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俠隱鷹爪王15

第一百零七回 棄命投柬金雕堂香主宴群雄

且說這班風塵豪客全注意這一帶形勢,隻見從自己船行這邊說已越過六個艇隊,左首南岸是角木蛟、亢金龍、房日兔、氐土貉、星火虎、室火豬,這是南岸所過來的六個星宿;右首北岸和南岸遙遙相對,頭一隊艇隊是心月狐隊,第二隊是箕水豹,第三隊鬥金牛,第四隊鬥木獬,第五隊是女土蝠,第六隊是奎木狼。

這種繡旗,每個旗子中心繡著這隊星宿的形象,繡工精絕,非常逼真,形態生動異常。這時飛鷲船隊往裏走著,隻見右邊是虛日鼠隊、避水獬隊、危月燕隊、婁金狗隊、參水猿隊、鬼金羊隊、井木犴隊,柳土獐隊;左首是胃十雉隊、昂日雞隊、畢月烏隊、觜火猴隊、星日馬隊、軫水蚓隊、婁火蛇隊、張月鹿隊。

這二十八宿直排到近麵的石城前,船艇齊整旗幟鮮明。這麽嚴整的守衛,一道寬闊的江麵靜****的,非常嚴肅。這時那所有的引路船隻來到這石城似的塢口,隻見一道堅固的竹柵前,和竹柵裏空洞洞的,沒有一點的聲息。

那引路的十二隻船,齊停在了水麵上,由前鋒兩隻船,掌管船隻的匪徒,張弓搭箭,“嗖”的射進竹柵兩支響箭去的。從竹柵的隙縫看見由竹柵的兩側**出兩隻小船,船上水手們卻把柵門敞開,往左右推去。

這道竹柵門一開,兩隻小船立刻退回去,那接引的船隊立刻前麵引導著飛鷲船隊進了塢口。前鋒船一進塢口,鷹爪王等因為已入十二連環塢,全退進艙中,隔著艙門往外察看,隻見這兩扇竹柵門內完全仍是水路,兩邊全是壁立的石峰,聳起水麵這石峰的壁上,每到丈餘高必有一段凹進去的石洞,五丈多高的壁立石峰有三層石洞,上麵也看不見巡守的人。

這是船行到靜****的水麵上,往前共走了有兩箭多遠,才看見遠遠的一帶長岸阻路,在沿岸排著二十多隻大船,全是雙桅帶樓子,形式既和江麵上的不一樣,更是油飾的非常鮮明。在岸上形如人字或又修蓋著兩排木屋,形式古樸。在這木屋前後種植著一片片的野草山花,襯著大部的水田綠茵茵的如同鋪著一層碧錦。再往後看去,見離開江麵有一箭多地,樹木蔥鬱,也是往兩旁排下去,當中形成門戶。

這時前麵船隊經過這片木屋前,隻見裏麵衝出來有二十多名精壯的少年,全是一色的服裝,非常整齊,一色的青灰布的短衫褲,打裹腿,灑鞋,青絹帕包頭。每人背後背著一張硬弩,肋跨箭囊,左手還倒提著一口鬼頭刀,一字橫排的站在木屋前。每隔著八名匪徒,有一名手執三角小旗,見前麵引路的十二隻匪船,是四隻一隊,那三位領隊的匪首,在船隊經過木屋前時,把手中手舉的繡旗高舉著向岸上揮了三下,岸上的掌旗的匪徒,也把手中繡旗向江麵上一揮,跟著向前躬身行禮。

船行如箭眨眼間已到迎麵的旱岸近前,前麵引導的匪船卻漸漸走慢了,這時飛鷲隊也早早的收帆停槳。這時鷹爪王傳話給泗水漁家簡雲彤,叫他要監視著泗水健兒不得妄言妄動;這裏可不準隨意逞強,有首領在頭裏,無論遇到什麽情形,隻如不聞不見。西嶽俠尼更令泗水漁家簡雲彤換上長衣服,執西嶽俠尼慈雲庵主的名帖;淮陽派這裏也令華雲峰執著鷹爪王的名帖到前鋒的船上,遞帖拜山。這二位遂趕緊往前鋒船上一站,一看迎麵隻見近岸先前停泊的船本是散漫著,這時全移動了。

一刹時分為四行成為斜八字式,船頭掉轉,南邊這兩排是二十八隻一排船頭向東北,北邊這兩排五十六隻也是船身斜向東南,當中留著十五六丈的空水麵,分明是給來船騰出停船的所在。這時引導的船全到了旱岸前,飛鷲船隊卻離著旱岸有五六丈就停住。

泗水漁家簡雲彤和華雲峰兩人把帖略微一舉,向前麵招呼道:“朋友們,有勞尊駕請代為通報一聲,就提淮上清風堡綠竹塘淮陽派掌門人王道隆,暨西嶽派掌門人慈雲庵主,應召踐約具帖拜見龍頭幫主。”

泗水漁家簡雲彤說完這話,和華雲峰靜立在船頭等候。這時除了引路的十二隻大船稍近飛鷲船隊那守護旱岸的四行大船,遠遠的絕不見有人答話。可是在簡雲彤話才落聲,突從迎接的船隊最後一隻船上“噗楞楞”飛起了一隻白鴿,鴿子足下拴著一個紙卷騰空飛去,刹那間已飛進了竹籬。在迎麵的江岸上有半箭地遠,用綠竹竿編排了一道竹牆足有二十丈長,綠油油的如同一座綠竹城;這道竹牆當中留著很寬大的門,從竹竿的隙縫中隱約的見裏麵花木扶疏,樹木蔥鬱,門內外也看不見有什麽守衛的。

就在這頭白鴿飛進竹牆一刹那,竹牆裏突起了一片蘆笛聲過,見從竹牆內飛跑出兩隊壯丁,出了綠竹牆並沒往江岸這邊駛,隻離開竹牆三四丈分兩行一站。這隊壯丁全是一色青色的短裝,青白兩色的倒趕千層浪的花裹腿,青布鑲白心的灑鞋,頭上是青絹包頭,胸前有一個白光子,當中印有一隻鳥形的圖案,遠遠看不清是什麽鳥的圖樣。

每人一杆花槍,雪亮的槍尖子,鮮紅的血檔映著返射的斜陽,槍尖子上閃爍得如萬道銀蛇。跟著從裏麵走出四名侍從,後麵跟著一位年約五旬,白淨麵皮,唇上微留短須,兩目神光奕奕光著頭頂,穿著藍綢長衫,白襪福字履,手裏拿著一把扇子,形神瀟灑,步履從容,很象些江南學者,又象山居的隱士,從竹門走向江岸。

內中有一名從人,卻緊走到江岸向他本幫派出迎接的香主們說了兩句話,這人也不再回去,站在那等侯著。這裏由迎接的匪首,向飛鷲船隊前鋒上站的泗水漁家簡雲彤和華雲峰道:“敝幫金雕堂香主,請淮陽西嶽船隊攏岸。”

這裏泗水漁家說了聲:“遵命。”

立刻傳令飛鷲船往前停到岸前。泗水船幫這隊飛鷲船隊聲勢也真夠壯的,一對一對的全靠近了岸。淮陽派西嶽派兩隻主船,因為是船幫前後隊的骨幹,雖是得棄舟登岸,可也不能竟自直抵旱岸。

向船上伺候的泗水健兒說了聲:“快船伺候。”隨時艙外的船幫頭目一點手,立刻即喚過兩艇快船來,照著兩隻主船的兩舷停住了。在艙中已然計議好,現在既有十二連環塢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的麾下重要人物,內三堂香主出迎,這種地步,絲毫不能遲疑,兩派掌門人就得上岸相見。

不過所有赴會的不能立刻全上岸,先遞了掌門人的拜帖,人家不下請字,不能全上岸,那一來顯著掌門人示弱於人。

現下上岸的商量定是:鷹爪王,和西嶽僧尼慈雲庵主、續命神醫萬柳堂、矮金剛藍和、泗水漁家簡雲彤、淮陽派這邊令門徒華雲峰、司徒謙、祝民瞻、賈斌四人隨侍身邊,主腦人不能帶兵刃。連續命神醫萬柳堂那口地煞潛龍劍,全交與祝民瞻用黃包裹包起,西嶽俠尼卻令五弟子修明(即鳳梅姑娘),緊隨在自己的身旁。

這時鳳梅也穿著僧裝,其發披拂在腦後,用青袱子罩上,帶發修行似的。西嶽俠尼從她福壽堂脫險,隻叫她隨在自己身旁,不離左右,生怕再有意外,自己對不起多指大師。入十二連環塢,更提防擄劫她下江南的匪黨不肯甘心,伺隙下毒手,真要那麽一來我有何麵目走出十二連環塢。

西嶽俠尼安著這種心意,哪能不在這個徒弟身上經心經意,所以這時卻令鳳梅緊隨自己,把自己鎮海伏波劍交給鳳梅用黃袱子裹上,背在鳳梅的背後。另外令修性、修禪、修緣、修慧四個女弟子侍立左右。

這麽分派好了,立刻分登大船旁伺候的快船,從自己飛鷲船隊穿過來直抵江岸。岸上那位香主已然率領著四名衣冠楚楚的從人,來到岸邊,令手下從人同這邊兩隻快船上招呼道:“敝幫金雕堂胡香主,恭請淮陽派、西嶽派掌門人登岸一會。”

這裏鷹爪王的兩隻快船已到岸邊,水手們搭了跳板,鷹爪王和西嶽俠尼、續命神醫萬柳堂、矮金剛藍和、泗水漁家簡雲彤,及兩派的九名弟子,也一同走上岸來。迎出來這位香主含笑招呼道:“淮上大俠,別來無恙,胡某這恭候多時了。”

鷹爪王一看此人,正是望江港酒樓那位相士胡半顛。鷹爪王也忙抱拳拱手道:“胡香主酒樓一現俠蹤,在下就知是遊戲三昧;賜柬留名,令我們失之交臂,就知道香主是當代奇俠,這時更肯以廬山真麵目相見,王某萬分榮幸。”這時西嶽俠尼也向前單手打問訊,向這胡香主道:“老尼忝掌西嶽門戶,蒙貴幫龍頭幫主相招,著我等瞻仰十二連環塢,榮幸萬分,還請胡香主先容我等拜見貴幫龍頭幫主,我們承情不盡。”

這位金雕堂香主胡玉笙笑答道:“這位就是慈雲大師麽?大師以鎮海伏波劍,掌西嶽門戶,威震江湖,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無不敬仰大師的俠名。如今竟蒙光臨十二連環塢,是鳳尾幫無上光榮,這次蒙千裏踐約不辭風塵勞苦,貴兩派的信義,更叫我們佩服之至。”

鷹爪王又給續命神醫萬柳堂和矮金剛藍和引見了,胡香主忙抱拳拱手道:“哦!這就是燕趙雙俠,藍二俠麽?貴昆仲名震江湖,胡某早已聞名。”

藍和道:“這麽過獎可不敢當。我等不過寄身武林,本俠義道的門規,追隨武林諸先進之後,徒有虛名。胡香主,武功蓋世,絕藝驚人,我等久仰大名。今日竟蒙胡香主這麽抬愛,藍某等感激不盡了。”

鷹爪王又給泗水漁家簡雲彤引見過,彼此互道了景仰之意。這位胡香主隨說道:“我們哪好盡自立談,裏麵請吧!”胡玉笙隨往裏相讓,鷹爪王這邊一般門弟子分列兩旁,隨著往裏走,麵前這條道路,全是細砂子鋪地,一丈多寬,兩旁花木叢生,十分幽雅。

胡香主四從人在手下引路,走在這幽靜的道上,絕看不出這是十二連環塢匪窟重地。往裏走過一箭地來,迎麵一段虎皮石牆,當中一個五磴台階的大門;兩邊的石牆有二十多丈長,由石牆的轉角過去,是一片深密的大竹林,門前也沒有匪黨把守。

來到門首,胡香主往裏相讓,鷹爪王和西嶽俠尼,毫不遲疑往裏就走。進了大門,迎麵是座假山,用巨石堆積起來的,形勢頗玲瓏,正擋迎麵的道路。這座假山也是坐西向東,在假山的南北兩邊,有兩個石洞門,作為出入的道路。從北邊這個石洞門穿過來,裏麵好大的一段院落,足有二十多丈寬,三十多丈長。

南北兩廂有兩排房子,石牆木門,五間一通連,二十五間一排,每五間一個門戶,門首標著一個藍字,是按著天幹排的,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兩邊一共是五十間房子,共計十個門戶。往迎麵看,高大的月台以及九間大客廳,廳門口立著四架氣死風燈,有八名壯丁在門兩旁站立。廳門的竹簾子高掛著,胡玉笙引領著鷹爪王等順著當中的通路往裏走,上了月台直到廳門前。

胡玉笙揮拳拱手往裏相讓,鷹爪王和西嶽俠尼,拱手答禮,說了個“請”字,立刻隨同胡玉笙走進了廳房。裏麵好大的地方,迎麵上是八扇閃屏,閃屏前擺著一架巨案,上麵可沒有陳設,兩旁也沒有坐位,順著閃屏兩旁,全是金漆的方桌,金漆的太師椅,往南北排下去,一共是十六個坐位。

在北山牆,也擺著一隻展翅的金雕。在旗架子前,還有一個略小的架子,上麵插著十麵金牌。在南麵山牆下,是一座書案,上麵堆著文卷書籍,在閃屏上有一塊木匾,金漆的底子,藍字是“金雕堂”三字。胡玉笙讓大家坐下,有他手下弟兄獻上茶來。

鷹爪王首先發話道:“我王道隆此番來到十二連環塢,是奉這裏龍頭幫主之召,我王道隆冒著萬死來踐約赴會。我們江湖道中人不說假話,我淮揚派和鳳尾幫,不僅因這次小徒華雲峰的事,我還與貴幫鮑香主,有五年前之約,也得向武幫主麵前請教。如今既許我們身入金雕堂,胡香主的盛情,我們算心領了。我們千裏赴約,還是求幫主早早賜見,我王道隆感激不盡了。”

這時西嶽俠尼也站起來,向胡香主合十施禮道:“此次貴幫與淮陽派潼關事起,本沒有我西嶽派的事,老尼的俗家弟子竟遭受魚池之殃,貴幫壇下一般舵主,竟連我這女弟子一並地擄劫,這種行為,老尼十分不滿。至於潼關大營,營救小徒,老尼有開罪於貴派眾舵主之處,實逼於此,叫老尼無法避免,可是貴幫舵主,竟自火焚碧竹庵,使老尼抱恨莫名。所以這次追隨王師兄,來到十二連環塢,老尼不敢說興問罪之師,不過叫武幫主得還我個公道。”西醫俠尼說完這番話,臉上如罩上了一層嚴霜。

這位胡香主依舊是笑吟吟的說道:“王老師傅和慈雲大師,一位是新仇,一位是舊怨,好在有敝幫龍頭幫主承當,我胡玉笙是奉命款待佳賓,至於這次所有之事,胡某不敢妄添一言。隻是此番辱臨敝幫,如還有別位老師,務請明示,別隻叫胡某落了包涵。”

鷹爪王正待他問這話,遂把名單取出來,雙手遞與胡香主,含笑說道:“敝派同門師友,全是久仰鳳尾幫,領袖江湖道,十二連環塢藏龍臥虎,全想著瞻仰瞻仰,一廣眼界,多見識些江湖異人、風塵豪客,隨軍的倒有二三十人。我們承蒙貴幫,許我們以飛鷲船隊,整隊入十二連環塢,已是萬分榮幸,在沒向香主麵前請教之先,……”

胡香主捧著名單站起來說道:“哎呀!王老師太叫我失禮了,這些位老師傅們,全是江湖道上成名的俠義道,我們請全請不到,既肯光臨,我們竟沒有早早恭請眾位老師進塢待茶,我胡玉笙太失禮了!”即派本壇下四位舵主,執名帖替這位胡香主到江岸上,去接待淮陽和西嶽派的踐約赴會的武師們。

這裏鷹爪王和西嶽俠尼又向金雕堂香主胡玉笙重申謝意,隻是鷹爪王和西嶽俠尼每一提到踐約赴會,及要立刻朝見龍頭幫主的話,這位香主立刻用別的話岔開。鷹爪王好生不悅,不過不肯形諸辭色。

可是一談到武功上,這位香主卻是博聞廣見,不僅從言語間流露出來,他是水旱兩麵的功夫,並且是久走江湖。舉凡江湖上一切金批彩掛、風火雀要、三教九流,沒有他不懂的,哪一種秘密勾當,全知道得清清楚楚,真當得起“江湖異人”四字。這一來鷹爪王對於他驚服之餘,暗中注了意。

第一百零八回 古爵獻酒鷹爪力喑警火飛龍

原來這金雕堂主胡玉笙和現在掌鳳尾幫的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全是天南海麵上的霸王,武維揚和他是患難之交。這胡玉笙在天南海麵上的豪俠們全稱他為八步淩波、海上飛俠,對於輕功提縱術,已經到了爐火純青,有草上飛行、登萍渡水的絕技。那天南逸叟武維揚重建鳳尾幫,多半借重著他。

那八步淩波海上飛俠胡玉笙稱得起是江湖怪傑,文武全才,在鳳尾幫中威望素著。這次與淮陽派結怨,擄劫淮陽派的門徒,已惹得這位胡香主的不滿對於更把西嶽俠尼的女弟子也擄劫了來,八步淩波海上飛俠胡玉笙親自找到龍頭幫主麵前質問龍頭幫主,這種行為是否出自龍頭幫主的意思?

