有些明白了。趕到仇文豹倏然的從西往北,行拳換式,可是腳下的進退是非常迅捷。往南圈過來,身形不在當中,卻已欺近了矮幾,腳下很快,掌式還在變換著,往東已過了萬柳堂麵前這架燈檠,更加電光石火般躍進了正東偏東南的一盞燈檠。身形擦著矮幾前過去,將到了偏北的燈座前,一個鷂子翻身,更沒有往當中一縱,反劈手向當中擊去。

這時綿掌仇文豹連滅兩燈焰,續命神醫萬柳堂已了解他這種手法:論真實掌力,他僅能在一點風沒有的地方,或者是五尺以內能夠運用這種掌力,若象這種天氣,他就沒有十分把握了。

可是他竟用這種取巧的手段,仗著他這趟劈掛掌,實具威力,借著把身形撒開的勢子,把掌風和身形夾在一起。凡是他經過之處,帶著一股子勁風,把這古燈檠的燈焰煽動;燈焰被他這種勁風帶得往前吐去,他卻在燈焰沒縮回去時,猝發掌力,把這搖搖欲滅的燈焰應手而滅。續命神醫萬柳堂心中竊笑著。這時綿掌仇文豹已經連擊滅了四盞燈檠,隻剩了花棚前這一盞,也就是萬柳堂所站的地方。這時那綿掌仇文豹正從北麵圈過來,可走的是斜鋒,一個猛虎出洞式,身形半塌著,往東南一縱,燈焰又被帶動,綿掌仇文豹的腳尖點地,還沒站實,一個玉蟒倒翻身,隨著翻身獻掌,向這最後的燈焰橫截,古燈檠的燈焰陡滅。

可是這綿掌仇文豹掌力卻不僅是向著燈焰煽的,離著這矮腳竹幾,僅僅五尺以內,擊燈焰不夠掃,可是這手橫劈掌用著十足內力打出去,既勁且疾,最後的掌力完全向續命神醫萬柳堂擊去。

萬柳堂任憑怎樣精明仔細,也沒防到綿掌仇文豹是會有這種不顧江湖道義的行為。這種情形可沒有遲緩猶疑的功夫,掌力說到已到,連那挾一身絕技的少林僧,也沒想到這綿掌仇文豹會有這種舉動。連他掌法力震古燈檠的取巧,全不謂然。不過這種情形,可以歸入力取巧打,還能不失武術正規。萬柳堂別說是真被他這掌力震傷,就是穩立的身軀被仇文豹的掌力震動了,全算栽給他。隻在這瞬息之間,那仇香主的掌力到,萬柳堂突已覺出,才待側身閃一下,避開正鋒,猝然正有一陣風掠過,那花棚外口的濃密藤蘿和荼蘼葉子被吹了一片來,有幾片大一點的葉子,直向綿掌仇文豹的臉上掃去。這陣風在萬柳堂更覺得怪異,從自己左肩頭削下來,自己把要閃避的身軀隻好挺住。

萬柳堂也不禁回頭往花棚上看了看,雖是驟然間沒有跡兆可尋。已了然暗中又有異人相助,不禁向綿掌仇文豹說了聲:“仇香主,你好厲害的掌力!”仇文豹臉一紅。萬柳堂經這一來,越發知道現在隻有放手去作,鳳尾幫上下一心懷著惡念,不作殊死之鬥,不容易出十二連環塢了。

綿掌仇文豹臉一紅,遂慨然道:“萬堡主,我不能親自在你掌下討教,遺憾無窮!我留著這景仰之心,將來或許有再會之日,萬堡主,我們再會。”

續命神醫萬柳堂微微一笑,也不便再說什麽,隻好抱拳拱手說道:“仇老師父請吧!”跟著回身向少林僧慈慧禪師說道:“老禪師,可否一展身手?再叫我萬柳堂長長見識。”

少林僧慈慧禪師卻因綿掌仇文豹的行為不合江湖的規矩,失了福壽堂香主的身份,本不願先行動手,原想要看看萬柳堂的功夫,此時倒不好再推托萬柳堂的請求。雙手合十向萬柳堂一施禮,遂說道:“萬堡主既是一再相讓,老衲恭敬不如從命,功夫有不到的地方,萬堡主多多指教。”說到這,少林僧且把肥大的僧袍脫去,裏麵是短小的僧衣,更把兩袖管挽起。

萬柳堂對於少林僧這種情形,倒十分折服他,掌震古燈檠,全憑掌力,絕不肯借衣袖的風力,這就是名家動手,絕不肯叫人看出取巧來。少林僧更不再答話,移動身軀,已走到位列五方燈檠的當中,所站的地方和各個矮幾全離著七尺多。少林僧又向萬柳堂說了聲:“老衲獻醜了!”所有被擊滅的燈檠早經執役的重新燃起。這少林僧身軀往下一塌,雙掌揮動,略略的展動招術。見他用的是少林基本功夫,十八羅漢手。

