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俠隱鷹爪王12

第八十三回 孽海無邊風流寡婦甘心作惡

那座上的掌福壽堂香主雙掌翻天崔香主,如同一尊古佛似的,陰沉沉的麵色,看不出是喜是怒。眼皮連撩也不撩,女屠戶陸七娘行禮之後,自己悄悄往座上看了看,見這位香主的神色不對,女屠戶陸七娘就沒敢站起來。

座上的崔香主忽的發話道:“陸舵主,我鳳尾幫凡是入幫同道,無分男女,同樣的蒙幫主慈悲,受本幫同樣的待遇。可是全是恪守幫規,不得稍背本幫一切法製,陸舵主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女屠戶陸七娘道:“這是有功本幫的前輩納福的福壽堂。”雙掌翻天崔豐道:“你知道就好,那麽本幫以甚麽所在為最尊嚴之地?”陸七娘答道:“福壽堂乃是本幫最高之地,內三堂雖總攬本幫法治,執掌幫規之地,可是也沒有幹涉福壽堂之權。”

那雙掌翻天崔香主忽的把麵色一沉道:“陸錦雲,還不呈驗龍頭幫主朱諭等甚麽!”

雙俠聽這掌福壽堂香主一出口,雙俠這裏雖看不見女屠戶陸七娘的麵頰--因為她臉衝裏跪著--可是已看出女屠戶陸七娘全體震動,微微顫抖。

這時那崔香主兩目注定了女屠戶陸七娘目不少瞬,陸七娘囁嚅著說道:“求香主的慈悲,我我我……沒奉龍頭幫主的朱諭,我是來探望我父羅香主。求香主的慈悲,弟子沒敢寅夜來朝參香主的神壇。”

雙掌翻天崔豐兩眼一瞪,目射凶光,厲聲叱道:“嘟!膽大陸錦雲,你身為本幫舵主,蒙龍頭幫主恩待,以一個女流,執掌西路糧餉。你安分守己的好好的本著幫規去作,你比幫主自在。不料你甘心下流,貪**好色,置鳳尾幫的威名於不顧,置羅陸兩姓家聲於不顧,你險些落在敵人鷹瓜王手內。此番弄得瓦解冰消,自己就該迷途知返,痛改前非。本幫一班平輩的同道,就是不滿意你這種**行為,但是看在羅氏兄弟身上,也不肯過形和你為難。

你伯父雙手金標羅信,掌著巡江十二舵的糧台,在本幫很有地位,也能庇護你。可是你這種惡根性已然無法改悔,從涼星山逃到浙南依然不改前非,反倒變本加厲的故態複萌。倚著你伯父金標羅信夫婦溺愛不明,你更能巧言蒙蔽。”

“孽障!你真是大膽,萬惡已極!竟敢在龍頭幫主的眼下橫行,居然把鳳尾幫四十多位江湖道英雄,全沒放在眼皮內。你認為我們身入福壽堂,形同清修古刹,隔絕塵寰,一切事全不問了。

孽障!本壇對於幫中事那就漠不關心?這次你敢藐視本壇,不奉龍頭幫主朱渝,擅闖福壽堂,更兼私自引誘那侯傑,要想把淮陽西嶽兩派被拘禁在這裏的弟子劫走,作那人神共憤、天地難容的醜事!你們竟這麽擾亂幫規,縱情喪德!想把這兩家正在敵對的得意弟子充作麵首。”

“孽障!你有幾個腦袋,孽障!本壇若不代龍頭幫主清理門戶,正門規,保全鳳尾幫的清名,叫你這兩個孽障把龍頭幫主費盡幹辛萬苦,重建的鳳尾幫全要斷送了。孽障!你居心何忍!本壇今夜是專誠候教,孽障!你還想再出福壽堂?孽障!這福壽堂例禁,凡是本幫弟子沒有不知道的,雖是三尺之童,也不準任意窺視。