天南逸叟武維揚向來是剛愎自用,不肯認錯的,不過表示:“實不知西嶽派的門徒是女弟子,因為西嶽派授徒,不僅是佛家弟子,很收了些俗家弟子,廣開善門,昌大門戶,是人所共知的。

當時因為用信鴿傳遞報警,我未能仔細追究,隻想淮陽西嶽在江湖上雄據武林,以行俠仗義標榜門戶,藐視我鳳尾幫,早有嫌隙。我為是用他兩個門徒作餌,好威脅兩家掌門人到十二連環塢,以便一決過去未來的一切事。事已至此,隻有諭飭護解的一班舵主,要保全我鳳尾幫的威信。”

胡玉笙遂向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道:“幫主,我們鳳尾幫在大江南北能夠樹立下現在這點威望,就仗著幫主的德威,足以服眾。這次擄劫淮揚、西嶽兩門下,小弟風聞西路幾家舵主頗有行為不謹措置失當,以致江湖同道嘖有煩言。小弟這次與淮陽、西嶽兩派樹敵,我們倒還自忖尚足與之周旋。

不過我們不能不承認對手全是強敵,我們得把腳步站牢,不要叫人家有了藉口。小弟想徹查本幫壇下要路舵主,是否象傳言有背反幫規的行為,以免把我們千辛萬苦創立起來的這番事業,斷送在他們手內。”

此時天南逸叟武維揚明知道胡玉笙已得心腹秘報,在這時隻說是傳言,自己倒不好過於追問了,遂請他便宜行事。金雕堂香主胡玉笙和幫主武維揚談過之後,自己竟自喬裝易服,連本幫的船全不用,卻帶了四名親信水手,在江口這裏令水手弟兄出頭,找漁家租借了一隻輕舟,他卻扮成一位遊山玩水的老先生,令四名親信水手操舟。

白天還不露一點神色,隻用兩名水手操舟,那兩名是和行船這兩個交替著歇息,趕到夜間,卻令四名水手整夜的趕。這種專趕行程,真比驛路上的驛卒還快,僅僅兩天的工夫,趕到浙皖交界石柱關。

此次八步淩波胡玉笙是另有所圖,所以行止十分嚴密,更兼他老謀深算,知道十二連環塢總舵上和外麵各舵舵主互通聲息的,頗不乏人。自己所要辦的事,隻要在十二連環塢裏一露口風,消息準散布出去。所以隻挑了這麽四名親信水手,趕到了石柱關,已從沿途抽調了十一家分舵主,到石柱關集合聽令。這十一舵到齊,八步淩波胡玉笙用金雕堂朱劄授命,叫他們按照自己開示的地點,沿站去安樁立臨時的卡子,各就所到的地方,把分舵信鴿借用。

最前站趕到涼星山,那裏是西路十二舵由追魂手酆倫掌著主舵,陸家堡的總糧台也包括在內,派他暗查那追魂手酆倫,及陸家堡女屠戶陸七娘的行為舉動。以及提解淮陽、西嶽派的兩個門徒的舵主到達什麽地方。

隻要得到了什麽消息,片刻不準耽延,用飛鴿傳書、連環報警的法子,飛報到石柱關,隻是此次凡是被派出去的秘查幫友,有敢徇情泄機走露一字消息的,以叛幫背教立時處死。這位胡香主是曆來執法如山,對待所部的黨徒恩威並用,絕不肯姑息。令出如山,立刻這十二家舵主遵令去照辦,全趕緊的去按著所派的去埋暗樁下卡子,監察西路十二舵酆倫和那女屠戶陸七娘。

這一來所有他們在涼星山一帶的行為,以及陸家堡的女屠戶陸七娘的**行,全探查的清清楚楚,連淮陽派鷹爪王、乾山萬柳堂,及西嶽俠尼聯袂下江南,沿途被幫匪邀劫的情形,全被這金雕堂偵知。

八步淩波胡玉笙香主,對於這樣對付踐約赴會的強敵是頗致不滿,把所有他們的行為,按著報告的情形全記錄下來。拿定了主意,要等待著踐約赴會的事解決完了,自己便以幫規處治這班輕輕斷送鳳尾幫威名的舵主們,以正幫規,以警將來。

胡香主直候到鷹爪王率眾來浙南到東平壩,鷹爪王竟和一班同門師友,分頭防查十二連環塢的總舵所在。胡玉笙這才喬裝江湖術士,酒後戲耍地理圖夏侯英,暗和鷹爪王朝了相,具柬留名。

可是當時胡玉笙沒肯和鷹爪王動手較量,就因為本幫已有一班敗類落在淮陽西嶽掌門人眼中,已經大損鳳尾幫的威信,自己不便再以陰險的手段來對付。若沒有涼星山這場事,隻這胡玉笙一人,就能阻擋這淮阻派,不令淮陽派那麽容易入分水關。

不過那鬼影子唐雙青,和西川雙煞等夜襲船幫,又出乎胡香主所料,直到深夜瞭守的望見火光,這才趕緊以內三堂的旗令,阻止他們任意邀劫襲擊的行為,這一來赴會船幫本隊才得到達十二連環塢險地。龍頭幫主在淮陽、西嶽兩派入分水關,原意是想著叫赴會的人,見識見識這十二連環塢的總舵的隱秘,不是本幫的允許休想妄窺一步。

趕到鬼影子等夜襲火攻的情形,一到達總舵,胡玉笙十分震怒,這實在是令兩家勁敵益發輕視本幫,這班人實犯了紊亂幫規之罪。這一來胡香主更把臨近了主舵的四道最厲害卡子撤了,除了橫水閘一道阻擋之外,叫飛鷲漁家如履康莊的到達十二連環塢總舵。

這時胡香主卻親自接待著淮陽派西嶽派,自己是另有用意。一則知道這次踐約赴會的,不僅是淮陽、西嶽派的掌門人,武功精湛藝業驚人,並且還約請了一班同門師友、武林名手。這次隻要一照麵就各得所學,一分強存弱死。

自己身為本幫內三堂香主,無論如何得跟他兩幫招呼一下子,以便為本幫保全威名。這時派去請淮陽、西嶽武師的,已經迎請赴會人來到。

八步淩波胡玉笙迎出金雕堂,到江岸迎接的四家舵主陪著這三十多位武師,從當中的甬路上走進來。頭裏是魯南老鏢師侯泰,和北路鏢師蔣恩波、金刀叟邱銘、鏢師鄧謙、江南鏢客伍宗義、司馬壽昌、飛刀盧建堂、神拳計筱川、柳逢春、賈玉堂、孫玉昆、孫玉崗、韋禮民、金讓、馬毓文、馮毓秀、江傑、祝龍驤,及夏侯英等。

這般人走上月台,胡玉笙側身拱手道:“眾位老師,辱臨十二連環塢,為鳳尾幫麵上增光,我胡玉笙未能遠迎,太抱歉了!眾位裏請。”有前麵幾位老師傅們躬身一拜,答了聲:“胡香主,太客氣了。”這時侍立在廳門前的匪黨,把竹簾挑起,眾武師緩步進了金雕堂,挨次落座之後,淮陽門下一班門弟子,和西嶽派的跟著有兩名匪黨進來,向胡玉笙身邊低低說了兩句,遂即退去。

胡玉笙向鷹爪王和西嶽俠尼說道:“我們略備水酒為老師傅們洗塵,請老師傅們賞個全臉才好。”鷹爪王和西嶽俠尼說道:“胡香主,不要費事,還是請幫主賜見,把我們的事結束完了,往後自有叨擾的日子。”

胡玉笙微微一笑道:“老師傅們千裏迢迢,辱臨十二連環塢,我們縱然是江湖粗野人,也不至那麽簡慢貴客,老師傅們還是不客氣的好。至於和敝幫主相見,何必忙在一時?咱們暢敘一番,我還要向老師傅們麵前領教。”

二俠矮金剛藍和,從進了金雕堂始終沒說什麽話,這時忽然站起搶著說道:“師兄,慈雲大師,這位胡香主既然看得起我們,我們恭敬不如從命,我看不必推辭了。”

矮金剛說這話,就因為八步淩波胡玉笙,竟敢當麵說出領教二字,這分明是要以武功對待來客;在武林中,這種地方絕不能讓步。因為師兄王道隆,一心惦著和天南逸叟武維揚當麵解決一切,不來搶他這種話。

自己以燕趙雙俠的身分、地位,不能示弱於人,所以當時搶著把這話接過來。八步淩波胡玉笙微微一笑道:“還是藍二俠不失我們江湖人的本色,這種豪爽的情形,我胡玉笙太欽佩了。”鷹爪王聽藍二俠這種話,也微微一笑道:“這麽說,我們就不客氣了!”

胡玉笙已經站起,抱拳說道:“既蒙老師傅賞臉,隨我來,到那邊細談。”胡玉笙在頭前往外相讓,仍由鷹爪王和西嶽俠尼在頭前引道,向金雕堂外走來。出了金雕堂,下了月台,趕奔北麵,往西北角走進一道月洞門。這裏是一道院落,也是西為上,五間整潔的西房,南北兩麵全有一道小門。

將眾武師讓進了上房,裏麵清潔寬敞,看裏麵的陳設布置也是會客的所在,原有的陳設並沒移動,在當地中一列設了八桌席麵,在靠北和這八桌席麵稍隔開,單設了一桌席麵,全是一色的黑漆八仙桌,上麵全帶桌圍子。

八步淩波胡玉笙抱拳拱手道:“我不客氣,眾位老師傅們隨便入座,眾位老師傅可稱得起是自己人了,絕不會謙讓了。慈雲大師乃是皈依佛門的得道大師,我為令師徒預備了一席素筵,不過敝塢在這荒江野島裏,一切全來不及備辦,過形簡慢,還望大師原諒!”

俠尼慈雲庵主忙含笑合十答禮說道:“胡香主太周到了!老尼身入佛門,正為是懺悔一身的冤業。近年來更深感到二十年來身在江湖殺孽太重,所以才長齋茹素藉彌罪過,以熄心頭貪嗔之念。

胡香主這麽為我師徒費起事來,更叫我們師徒不安了!”八步淩波胡玉笙忙說道:“大師不要客氣,我們是江湖道義之交,還要一切推誠相見才好。”當時這位西嶽俠尼遂合十道謝過,立刻各自歸座。這位金雕堂香主胡玉笙在末座相陪,立刻由外麵進來八名壯丁,卻是一色的藍布長衫,青布快靴,光著頭頂,每人一塊白布手巾,一個油盤,裏麵擺著冷葷熱炒。

單有一名壯丁,給西嶽俠尼擺素餐。酒筵才擺上來,從外麵走進二人,一個年在五旬左右,赤紅臉,濃眉巨目,獅鼻巨口,身彤偉壯,另一個年在五旬以上,儀表俊秀。兩人進得廳門,向八步淩波胡玉笙雙手往胸前一搭,俯身行了本幫的常禮,這位胡香主也略微的欠身答禮。

兩人到了近前呈上一麵竹牌,隨即低聲說了幾句話,轉身將要往外走時,忽的八步淩波胡玉笙說道:“你們不要走,這座上全是江湖道成名英雄,你們不趁這時會會高人等什麽?”

胡玉笙一邊說著隨即站起來向闔座說道:“這是敝人金雕堂下掌督練盤查的舵主火飛龍苗震、草上飛餘忠。這是淮上清風堡綠竹塘的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王老師,這位是西嶽俠尼慈雲大師,這些是淮陽派麾下的一班老師。”

這時所有的武師們全站起來答禮,新來的兩家舵主,隨向座上的鷹爪王、西嶽俠尼抱拳拱手道:“老俠客們,名震江湖,素為武林所重。我等久仰老俠客們大名,隻是遠隔千裏,不能一瞻豐采,如今竟蒙惠臨十二連環塢,我們得以親聆教益,實在是幸事。還望老前輩們多多指教,我弟兄感激不盡。”這兩人向席麵上這麽恭維著,那矮金剛藍和隻微微冷笑地看著兩人。

這時那火飛龍苗震一轉身,向侍立在廳門的壯丁點首,那名壯丁過來,向火飛龍苗震道:“舵主有什麽事?”火飛龍苗震道:“去趕緊到後麵,把那三隻金杯取來。”壯丁轉身出了廳房。火飛龍苗震向鷹爪王等抱了抱拳道:“老師傅們請隨便飲著,我弟兄少時再略申敬意。”

說完這話,往廳門前一退。工夫不大,那取杯的壯丁回來,用一隻木盤托著,三隻古色斑斕的奇形酒杯,看情形是古銅製的,高有五寸,形如酒鬥。這壯丁把這三隻杯托出來,火飛龍苗震把靠門旁茶幾上的酒壺擎起來,把三隻金杯全滿上酒。

火飛龍苗震雙手捧起杯,向鷹爪王席麵前走來,站在桌子前,向鷹爪王說道:“王老師武功蓋世,絕藝驚人!這次既來到十二連環塢,我苗震叩求王老師,得指教我一二,叫我這江湖末流,得親承當代大俠的教誨,我也可以引為一身的榮華,謹獻杯酒借表誠意。”

口中這麽說著,腳下已暗合子午樁,兩臂圈著,兩個拇指略蓋著杯口的外麵,兩手的四指卻捧著杯腳,隔著桌子往裏一送。

鷹爪王身為淮陽派掌門人,一身絕技練的又全是內家功夫,哪能看不出來人的意思?知道火飛龍借著金杯獻酒,要用內家的重力來試試自己的功夫。不過這人的膽量也太大,自己是鷹爪力的功夫,江湖道上無不知名,他竟敢班門弄斧,必是所恃而來,倒不能小看了他。那燕趙雙俠的二俠矮金剛藍和,在江湖道上已是出了名的不吃虧不放過門,在同時,看著鷹爪王從鼻孔中“哼”了一聲,那意思是告訴鷹爪王你要提防著。

鷹爪王這時已經站起,暗運內家的功夫,腳下暗踩八字樁,提丹田之氣,貫於雙臂,注於掌心,臉上微帶著笑容,雙掌往外半推,往杯口上一搭,暗往外一用力。這兩下是棋逢對手,兩下力量一較上,立刻分出強弱來,不過沒有內家功夫的看不出來。

鷹爪王還是心存忠厚,不肯當麵折辱了他,隻用了七成力算是沒叫他上身晃動,可是腳下見了響動。火飛龍苗震兩腳跟下的磚“嘎吧”一響,立刻碎了。鷹爪王把酒杯接過去,一飲而盡。武林名家的手底下,是不肯做得理不容人的事,左手擎杯,右手四指往杯沿上一搭,向外一遞。在這時要換在旁人,立刻還他一手功夫,鷹爪王不肯過為己甚,遂輕輕把杯還給了他,火飛龍苗震含羞帶愧退了下去。

這一來,連八步淩波胡玉笙臉上也不大好看。幸而火飛龍苗震,是暗含著遞招,這時還稍微的保全一點臉麵。隨火飛龍苗震進來的草上飛餘忠,在這時候想用自己的輕功絕技,給火飛龍苗震找回臉麵。胡香主已經注意了他,在他方要一開口。

胡玉笙忙厲聲說道:“苗餘兩家舵主,對座上的貴客,業已獻誠致敬,速行歸舵,本壇好和貴客暢飲。”胡玉笙一說出這種攔阻的話,草上飛餘忠即不敢再多事,趕緊退出廳房。

胡玉笙在座上舉杯相讓道:“敝幫所有的弟兄,全是粗野成性,失禮之處,難免叫王老師、慈雲大師見笑,還望老師傅們,對於他們多多指教。”鷹爪王微笑著答道:“貴幫自香主以下,對於敝人等全這麽抬愛,胡香主反倒這麽客氣,太叫我們不安了。”

矮金剛藍和卻是酒到杯幹,臉上伏著一層冷笑,不時的斜睨胡玉笙。那胡玉笙對於座上人的情形,也是一目了然,不過故作不理會,仍是談笑自如,賓主之間,歡然飲宴。在明麵上看著,分明是英雄盛會,又誰知兩方全是暗隱殺機,誰全不甘心誰。趕到酒足飯飽,天已到了黃昏,一班匪黨,把廳房裏所有的燈火全掌起來,廳房內外燈火輝煌,大家這時也起了座。一班匪黨伺候著淨麵漱口,把殘席已經撤了下去,請大家落坐獻茶。

鷹爪王方要開口,請他引領著去見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那八步淩波胡玉笙,在這時含笑向鷹爪王、西嶽俠尼等道:“敞幫十二連環塢的幫規,外舵的不算,十二連環塢內的內三堂,是各自為舵,除了受龍頭幫主的節製,誰也不幹涉誰的事。我胡玉笙趁了這個機會,才得盡情與老師傅們暢敘一番,絕沒有人來攪我們的清興。

我這金雕堂與青鸞堂、天鳳堂微有不同,就是我個人最愛栽植花木,不象他們總離不開武人的本色,所入眼的,離不開練武功的一切設備。老師傅們,既來之,則安之,大約今夜我們龍頭幫主,還不能款待老師傅們。可是我胡玉笙敢斷言,敝幫主絕無輕慢之意,實在是另有原因。

老師傅們趁著閑暇的時候,看看我這金雕堂全部的情形,老師傅們,也可以指教指教,有什麽設備不合宜的地方,也可以改善改善。因為我久仰淮上清風堡綠竹塘,和萬大俠的乾山歸雲堡,以及燕趙雙俠的磁州藍莊,全是名震江湖的極好所在,所有建築布置,各有不同的巧妙,獨具匠心。

隻是我胡玉笙無緣一飽眼福,空懷景仰之心,所以我這次要這麽不自量的在老師傅們麵前請教,老師傅們不要笑我胡玉笙小家子氣才好。”鷹爪王和西嶽俠尼及矮金剛藍和以及一班老師傅們,聽胡玉笙這番話,說得離奇突兀,分明是內中另有用意,不過他居心何在,就不得而知了。眾武師哪又想到胡香主果然另有機詐,趕到蓮池試藝,金刀叟邱銘竟險些喪命!

第一百零九回 盜窟辟幽居水榭花畦呈異趣

且說二俠矮金剛藍和,用眼瞟了鷹爪王一眼,微把頭點了點,那個意思是告訴鷹爪王業已了然了胡玉笙的用意,遂搶著答話道:“胡香主,這麽過分的抬愛,凡是我們身入十二連環塢,得進金雕堂的,全想著借這難得的機會,瞻仰瞻仰江湖聞名已久的內三堂。如今竟出自胡香主的意思,叫我們如願,這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事,胡香主怎麽反倒客氣呢?就請胡香主引路吧。”

說完了這話,矮金剛藍和卻與鷹爪王西嶽俠尼並在一處,絕不向自己這一班老師傅們客氣。西嶽俠尼慈雲庵主也瞧出胡玉笙定是另有奸謀,自己身為西嶽派掌門人,此時也不甘落後,卻往前搶了一步,反貼近了金雕堂香主胡玉笙。這位胡玉笙引領著這班風塵異人、江湖豪客走出這座大廳,順著往北去的走廊,來到北麵走廊內。

月洞門前這裏也站著二名匪徒,二名各提著一隻燈籠,胡玉笙一側身,往裏讓道:“眾位老師裏麵請。”西嶽俠尼慈雲庵主單手問訊,略一答禮,頭一個進月洞門。

鷹爪王跟矮金剛藍和,全跟從進來。緊隨三位老師身後的,是西嶽俠尼的女尼子,楊鳳梅姑娘捧著俠尼的鎮海伏波劍,續命神醫萬柳堂、中州劍客鍾岩、金刀叟邱銘、蔣思波等,一班武師率領著所有的門下,全進了月洞門。

要不是身臨其境的,誰也不相信,這種匪巢裏,會有這麽雅致的地方。胡玉笙在頭前引領著,指點著園中的景致。鷹爪王和西嶽俠尼不住連聲讚美道:“好個清幽的所在,小小的一座花園,竟能蘊蓄著無邊的美景。象敝處那種俚俗的布置,和這裏一比真是望塵莫及了。”

這位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胡玉笙陪著鷹爪王等走上九曲橋隨答道:“老師傅過謙了,我們彼此全不要客氣才好。我胡玉笙實是以誠意就教於高明之前,老師傅們依然目我是酬應之語,這不叫我太失望了麽。”

這時西嶽俠尼等互相含笑搭訕著,走進了九曲橋往南轉過了一座花棚,上麵密密的布滿了藤蘿之屬,鬱蔭形成一座石洞,在這種星月之下,穿著這座黑洞似的花棚,隻見外麵又是一番景致。

這裏一片廣闊的蓮池,紅蓮綻蕊,翠蓋浮波,在沿著蓮池邊上每隔著丈餘,就有一隻紗燈,趁著天空的星雲,愈顯得幽雅異常。鷹爪王等欣賞這一片蓮池,敢情池子裏還是勾進外麵的活水,和方過來的九曲橋下那這小溪通連著,微風過處,平靜的水麵**起了微波,送過來一陣陣的幽香,令人頭腦一新。

在這蓮池的中央建著一座八角亭,這座亭子的四周燃起四隻火炬,亭子裏卻不再置燈火。這亭子完全借四根木柱之力深入水底,這四根木柱要支持著這座八角亭。亭子的形式古雅高爽,亭子頂上覆著一層茅草,雖遠遠的看不真切,可是這種草細長柔軟,垂下亭簷子有尺許長,風過處,隨著風勢飄揚,好似馬尾一樣。隻是這座八角亭子聳立在蓮池中,並沒有道路通著。

這時那八步淩波胡玉笙陪著來到池塘,指點著池塘說道:“眾位老師傅們看,這裏怎麽樣?這是敝塢全塢盛夏消暑之地池心亭,每當月夜,蓮花最盛的時候,和幾個知己的弟兄,或是煮茗清談、或是酌酒小飲,荷香陣陣,明月當頭,倒也令人把塵囂燥煩之氣一斂。可憐我們全是一班俗子武夫,哪懂的什麽叫雅人韻事,這時老師們可想到亭上一賞這蓮花的景色麽?”