從他第一式開招連用了兩個式子,不過掌力所打的地方全是奔古燈檠的空檔,這種掌力發出來,雖然他是朝著空處打,在萬柳堂眼中已然看出這少林僧實有上乘的造詣。掌雖勁疾,萬柳堂故作不經意的往後退了兩步,暗暗的提防遭他的暗算。這少林僧的第三掌往正東的一盞古燈檠擊去,這一式用的是“排山運掌”,這盞古燈檠應手而滅。少林僧猝然翻身,“金豹露爪”正麵的那一盞古燈檠也被擊滅。他這種掌力連運了兩式,已現出與眾不同。

他的身形雖然移動,可是腳下的步眼極準,翻身換掌,他立身處離燈檠遠近的尺寸絕不稍差,並且他所擊滅的燈焰,連燈蕊上的餘絲,也隨掌風飛去,力雖大燈檠紋絲不動。這種掌力若是和他對手換招,固然不致容他這麽從容運用內力,可是能擋他這種掌力的,必須有內家上乘的功夫,武功稍差的休想和他對手換招。

在最後一掌,燈是在南麵,他左拳橫搽右虎口,用少林拳開門式往前進了三步,這時已欺近了這最後的一盞古燈檠。不料他猛然一個鷂子翻身,往回下一縱,落腳處已退出七尺來,相隔那南麵古燈檠足有八尺遠,僧鞋的鞋尖從右往後一滑,身軀陡轉,雙掌合在一處,麵向著古燈檠,身軀往下塌著,成童子拜佛式,猛然雙掌齊發,遠遠的向南麵這盞古燈檠擊去,掌力往外一推,那燈焰被掌雖擊得往外一吐,在搖搖欲滅的當兒,突然從花棚裏一股子勁風出來,把這欲滅燈焰給擋回來,這一來少林僧驚慌失措,又慚又悔。

他驟然遇到這種情形,絕沒想到意外,認為是自己張狂所致,多退出這一步來,掌力竟自不夠,自取其辱。在這刹那之間,可不敢稍有猶豫,因為自己所施展的劈空掌力,全用最上乘的打法,最後這一掌燈焰雖沒擊滅,還不能算自己就栽在人家的手內。左腳往前一步,雙掌往外一展,猛然往裏一合,掌心向外,用排山運掌的第四式,二次向外推出去。

這次發掌的地方因為他往前邁了一整步,欺近二尺來,已較比先前所發掌力縮回一尺來,就是相距這座古燈檠有六尺,並且更用的是十分掌力,掌風擊到古燈檠上,燈焰往外吐出去,眼看著已經應手而滅。

可是在這刹那間,花棚微微一動,上麵墜下些殘枝敗葉,那燈焰被裏麵的風卷回,燈焰搖擺不定的,依然燃起。這次少林僧慈慧禪師已覺出兩次掌力被阻,並非偶然,暗中又有能手故意和自己為難,這是第一陣,要栽在當場,不僅無麵目再在十二連環塢立足,連少林寺的威名,歐陽尚毅的威望全被自己斷送盡淨。在憤怒之餘,仗著數十年的功夫遷能往下沉,這突然的暴怒,氣納丹田,提中元之氣從丹田翻起,貫於肩臂,運掌心,腳下仍然不動,左掌往外一圈,右掌從左臂往裏提起,猛然施展“黑虎伸腰”,這次竟用少林掌法中最厲害的手法,吐氣同聲,“嘿”的一聲,掌力隨著這聲猛發出去。

這種丹田之力,直向燈焰打去,正有兩片落葉從花棚飄下來,正落到古燈繁附近,燈焰隨著他掌力驟滅還不算,這兩片落葉被他的這種掌風給打出去,象水一般平,直出去四五尺才落在花棚內。

萬柳堂此時對於少林僧心存驚懼,見他最後力擊古燈檠,掌震花棚,實具極大的威力。此番三陣決輸贏,尚不知淮陽、西嶽兩派能否對付了他,可是暗中戲弄他的人居然仍沒被他發覺,已大致猜出定是淮陽、西嶽兩派的前輩在暗中相助,自己遂向少林僧一抱拳道:“老禪師武功精湛,掌法高明,少林嫡係真傳,萬柳堂實在佩服。我在老禪師這種武功絕學之下效邯鄲學步,未免貽笑大方,依我看認敗服輸,另較第二陣何如?”