你來得很好,要不然也得找你這孽障,你把侯傑隱匿在哪裏了?”女屠戶陸七娘,現在被這位福壽堂掌壇香主雙掌翻天崔豐一陣揭發隱私,競自喪膽亡魂,渾身戰抖,隻有低頭垂淚。

這時聽得問到侯傑,越發羞愧難堪,結結巴巴的說道:“求香主的慈悲,弟子沒敢叫他擅闖,隻叫他在堤坡等侯。”

這女屠戶陸七娘也是活該倒運,這侯傑原是西路一家舵主,原本就和這女屠戶不清楚。隻是女屠戶陸家堡事敗,她依然**行依舊,竟把麵首侯傑帶著奔了浙南。這次還是真個的安心要把淮陽派弟子華雲峰、西嶽俠尼的門弟子鳳梅姑娘從福壽堂擄劫出來,兩個**徒要把這兩個清白弟子給先汙辱了,以報自己私仇!居心實在**惡1!

這女屠戶陸七娘更是刻毒,她是不僅想把兩個門徒擄走,更計議定了,如有不能趁心如意,索性天涯海角的遠走高飛,脫離鳳尾幫。這種心意安的倒是夠惡的,她認定自己的仇勢在必報,叫那清風堡主鷹爪王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兩個門徒先救不回去,總可以出了胸中這口惡氣。

這福壽堂她曆來投到過,隻聽見同道們說過裏麵鬼斧神工的建築。自己這次來實不知這位掌堂香主這麽法令森嚴,更兼她父親已聽到了本幫同道把自己的事全給宣揚出去。自己這次不啻自投羅網。這就是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且說這位雙掌翻天崔豐聽得女屠戶陸七娘,說出那麵首**徒侯傑在入福壽堂堤坡上等候,這位崔香主冷笑一聲道;“佳客惠臨,我崔豐焉能那麽簡慢,來呀!把陸錦雲的好友喚上來!叫他們一路同行吧!”

靠近廳門站的徒手四青衣少年,答應了一聲,立刻相率出了廳門。工夫不大,這四青衣少年竟從廳側一道八角門裏搭著一扇門板,上麵躺定一人,這人似已睡著了,沒有一點聲息。趕到搭進了廳門,就在女屠戶身旁一放。四少年放這木板的時候,手腳不齊,砰砰的震動了一下,立刻把那人震醒,立刻號叫起來。聲音也不是平常的喉音,情同鬼號。

這一來把個女屠戶陸七娘嚇得怪叫起來。隨即向那座上的崔香主叩頭道:“香主,侯舵主身犯哪條幫規?競施以削足的慘刑?香主你看在祖師的麵上也不當叫他作了廢人。”

女屠戶陸七娘是情急之下,毫不擇言。雙掌翻天崔豐厲聲叱道:“嘟,陸錦雲,你還敢問本壇何故這麽狠毒,用這種慘刑處治?陸錦雲你們所作所為,江湖道中最招大忌的罪惡,一死不足蔽其辜。本壇這還是恩典他,隻按屢犯**行,擅闖福壽堂,施以宮刑,削去雙足,這已是本壇恩施格外。陸錦雲你身犯五大幫規,罪有應得。不闖入我福壽堂,尚須稟明幫主,清幫主宣布罪狀,令行各處香主處置,如今闖入我福壽堂,本壇自有權衡。來呀!燃香伺候。”

立刻有一名青衣少年答應了聲,就奔了香案,伸手從木盤中拿起一束香來,向燭焰上燃著。這位雙掌翻天崔豐香主站了起來,就要往香案前走。女屠戶陸七娘這一來可吃不住勁,知道隻要這崔香主一到神案前上香,自己休想逃得活命,就是死不了,眼前有這情人作榜樣,看他懲治這侯傑的手黑心狠,非把自己廢了不可。

好在自己是個女流,撒賴足可以行了。遂放聲哭著撲向崔香主的腳下,撐著不叫他往香案前去,哭喊著哀告道:“香主,你開一線之恩,饒我這條小命吧!我現在一切事全明白了,我從此痛改前非,再不敢胡作非為,再要有以往的情形,叫我死無葬身之地……”