鷹爪王和西嶽俠尼,聽這位八步淩波胡玉笙,有令大家入蓮池一賞這景色之意,雖是看著這座亭子建築的地方十分危險,可是任憑他此時擺上刀山劍樹、陷井油鍋,我們也不能稍有一字含糊。當時鷹爪王遂向這位八步淩波胡玉笙道:“胡香主,這座八角亭,建築在波心,別具心裁,我們正要瞻仰瞻仰,今承胡香主慨允登臨,我們哪會不領盛情,就請胡香主引導吧!”

這位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胡玉笙,向鷹爪王及西嶽俠尼等,把腕當胸說道:“眾位老師到水心草亭小坐,請登舟吧。”這時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西嶽派掌門西嶽俠尼慈雲庵主,絕不再客氣推辭,遂向藍二俠、萬柳堂及金刀叟邱銘等略一謙讓,相率登船。這八隻小船,分載這三十多名武師,向水心亭**過來。這八隻小船全是每船兩名水手,穿著這片荷花池,微波清流,趁著這滿池的紅蓮翠蓋,池沿雖有紗燈,但是光焰不能照遠。到了快到池心亭,那草亭四周點著火炬,焰火被波麵的微風吹得倏明倏暗,更顯得格外清幽。

這八隻小舟轉瞬抵水心亭,敢情遠遠看著隻是形式古雅的亭上,沒有多大的地方,這一來到近前,才看出這裏除了亭子之外,亭子四周尚有丈餘的木台、足可以供遊亭的散步之所。

八隻小船全在亭前靠攏,八步淩波胡玉笙腳點船頭,飛身縱上岸去,拱手向這兩位掌門人說了聲:“請慈雲大師,王老師登岸吧。”

西嶽俠尼合十答道:“有勞香主接引。”慈雲庵主一出口,暗中已運用輕功絕技“飛鳥騰空”,身形沒見作勢用力,身形憑空拔起,真似淩虛飛行的仙客,不過可沒多遠,隻四五步輕輕落在岸上。

隻這手輕功絕技,就把個武功出眾的八步淩波胡玉笙驚得目瞪口呆。心想我胡玉笙闖**江湖,什麽高人全會過,這兩位武林名家,我從一接進金雕堂,自己何嚐敢輕視。知道淮陽派在武林中頗著聲譽,鷹爪王王道隆,除了在本幫前輩已歸隱福壽堂的鮑香主手中曾受過挫折。

可是鮑香主占上風的情形,並不正大,是暗器一手雙梭占的上風。這位鷹爪王在大江南北行道,就沒聽說有敢硬摘這老兒鋒芒的,鷹爪力與武林中別的門戶中,另有不同的力量。

那西嶽俠尼的一柄鎮海伏波劍、七粒沙門七寶珠,綠林道行為稍差的,莫不望影而逃。並且這兩派中還有好些位挾絕技隱跡江湖的異人,所以這兩派絕不是掌門戶的就是本門中造詣最深的,所以盡有比這兩位能為造詣精絕的奇人,不願做掌門人的。自己雖則是存心要伸量伸量這兩位武林名家,但是自己可不敢造次了。

不料冒失鬼火飛龍苗震,用金杯獻酒,暗遞內家重手,輕捋虎須,險些當場取辱,自己更加看重這兩派掌門人,不敢以膚淺的功夫相試。焉想到這西嶽俠尼,除了她兩般成名武器之外,更擅輕功內力絕藝,能以氣功提全身的重力,這尤其是內家絕頂的功夫。

一班少年武師,相率在草亭子外落坐,散步或低聲談論著,賞玩這蓮池的夜景。這時鷹爪王和西嶽俠尼及續命神醫萬柳堂等,進了草亭,圍著當中一架青石板的石桌落坐。

這八隻小船過來之後,後麵又**過一隻小船來,船上是放著一隻大炭爐,上麵吊著一柄挺大的紫銅壺,炭火著的極旺,火星四濺著,如同金蛇亂舞。上麵是三名壯丁,一名看爐火,兩名在艙中整理茶具,送進亭子一份,更送到亭子外麵,有的放在欄杆上,有的放在亭外池邊預放置的竹幾上。那胡香主卻向亭子外麵的一班武師們讓了一次茶,這時月色正明,整個的蓮池,照得清徹異常。

鷹爪王等賞玩這蓮池的風景,倒把眼前的危險全忘了。矮金剛藍和並沒隨進草亭,湊到泗水漁家簡雲彤和太極柳逢春、神拳計筱川的身旁,似在說著什麽話。胡玉笙沒好意思的十分往裏讓,自己一邊應酬著鷹爪王和慈雲大師,心裏還想著事,對於這位矮金剛藍和還沒什麽理會。這時小俠祝龍驤、華雲峰、司徒謙、甘忠、甘孝、孫玉昆、孫玉崗,這裏一共有十幾位老少的武師,全聚在東邊蓮池邊,圍者這位藍二俠,互相談笑著。這邊又是亭子的隱影,稍微黑暗一點,人又多,不時走動著。就在眾人笑語聲中,池邊的水中,

“嘩啦”響了一下,背著蓮池站著的幾位少年武師,不禁全一回頭,見池麵上依然是波平浪靜,沒有什麽異樣。小俠祝龍驤卻向藍二俠說道:“師祖!你老聽見了沒有,池子裏定是有什麽玩藝吧?心是黑的,是紅的,隔著肚皮可看不見。我們待的這種地方,可不大把牢,別再叫魚龜蝦蟹咬一口。”泗水漁家簡雲彤“噗哧”的一笑。

矮金剛藍和手撚著唇上的短須,笑吟吟的說道:“小子你的疑心病犯的早點,這麽大的養魚池,難道裏麵還沒有大魚?當著人家本幫露頭露臉的人物,別說泄氣的話,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咱們爺們現在身入考場,竟等主考賞題了,小子你等著吧,準有好題目伸量咱們爺們。”

矮金剛藍和這番話,說得語帶雙關,泗水漁家簡雲彤和一班少年武師們全聽出來,藍二俠已經看出什麽行動來,不過不肯說明;小俠祝龍驤也不敢再細問,大家依然是談笑著,藍二俠遂走進草亭。鷹爪王等和胡香主在亭子裏談笑甚歡,從外麵上看,絕不象仇敵會麵。

這時胡玉笙香主站起向矮金剛藍二俠讓坐,藍二俠隨便落坐,八步淩波胡玉笙含笑向藍二俠說道:“藍老師來得正好,我們正因為今夜蓮池水心亭一會,實在難得。若是僅僅這麽平平放過去良宵美景,也太辜負了這個機會了。我想老師傅們全是名震武林的妙手,各有驚人的絕技,何不想個主意消遣一下,點綴點綴這蓮池,為我金雕堂留一番傳話。可是正想不起主意來,藍二俠可以想一個方法,我們隨意的消遣一番,豈不好吧?”

胡玉笙雙眉一挑,向藍二俠道:“藍老師這麽過分的客氣,我胡玉笙實不敢當。我有話在先,因為這次和眾位大俠的聚會,實在難得,所以我想請老師傅們略顯身手,我胡玉笙也可以多長些見識,要按藍二俠這麽說,我胡玉笙太失禮了。”

西嶽俠尼慈雲庵主知道藍二俠口角犀利,向來不讓人;這胡玉笙又是江湖怪傑,也不肯過於相讓,再讓兩人說下去,非翻臉不可,忙含笑說道:“這不必過謙,我想藍二俠因為是身居客地,對於這裏一切生疏,哪好劃什麽道兒?還是由胡香主想個主意,我們是以武會友,彼此絕不會存仇視之意。”

說到這裏,向藍二俠看了一眼,鷹爪王這時也向藍二俠以目示意,藍二俠這才不再發話。胡玉笙這才向西嶽俠尼說道:“誠如大師的話,我們以武會友,焉能稍懷惡意,貽笑於人,我想試些小巧的功夫,聊博大家一笑,既不傷雙方的友誼,更不辜負這番盛會。大師想這可好麽?”慈雲庵主點頭道好,隨又向胡玉笙香主請示,怎樣試藝?胡玉笙才說出一番話來,俠尼等聽了,全不禁暗暗吃驚。

且說鷹爪王等來到金雕堂的花園蓮池小坐,明知道胡玉笙把眾人引到這種絕地,定然另有文章。不過鷹爪王和西嶽俠尼這一班威名的俠義道,全是久經大敵,更知道自天南逸叟武維揚以下,一般綠林怪傑,全是勁敵。可是既敢來,就敢承當,毫無所懼,隨機應變的,他們怎麽來,怎麽受著。此時把矮金剛藍和的話,先攔回去,先不叫他和胡玉笙起衝突,自己反倒和顏悅色的向胡玉笙請示怎樣試藝。

八步淩波胡玉笙原本是早打算好了,隻為自己本身是金雕堂主人,不得不這麽矯揉造作一下。對於這位燕趙雙俠的藍二俠,這種機警不讓人,自己真遜他一籌,遂不敢過於謙辭,免得再招出他的陰損話來。所以抱拳拱手向兩位掌門人說道:“既是兩位老師傅們不肯賜教,我倒不敢過於客氣了。眾位老師傅們請看,這蓮池裏,凡是有紅蓮的地方,圍著這蓮花有五支梅花簽,插在水底,簽子露出水麵,全是三寸。

這竹簽安置的非常牢固,凡是輕功稍有根基的全可以在上麵著足。圍著這水心草亭的四周,共有三十六處梅花簽,我想我們在這梅花簽上略試身手。胡某久仰淮陽派、西嶽派,全是以輕功絕技馳譽江湖,尤其是藍二俠昆仲兩人,更有獨到的功夫,這絕不是胡某的過譽;趁著今夜的盛會也可以叫我們瞻仰瞻仰,老師傅們以為怎麽樣?”

鷹爪王和西嶽俠尼不禁全暗暗吃驚,不用較量,已經算輸給胡玉笙一招。蓮池中既有這種布置,我們居然全沒看出來,這真叫輸眼了。這時趁胡玉笙說話的功夫,暗暗向水麵上一看,仗著全是練功夫的目力,果然看出水麵上每一朵紅蓮,有五隻竹簽探出水麵。

這時矮金剛藍和冷笑著答道:“胡香主你真會想法子,這麽試輕功,在武林中真是罕見。好吧!我們要舍命陪君子,隻是我們是僅在這上麵走一趟,還是拆兩招,換兩掌呢?”

八步淩波胡玉笙眉尖一挑,眼珠一轉,向矮金剛藍和道:“我們遞掌拆招,既覺俗氣,又覺失禮。我想:我們在梅花簽上隨便發兩手暗器,聊博大家一笑,倒顯得有意思,老師傅們以為怎樣?”

矮金剛藍和及鷹爪王等一聽胡玉笙要用暗器較量,知道他心懷惡意,要是不用全力來對付他,非栽在他手內不可。自己方要答話,這位俠尼慈雲庵主卻搶著說:“胡香主,要在這梅花簽上試暗器,老尼想不太妥當吧!暗器是出手的利器,不比拆招換掌,萬一一個閃避不及,不論誰被暗器所傷,定要傷了雙方的友誼,老尼看還是換掌拆招,比較妥當。”

胡玉笙臉上帶著不屑的神氣,向慈雲庵主說道:“大師這倒多慮了,我們全是江湖道義之友,我在下倡議蓮池試藝,不過因為這次我們的聚會難得,不願意虛度良宵,不論如何試藝,全不過是點到為止,焉能下絕情、施毒手,做那小人的行為,貽笑江湖,見譏同道,大師想是不是呢?”

這時鷹爪王搶著說道:“胡香主慷慨待人,正是英雄的本色,我王道隆願陪香主先在梅花簽上走一遭。”這一來一邊是武林名家,一邊是江湖豪客,各要施展絕技,一拚高下。

第一百一十回 茅亭浮水麵蓮池較技鬥神功

這時萬柳堂也站起,向胡玉笙道:“萬某不才,也願意在香主麵前領教領教。”

這時中州劍客鍾岩、金刀叟邱銘,也相繼站起,向鷹爪王道:“我們不是在十二連環塢,哪得見識這種絕技,我們也願意追隨掌門人之後。”鷹爪王點點頭,因為這種功夫,不是盡人所能,輕功沒有登峰造極的造詣,絕不敢輕於嚐試,所以這次同門師友中,自己願意較量的,必是自己有把握,不答話的絕不讓。

這時胡玉笙和鷹爪王、慈雲庵主、中州劍客鍾岩以及矮金剛藍和,相率走出草亭,其餘的人也隨出來。亭外的人也聽見要較量這種輕功絕技,全靜悄悄的站在池邊等候。八步淩波胡玉笙,來到蓮池邊,抱拳拱手,向鷹爪王和慈雲庵主說道:“這種小巧的功夫,雖然不足驚高人,可是在這蓮池中倒也有此危險,凡是願意下去的,請隨便結束吧。”

隻用右足尖點著竹簽的尖子,左足曲著,身形半轉,“金雞獨立”式,向鷹爪王等一抱拳,身形紋絲不動,如同站在平地上一樣。俗話說,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八步淩波胡玉笙在蓮池上這一亮勢,鷹爪王等全十分折服。這胡香主輕功絕技,實在是火候純青,這一來,全不敢稍存輕視之意了。

鷹爪王向西嶽俠尼和金刀叟邱銘一拱手道:“二位請吧!”遂又向矮金剛藍和、續命神醫萬柳堂,和中州劍客鍾岩說了聲:“咱們上吧!”這四人各自展動身形,捷如飛鳥,全縱上了梅花簽,此時可是各不相顧,全散開各奔一個方向。

這種梅花簽上輕易不可停留,腳下微一沾,跟著就騰起,這種絕技完全是憑著氣功,身形講究捷如飛鳥,輕似鴻毛。才上梅花簽,不論較量哪種功夫,也不能跟著就動手,全得在這梅花簽上飛行一周,試試梅花簽的力量。就連香主胡玉笙也不敢大意了,連他自己也得試一下。

胡玉笙是頭一個飛上梅花簽,全是由亭子北麵起身形,胡玉笙香主是奔東北角;慈雲庵主和金刀叟邱銘卻跟他是相反的方向,從亭子的西北角轉過來,飛奔西南;續命神醫萬柳堂和中州劍客鍾岩奔了蓮池的西岸,鷹爪王和矮金剛藍和卻奔了東麵。

這時胡玉笙從東北角折轉過來,沿著池邊奔西北。慈雲庵主和金刀叟邱銘兩下分開,邱銘奔了蓮池的東南,這位俠尼卻折轉來反奔正北。俠尼依然是肥大的灰衣布僧袍,隻不過提的略高些,僧袍的下擺,露著白布高腰襪子,在這水麵下倏起倏落,又是一個佛門弟子的裝束,真有飄飄欲仙之概。

俠尼把身形施展開,輕靈迅捷瞬眼間已到了西北角。可是這一帶近岸處,全沒有梅花簽,那胡玉笙也正轉過來,兩下裏隻相隔著數尺,全往梅花簽上一落。慈雲庵主雙掌合十單足點著梅花簽,“童子拜佛”式向八步淩波胡玉笙說道:“老尼願領教香主的暗器。”

那位胡香主,卻也在同時向慈雲庵主一抱拳,卻是左足尖點著梅花簽,他這在俠尼的右首,跟著右腳一換步,變為“跨虎登山”式,答了聲:“遵命。”活聲出口,身形已經展動,飛縱出去一丈五六左右,身形往下一落,仍是斜身側步,卻換了左足點梅花簽,右手用撩隱掌往後一甩,口中喝了聲:“胡某獻醜!”唰唰的一溜鐵蓮子,一手就是六粒,形如一行銀星,往慈雲大師上中下三盤打到。

頭一粒發出,矮捷的身軀略一轉,左掌裏又是三粒。這種發暗器的力量,也是與眾不同,左掌的三粒鐵蓮子,要和先打出的三粒走平了,左手這三粒奔左右中三處。這次慈雲庵主在他往外一縱身時,已經知道他還有二次的暗器,遂也把沙門七寶珠扣在掌中。

在胡玉笙這六粒鐵蓮子打出來,俠尼也退出一排梅花簽去,這時喝了聲:“來的好。”肥大的僧袍,左袖一拂,“唰唰”的六點銀星,向鐵蓮子迎來。輕輕的一片“錚錚”之聲,沙門七寶珠和六顆鐵蓮子碰到一處,全落到水中。

俠尼卻悄說了聲“可惜”,自己是疼惜自己的七寶珠,憑白糟蹋了六粒。這時八步淩波胡玉笙,已經算輸在了俠尼的暗器下,他本是得含羞敗走,退下梅花簽,任憑再有什麽本領,也沒有麵目再施展。

可是事有湊巧,矮金剛藍和和金刀叟邱銘一個從東北,一個從東南,轉了過來。這位藍二俠早已不滿意胡玉笙香主,一上梅花簽已預備和他較量一下。不過掌門人鷹爪王處處存著謙退之意,自己不便過於趕碌緊了,把掌門人的大仁大義給埋沒了。

可是以藍和二俠的秉性,卻不肯和他善罷甘休,不過等待機會,定要和胡玉笙分個輸贏見個上下。這時從東北轉過去,已看見胡玉笙無禮的情形,竟敢向慈雲庵主先下毒手。胡玉笙頭一次發鐵蓮子,被俠尼躲開,可是俠尼並沒還手,藍二俠已是憤憤不平,把無風燕尾鏢登出兩隻,含在掌中,要還敬他一下。

可是藍二俠深知慈雲庵主的沙門七寶珠厲害,隻要肯施展,就讓胡玉笙討不了好去。自己略一遲疑,腳下稍一停頓,胡玉笙的鐵蓮子二次發出,卻把慈雲庵主的沙門七寶珠招出來,竟把胡玉笙的六粒鐵蓮子全打落水中,可是慈雲庵主依然沒有回敬他。藍二俠見金刀叟邱銘也從東南轉過來,遂決意給胡玉笙個厲害,遂高聲說道:“邱老英雄,良機難得,還不在香主麵前領教,等待何時?”