少林僧笑了笑說道:“萬堡主,你太客氣了。淮陽派成功為江湖所宗,自有絕學。萬堡主,你難道秘術自珍,不肯叫老衲一開眼界麽?萬堡主不必過謙,還是趕緊賜教,我們好較量第二陣。”

萬柳堂答了聲:“好!我這就獻醜了。”萬柳堂這才以四十年潛修所得,掌發五行力,技驚少林僧。續命神醫萬柳堂,他的話不得不那麽客氣!劈空掌焉能不較量?說話間身軀已經轉進位列五方的古燈檠,身軀站定,正是這五盞燈的當中,執役的人已把燈重行燃起。萬柳堂雙手抱拳,向少林僧慈慧禪師一拱手道:“老神師多多指教。”這個教字出口,掌隨身變,身軀往下一矮,施展五行乾元掌,要用心肝脾肺腎,五種內力力震古燈檠。

這種掌式一撒開,果然與眾不同。先往東一縱身,蛇行一式,身軀塌著,不往高處拔,走水平線,直衝出六七尺去,往古燈檠前一落,可是並沒有發掌力,依然是矮著身軀由左往後一個旋身已轉過來,雙掌壓在胸前,左掌在前,右掌在後。雙掌全是手背向上手心向下,雙掌的指尖向前,沒見他作勢,身軀複反的縱回來,這種巧、快,真如行雲流水,翩若驚鴻!往下一落,身軀離著西麵的這盞古燈檠,有六尺上下。萬柳堂猛然左手指尖向上一挑,掌心向外一撒,左掌的力量已經打出去。

掌力到了古燈檠的火焰上,把那燈焰打得向西平吐出去。那燈焰似斷未斷,欲滅未滅之前,右掌隨著發出,如封似閉,力發丹田。這一掌打出去,把那左掌擊得吐出去的燈焰完全摧滅。這掌式發出去身軀又動轉,一個五猛翻身式,腳下步眼一換,往前麵趕出兩步去,雙掌隨著身勢往後轉時,左掌在右肋下帶過去,右掌隨著左掌後,半斜著身軀,往西北那盞古燈檠打去。仍然是一招分兩式,左掌先發,右掌繼出,這式用的是“橫架鐵門閂”。

這種力量內力是不算施展的這麽如意,連著三次三架古燈檠的燈焰,全是被打得平射出去,可是這盞燈全用兩次掌力,然而他兩次的掌力並不是從中取巧,招術不同,燈焰受的掌力可一樣,這是最難練的地方,也是與眾不同的地方。

萬柳堂連翻四式,震滅了古燈檠。剩到最後一盞,方向是偏東北,萬柳堂身形可沒怎樣停留,從左往外盤旋,用連環繞步,掌式突變為狸兒猛敲心式,照向最後這盞古燈檠擊去。這一手是變八卦掌的八路翻身第八掌,內力主腎,力出命門,雙掌齊發。掌力出去,最後這一盞古燈檠應手而滅,可是掌力也以這一式為最勁,燈焰象前四盞那樣平吐出去,可是掌力的餘勁,竟把燈蕊全震出去。

少林僧慈慧禪師正站著的是偏東北這個方向,燈蕊的火花,平飛出三尺多去,落在少林僧的麵前,僧袍上也沾了星星點點。續命神醫萬柳堂掌力發出,人已縱出古燈檠外,抱拳拱手的向少林僧道:“萬某掌上沒有什麽功夫,老禪師你多多指教。”

少林僧慈慧禪師口念著阿彌陀佛道:“萬堡主,五行掌力,獨邁群倫。實有超群絕俗的功夫,武林中實在少見,老衲得瞻絕技欣聿萬分。我們何妨再較量第二陣。萬堡主以為如何?”

續命神醫萬柳堂道:“老彈師過獎了!羅漢束香樁乃是少林寺的絕技,我說句放肆的話,在貴派中也很少見。我萬柳堂實沒練過這種功夫,勉強上去隻怕徒然貽笑大方,我不敢勉強從命,隻好請我們同門中練過這種絕技的來奉陪吧!”

少林僧慈慧禪師哈哈大笑道:“萬堡主,你是成名的俠義道,老衲久仰你豪爽不羈,現在這種說法,老衲認為實是違心之論。”

方說到這,那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從淨業山莊後麵出來,神色慌張,直奔抱月回廊。少林僧用手一指歐陽尚毅的背影,向萬柳堂說道:“我曾聽他當麵對我講,淮陽派能夠稱雄武林威震江湖,清風堡綠竹塘實有出類拔萃的人物。掌門人鷹爪王三十六路擒拿法,和大鷹爪力已足壓倒武林,可是乾山歸雲堡續命神醫五行掌力,和輕功提縱法以及續命的金針,為萬堡主的三絕,更有冀南磁州藍莊燕趙雙俠有三種不傳的絕學,這全是淮陽派佼佼傑出的人物,我少林派中這點末技,更何足道哉!