這位崔香主依然陰沉著麵色,厲聲叱道:“陸錦雲你敢學潑婦行為,藐視幫規嗎?你再不遵幫規處置,我要綁上你處治了。”一邊說著,一邊躲避著,仍往香案奔。陸七娘哪肯放鬆,膝行著仍是挽住,這次索性向這位崔香主的兩腿抱去。

崔香主怒喝道:“好潑婦,敢無禮嗎?”一抬腿,砰的正踹在了女屠戶陸七娘肩頭上,唰唰的被踢得在地上滾了兩個翻身。

但是女屠戶陸七娘在生死關頭,哪顧得被踢的疼痛,依然爬起來,膝蓋點地撲到崔香主麵前哭叫道:“香主,你是我父執,是我伯伯,幫規雖嚴,我總是個無知的女流,你老人家體好生之德,救我這條小命吧!我從此再有絲毫不守幫規的情形,我不用伯伯處治,我自己去死。”說著咚咚的以頭碰地。

那崔香主喝道:“好潑婦!來,亮劍把她看起來。”那兩個青衣背劍的少年,答了個“是”字,一齊伸手挽劍柄。四口青銅劍嗆啷啷的撒出鞘來,齊往上一舉劍,左手駢食中二指向女屠戶一指道:“你這不守幫規,違背香主的堂諭,我們可要動手先把你廢了,再請香主宣布你的罪狀。”

女屠戶陸七娘一看這四位青衣仗劍少年,要向自己動手,女屠戶陸七娘是何等狡猾,趕緊半轉嬌軀,把一張帶雨梨花似的俊麵,向這四位少年作出可憐的樣兒,哀聲央告道,“四位師兄,念在同門之誼,容我痛改前非,予我以自新之路,在香主麵前給我這苦命人求求情吧!”

這四青衣少年是奉崔香主之命,不敢不遵從,不過動手有快慢遲速的分別。四少年身在福壽堂,所見的全是一班形容蒼老古怪的老頭子,終年哪見過外人?這時突如其來的見到這麽妖**的**,這四少年雖是不敢妄生他念,俱是不自主的就有些心軟了。

手底下一停頓,女屠戶陸七娘連連向崔香主叩頭道:“香主,你隻要看在祖師麵上,成全我這惡人,給我一點自新之路,我從此要痛改前非。不僅要作好人,給鳳尾幫效力,要不能挽回以前的惡名,弟子情願自己橫劍自刎,以報答香主慈悲之德。”

女屠戶陸七娘這種苦苦哀告,叩頭哭訴悔過情形。這位雙掌翻天崔豐雖是經這**孀老父授意,以幫規處置她,免得再給羅陸兩家丟人現眼,隻是哪禁得起她這麽拚命的纏磨?這種情形,又是按著幫規處置。這種清理門戶的事,又是鳳尾幫中極重要的大典,不能含糊。這次論起來,本是受羅香主所托,本可以仗劍來斬弑她,可是自身是掌堂的香主,哪好稍背幫規?所以不敢遽然下手。

當時被她這麽苦苦哀求的,自己想到何必自己這麽一味的和她為仇作對。遂厲聲叱道:“你既有今日,何必當初!你果然是能夠革麵洗心,我看在祖師的麵上,現在我把這件事給你承擔。不過幫主追問下來,本壇也無法掩飾,你要是再有反複,連本壇全被你斷送了。你趕緊的給我在祖師前上香立誓,立悔過書,我放你逃生。這樣我暫給你擔待著。孽障!你聽明白了沒有?”

這一來女屠戶陸七娘聽得掌福壽堂的香主,居然赦免自己,連忙叩頭,遂即搶步到了神壇前,立刻搶到手中一束香,遂即向燭焰上把這束香燃著,跟著朗聲說道:“弟子陸羅錦雲,蒙崔香主慈悲,恕弟子以往之罪!弟子情願痛改前非,倘若口是心非,定遭天報!”