遂又向胡玉笙說道:“藍某也在香主麵前領教。”話聲未落,右手一揚一點寒星,向胡玉笙麵前打來。胡玉笙說聲“來得好”,右腳往右一蹬梅花簽,看情形往左縱出去。藍二俠身形沒動,一抖左手,第二隻無風燕尾鏢卻跟著胡玉笙縱起的身形打到。

胡玉笙的功夫,已經是登峰造極,無奈今日遇到了兩個勁敵,無風鏢到,鐵彈丸也到,仗著暗器聽風的本領,已知道背後打來的是鐵彈丸,迎麵這無風鏢是非常厲害,可是背後的鐵彈丸是幾粒,自己也就不得而知了。自己用氣貫丹田,抱元守一,雙臂往上一抖,施展絕技“一鶴衝天”的輕功,把身形憑空拔起。在平地施展這種功夫也不足為奇,可也不是平常武功家能練到的。

現在寄身梅花簽上,無論這梅花簽怎樣牢固,也沒有平地上得力,隻憑著輕輕一點之力,要施展這種功夫,實在不易。胡玉笙身形騰起,倒是把藍二俠的無風燕尾鏢和金刀叟邱銘的鐵彈丸避開。

可是藍二俠從成名江湖,無風燕尾鏢本沒輕發過,此次連發兩鏢,全被胡香主躲過,這時第三隻鏢,也登在掌中,身形也換過一排梅花簽,卻喝了聲:“還要奉敬一遭。”“嗖”的這一隻無風燕尾鏢,脫手而出。胡玉笙的身形正往下落,藍二俠的鏢到,卻擦著胡玉笙香主的左臂打過去,雖沒傷著身體,卻穿著中衣過去。胡玉笙往梅花簽上一落,不禁惡念陡起,竟把從來沒用過的梅花奪命針,含在掌中。

這時金刀叟邱銘,也飛縱到藍二俠近前,中州劍客鍾岩也正轉過來,這三位大俠無形中成了品字式。內中唯有金刀叟邱銘輕功稍差,在這梅花簽上一步不能停留。鐵彈丸是打近不打遠,所以隻發了三粒。第二次再想發暗器,他身形既不能停留,就得能夠上步眼,才敢發暗器。身形往起一縱,也正是八步淩波胡玉笙中了燕尾鏢往下落的時候。

這位胡香主說了聲:“好鏢,藍二俠你再嚐這個。”手一揚一按針筒的機簧。這一筒梅花奪命針要是打出來,迎麵打三麵。在這種梅花簽上又不能施展鐵板橋的功夫,躲這種不能躲的暗器,藍二俠和中州劍客、金刀叟邱銘一個也不逃開。哪知就在胡玉笙拇指按到針筒機簧上的時候,腳下踩的這支梅花簽往下一沉,往後折去。胡玉笙任憑身形怎樣輕靈,事出不意,身軀不由已的往後一仰,梅花奪命針已經打出去。可是針筒被他自己的右臂一抬,斜著上去一丈多。

唯有那金刀叟邱銘,他是身形正縱起來,正夠上梅花針最下麵的這一針,正穿在金刀叟邱銘的左肩頭上。邱老英雄“吭”了一聲,痛徹肺腑。梅花簽上全憑提著氣,身形這一受傷氣一散,隻要往下一落,非墜入蓮花池裏不可。

這兩位大俠同時腳下一點梅花簽,身形縱起,往下一落,正是金刀叟邱銘落下的地方,兩人一左一右,把金刀叟邱銘的兩臂架住。雙俠施展開全身的功夫,在梅花簽上輕登巧縱,落到蓮池中央,草亭西麵的欄杆外。可是就在同時胡香主的右腳靴底已沒入水中,左腳再往後一找梅花簽,已經慢了一步,幾平全身墜入蓮池裏,左腳用力一登梅花簽,身形才騰起。因為這隻梅花簽往下折的太以離奇,自己哪還敢再遲延,提住氣,施展八步淩波的輕功,飛縱到草亭間。

這時鷹爪王和西嶽俠尼,萬柳堂也全翻回來,往草亭前一落。西嶽俠尼合十施禮,鷹爪王抱拳拱手向胡玉笙答道:“深蒙胡香主掌下留情,香主的武功蓋世,使我等佩服。”這時矮金剛藍和、中州劍客鍾岩把金刀叟邱銘帶上草亭,續命神醫萬柳堂趕進去,把邱老英雄左臂下那隻金針給取下來,用金瘡藥給草草的紮裹上。金刀叟邱銘十分慚愧,自己認為給淮陽派、西醫派丟了臉麵。

可是矮金剛藍和卻悄悄說道:“老英雄不必介意,你若不是縱起身來,也不至被他暗器所傷,這是適逢其會,隻是我們不傷在他這種獨門暗器下,真是怪事。”說到這裏自己忽的一沉吟道:“哦!是了,是了,這定是有人幫了我們的忙,我藍老二自入江湖道以來,還是頭一次這麽受幫助。

邱老英雄莫把今夜這件事放在心上,姓胡的身為三堂香主,在我們手裏也沒討了好去,也夠他栽跟頭的了。”說完了這活立刻轉身向亭外走來。這時鷹爪王和西嶽俠尼隨八步淩波胡玉笙也往亭裏走來。

金刀叟邱銘迎著胡香主說道:“邱某無能,在香主麵前獻醜,蒙香主金針下留情,饒了邱某這條老命,使邱某這把老骨,不至扔在連環塢,實出胡香主之賜。”這時胡玉笙卻滿麵羞愧抱拳向邱老英雄道:“老英雄說哪裏話來,胡某功夫不到,學藝不精,在諸位麵前獻醜,我慚愧死了。邱老英雄再這麽客氣,我胡玉笙也無地自容了。”

此時雙方各懷著意見,倒沒什麽話可說。鷹爪王向胡玉笙道:“香主,今夜蓮池使我等得飽眼福,實在是香主所賜。夜色已深,我們可以歸去吧?”八步淩波胡玉笙點頭道:“好。”

遂向亭外伺候的匪黨,吩咐預備船隻,原有的船隻仍舊在這裏停。藍二俠卻向亭外自己的人吩咐了聲:“你們隨便先上船吧!”

金刀叟聽藍二俠的話說的不近情,說的也不合理。本門中是最講禮節,池邊所站的,多半是本門晚一輩的,他們本身不敢那麽失禮。燕趙雙俠老弟兄,雖則行事疏狂,可是分對什麽人和什麽地方。一班門下弟子,當著外人若是敢這麽放肆,藍二俠他是絕對不容。如今從他口中就說出這般話來,邱老英雄等聽著,焉能不詫異。

前邊的六隻小船,已經**向對岸,鷹爪王等這兩隻小船也跟著**過來,跟前邊六隻船已隔開兩丈左右。矮金剛藍和和掌門人鷹爪王、西嶽俠尼,及續命神醫萬柳堂,由胡香主陪著,在最後這條船上。

這時矮金剛藍和談笑風生,和剛才換了一副麵目,指點著蓮池的風景,東一句,西一句,向胡香主讚美。離著對岸不遠頭裏六隻船中之第三隻,掌船的水手忽的“咦”了一聲,船身似乎觸動了什麽,往左一栽。這隻船上的人還很多,大半全是站著,掌船的水手在後麵搖著雙槳,簡直是看不見前麵的情形。

水手認為是船上人往左邊站的太多了,遂忙招呼道:“老師傅們別盡自往左站,船身太小。”船上的武師們卻說道:“放心撐你的,沒有事。”水手這邊大驚小怪的情形,後麵胡香主本可以聽見,隻為矮金剛藍和的話不住口,竟被遮掩過去,絲毫沒有覺察。

船到對岸,大家紛紛上了岸,仍由胡香主引領著,走出這座花園。香主胡玉笙並沒領眾人回轉金雕堂,從走廊下的小門穿過來,另引到一道院落裏。這裏是一所三合的房子,北麵三間,東西各三間,屋中收拾的非常雅幽潔靜,胡香主請大家分在這裏歇息。

香主胡玉笙在這種時候,非常江湖道,領著兩位掌門人各屋裏全看了一遍,略為周旋,說明第二天一早定要引領掌門人去會見幫主。胡玉笙走後,由萬柳堂分配大家在這所院中各屋裏安歇:“不過現在身入龍潭虎穴,不論胡玉笙香主安著什麽心腸,我們得時時防備他,不可大意了。

現在離天明還有兩個多時辰,雖是時候不長,也是得慎防一切才是。”這一幹同門師友全答應著,萬柳堂安置完了廂房的人,才回轉上房。

鷹爪王迎著萬柳堂問道:“師弟,他們全有歇息的地方嗎?”萬柳堂點頭道:“這裏是他們專預備待客之所,一切全很周到。”這裏由胡玉笙留下四名幫匪伺候著,矮金剛藍和容他們把茶水送進來,向這四名匪黨說道:“我們這裏歇息了,你們明早再來伺候。”

藍二俠把四名匪黨打發走了,這時續命神醫萬柳堂遂重新給金刀叟邱銘紮裹傷痕,萬柳堂一邊收拾著向鷹爪王說道:“師兄,你看江湖上的事,也是變幻不測。這種梅花透骨針的暗器,是玄都觀獨門所傳,並且這一派早已絕跡江湖,並且當年也沒聽他說傳過俗家弟子,想不到八步淩波胡玉笙竟會同玄都觀有了淵源,這真是怪事!”

矮金剛藍和微微一笑,隨聲說:“邱老英雄這可是多疑。我始終沒離開大家左右,我又不是神仙,又不會什麽分身術,我能做什麽手腳?倒是有人在暗中搗鬼,邱老英雄沒注意就是了。”

藍二俠說到這,忽的向坐在窗前的小龍王江傑一點手道:“小子,不要裝模作樣了,你那身水手衣,還不再晾晾。”

小龍王江傑一笑,從茶幾底下掏出一個衣卷來,在門首輕輕抖開,掛在隔扇的鋼環上晾著。金刀叟邱銘向他一點手道:“你過來。”

江傑來到近前垂手而立。邱老英雄問道:“稱雄鳳尾幫的胡香主,今夜算折在你手中,你什麽時候下的水?怎麽大家全沒看見?還有你怎麽知道在蓮池較技,竟能早早潛伏在水中,暗中幫助了掌門人,你倒要說個明白。”

小龍王江傑把自己經過的事一說出來,四座盡驚,成認為淮陽派門下得此奇童,真是門戶之幸。

第一百一十一回 試絕技輕功暗渡浮沙陣

且說前麵敘至八步淩波胡玉笙一心想用蓮池較技折辱群雄,不料竟被江傑識破奸謀。回到客館,大家一盤問江傑,小龍王江傑含笑說道:“事有湊巧,我是無意中發現了梅花簽,當時我也沒對旁人說,惟恐老師傅們責備我多事。

我雖沒敢言語,可是準知道他蓮池中這種設備,暗中一定有什麽狡計,我遂決意暗地裏防備一下。我看師祖師伯對於這梅花簽全沒注意,遂在大家說著話的工夫,和船上水手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溜下水去,當時竟把那些人全蒙蔽過去。果然不出我所料,胡香主竟仗這梅花簽,要折辱我們兩家掌門人。

弟子潛伏在水中,暗中察看他的情形,胡香主口是心非,竟自要安心對我們下毒手,我才暗中對不住他。當時弟子還顧慮到胡香主在鳳尾幫身份過高,露的起臉栽不起跟頭,算是沒肯過分的毀他,隻略略給他些苦子吃,沒把他弄下水去,保全了他的臉麵,給他個啞巴吃黃連,苦在心裏說不出。當時我在水中的動作,居然沒被胡香主察覺,我真算僥幸!當時我的行動,隻沒瞞過藍師祖去,我因為這種行為並沒請示王師祖,直到現在不是您老問到,我還不敢言語呢!”

金刀叟邱銘聽小龍王江傑說完,含笑說道:“好小子,你算很有出息,你初入江湖,就有這份機警。可是蓮池較技的人,全應該感激你的幫助,唯有我卻不感激你,我背上這一針,總算是你照顧的,你想是不是?”

金刀叟邱銘含笑道:“這不過是笑談,我哪能怪罪你呢!”說到這,扭頭向鷹爪王和西嶽俠尼道:“此小子將來實不可限量,將來要好好傳授他些功夫,別辜負他這份天資。”

鷹爪王和西嶽俠尼全點點頭。鷹爪王遂向江傑道:“你過來。”

江傑遂來到掌門人麵前,恭恭敬敬說道:“師祖有什麽吩咐?”

鷹爪王說道:“今夜的事,你實在算一件大功,我們向來是有功必賞,有罪必罰。不過往後你可不許這樣,若是看到什麽危險事,隻許你關照,不許你獨斷獨行。現在我們身入龍潭虎穴,步步危機,謹慎從事,尚恐有失招之處,稍一大意,就有無窮大禍,你要記住了。”江傑連答了兩個“是”字,這才退向一旁。

大家略歇息了一會,鷹爪王叫大弟子華雲峰暗暗囑咐一班武師,言語務必謹慎。這裏表麵上看著全是我們人,暗中難免有鳳尾幫的能手,來探察我們的一切。華雲峰把所有武師囑咐一遍,大家趁著這時候,各自歇息。

這正房裏隻鷹爪王、西嶽俠尼、矮金剛、續命神醫萬柳堂、中州劍客鍾岩、金刀叟邱銘、老鏢師鄧謙,及華雲峰、司徒謙、小龍王江傑等三四個門弟子,在這裏歇息。從這時到天亮,不過還有兩個時辰,象鷹爪王、西嶽俠尼這般人全是內功已夠火候,在這短短時候裏,調息內功,靜坐養神,足可恢複過去的疲勞。鷹爪王和西嶽俠尼、矮金剛藍和,全不肯占據預備好的床鋪去睡。

鷹爪王因為是這次赴會的領袖,這一班武師歇息了之後,又親自去到廂房裏察看了一番。趕到回來時,隻見俠尼慈雲坐在窗下天然幾旁,已經閉目養神,矮金剛藍和卻在迎麵的桌上似在寫著什麽。趕到鷹爪王往裏一走,藍二俠已把所寫的東西納入袖中,把筆放下,兩手一背,來回在桌案前緩步,意態自然,如無其事,好似沒看見鷹爪王進來。

鷹爪王因為他的性情古怪,對於他的一切舉動不敢過問。矮金剛藍和來回在桌案前溜了幾趟,忽的低聲向鷹爪王道:“胡玉笙詭計多端,足智多謀,我們倒要慎防他才是。我這喜動不喜靜的毛病,我到外麵去散動散動,我臨時充兩個時辰的更夫吧!”鷹爪王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隻微點了點頭,說了聲:“好吧!”矮金剛藍和竟走出正房。

鷹爪王因為他已是成名的俠客,倒不用替他擔心,自己坐在桌榻上,盤膝閉目調氣養神。鷹爪王歇息的地方是和俠尼慈雲庵主的斜對麵,這正房足有三四丈進深,彼此相隔著,就有四五丈了。

鷹爪王矍然驚起,自己不敢聲張,悄悄追出屋來,隻見靜****的院中,不僅沒有俠尼的蹤跡,連矮金剛藍和也不知去向。鷹爪王好生懷疑,因為深知這俠尼做事謹慎,曆來沒辦過荒唐事。今夜一點招呼沒打,竟自悄悄走去,此行定有所為,自己倒要察明她的去向。

遂趕緊進了東麵廂房,這裏靠南首的一個暗間,是俠尼五個女弟子歇息之所。鷹爪王悄悄把修性招呼出來,問她俠尼的鎮海伏波劍,是否在這裏?修性說是家師方才取走。鷹爪王聽了越發驚異,囑咐修性不要聲張,不要驚動了一班武師,叫她仍回暗間歇息。

鷹爪王躡足輕步來到院中,飛身縱上廂房的屋麵,先往四下裏察看,四下裏靜悄悄的,全沒有可疑的形跡。鷹爪王辨了辨方向,遂從這跨院裏頭,先撲奔金雕堂,在這裏略察看了一番。隻見這座金雕堂,黑沉沉的,連燈光也沒有,顯見是沒有人了。

鷹爪王遂不再耽擱,金雕堂一座月洞門,在門外有兩名匪黨,來回的梭巡著,從門內隱隱射出燈光,鷹爪王隻隔這段矮牆還有四五尺,鷹爪王拾起一塊小石子,抖手向月洞門邊打去,聲音雖不大,兩名匪黨齊向門旁發聲處察看。

鷹爪王提丹田之氣施展燕子飛雲的輕功,越上矮牆,兩個匪黨絲毫沒有察覺。鷹爪王身形略一沾牆頭,趕緊又騰身而起,落在矮牆內的東廂房。這段院落是南房為主,東麵配房,鷹爪王身形往房上一落,趕緊往下一塌腰,提防著院落中有幫匪巡察。鷹爪王還算猜著了!在南正房的廈簷下,有兩名短衣的幫匪,各執著明晃晃的鬼頭刀,在簷下把守著。

鷹爪王以東廂房的後坡,看了看下麵並沒有人跡,飄身落到下麵。鷹爪王身形才往下一落,突然在丈餘外拔起一條黑影,其疾如矢,以鷹爪王的目力,竟沒辨出這人的形象來。鷹爪王跟蹤翻上房來,見那條黑影,奔了正西,眨眼間已出去十餘丈,鷹爪王略一思索猜想,多半是藍二俠或是西嶽俠尼。自己仍然翻到房下。

見這主房的後牆,東西開著兩個後窗,也有燈光透射出來。鷹爪王見了左首這個後窗下,往起略一縱身,掙往後窗口,身形落下,往旁微側了身,避開正麵,往裏察看。

窗上糊著緊紗,紙窗正好從裏麵支起。隻見裏麵近窗下,正是一座書案,上麵放著三明子蠟台,三隻紅燭頃已燒剩了一半,屋中陳設十分雅潔。靠西牆有一張竹榻,上麵合衣躺著一人,看穿著打扮,正是那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胡玉笙,麵向裏已然睡著。

鷹爪王看到這種情形,知道他定是又遭人戲弄,這定是方才那條黑影所為無疑了,他人欠下這種帳,自己何必在這時就來替人還呢,右手一按窗口,輕飄飄落在窗下,施展開輕功絕技,退出這道跨院。方才那道黑影是奔了正西,自己遂也奔正西趕了下來。