少林僧話一出口,萬柳堂暗暗著急,自己很想先把燕趙雙俠閃開,不叫他弟兄上場,哪知那少林僧是安心不肯放過。萬柳堂隻顧自己這一推辭,倒給了他機會,竟自明著和燕趙雙俠叫陣,自己話卻已出口,不能再更改。這時抱月回廊中追雲手藍璧、矮金剛藍和全聽見少林僧的話鋒,明含著譏諷叫陣之意,以這種成名的俠義道,哪肯再含糊。可是這時又有火上澆油的人,隻聽見背後不知是誰說了句:“姓藍的這回可完了!”燕趙雙俠那種精明幹練,平時頗有明察秋毫、鑒貌變色的本領,不過這回是什麽人發話,弟兄兩人因為全神貫注著少林僧,注意著他所說的話,身後這人發話竟沒查出是誰來。那位活報應上官雲彤也在說著:“人家既叫陣,說什麽也得下去比劃比劃。刀山油鍋,也不能含糊,何況是燕趙雙俠呢?”

那追雲手藍璧哪能再忍得這種冷語譏誚,霍的站起說了聲:“藍老大一腳邁入江湖,就沒有含糊過,比劃比劃有什麽!弄好了藍老大、藍老二依然揚眉吐氣,在江湖中裝好朋友,弄栽了,當場找點寒蠢,算不得什麽,好在我們這算頭一遭。”追雲手一邊說著,對於上官雲彤是怒目而視。那上官雲彤這次說完了話,腮邊帶著冷笑,反倒注定了追雲手藍璧。這時藍大俠向掌門人略一拱手,更不睬那武幫主武維揚,腳下輕輕一點,已越出抱月回廊。這時下麵的少林僧已從南麵花棚過來,這羅漢香樁在北麵花棚前,追雲手藍璧撲奔少林僧。萬柳堂這時已知道事無法挽回,隻好聽其自然。

雖說是知道燕趙雙俠未必擅長這種絕技,可是武功一道也很難說,自己和他弟兄離開師門,全是三十年的功夫,誰也不敢斷定各人又鍛煉了什麽絕技。以藍氏弟兄那樣身手,也未必就不是少林僧的對手,自己匆匆轉回來,正迎著藍大俠,遂招呼聲:“藍師兄,我們這般年歲,不要上了他人的當了,這種地方犯不上意氣用事。”

追雲手藍璧點點頭,答了聲:“師弟放心,我不跟這和尚較量一場,他也未必甘心。反正是一樣,我毀不了他,他毀我,算不得什麽!”說了這話,頭也不回竟奔那少林僧的麵前走去。這一僧一俗,一上羅漢束香樁,一個雖是佛門弟子,依然要妄逞殺機;一個是名噪江湖的武師,哪肯受他人譏誚?存亡生死,隻在刹那之間,少林僧慈慧禪師見追雲手藍璧來到麵前,突然麵色一沉,冷然說道:“藍施主,你居然肯賜教麽?老衲對於施主你實在景仰萬分,來來來,咱們不必多講無用的話,羅漢束香樁是老衲向施主領教之地,藍施主請!”

藍璧冷笑著向少林僧慈慧禪師道:“大和尚,你先不要這麽心急。打把式賣藝的有句成語,‘淨說不練是嘴把式,淨練不說是傻把式’,說明白了頂練明白了強,好好的我們也得有個交代。大和尚你出家為僧是方外人,來到淨業山莊是屬外人,姓藍的是淮陽派正枝正葉,淨業山莊以武會友是我淮陽派和鳳尾幫兩家的事,三陣決輸贏更是我淮陽派存亡生死的關頭。

大和尚是少林僧,絕沒把我兩家事看在眼內。可是事不關心,關心則亂,現在已是第二陣,咱們得講個明白,羅漢束香樁上是怎樣較量,是隻練輕功,還是行拳換掌,請大和尚講個明白。我藍老大頂死也別落個糊塗鬼?”

少林僧已經轉身作勢,要上羅漢束香樁的,竟被追雲手藍璧的話擋住。追雲手這番話說得十分刺耳,少林僧十分憤怒站起,停身止步向追雲手藍璧答道:“藍施主,三陣賭輸贏早已規定好了,藍施主何以故作不知?羅漢束香樁較技,不過在上麵換掌對拳,別無他意。老衲打算好這第二陣不論輸贏勝負,早作了斷,絕沒有牽纏。這第二陣完了,再試試兵刃,使兩下裏的師父各展所長,淨業山莊這場事也就可以作一個了斷。藍大俠有認為不當之處,何妨指教!”

追雲手藍璧冷笑答道:“哦!就是這麽較量,好!我藍老大隻疑心大和尚還另有文章!走樁換掌,在武林中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隻是這羅漢束香樁為武林絕技,南北兩派中見過這種功夫的隻怕沒有幾人吧!除了福建蒲田少林寺中有這種功夫,大約連你們本門本支嫡派嫡傳嵩山少林寺全沒有這手絕藝吧?

我藍老大在多年前聽武林前輩說過,隻有少林分支的南海少林派有人鍛煉過這手功夫,可是絕沒人開過眼。想不到鳳尾幫真是應運而生的幫會,武維揚幫主更是洪福齊天,確實感到和尚你挾著少林寺不傳之秘,來到十二連環塢淨業山莊,為鳳尾幫壯聲威,鎮壓群雄。這算把少林寺護法的法寶全搬出來,為鳳尾幫幫忙,為少林開山立教的達摩尊者闡揚聲望,我藍老大真得替鳳尾幫慶賀。大和尚,我說的不錯吧!”

追雲手藍璧這番話說得個少林僧慈慧禪師麵紅過耳,幾乎有些置身無地。立刻怫然變色,有惱羞成怒之意,怒聲說道:“藍施主果然多經多見,不僅功夫驚人,所知亦博,者衲拜服。老衲到十二連環塢,得與淮陽、西嶽兩派相會,是意外奇遇,也是老衲得償宿願之時。藍施主武功深邃,老衲頗有領教之心,隻是地非其地,時非其時。淨業山莊會後,你我有緣再會時,老衲定要虔誠請教。藍施主把你的高論,留待將來吧!藍施主請。”說到這又合十相讓。

少林僧慈慧禪師被他這番話說得還急不得怒不得,隻有“嗯”的一聲,不再答話,飛縱上羅漢束香樁。這少林僧龐大的身軀,趕到往羅漢束香樁上一落,輕巧如遊蜂戲蕊。這裏追雲手藍璧也跟蹤縱起,輕飄飄的如同落葉一樣和少林僧不差先後。這種輕功提縱術能有這般火候已足驚人,慈慧禪師落在了那束香樁的南麵第四樁上,追雲手藍璧卻合他是正對麵,正是緊貼花棚的北麵邊緣第五棵束香樁上。這種絕技,隻要上來,任憑你是多精的功夫,也不敢再放肆,全神貫注著,隻怕有萬一的失閃。

追雲手藍璧和胞弟矮金剛藍和,弟兄二人以輕功小巧之技見重於同門,稱雄於同道。這弟兄對輕功提縱實有精純的造詣,隻是這羅漢束香樁可沒練過,在這種類似的功夫全下過功夫。現在追雲手藍璧把氣提住了,試點了三步,這種旃檀束的貢品香,倒是能吃力;自己仗著內功已築下根基,要盡一身所學和少林僧一拚生死。這時少林僧也在移宮換步,少林僧是由南麵的邊樁往西點著走,可是雙掌已把門戶放開,運用開少林拳式。一開式就是少林寺基本功夫一一一百七十三手神拳,這趟拳法,在武林中久負盛名。

不過這趟拳術可不是少林寺開山立教的達摩祖師所遺,達摩祖師在少林寺開山立教,隻傳易筋經十八羅漢手。這趟神拳卻是那少林前輩白玉峰,悟武功真諦,化漢華佗五禽圖演為五拳,以華佗五禽圖,虎、鹿、熊、猿、鶴,變為龍、虎、豹、鶴,演為少林神拳。這趟拳術在少林寺中,固然是護法的功夫,可是也在個人的造詣。這位少林僧慈慧禪師,得少林派心法,實有過人的本領。這趟拳術一施展開,真有驚人的手法,在羅漢束香樁上,腳下既須輕,身形又得靈,起落如同飛絮浮萍;可是掌力發出來,重實猛鷙,吞吐如意,收放自如,這種本領施展出來,足令當者驚心,觀者動容。這慈慧禪師以攬武術宗源的少林心法,來較量武功,已挾嫌隙早蓄殺機,追雲手藍璧不能脫開這步劫難,落個九死一生!

這時兩下在羅漢束香樁上,已經各自盤旋了半周,少林僧慈慧禪師已轉到束香樁的正西麵,猛然身軀一轉,竟走直鋒,從當中一排束香樁往東衝過來。追雲手藍璧也由東往西,不過微斜了兩步。

兩下裏往當中一擠,兩下裏頂趕到一接近,少林僧陡發掌力,用“黑虎伸腰”,左腳在前,腳尖點著一根束香樁,右腳提起,全身滿交在這一棵束香柱上,雙臂一抖,雙掌齊出,向追雲手藍璧打來。追雲手藍璧和他雖已欺到對麵,可是腳下依然往右斜著一步,少林僧這種掌力,雖是能拆能接,可是不能硬拆硬接,須要提防他在束香樁上,仍然能運用內力。那一來不用接著了他的掌力,就能被震下樁去。追雲手藍璧見他雙掌發出,右腳往右一探,斜邁過一根束香樁,身軀也隨著往右一長,右掌變著往上穿出,可是左掌也往後往下一甩,明看著是大鵬展翅式,暗中追雲手已經把掌式變了。左掌駢食中二指,很迅捷的往少林僧左臂曲池穴點去。