從這道跨院起,連經過兩處外形似營房的大院落,是一溜順邊的房子,南北對峙,沒有東西的房子。每一排全有十間長,當中的走道形如長巷,可全是黑暗暗沒有一點燈光。過了這兩道大院落,有一道長牆阻路,這道大牆長有三四十丈,全是用青石堆成,當中辟著高大的門戶,氣象巍峨,顯著又古樸又壯麗。門左右支著巨大的氣死風燈,兩扇門洞開著,門外並無一人把守。

鷹爪王看到這種情形,越是沒有匪黨守衛,越覺可疑。不敢從門口徑往裏闖,打量打量這道大牆的高矮,不過兩丈四五左右,縱身形,略點牆頭,往裏看時,隻見牆內也是寂寂無人。

空疏疏一片大場院,從石牆到裏麵的巨廳,盡目力看去,才略辨出迎麵巨樹的形勢。這道院落,最少也有三十丈長,南北兩廳並沒有房屋,隻看出一片叢林,一行行參天的巨樹院落。從門戶石牆下起,到巨廳而止,滿是白沙子鋪的地,尤其特別的,這地上平鋪的石沙子,滿畫成種種不同的花樣。地上做成這種圖案時,已看出畫這種花樣時,不是用三四寸寬的木板,就是用茶杯粗的巨木筆畫的。因為這花紋深的地方,陷下兩寸多深,凸起的地方,石砂也湧起有二寸多高。這一片大場院,竟畫成花鳥蟲魚、飛禽走獸,沒有一處不成圖樣的,把這一片白石砂子地麵全畫滿。

鷹爪王停身在牆頭十分驚異,鷹爪王當時略一察看,因為停身地方隻要外麵有幫匪進來,很容易被他們覺察,遂從石牆上麵,腳尖點著牆頭,直奔石牆的東北角。來到近前,這才看出,南北兩麵前麵全是參天的古樹遮蔽著。後麵是壁立的山峰,並沒有石牆,這東北角附近卻是黑暗異常。

鷹爪王把身形隱住,這才往裏麵察看。因為地麵上這種布置,既沒有別的道路,一定是得從這沙麵上走。鷹爪王仔細看了半晌,隻是看不出這種砂麵能夠著足。鷹爪王從囊中摸出兩枚青銅錢,看準了地麵上花紋凸起的地方,把兩枚青銅錢打出去,眼見兩枚青銅錢全深深陷入花紋內,分明地麵的石砂全是浮的,絕不容在上麵著足。

不過從石牆上,往第一根燈竿上落,也是五丈遠,想飛縱這麽遠,燈竿上不過方寸之地,絕不能在上麵停留。沒有輕功絕技的,想從這燈竿上出入,也不是易事。可是除了這兩行燈竿子,地麵上全是浮沙,若是從石牆兩旁轉角找尋道路,更有壁立的石峰阻路,地既陰森,更不知隱藏著什麽埋伏,縱有精純的武功,也不敢貿然涉足。鷹爪王細辨這裏的形勢,除了憑輕功絕技,飛渡浮沙,別無辦法。

自己正在打量往裏去的辦法,忽見石牆北頭,陡現兩條黑影,停身在牆頭,似乎也在察看裏麵的形勢,在牆頭略一停身,忽的分開,一個奔石牆的南頭,一個奔石牆的北頭。鷹爪王趕緊把身形隱起,這時已辨出來正是矮金剛藍和及西嶽俠尼。見他兩人,這時已各從石牆上飛縱起,用那兩旁的燈竿子借力,身形忽起忽落,捷如飛鳥,眨眼間已飛縱到巨廳前,立刻隱入廳旁的黑影中。

鷹爪王暗暗想道:“天南逸叟武維揚暗布這種浮沙陣,一來是阻止暗入十二連環塢的,不能隨意窺探他這裏,二來是暗中伸量淮陽、西嶽兩派的本領。現在西嶽俠尼及二俠藍和,已然施展輕功飛渡浮沙陣,我既然是淮陽派掌門人,要是也學著這兩人借著燈竿之力往裏闖,未免相形見絀。

他這裏一個防守的人沒有,分明是自恃這片浮沙,不啻蓬萊弱水,我倒要從這片浮沙上飛渡過去,方不愧為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想到這,遂來到石牆轉角處的叢林前,折了兩根核桃粗的樹枝,憑鷹爪力的功夫,把這樹枝全折成五寸長,一共折了八段樹枝。

鷹爪王仍翻到牆上,估量好了隔北麵這根燈竿,也不過五丈遠,遂用這五寸長的樹枝,按甩手箭的打法,向這浮沙上打去。這一枝樹枝插在五丈內浮沙的花紋內,隻露著寸餘,手法也真稱絕妙,不偏不斜,直立在浮沙內。鷹爪王的身形也跟著縱起,往下一落,腳尖正點那樹枝上。

跟著第二枝又打出去,身形也跟著縱起,這跟登萍渡水的功夫一樣,不過比較登萍渡水的絕技,各有難易的地方。施展登萍渡水的絕技,那河麵最寬不過十丈,身形隻在起落之間,僅借著水麵浮萍之力,所以必須憑一口氣的功夫,氣一散這手的功夫就算完。這浮沙上用這種登萍渡水的絕技,下麵總是實地,往下一落,可以換氣。

鷹爪王一打量,廳房的簾下足可容身,探出三尺多的簷子,遂把身形飛縱起,手攀住房簷底下的房梁把身形繃好,把隔扇上麵的橫楣子上糊的紙,點破一小孔,探身往裏偷窺。隻見這巨廳內地勢頗大,迎麵從橫柁上用三根銀練子吊著一盞巨形的琉璃燈,光焰閃爍,當中一座神案,上麵擺著爐鼎五供。後麵有黃緞子幔帳遮著,不知裏麵供的是什麽神位。在神案兩旁地上戳著兩支丹鳳朝陽的蠟台,上麵燃著兩支粗如兒臂的巨蠟。

往兩旁看時,倚著後牆,全是硬木桌椅,全是黃緞子桌圍椅靠,一邊是六副座位。南北兩麵山牆下,全象在金雕堂所見,擺著旗令、竹牌,兩邊各放著一座書案。

在北麵的書案左邊坐著一位年在六旬左右的幫匪,右首坐著一位四旬上下的,這兩人正在說著話。那位年歲大的幫匪,向案上拿起一本冊子,向那對麵的幫匪說道:“老頭子所分配的事,全辦完了嗎?他限在五更前全要預備好了。”

那中年幫匪道:“一切事全已齊備,惟有鹽倉所派出去的海沙子船,限他們在三更前歸舵報到,隻是到現在全沒回來,又沒向總舵告警。當時是沒有意外的事,這麽無故的誤了限期,老頭子前我們怎麽回複呢?

還有鹽倉裏兩位舵主,隨意擾亂幫規,那鬼臉子李玄通舵主,身受幫主重托,執掌著主幫的命脈竟也隨他們任意胡為,邀劫淮陽、西嶽兩派赴會的人,自取其辱,連本幫的威名,全被他們斷送。現在用內三堂的旗令,把他們調集到總舵,可是現在還沒把他們按幫規處治了,這件事是候老頭子自己問呢?還是由香主權宜辦理。”

那年長的幫匪聽了,略一沉吟,遂說道:“這件事,我不便過問,還是叫老頭子自己發落吧。”

這兩名幫匪正說到這,忽見由迎麵神案後,閃屏內轉出一名少年匪徒,手提一盞紗燈,來到這書案前,向這坐著的兩名幫匪一躬身,口中說道:“奉幫主命,請歐陽香主、閔香主,有話麵談。”

這兩名幫匪點了點頭,隨即站起,由這少年幫匪執燈引路,全向閃屏後走去。鷹爪王暗中聽這少年幫匪的稱呼,大約這就是掌天鳳堂和青鸞堂的香主。自己剛要往下飄身,忽見從閃屏上,飛墜下一團黑影,輕如狸貓,快似猿猴,落地無聲。

這人往起一長身,已到了那書案前。這人一抬頭,鷹爪王不由大驚,心說你好大的膽量。

原來從閃屏上飛墜來的正是矮金剛藍和,就見他隨手扯過一張紙箋,順手拿起案上的現成的筆,“唰唰”的在紙上寫了幾個字,跟著把筆放下,毫不遲疑的一擰身躥向閃屏後,分明是追趕那兩位香主而去。就在這藍二俠身形才隱,忽見迎麵神案上黃緞子帳幔一動,又躥出一人,捷如飄風,也落在了那書案前。

鷹爪王一看此人,不禁暗道:“我王道隆甘拜下風了。”原來其次現身這人正是西嶽俠尼慈雲庵主。隻見這位俠尼看了看案上藍二俠所寫的那張柬帖,點了點頭,隨手從囊中掏出一物。鷹爪王一看,正是那支蛇頭白羽箭。俠尼另寫一張字柬,竟把它插在這張紙箋上,跟著也是翻身一縱,向閃屏後追去。

鷹爪王深服他二位的膽量,就憑這種勁敵當前休想脫身,自己想:“藍二俠與俠尼既已在這裏留名,自己豈可入寶山空回呢。”遂飄身落到簷下,縱到廳門首,掀蝦米須竹簾進了廳房,縱身躥到書案前,一看案上兩紙柬帖,一份上寫:淮陽門下藍和載拜;一份上寫:西嶽弟子慈雲合十。

隻有俠尼這紙柬帖上多著一支蛇頭白羽箭。鷹爪王想起這裏在落魂堤從匪幫手中得來的,收存到這時,仍然還給他們,倒也是樁快事。自己尚存有一支,此時倒不便全放在這裏了。

鷹爪王隨拿了一張紙箋,提筆在上麵寫了:武林後進王道隆載拜。和那兩張柬帖,並排在一處,遂也翻身躥到閃屏旁,往閃屏後略一察看,隻見這裏果然開著門戶可通後麵。自己不敢過份大意,躡足輕步到了門首,推開門往外看了看,隻見門外靜悄悄並無人跡。鷹爪王躡足輕步來到外麵,隻見這一帶又是一番景象。離開廳後五六丈,就是一片人工堆疊的假山,往後去的道路,完全被這片假山阻擋住。

在這假山下開辟著一條道路,回環曲折,景象陰森。從這條道往後走,若是有幫匪潛伏,頗難覺察,隻是藍二俠和西嶽俠尼已深入腹地,自己豈可半途而廢。遂略辨了辨眼前的形勢,飛縱進山道。順著這回環,隻見眼前豁然明朗,兩邊全是成行的果木樹,當中一條寬闊的道路,往前麵看看,黑沉沉看不到頭。鷹爪王遂順著這條道路往前走,兩邊的樹林中卻不時的隱現燈光,可是也看不見人跡。往裏走了數箭地,隻見迎麵陡現出山莊。

翠柏蒼鬆環圍著一片竹籬幽徑,隱約的見裏麵花木扶疏,襯著一條靜****的白石甬道,可是這麽清幽的園林卻含一股子殺氣。除了當中這條甬道,兩邊的花木之外,地上的碧草如茵,看情形,隻有當中這條甬道可走。

鷹爪王不敢貿然往裏進,並且斜月疏星,潔白的甬路照得纖毫畢現。從這甬路上走,不論明處、暗處,隻要有幫匪一露麵,自己的行藏就容易敗露。按夜行的規矩,還是得穿著草坪和樹木蔭中,容易隱蔽身形。

鷹爪王若非有一身驚人絕技,非傷在暗器下不可。自己拿樁站穩,這才明白自己估量的不錯,這一帶凡是能隱避身形的地方全有埋伏。這條甬路上,任憑著你明著出入,並且矮金剛藍和與西嶽俠尼,此時定然全“趟”進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遂履順著這條白石甬路,縱越如飛,往裏走來。

約一箭多地遠,迎麵有一排巨屋,形勢跟平常絲毫不同,完全是圓形的一片走廊,五尺多深的廈簷,足有二三十丈長,開著三個門,隔開一丈有一個不同樣的窗戶。這窗戶或作焦葉形,或作圓形,每一扇窗有一扇的形式,窗上隱隱全有燈光。把這條甬路走盡了,正到這排巨屋的石階下,外麵依然是靜悄悄,沒有一個人把守。

鷹爪王飛縱到廊下,停身屏氣,聽了聽裏麵,沒有什麽聲息。自己測度好了進退的地方,貼身到焦葉窗下.把窗紙點破了一個月牙孔,往裏察看時,隻見裏麵好莊嚴的形勢。這座圓廳足有四、五十丈大,離開門窗有十幾丈深的地方,設著一座神壇。

圍著這神壇,有二尺多高的矮欄杆,這座神壇完全被黃緞子幔帳遮蔽著。在這矮欄杆外,擺著三座公案,全有黃緞子圍桌。從頂梁子吊著十幾盞琉璃燈,下麵並沒有別的燈光。在這公案後各設一把金交椅,往四周看,圍著這圓廳擺設數十坐桌椅,一色的紅緞子圍桌,紅緞子椅靠。在迎麵這三張公案桌兩旁,各擺著一扇木牌,這木牌足有五尺多寬,三尺多高;下麵單有木架子支持著,木牌上麵粉紙朱字,離的太遠看不清上麵寫的是什麽。

這三座公案後,各坐著一人,兩麵坐定這二人,正是那歐陽尚毅和天罡手閔智。當中這人年約六旬左右,瘦削的麵龐,三綹短須,精神矍爍,穿著藍綢子的長衫,光著頭頂,看情形是這鳳尾幫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無疑了。

鷹爪王暗中看到圓廳巨廈莊嚴偉大的形勢,不禁暗自驚服天南逸叟果然稱得起江湖怪傑,綠林領袖。這時裏麵的鳳尾幫三位首領,似正在商量著一件什麽事,隻為距離過遠,僅看著三人的舉動,聽不見講說的什麽,除這三名匪首之外,還有兩名少年幫匪,離開當中這座神壇有三四丈遠,垂手侍立伺候著。

這時那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忽的站了起來,抬頭向那兩名伺候的少年幫匪一揮手,這兩個少年,齊向幫主一躬身,轉身向後走去。隻見這兩名少年匪徒,一左一右的從這圓廳的後麵兩道朱色小門出去。

可是正對著這三道廳門,在鬆蔭夾峙中,現出三條道路,可看不了多遠出去。此時天光已經快亮,沒有多少時光,天光一亮,自己再想脫身就不易了。自己遂不再遲疑,撲奔了圓廳後當中這道門。來到門首,腳步略停,把後麵這扇避風門抬開一線往裏窺察。好在從這裏到當中的神壇毫無遮攔,見那幫匪議事的所在,正被那神壇遮蔽。

鷹爪王遂輕輕躥進圓廳,雖則有當中的神壇遮蔽著,依然加著十二分的小心,對於鳳尾幫這三位領袖,絲毫不敢輕視。身形展動,快如脫弦之箭,身形起落之間,已到了神壇後。鷹爪王抬頭相度了上麵的情勢,見上麵有許多處全可以容身,雙臂一抖,用“一鶴衝天”的絕技,飛縱上橫柁。鷹爪王把身形隱住,不禁有些懷疑,橫柁上麵並沒有灰塵,這座圓廳又不是現時修建的,上麵居然會這麽潔淨,這倒是怪事?

當時隨先往下麵察看,見這座神位,四周完全被黃緞子帳幔遮蔽,方圓占著七八丈的地方。平地起著尺多高的台子,後麵有八扇軟屏,作為神壇後麵的屏障。這木台子四周,也有矮欄杆。這神案隻有兩丈餘長,八尺多寬,這神案前從屋頂上吊著一盞萬年燈,這座神壇被四周的幔遮蔽著,圓廳裏的燈光射不進來。

那盞萬年燈的燈焰又小,顯著這神壇陰暗暗,靜悄悄,僅可以看到了大概的情形。神壇上所有布置的一切,全看不甚清,要想仔細察看神壇上一切,非到下麵不可。不過這種事深犯江湖大忌,擅闖神壇,若被他們發現了,他們認為比什麽仇都深,自己身為淮陽派掌門人,這種事卻冒昧不得。

鷹爪王大致看了看上麵的情形,供著木牌的神位上羅列著香花供品;所不同的是從神位前到神案前,擺著一排伍祀,兩旁有令旗令牌等,在神案左右兩旁擺著好幾種刑具。鷹爪王又從橫柁上,往前移了數尺,已可看到幔帳前的情形,下麵的說話聲也可以約略的聽出。這時聽到下麵說話的情形,似乎與赴會的事無關。

忽的聽得天罡手閔智說道:“這次事鬧到這種局麵,實非始料所及。我們十二連環塢曆來不容外人涉及,這場事了解之後,據我想必須重行布置一番,才可以免卻將來的後患。幫主以為怎麽樣?”

這位龍頭幫主說到這,忽的站起來道:“我這有一點東西,給二位賢弟看看。”這位龍頭幫主輕描淡寫的說著,猛然身形往起一縱,竟也躥上橫柁。這一來把鷹爪王給嚇著了,疑惑自己行藏敗露,才待現身與天南逸叟武維揚動手,哪知並不是自己行藏敗露,隻見這位龍頭幫主從上麵取下一支朱紅的竹筒,跟著飄身而下,在上麵絲毫沒有停留。

鷹爪王不禁暗中竊笑自己,真成了俗話說的賊人膽虛了。自己若是稍一冒失,非鬧了笑話不可。這種跟頭栽了,定要被江湖道上傳為笑柄。當時乃稍定了神,往下麵看時,那龍頭幫主仍然落坐,那兩位香主卻湊到他這公案前。那龍頭幫主把上麵拿下來這支朱紅竹筒子上麵的羅旋盤打開,從裏麵抽出一個黃緞子卷兒,把外麵黃緞子打開,見裏麵並不是什麽珍貴的東西,僅僅是兩份紙卷。

那龍頭幫主先展一份,用手指點著上麵,向兩位香主說道:“二位賢弟看看,這上麵有朱筆畫著的地方,就是這次淮陽西嶽兩派的人赴會所經過的地方,那麽在這次事完之後,我想把這次外人經過的地方全行封閉。現在我重新辟了幾條道路,並且在最近,我又發現了三條秘徑,這三條道路全是天生奇險之地。當初我們並不是沒到過這幾處地方,我們也全都察看過,絕沒有可通十二連環塢以外的道路。隻是前些日子我在靜中想起當年我所遇的奇人,指示我這片世外桃源時,曾向我說過:這十二連環塢本是一位得道高人清修之地,後來這位在這裏清修的人走了,遂把這塊隱避之地出入的道路全封閉了。

因為這種地方,絕不是平常人可以占據的,可是隻要有人一占據這裏作匪巢,就是這一帶人民的大患。因為這種天生奇險奧秘之地,平庸的綠林豪客,你讓他進來,他全不敢進來。沒有機智過人,統率大幫口的本領,哪掌得起這麽大的垛子窯來?這位修士倒是想防患未然,把這十二連環塢一封閉竟成絕地,不是深知這雁**山後山的道路的,絕不曾找出這段秘徑。”

焉想到地有地運,若幹年後竟有這位天南逸叟武維揚,挾一身絕技,憑機智過人,在重建鳳尾幫,再定內三堂時,竟把這段人跡難到的秘徑發現了。武維揚自身是文武雙全,又有那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青鸞堂香主天罡手閔智、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胡玉笙,這種綠林俠盜為助,竟把這十二連環塢布置成為神秘難測的盜窟。

遂在淮陽、西嶽兩派已經深入鳳尾幫十二連環塢之下,福禍立判,鳳尾幫的壽命隻在指顧之間。遂在金雕堂、青鸞堂已經邀留赴會的人,略試來人身手之下,龍頭幫主想把內三堂香主招集到天鳳堂香壇,深宵秘議,把鳳尾幫與淮陽西嶽派決輸贏、判生死的全盤事情計議完了,好與淮陽西嶽兩派正式會麵。

這時那胡玉笙被幫主派去,連夜間在龍頭幫主舉行全幫朝參主壇的淨室,布置幾種武林絕技,會鬥赴會的兩派掌門人。所以隻有兩位香主在這裏,不過比夜闖天鳳堂的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到的稍早片刻而已。

且說鷹爪王後麵暗暗掩進天鳳堂,真是步步危機。更兼此來形跡一敗露,不僅失去了江湖道拜山赴會的規矩,這時栽了跟頭,明朝有何麵目再見鳳尾幫的龍頭幫主,事情於自身有危險,隻有不利。隻是情勢逼迫到這,不得不有這一舉。此時他是一身膽,把一身輕功絕技全發展出來,仗著有那黃幔帳便利了許多,遂躡足輕步掩蔽著身形,飛縱上了幔帳的左側,趕緊的用黃幔帳把身形掩蔽著。

鷹爪王把身隱住,突然覺得身後的衣服被人輕輕扯了一下,鷹爪王一回頭,隻見那身偏左數尺遠陰影中,黃幔帳微微一動,似是風吹的,鷹爪王在這種情況下,哪敢察看敵蹤,隻得暫時隱忍,暗地提防。隻見天南逸叟武維揚,這時在當中那張金漆椅子上坐著,正在說著話,忽的由那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從袖中取出一張紙卷,長有一尺,慢慢的展開,鋪在龍頭幫主麵前,用手指點著上麵。那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不住點頭。

鷹爪王屏息潛伏,要在暗中靜聽他們到底講些什麽,可是這三位綠林怪傑,雖在這麽嚴密的天鳳堂中,依舊不肯過形大意,說話的聲低沉,然相離甚近,倒能聽得大致情形。

這時正聽得那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指點著那張紙卷說道:“按幫主所說的情形,這條秘徑要重行勘察一下,是否已為敵人利用,據小弟勘察之後,認定了錯非是幫主親口泄露這條秘徑的道路,外人休想要妄窺一步。

就是小弟勘察時還頗費周章,所有出入及所經過的盤道洞穴,全沒有什麽異樣,絕不象在最近有人出入的情形。那麽他們所報告本塢似已有人潛入臥底情形,絕不是從這條秘徑進來的。他們各舵主任憑怎樣推托,終難脫掉疏於防守之罪。”

據西北第十六分舵用信鴿遞傳報警,說是已探得西嶽派最厲害的老尼多指大師,已率她得意弟子間道趕奔雁**山,行蹤極秘,是否已到了我們十二連環塢不得而知。果真這老尼前來,西嶽派還不僅她一人,現在雖說由慈雲老尼主持西嶽派的門戶,可是這位俠尼多指大師依舊具絕大的力量,有號召本派的威名,若是她已到,那巡江二十四舵的各舵主,焉能擋得了她?”

龍頭幫主武維揚天南逸叟聽了天罡手閔智這番話,麵上帶著一片微笑道:“我倒也得著查辦叛幫背教的胡舵主報稱,淮陽派的鐵蓑道人也在南路露跡留蹤,這全是他兩派成名的前輩,全具非常身手。我武維揚正好會會這種武林能手,也叫我們見識見識這兩派名震武林傲視綠林的絕技。這次我深知是我鳳尾幫生死關頭,不過我武維揚重建鳳尾幫,再立內三堂,費盡了若幹心血,才立下這點基業。我若是從手中這麽輕輕斷送了,豈能甘心?所以我要盡我鳳尾幫的全力,與淮陽西嶽派一決雌雄。

定要到了瓦解冰消,勢難立足時,也要保全這我十二連環塢的一點實力,用最後下策,利用這條秘徑,把重要物件攜帶一走。隻要能夠脫出黑魚套,那裏也是終年見不著人跡的一個水套秘徑,隻憑十二隻皮艇,我們三建鳳尾幫,重謀複仇大計。我們十二連環塢不能立足,我武維揚也要把他清風堡綠竹塘和西嶽上天梯碧竹庵化為灰燼。”

龍頭幫主這番話,把個掌淮陽派門戶的鷹爪王聽得不寒而栗,心說:“好厲害的武維揚,竟懷著這種惡念,這真是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了!我王道隆算不虛此行,我倒要聽他們還說些什麽?此人對於應付大事,頗有機謀,把退步全慮到了,倒實是江湖道上的一個梟雄。”

武維揚今夜一番遠慮倒是料著了,可是粉碎鳳尾幫卻出於他自己人之手,這倒是他始料所不及了。

第一百一十三回 天鳳堂四雄深宵談秘境

且說鷹爪王無意之中窺見了幫中秘密,仍然伏身察看。這時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說了兩句什麽,因為語聲過低聽不真切,似乎對於黑魚套的地方不大清楚。

那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依然是顏色莊嚴,眉峰微蹙的說道:“二位賢弟,不要疑我武維揚有什麽私心,不肯把十二連環塢的秘密,完全告訴賢弟們。隻為初建鳳尾幫,再立內三堂,我們正在勢力高漲,況且浙南一帶緝私營和我們所走的海砂子,沒有多少抵觸。所有各壇下的黨徒,在各舵主嚴厲導教之下,全能謹守幫規,地麵上我們鳳尾幫沒有什麽招惹。何況僅是我們這座主壇,就不是外人所能窺視的,真有金湯之險,高枕無憂,哪還用得著這處險境?所以自從發現之後,連我自己也不過終年走上一兩遭,當時就為將來萬一之用。更在黑魚套裝備了十二隻皮艇,是我從福建帶來的。

今日我令賢弟們重行踏勘,一來認識認識這條道路,萬一真遇到危急時,我們還不至就為他人製了死命,並且也細察是否有強敵已發現了我們的秘密。這件事令人看著我武維揚頗有些杞人憂天,我鳳尾幫何至就這麽不堪一擊,隻是我另有我的打算,現在時光不早不便細談。這裏有一張秘密詳圖,和咱們本幫海底在一處存藏,我取出來咱們比對一下看看,歐陽賢弟所勘查的和當日的情形是否有什麽出入的地方。”

這位龍頭幫主說到這裏站了起來,歐陽尚毅、天罡手閔智也全隨著站起。天南逸叟武維揚把身後坐的金漆椅一推,往右首退出兩步來,抬頭向頭頂上麵的天花板看了看。

暗中潛伏的鷹爪王,見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這種情形,十分詫異,對於他的一舉一動也更加注意。一打量上麵的天花板,通體是一尺五寸的方格,四周的邊框凸起寸許,中間鑲嵌的木板,平滑如鏡。這槽天花板完全是栗子色的髹漆,雖則上麵的光很暗,以鷹爪王的目力,依然看的很是真切。鷹爪王暗想:“這種完整的天花板,焉能容得外人匿跡潛蹤,可是看到武維揚的舉動,這上麵有文章。”

鷹爪王默想的一刹那,武幫主微往下一殺腰,身形一長,“嗖”的用燕子淩雲輕功提縱法的絕技,眼看著頭頂就要頂著天花板,天南逸叟武維揚雙臂往上一翻,竟用一雙鐵爪把天花板的方形木框抓住,整個身形全懸在上麵。鷹爪王暗佩服,自己估計,若以自己的武功造詣,要擱在五年頭裏,隻怕自己尚不敢施展這種功夫。近數年來,期報一梭之仇,在清風堡綠竹塘刻苦鍛煉鷹爪力。

練精化氣,練氣凝神,練神返虛的乾元一氣子午神功,雖是尚不夠火候,可是身上原有的武功掌力,於不知不覺間,增加了極深功力。象這種小巧之技還能施展,不過也不容易勝過了武維揚,自己的功夫不過和他在伯仲之間。

鷹爪王正在驚詫著武維揚的舉動,隻見這位龍頭幫主這時把身形往上一起,好似半空橫臥,用兩隻靴尖,輕點那天花板的木框。趕到把身形定住,龍頭幫主竟用單掌捋住了木框邊,用右手把隔開一空的方格木框的豎木框攀住了,往橫下裏一搬,立刻天花板裏“嘎吧”的響了一下,跟著倒換右手,捋住了天花板木框,左手把左邊隔開一空的木框豎柱一搬,裏麵“嘎吧嘎吧”響了兩下,立刻相連著的兩塊天花板往裏翻上去,天花板上立刻現出一個大黑洞來。

這邊由歐陽尚毅恭恭敬敬接了過來,放在桌案上,這時龍頭幫主才落了坐。那黃包裹雖由歐陽尚毅接過去,卻不打開,依然放在龍頭幫主麵前,這種情形足見裏麵是一隻形如裝帽纓子的圓筒,另外是四份黃綾子裱麵的夾板冊籍。武維揚把第一本冊子略翻了翻,找出一頁,用手指點著向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道:“那雙頭鳥薑建候自從伏誅之後,票布雖已追還,總海底(即花名冊和本幫規律)尚未除名,賢弟你替我勞筆吧。”

歐陽尚毅點點頭,把這本冊子接過去,提起朱筆在冊子上寫了幾個字,那武維揚容得歐陽尚毅把冊籍寫完,隨又把那圓筒式的插蓋拔開,從裏麵取出一份文件來,隻見武維揚把它展開,借著閃爍的燈光,看去是一張地圖,上麵用紅筆畫的界線分明。

隻聽那龍頭幫主說道:“二位賢弟,這是我十二連環塢的水旱道路總圖,凡是我十二連環塢出入的道路,全載在這張總圖上。歐陽賢弟,你把它和你現在察勘的對證一下,是否和當日的圖樣相符,有沒有錯誤的地方?”歐陽尚毅一麵答應著,一麵低頭仔細看著十二連環塢全圖,龍頭幫主一旁用手指點著上麵道:“這上麵用紫色畫的線路,就是這條秘徑。”

歐陽尚毅和天罡手閔智兩人一旁不禁連連點頭讚歎。歐陽尚毅道:“幫主一身絕藝,俠骨熱腸,更兼心細如發,機智過人,哪會不令人萬眾歸心、壇下全幫用命呢?”

龍頭幫主微笑說道:“賢弟們這可過獎了,我武維揚承受弟兄推戴,令我總攬鳳尾幫內三堂,以全幫托付之重,豈敢稍涉疏忽有負重望。一向雖不斷小有挫折,尚不難應付,如今大敵已深入腹地,是我們鳳尾幫存亡關頭。賢弟們能夠與我一德一心,拚全力禦侮退敵,千萬不要那麽過於重視我,總要大家分擔艱巨,就是我全幫之幸。”

天罡手閔智忙答道:“幫主金石之言,小弟們謹記心中,絕不敢忘,現在已交五更,請幫主稍微歇息吧!”

武維揚似乎驀然想起一件事,向歐陽尚毅和閔智說道:“據密報,本幫掌西路十二舵糧餉的女屠戶陸七娘,在涼星山陸家堡一帶違犯幫規,縱情聲色,以致把涼星山的分壇全斷送了。並且還正因為荒**好色,觸怒淮陽派掌門人和西嶽俠尼,火焚陸家堡。那陸七娘僅以身免,連那酆倫等全折在淮陽派手下,這廝把我鳳尾幫的威名一手斷送。

最可恨的是膽大包天,還敢夜入福壽堂,險些作出逆倫犯上的事來。本幫主因為淮陽西嶽兩派的事,無暇處置她,隻是被她一人招我全幫的威名完全斷送,太令人痛心了!歐陽賢弟,你趁這時先把海底上給她除名,等她明日隨眾朝壇歸舵,把她先收禁起來,追還票布,明正幫規,戮屍示眾,以儆其他。若容她再出十二連環塢,我鳳尾幫還怎能掌管總壇,統轄萬眾?歐陽賢弟,趕緊照辦吧!”

天南逸叟武維揚說完這番話,麵上猶有餘怒。天罡手閔智肅然起立道:“謝幫主的慈悲,不過據本壇的意思,陸七娘總係女流,難免有失檢之處,一切事出在她仇家之口,就難免有過甚其辭,幫主必須親自審訊後,才能得其真相。還望幫主慈悲她,暫不給她除名吧!”

鷹爪王在暗中聽著,不禁暗罵這天罡手閔智,竟也與這萬惡刁**的女屠戶有什麽淵源,居然敢在龍頭幫主麵前維護。龍頭幫主抬頭看了看天罡手閔智,口中邊帶著微笑:“陸七娘蒙受本幫祖師慈恩,掌西路十二舵糧餉重責,不思勉力報效,竟敢任意胡為,不僅故犯本幫最重的幫規,更犯江湖大忌。我們若是再容留這種害群之馬,不僅破壞了幫規,也難見江湖同道。

現在更是威望已著的淮陽西嶽兩派,和本幫較存亡之時,我們若不早日處治這****娃,倘若這陸七娘再把她這種**行,暴露到踐約赴會的淮陽、西嶽兩派眼底,我武維揚還有何麵目與這班俠義道相會?閔賢弟,你已經縱橫江湖這些年,不要因為私人恩怨遺恨將來,凡事往大處著眼才是。”

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對於天罡手閔智,因私情友誼一時不明,竟要維護女屠戶救她一命,這位武幫主倒是真個當機立斷,單刀直入的,竟把天罡手閔智的心意點破。

這一來閔香主不由得臉紅一紅,愧然說道:“小弟實因為陸七娘的丈夫陸琦,是曾經為本幫效過力,更是因公致死,小弟一時想曲予周全,才向幫主麵前代她緩頰。如今蒙幫主以大義賜訓,小弟實在知罪了。”

天罡手閔智說著這話時退出座位,兩手往前麵一搭,俯首躬身,以幫禮向龍頭幫主謝罪。天南逸叟武維揚見閔香主立時認錯,看情形這倒不肯再說什麽,隻說了聲:“賢弟能夠明白我的意思,權衡輕重就是了,何罪之有?”

鷹爪王暗中十分折服,以閔智身為內三堂香主,在鳳尾幫也掌著生殺大權,一旦說了這麽兩句錯話,立刻就得認罪。足見武維揚身為鳳尾幫主,威望素著,幫規之嚴,任何人不容漠視。所以統率著全幫一百餘舵,沒有一人敢輕視他的一舉一動。

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含笑道:“但盼事情不要到了這種地步,才是我們鳳尾幫之幸。”龍頭幫主也頷首說道:“我也眼盼望能夠把這點基業保住了。十餘年的心血,真個毀於一旦,我武維揚豈肯甘心。”

說到這裏,已把那全幫海底秘密道路詳圖,仍用黃包裹包起來。武維揚很鄭重的仍把它背在背上,那天花板上的洞穴依然還開著,武維揚收藏這點東西,始終不肯假手他人,連近如內三堂香主,全不肯叫他們代替作去,足現這種冊籍秘圖的重要了。這時天南逸叟武維揚仍然離座,退了一步,身軀往下微塌,雙掌一分,合成柳葉掌式,肩頭微微一晃,這次用鷂子鑽天的身法,竟自淩空而起,直如一縷輕煙,竟連天花板的洞穴邊緣全沒沾,身形竟隱入了洞穴內。

這種歸還海底,可除非武幫主他自己深知裏麵形式與著腳之處,別人可不敢這麽施展。刹那間龍頭幫主身形又現,全身墜下來,仍用雙掌捋住洞穴的木框邊,依照和初次開這秘密藏匿海底的洞穴一樣,身形仍然拔起,足尖點著天花板的木棱,身體全貼到天花板,真是輕如壁虎遊蜂。

這時用右手正在旋轉開閉這洞穴的機簧,才待倒換左手的一刹那,下麵歐陽尚毅和天罡手閔智,也正在凝神靜待著。忽的北麵的第三個門外有人說話,因為語聲低,聽不出說什麽,突然有一個沉著的聲調,喝聲:“後退!不要你管!”

第三道門首黑影一晃,立刻飛縱進來一人。歐陽尚毅和天罡手閔智全是一驚,歐陽香主腳尖一點地,飛縱過去,厲聲叱喝:“什麽人不遵幫主法令,擅闖主壇,還不退去。”

就在歐陽香主迎上前去的工夫,上麵這位稱雄鳳尾幫,獨掌十二連環塢的龍頭幫主,在收藏本幫秘密文件的時候,竟要被人擅闖進來,把秘密泄露,哪能不又怒又急!

可是這種江湖奇人,應變禦侮卻另有一種神速的手段。把丹田的氣往下一沉,很迅速的把左邊洞穴主幹推動,旋轉的一複原,“嘎吧嘎吧”天花板裏麵連響了兩聲,那兩扇方格天花板,“沙”的一聲,嚴絲合縫,自己合攏。依然是漆光平整,沒有一點痕跡。這位天南逸叟武維揚,猛的上身往下仰著臉一沉,可是兩腳依然是捋住了天花板方形木框,全身“咻”的倒翻下來,竟用“金鯉倒穿波”的功夫,“嗖”的借著倒栽下來之力,往北麵躥出去。

這三雄合力禦敵,這種情勢緊急之下,哪知外麵闖進來的竟自發話道:“歐陽老師,小弟來得太冒昧,請歐陽老師多多擔待。”

這時龍頭幫主從鼻孔了中哼一聲,歐陽尚毅往旁一閃身,說道:“幫主在此,賢弟你還不趕緊的向前回話。”原來貿然闖入天鳳堂的正是那奉命赴淨業山莊,布置會鬥淮陽西嶽派的八步淩波胡玉笙。

這位龍頭幫主看到是手下親信弟兄,不禁後退了一步,漫然說道:“玉笙賢弟,你怎竟這麽行止慌張起來,幸而我們還慎重了一下,若是一齊把暗青子出手,賢弟雖不致當時受傷,可是傳出去,豈不叫人笑話麽?”