少林僧慈慧禪師雙掌打空,身軀隨著掌式猝然一橫,由左往右一個繞步盤掌,身軀很快的已然圈過一周來。追雲手藍璧的左掌點空,少林僧已然二次隨截到他麵前,反把去路阻住,慈慧禪師雲龍現爪,反向追雲手藍璧華蓋穴打來。這一式用的非常勁疾,追雲手藍璧原本是右腳尖點著束香樁,左腳拳著,此時見少林僧的掌到,左腳往後一探,倒點束香樁,身體往後退了一步,把點空了的左掌往回一圈,“金絲倒纏腕”反往少林僧的脈門切來。

少林僧慈慧禪師右掌往下一沉,左掌又出,用“金剛指”法,來點追雲手藍璧的雙目。追雲手藍璧一甩頭,右臂圈回,卻是“金絲正纏腕”,反刁少林僧的腕子。這兩式兩下走得驚險萬分,少林僧往回一撤掌,追雲手藍璧趁勢斜著一點束香樁,身軀縱起,退出四根樁來,少林僧也退出去。兩下裏這一分開,各活各的步眼,兩下是相反的方向,在束香樁上盤旋開。

這兩下一動手,抱月回廊上所有的群雄,沒有不驚心的。本來這兩人關係著兩派的威名,那少林僧已經完全把鳳尾幫的事攬在身上,他一人關係著鳳尾幫的存亡。追雲手藍璧是淮陽派成名的人物,他一身的榮辱,也正是淮陽派的榮辱,在兩下一發招,所有抱月回廊上的人不約而同的全站起來,想看個真切。

可是上官雲彤這手兒,給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西嶽派掌門人慈雲庵主開了路。二位掌門人原本就對追雲手藍璧關心太切,很想湊到花棚前,在他萬不得已時也好相機接應解救,不過不好那麽做。現在有上官雲彤這麽領頭的走出抱月回廊,遂也不管什麽叫失禮不失禮,由鷹爪王向龍頭幫主微拱了拱手道:“武幫主,我們不防轉到外麵去看看。”遂也不再等他答話,和庵主帶領一班群雄魚貫繞著出回廊的門外,全往北邊這一段矮欄杆外一站。武維揚和三堂香主也無可如何,本來兩下已到最後關頭,羅漢束香樁上動手,已經是生死須臾,存亡刹那,哪還肯再為這些小事爭執,也隻好相率走出回廊。

可是鳳尾幫這邊依然的往南排下這羅漢束香樁,原是擺在北麵花棚前,淮陽派這邊,離著最近,鳳尾幫這邊,相隔稍遠。這時羅漢束香樁上,追雲手藍璧和少林僧慈慧禪師,二次重會在一處,兩下裏又遞上招。

這次重行施展開各人的家數,追雲手藍璧已知道要憑手法掌力實非他的敵手,隻有用小巧的功夫以巧力勝他。藍璧把一身輕功絕技施展開,在這羅漢束香樁上,起落進退盤旋閃避,這時追雲手藍璧正後西北角轉過來,那少林僧慈慧禪師和藍璧又成了正對麵,從東南角盤過來,兩下從相隔四根束香柱。少林僧進步欺身,往前趕兩步,用“蜻蜓戲水”式,右腳點著一根束香樁,左腳往後翹起,全身往前探著,右掌猛從左臂彎穿出,金龍探爪,奔藍大俠的“肩井穴”便點。這種式子用得非常輕靈巧快,追雲手藍璧知道少林僧的掌法變化神奇,遂往左緊趕了一根香樁,身軀往左斜出去,甩肩頭,右掌翻起,用“葉底摘花”式,也是駢二指,反點少林僧慈慧禪師的“曲池穴”。

藍大俠這招拆的算不快,這種式子,也是一個巧力,全身往左傾斜著,這麽拆,少林僧的招術,原本就是防備他,變實為虛,提防他左掌的毒手。隻是追雲手藍璧這麽應付少林僧,功夫上不算弱,倒是不容他換式變招。隻是這羅漢束香樁上,是一種絕危險的功夫,任憑你武功多好,輕功提縱法多麽輕,多麽純,也不能連續運用招術。