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胡玉笙,此時看到幫主全疾遽的撲過來,險些拿自己當外敵對付。更想到連幫主身邊的兩個親信小童全屏退,一定是正議秘事不願泄露,自己此時頗顯行止冒昧,忙向前躬身說道:“本壇奉命到淨業山莊布置,臨回來竟發覺前方浮沙陣,已有人仗著輕功絕技飛渡過來。因為敵人已入腹地,恐怕敵人萬一混入主壇,窺察本幫秘密,所以趕緊趕回來,報告幫主提防一切。以致忙中失禮,尚望幫主慈悲,本壇感激不盡。”

天南逸叟武維揚隻淡淡說道:“事出無心,何須介意。敵人暗渡浮沙陣,深入內三堂,我們不用驚怪,其實以淮陽、西嶽門戶之尊,不宜有此舉。我們隻靜以觀變,倒看他們怎樣施為吧。”

這時胡玉笙等隻有唯唯答應著。龍頭幫主複向歐陽尚毅和閔智道:“二位賢弟,把適才我所說的一切,說與了胡賢弟吧!”

說了這句,立刻向門外招呼了聲:“來呀!”立刻那兩名親信的小童,各持著一隻紗燈從外麵進來,伺候著這位龍頭幫主,從那座神壇側轉奔了後麵的當中一道圓形門走去。

這時這天鳳堂中隻這三位香主,容得這位幫主走去,遂一同來到桌案前,彼此落座。由歐陽尚毅把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剛才所囑咐的話,向這位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胡玉笙詳細說了一番。

胡香主點頭道:“我自以為身為本幫內三堂首領,雖是一時不合,擅闖到幫主麵前,可也該特別原諒。幫主雖沒當麵責難,但是方才那種態度,已令小弟難堪,所以此時心中未免有些悵惘。”

當時歐陽尚毅和天罡手閔智也看出來胡香主有些不滿,兩人用話忙著給岔開。隨又略問了問他發現浮沙陣的情形,這位胡香主始終有些貌合神離,言語勉強。

第一百一十四回 盜窟辟幽居水榭花畦呈異趣

且說八步淩波胡玉笙氣惱難消,歐陽尚毅和閔智全是竭力勸解著。立刻吩咐伺候天鳳堂的徒黨們,把裏外全要打掃幹淨了,大約在黎明後,兩派的領袖們全要在天鳳堂相會。吩咐完了,隨即立刻相率出了天鳳堂,各去收拾一切。

這裏潛伏在暗中的鷹爪王,見鳳尾幫的領袖人物已走,這裏可是依然有他壇下的弟兄在這裏守護著。自己私意是想著要憑一身的輕功提縱術,一窺他鳳尾幫的秘密,並可察看他所出入十二連環塢的秘密。哪知這裏幫主香主雖走,依然有香主壇下的弟子在這裏監視著,天光又已快亮了,自己焉能再盡自耽擱。

正想設法把這裏的幫匪調開,自己好回到前麵。就在才一思索之間,突然自己身後的幔帳忽的一動,自己一回頭,身後並沒有一點別的形跡。上麵倏的一股子涼風掠著頭頂過去,鷹爪王驀然一驚,見一條黑影竟飛縱向當中一架巨型琉璃燈。那隻主燈是用三根銅鏈子從天花板上垂下來,這條黑影竟落在那座海燈上麵,竟沒有一點聲音。

這時鷹爪王倒不再想脫身了,倒要看看暗中發動的究屬何人?這人所施展的輕功提縱術,雖沒看真切,可是以他所施展的這樣絕技,武林中能有幾人?自己在暗中察看,隻見這條黑影落在上麵,沒見怎麽施為。

忽的從北首起,除了方才被龍頭幫主撲滅的兩盞琉璃燈外,尚有四盞小型琉璃燈,當中一盞主燈。北首這一盞燈,忽的無風自滅,跟著南麵近主燈的第一盞也隨著熄滅了。

那值壇的共是四個匪徒,不由全帶著驚詫的口吻,同時全“咦”了聲。內中一個道:“天還沒亮,油會幹了,這可有點說不下去。”

另一個幫匪道:“你別胡說了,油怎會幹了,再有兩夜也點不完。”

剛說到這句,“呼呼”的連當中的主燈全熄,這四個匪徒立刻不約而同的連聲咳嗽,疑神疑鬼,全往門那兒溜。跟著這個“哎喲”,那個“吭”的低聲叫道:“這是什麽時候,你們還玩笑,這可不許鬧著玩了。要叫香主察見,你們還落個有口難分辯。快找火種,來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這四個匪徒說著話,腳底下可明白,齊往外擠,恨不得一腳跨出門去。隻是越害怕,越是誰也不讓誰。可是越想快出去,反倒彼此被門卡住。內中有一個力大的,猛的一使勁,噗通哎喲,一塊兒倒下三個。後麵這個年歲略大的稍落後,反倒便宜了他。

這時四個匪徒一出了天鳳堂,卻把腳步停止住了,內中一個年歲略大的,招呼同幫弟兄說:“千萬不要再慌張亂喊亂鬧。這座天鳳堂是本幫最重要的地方,連幫主每次開壇全在這裏,就以這裏作了主壇。

所以值這個班的,隻能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就知足了。咱們本塢的糧餉部秦香主,那份冷麵無情,他壇下的師傅們誰敢稍存私心,隻要在他手下犯了幫規,那麽休想活著了。這內三堂燈火供應,全由糧餉部管理,神壇的供奉,更是鄭重。琉璃燈就是不用,也總是滿燈的油預備著。何況偶有一盞滅了,可以說續油的疏忽,大概忘了,準保不是故意的。本幫雖是最忌畏刀避劍、怕死貪生,可是分什麽事,分什麽地方。為這種小事不惜命,豁出死去沒有那麽糊塗的,所以我認為燈滅的太邪性。

我們趕緊找亮子來看看,是油幹了滅的,還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你們說是不是?”那三名匪徒聽了,全回過頭來,果然是事出離奇,四盞燈相繼同時滅,怎麽也說不出去。內中一名說道:“茶灶上有火燭,我去找紙折來。”這匪徒邊說著,往天鳳堂後茶灶的房子跑去,這裏三人還在互相猜議著。

淮上大俠鷹爪王見神壇前忽現黑影,這人仗著輕功絕技,愣敢在那巨型的琉璃燈上棲身;暗中更做了手腳,隻用幾粒濕紙球,用金錢鏢的打法,脫手打出去,那琉璃燈應手而滅。屋中一黑暗,鷹爪王明白這正是叫自己趁這機會退出去,正可不露些微痕跡。

不過自己實不願就這麽離開,因為全幫秘密已落在自己眼中,正可趁這時一察這鳳尾幫的秘密,和幫中究竟有多大勢力。良機難得,稍縱即逝。遂飄身落在下麵,往外麵略一察看:隻見那四名匪徒初時受驚,可是跟著略一商量,竟自也有些醒悟,並沒去驚動匪首。

分出人去往茶灶上取火種,想要查明琉璃燈怎麽滅的。鷹爪王雖知他們沒有多少時候耽擱:可是依然沒把他們放在眼內。在黑暗中略辨了辨方才武幫主動手的地方,立刻向門外看了看,見匪黨們尚在疑神疑鬼的。鷹爪王把氣納丹田,兩隻光華閃爍的眸子往上一翻,看完了天花板的部位,立刻往起一縱身。

才要縱起,就覺著肩頭旁一股子風吹到,鷹爪王身形是往起縱的,借勢往左一撐身,斜躥出丈餘遠,腳尖點地,用犀牛望月式,斜身跨步,蓄勢待發,預備應變禦敵。哪知再往對麵看,已沒有一點蹤跡。趕到才轉過身來,突聽的頭頂上,忽的有人用沉著的聲音說道:“欲窺鳳尾幫秘密,今非其時。倘若幫匪發覺有人深入腹地,在浮沙陣石牆一帶,按上幾處伏樁暗卡,我們再想暗中出入,勢比登天。暗探內三堂,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事,我們趕緊退吧。”

鷹爪王略加思索間,那第三道門首陡現一點昏黃之光,跟著兩個伺候天鳳堂的匪首,各持著一盞紗燈,欲進又退;遲疑不決的先把兩隻紗燈探著身遞進來,往裏照著察看。天鳳堂裏偌大的地方,黑沉沉的僅憑這個紗燈的燈焰,更被夜風吹得搖擺不定,哪照得出多遠去,不過麵前方丈之地,看得出一切來,再遠的什麽也看不出來。這兩個匪黨“蜴蜴蜇蜇”往裏試著邁步,鷹爪王實沒把這班匪黨放在眼內。自己隻往黑影裏略避了一避,要看看這幾個鼠輩,發現油燈全係敵人熄滅的,看他們怎樣驚慌失措。

這兩個匪黨才進了門,左首這個匪徒,忽的一哆嗦,連聲的咳嗽,用左手不住的撫摸著脖子。右首那個方要開口發話,忽的也喲了一聲,右臂往下一垂,把手中的燈籠摔在地上,當時熄滅。這名匪徒口中含含糊糊的招呼了句:“小陳,快走!”

他猛一翻身,向門外撞去。門外還有兩名匪黨,正在門首向裏張望,正想跑進來查看,萬沒想到這個夥伴逃的這麽快,往外這一闖,摔的整個身子撞過來。當時還算他往旁撤了撤,就這麽還被撞的倒坐在門旁。從裏麵摔出去的這個直摔到階下,竟暈過去。天鳳堂中僅剩了那先前自告奮勇的匪徒,也看到情勢不好,趕緊往外逃時,不知腳下是什麽摔了一下,身形踉踉蹌蹌的也摔了出去。這一來先前那個還沒緩過來,這個叫小陳的匪徒,再摔到他身上,若砸在上盤,是非砸死不可。幸而還算好,隻壓到他兩腿上,底下這個哎喲了聲,醒轉過來。這一來天鳳堂在黑影中,反倒鬧得烏煙瘴氣。

鷹爪王見時機已到,得趕緊走,恐怕真把歐陽尚毅等招惹來,自己雖不至就被他留住,也恐怕多費許多手腳,還許白輸給他一麵。想到這裏,遂用腳尖一點地,身形迅捷,已落在門首。二次才待騰身,焉想到麵前倏的一團灰影,遂落門前。

鷹爪王忙往旁一錯步,先避開當麵正鋒,靜觀來人是敵是友。這團灰影一落,把那兩名俯身救護被摔的同伴的兩個匪黨,嚇得同聲“吭”了一聲,往後踉蹌退避。

這時下來這團灰影一長身,厲聲叱道:“無用的膿包,竟自給我鳳尾幫丟盡了臉麵,瓢兒又沒叫人摘了去,何致嚇的這種樣子,敵人分明就在眼前,還要疑神疑鬼,趕快給我滾開,看你胡香主降妖捉怪。”

鷹爪王隱身在門內,一聽來人說話的聲音,竟是那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胡玉笙,鷹爪王不禁暗暗吃驚。此人適才因擅闖天鳳堂,已被龍頭幫主嚴辭暗責了一番,此時離天明已近,若是據他們方才說話的情形,此時各歸本壇,得預備調集所部的各舵香主,與我兩派赴會的人一會。

這時隱伏在天鳳堂內的鷹爪王,聽胡玉笙已然徑直說出有人潛伏,自己身為淮陽派掌門人,焉能受他人絲毫輕視。憑自己在大江南北,已經創出萬兒來,武林同道、草野英雄,沒有敢對自己稍存輕視,今夜若是被他堵在這天鳳堂中,豈不把一世英名斷送了。

遂想索性先施展淮陽派輕功絕技,闖出天鳳堂,把他引到來時那段草坪鬆林崗,和他較量較量。隻要讓他占不了上風去,也可以保存淮陽派的威名。他想到這裏,在這第三道門暗影中往後倒退了三步,運轉內力,氣貫丹田,要施展八步趕蟾的輕功,從他們的頭頂上飛縱出去。

自己主意才打好,立刻往下塌腰,才要騰身飛縱出去,忽的身側竟自有人低低招呼了聲:“王老師不要忙,我把這匹夫先較量一下,叫他嚐嚐我的手段。我把這廝誘開,你再渡浮沙陣,黎明還要與他們頭兒正式相會呢。”

鷹爪王聽這次發話的人近在咫尺,隻是自己憑一身本領竟近不得此人,可見此人武功,一切高出自己多多。方要低聲發話,突聽暗影中又說了聲:“隨我來。”這句話聲更低,跟著一股子涼風掠肩而過,捷如飛鳥,愣從門口躥出去。

那八步淩波胡玉笙是在用詐語試探是否天鳳堂中真個隱伏敵人,胡玉笙並非真個知道內中隱藏著淮陽派領袖人物。此時出其不意,竟有人用“飛燕投林”的身法,從天鳳堂中飛縱出來。

八步淩波胡玉笙見來勢太疾,不但不敢攔截,反倒微往左側一偏身,提防來人施展毒手。這條黑影竟出去三丈多遠,往一片花棚下一落,隻輕輕點地,已兩次騰身飛躍上了花棚。

那花棚是竹竿紮架的,並不是什麽堅固的東西,這人往上一落,金雞獨立,一擰身,向胡玉笙點手招呼道:“胡香主,身為內三堂香主,不能保護自己部下弟兄,隻向暗影中說些鬼話有什麽用?我在下久仰大名,特來領教胡香主的登萍渡水草上飛行的絕技。”

這人說罷這話一回身,竟自騰身躍起,那花棚隻微響一下,連晃全沒晃。胡玉笙怒叱聲:“小輩敢潛入我鳳尾幫的主壇重地,還敢這麽放肆無禮,踐約赴會的,本幫主全以客禮相待,你這廝不在名單,我們隻有拿你當奸細看待。小輩休走,胡香主要教訓教訓你這目中無人的狂徒。”

胡香主左腳一點牆頭,右腳往前一上步,喝聲:“小輩你接招吧。”左掌往外一撒,是“劈掌”,掌峰立著,用掌緣往敵人的右肩頭便切。那人往後一甩右肩,把胡玉笙的劈掌躲開。八步淩波胡玉笙手底下並非弱者,第一招一打空,倏的往回一撤左掌,身形也隨著往左一斜,右掌倏的打出來,卻是駢二指點那人的二目。

這種“烏龍探爪”的手法,掌力非常勁疾。那人卻容指尖堪堪的要點到二目上,一聲狂笑,身形原式不動,倒著往牆頭上縱出去,依然落在石牆上,身軀穩若泰山。胡玉笙遞了兩手空招,敵人並沒還招,自己分明輸給人家。還幸喜敵人是往東北這邊下來,漸漸離著幫主住的淨業山莊遠了,不致被幫主撞見,栽個小跟鬥還不至在他人眼內。

隻是當時兩次輸招,實覺麵上難堪!越發對敵人想下辣手,奮身追擊,一起一落,好似兩隻矯健的狸貓。那敵人連著退出六七丈去,忽的往斜刺裏一聳身,從石牆上往前麵那座朱門內縱去。八步淩波胡玉笙喝聲:“小輩!你想往哪裏去?今夜你不說好的,休想再逃出去。”

邊說著邊往朱門那兒追趕,隻見那人身形輕巧的落到了朱門前,竟自回身說道:“我在下不勞胡香主遠送,咱們明朝會吧!”

胡香主心想:“一出朱門就是青鸞堂的香壇,有浮沙陣阻擋著,任憑他多好的輕功,也不易逃開追緝人的手法。”

遂叱喝聲:“小輩你真有本領敢和你胡香主到浮沙陣上較量一下?你想就這麽容易的逃出浮沙陣,那是妄想。”

胡香主邊說邊追,相距朱門僅有兩丈左右,胡玉笙聳身一縱,已落到了階前,跟著再看那敵人已無蹤影。

胡玉笙才待從正門闖出去,猛聽得頭頂上有人招呼道:“朋友別賣狂,你那浮沙陣有什麽稀罕,我們如履康莊,任意出入。朋友,要想施展你那身輕功提縱術,到這裏來咱們比劃比劃,叫你也認識認識,江湖道上多有能人,你胡香主這回也長長見識。”

胡玉笙一抬頭,隻見門頭上黑影一晃,竟順石牆往南飛縱出去。

胡香主喝聲:“小輩,你敢在你胡香主麵前這麽信口胡言,你是活膩了。”腳尖點地,騰身飛縱上石牆,追趕了過來。胡香主才順著石牆進出沒有六七丈,瞥見兩條黑影一前一後,也就是相隔丈餘,起落之間,非常矯捷。

這一來胡玉笙不禁暗自慶幸,心說小輩你這是自尋死路,我看你還往哪裏逃?這位胡香主知道這石牆外,正鄰近一片亂石崗,並沒有道路。十二連環塢內所有內三堂,以及龍頭幫主所住的淨業山莊,全是防守十分嚴緊,半由人力,半借天然的險要。

這天鳳堂到前麵這段道路,除了明顯可以著足之地,隻要稍形隱避的地方,不是暗中隱藏著埋伏,就是巧設機械的箭弩。鄰近青鸞堂的這段石牆,隻有兩邊石牆裏以及石牆頭可以走得了,石牆迤南迤北,全是暗隱埋伏,或者不能著腳的險境。牆北是一片片的竹林在牆裏麵,埋伏著連弩伏牆,石牆迤南卻是一片亂石崗,亂石如筍,一片片光銳如刀。

漫說是夜間不好著足,處處危險!並且沒有活路,越走越危險。裏麵盤環曲折,不易走到盡頭。即或能夠走到盡頭去,也是一片百丈懸崖,下臨險灘,若走上這種絕地,不退回來,豈非自尋死路。所以胡玉笙十分欣幸,敵人絕難逃出手去,精神一振,遂也跟蹤追趕下來。趕到追到敵人逃到石牆外的地方,胡玉笙不禁愕然!隻見那敵人已經快似猿猴的飛登亂石崗,竟自如步康莊,如履坦途,往上一輕登巧縱,自己竟不敢再行追趕。

隻見那敵人忽的在亂石崗一停身,回身向這位胡香主道:“朋友,既已勞遠送,足感盛情,這十二連環塢竟有這些奇險幽秘之區,令人可佩。更蒙胡香主這麽厚愛,這麽放任我,不加禁阻,我隻有拜領厚情,告辭了。”說罷立刻轉身,順著那亂石嵯峨的崇崗,如飛的馳去。

胡玉笙嗒然若喪的順著這石牆返回來,自己掃興之下,更是懷疑:憑這種隱秘之地,連身居十二連環塢的人,全不能出入這種險秘之區,叫人實在難解。胡玉笙一邊思索著,來到柴門的頂子上,向外麵看了看,這裏竟是青鸞堂的主壇。大廳後麵,靜悄悄的萬籟無聲。兩邊的箭道矮牆上已有人埋伏,可是並不見什麽動靜,絕不象發現有什麽人從此出入。

胡玉笙這次重返天鳳堂,並沒敢向一人說及。因為自己貿然闖入天鳳堂,原為心驚,敵人既然能夠飛渡浮沙陣,就全是勁敵,萬一真個被敵人侵入淨業山莊,也太栽跟頭了。遂想趕緊報告龍頭幫主,傳令全力搜索一下,哪知正趕上幫主收置本幫海底秘圖,自己貿然闖入,反倒險些觸怒幫主,麵上無光,趕到從天鳳堂出來,就著練就的夜眼,能夠在黑暗中辨物,竟二次發覺更有多人出入浮沙陣。有人從此飛渡過去,浮沙陣畫的花紋,已經有好幾處變了原樣,可是如非細心留意,就是白天也不易發覺。

此時既有赴會的強敵私入本幫禁地,能夠搜察著,一來保全鳳尾幫的威望,儆戒他們不得再存輕視之心;二來也可在龍頭幫主麵前找回方才那點麵子。哪知所遇敵人,武功卓絕,輕功提縱術竟有絕頂的功夫,自己以輕身術馳譽鳳尾幫,較量之下,相形見絀,竟被人家從容逸去。

身為內三堂香主,若是當眾有這種情形,還有何麵目再在此立足?所幸並沒有各壇香主撞見,自己情願吃個啞巴虧,在本幫倒是保全自己的臉麵。這才決意回轉金雕堂,明早淮陽派西嶽派和龍頭幫主三雄相會時,自己暗中留心察看,究竟是不是隨他兩派赴會的人?