這種束香樁是浮立著,任憑多好的功夫,不能用濁力,不能硬登硬踩。可是少林僧這種式子用出來,不僅追雲手藍璧想不到,連抱月回廊上所有的人也全驚詫異常。這時追雲手已換出四根樁去,少林僧橫身趕到,他所落的這根束香樁,整整的和追雲手藍璧差著一步。少林僧他這麽快的地方,就因為他始終用轉身,橫著身形追到。他竟用少林派中最厲害的掌法“橫斷紫金樁”,這種式子就是他右腳一點這束香樁時,雙掌原本是拜佛式,合在胸前,腳尖一點這束香樁,猛然雙掌一分,右掌猛然打出去。

他這一掌有三種力量,橫劈、指點、掌印,漫說追雲手藍璧還是背著身軀,就是看得見他用這種招術,隻要容他掌力真發出來,想接、想拆、想避,全不容易了。何況少林僧掌法極重,不要說打實了,就是被他掌風的力量震著了,也得被迫下樁去。這一掌已堪打實,少林僧的指尖已沾到追雲手藍璧的脊背,這一來追雲手藍璧想翻身是不行了,想逃也脫不開他掌力下。追雲手的脊背既沾到他的掌力,腳下的束香樁已踩得不穩,少林僧猛往外一撒掌,追雲手藍璧已覺出自己算是毀在少林僧的手內。追雲手藍璧在生死須臾之下,雖得意外救援,但已危險萬狀,慈雲庵主為全燕趙雙俠之命,不避危害,以西嶽派絕技演出僧尼巧打束香樁。

追雲手藍璧是麵向著花棚,離著這邊隻有兩步,在這種危機一發的時候,眼看著要命喪在少林僧的掌下。他是淮陽派中重要的人物,群雄又全來到抱月回廊外,看得真真切切,掌門人鷹爪王“咳”了一聲,一跺腳,準知道算完。可是同時已飛縱出兩人:一個正是矮金剛藍和,手足情殷,關心太切。一個是續命神醫萬柳堂,更是誼重同門,力圖挽救。這兩人身形縱起的快,可是在這種情勢下,想解救追雲手藍璧哪裏能行?

無論你如何快,你沒有少林僧掌法發的急;就在少林僧往外一發最後的力量,想了結追雲手藍璧,忽然間這座花棚又是一震,突然一股子勁風直撲少林僧的頭麵。這種力量非常大,少林僧任憑功夫怎樣好,也抵不住這種力量,隻有掉頭翻避,才把掌力卸了。

追雲手藍璧耳中聽得花棚子上有人低聲喝叱道:“想要命不許開口。”這時矮金剛藍和、續命神醫萬柳堂全已趕到。那少林僧慈慧禪師落在南麵邊樁外,卻說道:“老衲失手了。”矮金剛藍和已到追雲手藍璧的身後,一邊扶著長兄,一邊抬頭冷笑一聲道:“沒用的話請你少說!伸手見輸贏,功夫上分生死,這有什麽說的?我們兄弟栽了,和尚不用賣狂。”

續命神醫萬柳堂忙攔著藍二俠的話道:“我們救人要緊,不必理他。”萬柳堂用沉著的聲音向藍和說道:“趕緊把他的‘肺俞穴’閉著,不要叫他泄出這口氣來。”自己可也趕緊一俯身,先把他雲台穴、華蓋穴,全用推穴過宮的法子,叫他內裏衝上來的血,不致於翻上來。

就在這時,西嶽俠尼也趕到,手握兩粒丹砂,慌忙的向萬柳堂說了聲:“萬師弟,快給他納入口中,隻要容一盞茶的時候,就不至於有意外的危險了!”隨又向矮金剛藍和道:“武林較技,事本尋常,我要保守門戶的尊嚴,不得有意外的舉動。藍二施主,肯聽貧尼的話麽?”

矮金剛藍和手按著兄長的穴道,點頭答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弟兄早把性命交給江湖。這隻怨自己學藝不精,功夫不到,我藍和還能再現第二回世麽?”

俠尼慈雲庵主點點頭道:“很好!稍停一刻,可以向他們要一架抬床,先把藍大施主送回船去,叫他好好的安息一回,比較好些。”

這時掌門人鷹爪王也從抱月回廊上走下來,鳳尾幫那邊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胡玉笙,也趕過來察看藍大俠的傷勢。掌門人鷹爪王向萬柳堂問:“萬師弟,怎麽樣!”

續命神醫萬柳堂正在手按著藍大俠的脈息,皺著眉頭向掌門人答道:“大致沒有性命之憂,不過內傷夠重的,好在已服了西嶽的丹砂,諒不妨事。”鷹爪王看了看追雲手藍璧的臉色,微搖了搖頭。胡香主一旁說道:“藍大俠的傷勢夠重的麽?”鷹爪王隨口答道:“胡香主,不必介意,這不算得一件事。”說這話時回頭又看了看那少林僧,見他正指揮值役的人,把踩碎的旃檀香重換上。

鷹爪王向胡香主說道:“請胡香主轉達老禪師,略候片刻,我要向他領教。”鷹爪王說了這話,胡玉笙並沒敢答話。慈雲庵主向鷹爪王道:“王師兄,請先把藍施主送走。”

隨向花棚外一點首,這裏有人已受重傷,值堂的幫匪早在這裏伺侯。刑堂下值役的人,已把抬床搭過來,由萬柳堂和矮金剛藍和親自動手,把追雲手藍璧搭到軟**,安置好了。慈雲庵主向鷹爪王道:“貧尼的意思想請藍二施主護送回去,別的人全不能走。王師兄意下如何?”

說著話時,向鷹爪王以目示意,鷹爪王早已會意,知道矮金剛藍和對於長兄身受重傷,絕不肯甘心,留他在這裏,倒是一番心事,倒不如把他打發走為妙。遂向藍二俠說道:“師兄,現在的情形,你已盡知,趕緊護送回船,我們大家也沒有多大耽擱了。”

矮金剛藍和在這種清勢下,也叫無可奈何,兄長身受重傷,自己以親兄弟之情,和燕趙雙俠的威名,哪能放著眼前這份切身之仇不報?可是兄長已經不是少林僧的敵手,自己勉強和他招呼,隻怕也是白栽在他的手內,留在這裏,反覺難堪,倒不如一走了之,和少林僧的事隻好留待將來。遂向鷹爪王道:“好吧。淨業山莊的事,我們弟兄不管了!”

說到這,向抬軟床的幫匪一揮手道:“走吧!”胡玉笙已派兩名值堂的師父,帶著一麵竹符,護送出淨業山莊。

鷹爪王容燕趙雙俠一走,方要回身親自出頭和少林僧較量,哪知這時西嶽俠尼慈雲庵主早已打好了主意,不容鷹爪王轉身,不等鷹爪王開口,匆匆地說了聲:“王師兄,請你回到回廊上照應一切,貧尼和這位大禪師先會一陣。”說了這句,不等鷹爪王答話,已轉身出花棚,向少林僧慈慧禪師雙手合十,以佛門之禮向少林僧一施禮道:“老禪師,貧尼是西嶽派門下再傳弟子,掌碧竹庵住持僧慈雲,願以武林末技,在老禪師前領教。同屬佛門弟子,諒老禪師一定肯賜教一切。”

少林僧慈慧禪師他雖然傷了追雲手藍璧,明知道是淮陽派中重要的人,絕不肯和自己善罷甘休,但是他毫不放在心上,知道淨業山莊的事到了最後的關頭,這把無名火雖不是自己點的,但是由自己這收場,那隻好放手去作,沒有什麽可顧慮的。

所以少林僧慈慧禪師傷了藍大俠之後,依然是神色泰然,毫不介意的指揮著值役的人等,重整羅漢束香樁,也就是剛安排好,見把追雲手藍璧已經搭走,知道定有人和自己答話,遂仍回到束香樁的南麵。果然西嶽掌門人向自己用很謙和的禮貌、極恭謹嚴峻的口吻向自己發話,遂也整肅著麵容,雙掌合十向俠尼還了禮,答道:“庵主過謙,老衲不過少林門下粗淺武技,忝列佛門,對於庵主掌西嶽派正大門戶,佛光普照,沙門中鹹仰靈光,庵主更是普渡眾生,一柄鎮海伏波劍,掃**群魔,沙門七寶珠更是無窮的威力,老衲和一班同門,久仰大名,早想拜謁,隻是天南地北,因緣不洽,空懷著景仰之心,始終不能一瞻法像,想不到十二連環塢淨業山莊,竟得和庵主相會,老衲欣幸已極。現在庵主又肯賜教,老衲願在庵主前獻醜,隻求庵主看在佛祖的麵上,掌下留情,庵主可是願到羅漢束香樁上走走麽?”

俠尼在這種時候,豈能再容讓一步!潛運內力,腳下輕輕一點地,上身是不搖不晃,雙掌合十,不藉雙臂之力,輕飄飄縱起,翩著驚鴻,已落在西南角邊樁上,身軀已自己往後一轉。這種功夫就難了,這全憑武功的上乘功夫,所謂內三合精氣神,外三合手眼身,六合歸一,運轉自如,不藉四肢之力,能夠運轉身軀,身形轉過來和少林僧是一樣的姿勢,金雞獨立,童子拜佛。

這一僧一尼,一胖一瘦,相對著站在羅漢束香樁上。這種神態,就讓是巧手的畫,可也難描難畫。慈雲庵主以少林僧實非可以輕視者,更兼他麵籠殺機,心懷惡意,自己不以師門絕學來對付,隻怕也要毀在他手內。俠尼認定了是:“佛門空具慈悲旨,難渡緣慳孽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