胡玉笙打定了主意,繞到了青鸞堂的巨廳北牆轉角,才腳登月台,一眼瞥見兩條黑影一前一後,全施展登萍渡水的輕身絕技,順著南麵輕如飛鳥,飛渡過去。刹那間,已飛身躥上了東南角的石牆。看那情形,前邊那人分明熟悉浮沙陣的麵積度數,曉得可以著腳的實樁部位,輕車熟路,如步坦途,真是件怪事!他又哪知道除了赴會的一班豪俠之外,尚引出好幾位驚天動地人物,已深入腹地,待時而動了。

第一百一十五回 鷹爪王遇助脫險內三堂

八步淩波胡玉笙才要跟蹤出去,忽的北麵又有勁疾的風聲,“嗖嗖”的兩條黑影,從自己身側丈餘外飛縱過去,疾如飛隼。八步淩波胡玉笙不禁喟然長歎!以自己成名江湖,武功造詣並不在任何人之下,想不到竟為他人所算計,一任強敵在本幫主壇重地橫行。看起來明日三雄相會,究竟鹿死誰手,真不敢預斷了!

索性容這先後四條黑影逃出浮沙陣,不再去管他,自己反容得敵人走開,才渡過浮沙陣,回到自己寢所,明知淮陽、西嶽派,今夜已有領袖人物潛入內三堂,索性任他等施為,不再去理他們。

八步淩波胡玉笙這種措置,還算是不錯,總算為自己保全了臉麵。因為鷹爪王、西嶽俠尼和燕趙雙俠的藍二俠,雖明知夜探內三堂,失了身為上客的身份,更因為貪功過甚,險些被胡香主所辱。幸有風塵異人暗中相助,使淮陽派掌門人,仍從浮沙陣從容脫身。連西嶽俠尼和矮金剛藍和,全仗這位異人暗中接引。

那時經這位異人用江湖神偷八法、金蟬脫殼、仙人換影的障眼法,把那橫行江湖的八步淩波胡玉笙,戲弄的撲朔迷離。自己知道不是暗中這人的敵手,自己無形中就算讓了步。暗中和他為難的這人,見胡香主有退步之意,遂也不再逼迫。當時胡玉笙若是恃浮沙陣這點埋伏,上前一攔阻,暗中這異人,定要施展自己武功絕技,把他打下浮沙陣,當場現醜。暫且按下這裏不提。

後來又看到了這人的輕功絕技已到爐火純青,比起燕趙雙俠尚高著一籌。果然被引到浮沙陣,鷹爪王已看出這人,絕不是自己人的身法。幾次探問來人的姓名,來人隻是微微一笑,悄語低聲說是:“本人還不到現身和大家相見之時,請王老師速回賓館,毋見稽延……”

鷹爪王知道此人完全對淮陽派存著友誼,隻是憑自己的四十年闖**江湖,竟看不出來人的路道,這就得算栽了。趕到回到賓館,天光已到了黎明,院中靜悄悄的,各屋中沒有一點聲息。

鷹爪王走上台階,那燕趙雙俠的二俠矮金剛藍和,正從屋中出來。彼此相視一笑。藍二俠隨說道:“掌門人多辛苦了!”

鷹爪王微點了點頭道:“我在天鳳堂隱身,身後兩次風動,大約是師兄你和俠尼慈雲庵主吧?”藍二俠往角門外看了看,恐怕那派來伺候賓館的四名壯丁,此時到來偷聽了去,向王道隆微搖了搖頭,趕緊退進了上房。這時屋中的一班人,有的並非入睡,隻盤膝而坐,閉目養神,那武功不到火候的,卻隻有就著預備的床榻安然入睡。隻是心裏全懸係著身入龍潭虎穴,危險萬分,哪還睡的牢實。

藍二俠這一說話,立刻全起來了。中州劍客鍾岩、老鏢師蔣恩波、太極柳逢春、神拳計筱川,金刀叟邱銘、續命神醫萬柳堂等對於掌門人潛入賊黨腹地十分擔心。本來自入十二連環塢,看到了賊黨處處嚴密防守的情形,令人真不敢輕視。掌門人身為淮陽派表率,一身關係甚重,若有失閃,不僅於威名有損,更把赴會的事影響了。

所以趕到四更左右,掌門人、藍二俠等先後失蹤,大家更是擔心,萬柳堂和藍大俠卻是毫不介意。此時見藍二俠和掌門人相繼回來,大家雖是不敢貿然開口,但是邱老英雄是老江湖,一望掌門人的麵現沉鬱,就知道此行不甚得意,遂不再細問。

隻略一周旋,由邱銘首先說道:“天光已亮,派到賓館伺候的匪徒,定然跟著進來。道隆師弟安然回來,這是我全體赴會人之幸,我看你還是趁這時候休息一會兒,也好恢複疲勞。這次與龍頭幫土相會,吉凶禍福,未可預定,到時就許把一身所學獻與識家。師弟你連日來過嫌勞劇,再連著失眠,精氣神不能凝一,足以牽掣你那幾樁絕技。師弟你縱然把一身安危沒看重,也應該看在淮陽派全派托付之重為是。”

掌門人鷹爪王落座後,果然那四名派來伺候賓館的壯丁,進來伺候大家梳洗、進晨餐小食,伺候供應的十分周到。鷹爪王明知俠尼也早巳回來,便沒再問。慈雲庵主卻在自己靜室中與門下弟子一同淨麵,略事歇息,緩步來到上房。進門來向一班老英雄略事周旋,所有小一輩的全給俠尼請過早安。

俠尼和鷹爪王此時是彼此意會,唯有相視微笑,誰也不說起夜裏的事。趕到伺候的壯丁退了出去,二俠矮金剛藍和向俠尼說道;“我們昨晚不謀而合,竟走上一條途徑。我知道王師兄是想從暗中一察鳳尾幫的虛實,也好作個準備。因為這種蹈危履險,隻有自己甘心去嚐試。就是遇到什麽危險,不至落什麽怨言,掌門人所以絕不向一人打招呼。

我是另有一點未了之事,錯過了昨夜,就算輸著他一招,所以勢必一試。至於庵主是與王師兄的心意大致相同,不過圖謀各異罷了。隻是我藍和縱橫江湖二三十年來,向以遊戲三昧、浪跡江湖為本。

我弟兄這點末學微技,倒還在大江南北以及關外白山黑水間,辦過幾件為武林所重的事。隻是昨夜算遇見克星,栽了個大跟頭。鳳尾幫雖是盡有能人,我藍和所會過的都是雞毛零碎,象內三堂兩位香主,雖是各具不凡的身手,也不過平常。入十二連環塢所入目驚心的,並非什麽奇才異能,隻不過處處炫露機警狡詐,浮沙陣就是一例。”

“可是發現天鳳堂秘密之後,忽覺身旁另有一人。但是以我的夜行身手,隻覺出此人未離左右,任憑怎樣追蹤他,隻覺這人年歲並不大,身形瘦小。身形那份輕快,以我藍和這麽多年來行道江湖,尚沒見過。

趕到我聽到那幫主等說出內三堂之外,尚有一處淨業山莊,為幫主所獨掌的莊院。聽話風,我們踐約赴會人,尚須瞻仰瞻仰他這種本幫領袖人物,非經龍頭幫主親諭,不敢妄入一步的重地。我就有意趁勢探查究竟。不料我離開天風堂,暗中這位異人竟對我藍和橫加阻擋。

可是看他情形,並無惡意。後來這異人時隱時現,竟自失蹤。我才待趕奔天鳳堂,看看師兄已否退出,哪知這時庵主竟也被這人引來。原來這位異人竟引我們退出天鳳堂,重渡浮沙陣。連庵主也沒判明此人的路子,隻知道這人的身法及輕身術,非我們兩派中人,既是安心引我們回賓館,絕無惡意。我與庵主既知是友非敵,哪好再和此人盡力較量?若再逗留,定於我們此行不利。果然王師兄也被此人引出,我與庵主出浮沙陣,和王師兄不差先後,隻是怎樣思索,也想不出是哪派的能人。”

續命神醫萬柳堂眉頭一皺道:“據師兄說此人的行徑,正如神龍見首不見尾,把鳳尾幫中領袖人物全沒放在眼中。可是此人年歲並不大,竟有這麽精純火候。據我想此人,頗似盛傳江湖的獨行俠鐵筆邊天壽。此人和丐俠有江南二怪之名,綠林盜匪對於這兩個怪人,畏之如蛇蠍。

這兩位怪人行道江湖,遊戲三昧,與北方我派燕趙雙俠齊名。隻不過這兩個怪人雖與綠林道為難。自身卻依然作著俠盜生涯,除了他絕想不起第二人來。師兄以為怎麽樣?”鷹爪王尚沒答言,二俠矮金剛藍和鼓掌說道:“還是神醫本事大,不僅能指下活人,更能替人解決疑難大事。我窮思冥想,把大江南北成名的人物全想到了,竟會把這位成名的人物忘了,我藍老二真有些泄氣。按他年歲本領,不是這位俠盜又是何人呢?”

鷹爪王道:“我也久聞江南道上有這麽位怪人,隻為他在江湖道上時隱時現,有一個時期差不多有好幾年銷聲匿跡,所以我哪會想得起他來?這倒是件意想不到的事。隻是此人與我王道隆素昧平生,竟肯這麽熱腸幫忙。聽他暗中對我打招呼的情形,頗象有交情似的,這倒是怪事。”

藍二俠道:“我輩行道江湖,本著俠義門規,到處做些快意之舉,行雲流水,哪記得許多。這位獨行俠鐵筆邊天壽,此番既對我淮陽派完全出於善意,我們就該默然接受,不用再存疑懼。反正此人名重江湖,我們得這麽個朋友是求之不得的。”

正說到這裏,外麵有賊黨持幫主、內三堂名帖來給兩位掌門人問早安。慈雲庵主冷笑道:“武幫主禮貌過周了。”遂向進來的賊黨道:“煩勞寄語龍頭幫主及三位香主,就提我們這裏修帖不及,謝幫主的盛誼款待吧!”

把這名賊黨打發走,泗水漁家簡雲彤在廂房歇息,這時走過來,向一班老前輩及掌門人慈雲庵主道過早安,遂向慈雲庵主說道:“今日是正式赴會之期,據弟子想,我們現在可稱得起孤軍深入,毫無外援,無論如何這裏不是久居之地。人心難測,天南逸叟武維揚雖不失英雄本色,可是他部下良莠不齊,難免另生詭計。這種地方有主客勞逸之別,我們處處全站在不利地步,我們早作退步的打算才是。”

西嶽俠尼冷笑一聲道:“貧僧蒙佛祖慈悲,執掌西嶽上天梯碧竹庵的門戶,稍延香火,不料這次以細微末節牽連。鳳尾幫若僅與我一人為難,還算不得什麽。賊黨竟仗爪牙遍布,膽敢火焚我碧竹庵,幸仗佛祖慈悲,未曾同歸於盡。這叫貧僧修道數十年,尚不能保全香火之地,貧僧掌中鎮海伏波劍還要它何用。雲彤師弟,你是洞悉此中利害,願意早早脫離是非之地;隻是這種意思,要被外人聽了去。難免疑心我們為鳳尾幫聲勢所懾,已存懼敵之意。貧僧這次與王師兄聯袂下江南,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武幫主不還我個公道,貧僧焉肯和他甘休!”

鷹爪王從旁一解說,才挽回僵局。鷹爪王遂向侍立在前麵的弟子華雲峰說了聲:“你把廂房裏的眾位師傅,以及師兄弟們全招呼過來,我有話和他們說。”

華雲峰應命而去。不大工夫,一班武師和兩派門弟子全相率魚貫而入,立刻把賓館的正房全占滿了。

一班晚輩的全垂手侍立兩旁,鷹爪王遂起立向不屬淮陽派門下,全是本著江湖道義之交,仗義應援來的這班人一一象太極柳逢春、神拳計筱川、三才劍司馬壽昌、伍宗義伍鏢頭、北路鏢頭蔣恩波、飛刀盧建堂、兗州義和鏢主雙刀金和、臨城趙雲龍的門下孫玉昆、孫玉崗等,全是武林同道一一抱拳拱手道:“我淮陽派此次與雄據浙南的鳳尾幫結怨,深蒙眾位師傅慷慨幫忙,熱腸援手,先後趕到清風堡綠竹塘,不辭風霜之苦,又遠來浙南,使我淮陽派平添不少威風,長若幹聲勢。

不過這兩下裏一到正式會麵後,天南逸叟武維揚定要以全力來對付我淮陽、西嶽兩派。他懷著獨霸江湖,大江南北得讓他鳳尾幫獨步稱雄的私心,就事實上看,是極顯然的。此次從潼關事起,鳳尾幫上下一心合力謀我,並無絲毫退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所以這次我從乾山歸雲堡我萬師弟那裏已看出來,此行不易和平解決,兩派非分個強存弱亡不可。”

“來到浙南雁**山,更看出武維揚已懷成見,兩下的怨仇愈結愈深,兩下均成騎虎之勢。我們縱存退讓之心,因為一路上所警戒的賊黨,全對我兩派恨之刺骨。有這班宵小在旁,焉能不以兵戎相見。

隻是眾位師傅們全是仗義而來,誰又肯落後?眾位臨到我王道隆與慈雲師太和他真個說翻了,千萬不可貿然出馬。眾位若是任意爭先,固然是捧我王道隆,可是敵人的虛實強弱,尚未摸清時,我們絕不願損失一點實力。

眾位貿然出馬,論到武功各有師傳,各有所得;但隱聞鳳尾幫中此次頗羅致了些草野異人、綠林豪客,內中頗多能手。我到時當派兩位江湖上名雖不重,手底有真功夫的出頭,看他鳳尾幫中倒是全是怎麽個路道?稍識輕重虛實,那時再行借重眾位老師的絕技,以保我淮陽派的門戶。這樣隻是未免令一班好朋友避屈,好在所有來的,全是和我王道隆有交情。少時沒有和諸位說話的時候,我這裏拜托了。”

所有來的一班武林豪客,全是精明能幹的,哪有不明白鷹爪王意思的。由北路鏢頭蔣恩波答道:“王老師不要客氣,我們來給王老師助助威,算不得什麽,就是有什麽危險也不算件事。我們寄身江湖道,終日就得說是在刀尖子上滾,早把這條蟻命交付於天。

鷹爪王道:“蔣老鏢頭太客氣了,現在我們心照不宣,事完再謝吧!”遂又向本門的一班年歲武功名望全和自己不差上下的,象金刀叟邱銘、魯南老鏢師侯泰、中州劍客鍾岩、燕趙雙俠、續命神醫萬柳堂等拱手道:“諸位師兄師弟,現在已到了緊要關頭,我們已深入虎口,不是再客套的時候。承大家抬愛,令我王道隆做淮陽派領袖,此時我深望師兄師弟們有什麽意見,趁此時賜教才好。”

金刀叟邱銘道:“我們從清風堡綠竹塘起身,就是請鳳尾幫龍頭幫主,以江湖正義和我們一論是非,清算淮陽西嶽兩派的舊債。依我看我們直到現在仍然是一本初衷,絕無他意,隻請武維揚還我們個公道;至於武維揚是否肯聽信麾下一班宵小挑撥離間,那也隻有聽其自便了。師弟你不用客氣,還是由你掌著淮陽派的門戶,一分皂白。他若真敢顛倒是非,不顧江湖道義,我們再與他以武力周旋,倒要看看鹿死誰手。”

中州劍客鍾岩等也從旁說道:“邱師兄說的很對,請掌門人不要對自己人再存客氣之意才是。”

鷹爪王隨著道:“既是眾位師兄師弟,這麽抬愛我王道隆,我倒不好過卻師兄師弟們的美意,隻有一切僭越了。此次淮陽派結怨,與鳳尾幫既有新仇,又有舊怨,已成門戶派別之爭。鳳尾幫更懷著獨霸江湖排除異己的私心,所以與我淮陽、西嶽兩派,更成不兩立之勢。就是當日我王道隆與鳳尾幫鮑香主一梭之仇,和最近擄劫我兩派門人之恨,我兩派再打算在大江南北行道,隻怕鳳尾幫也未必相容。

所以這次鳳尾幫就是不故意和我兩派為難,我也不能再漠視鳳尾幫的行為。我王道隆身為淮陽派掌門人,哪能再隱忍下去,隻有和鳳尾幫龍頭幫主一決存亡,倒是件痛快事。事關我淮陽派開派以來榮辱,唯有帶累同門師友,同來浙南,到十二連環塢觀光這龍頭主舵的威嚴。

我們借著這種機會,也可以會會鳳尾幫一班成名的英雄豪傑。不過王道隆有句話交代在頭裏,所有來仗義幫忙的眾位老師,無論聽到鳳尾幫匪黨怎樣霸道無理,千萬不要出手幫忙。這場事是我淮陽、西嶽兩家存亡關頭,但分派本門中能夠應付強敵,理應由我本門人動手,也好叫幫匪甘服,無所借口。可是天南逸叟武維揚這次也是把全力用上,他也會傳綠林箭,約請綠林同道。但是我王道隆的心意,還是先由我淮陽西嶽派門下招呼下來,倘有挫折,再請眾位老師幫忙,我王道隆承情不盡。”

貧尼居心不願帶累好朋友,和這種江湖梟雄結梁子。隻是貧尼末學微技,我派又因沙門規戒至嚴,本門弟子,武功不夠年限,禪功不夠年限,絕不準入江湖。凡是能身入江湖的,全是已受過佛法慈悲,摩頂受戒坐關三載,方算完了自身修為。

再入江湖,還是時受師輩嚴加監視,故此門戶不顯昌大。這次赴會,我西嶽派人數寥寥,有幾位前輩師傅,和貧尼的幾位師兄,全是已參禪門真諦。或靜參佛典,不惹牽纏;或俠蹤不願受絲毫拘束,須要看他們興之所至,屆時或許自來全未可定。

貧尼不敢再指望別人,既已掌著西嶽派門戶,隻有憑掌中一口鎮海伏波劍,與這班江湖怪傑一爭長短了。”

這位俠尼當眾表明了心意,鷹爪王又向本門弟子朗然說出一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