自己說完了誓,回頭再看,這位掌福壽堂的崔香主,巳不知往哪裏去了。當時這四少年可仍然是仗著劍監視著。遂見由廳外進來四人,把那已被宮割、削足的侯傑,搭了出去。這時這四個青衣仗劍的少年,向女屠戶陸七娘道:“你今夜真是死裏逃生!這次你若再不痛改前非,隻怕再象今夜這樣的讓你逃了活命,就不易了。”

當時女屠戶陸七娘見這位香主沒在,自己稍微的把驚懼減退,抬頭向這少年們道:“師兄們,香主的慈悲,我陸錦雲定當重報。師兄,香主哪裏去了?讓我走麽?那侯舵主大約被處置了吧?”青衣少年中一個年歲略大的,冷笑道:“不奉香主之命,誰敢擅動。你老實待著吧!到了叫你走的時候,自然叫你走。那侯舵主雖是被官被削,香主大約看你老的麵上,不肯把他命廢了,不僅留了他的命,還給他留了療傷的藥,這種情形,你總可放心了。香主已派人把他送出去,這時大約已然出了福壽堂了。”

女屠戶陸七娘被說得臉上一紅一白的,低頭說道:“師兄們不要令我難堪了,我實是革麵冼心,不願再想既往的事。象侯舵主這次被剁去雙足,巳成殘廢,這樣生不如死,侯舵主這一生算是斷送了。要依我說,還不如痛痛快快的死痛快點呢!”自己這話出口又覺得有些失言,自己的命還不知怎樣呢?哪得這麽任意放言無忌,我這真是顛倒了。想到這裏,趕緊的低頭靜待那掌福壽堂香主崔豐的發落。

工夫不大,一名十餘歲的小小童兒,從內屏後走出來,手裏托著隻木盤,裏麵放著筆墨紙硯,有一張甘結,墨跡淋漓,擺在了女屠戶麵前。陸七娘倒是也識字,也會寫,怎奈此時頭腦全昏了。自己此時想著,任憑你寫上八把刀子,有甚麽用?隻要容我陸七娘脫身,我自然有我的辦法。隻是此時就是真想看,兩眼好似蒙了一層雲霧似的,那紙上的字跡全有些晃動,遂不敢再細看。

隻看這張甘結悔過書末尾,有自己的名字,遂趕緊的在自己的名字下畫了押,又經那小童催促著,又按了箕鬥。這時女屠戶陸七娘隻盼著出了這老頭子的掌握,再作打算,遂絲毫不帶倔強,馴若綿羊似的,任憑誰見她這種俯首聽令的情形,也不肯,也不忍再擺治她。女屠戶陸七娘把箕鬥按完,抬頭向身旁左右看了看,崔香主始終沒出來,自己心裏仍是忐忑不安。

一跟望著青衣少年方要問,那少年令那小童把女屠戶具的悔過書,連那隻文具盤仍然端走,小童轉進閃屏後。這裏的青衣少年的領袖,向女屠戶道:“崔香主傳話,叫陸舵主趕緊的離開福壽堂,不準再逗留片刻。”說到這,把女屠戶的刀仍然交還她。

女屠戶陸七娘這才一塊石頭落地,這時見仍把刀交還自己,鹿皮囊原本就沒給摘去,暗中慶幸,遂竭力的矜持著,把刀仍插好,向這班值壇的少年深深一拜道:“既是崔香主的慈悲,饒我這條蟻命,我陸錦雲絕不忘香主的大恩。現在我不便向香主麵前告辭,我這裏虔誠一拜,為香主祝福。眾位師兄,我這裏拜謝了。”說著又是深深一拜,這才轉身向外走。

淮陽派清風堡掌門人鷹爪王和乾山萬柳堂潛跡匿蹤,看到鳳尾幫又一種不肯示人的幫中執掌門規的秘密,更聽到自己晝夜懸念不安的,被擄兩門徒的下落,確實落在這福壽堂。暗中引路指示相助的江湖異人,引我弟兄前來定是早已偵知一切,總可以把這兩個徒兒救出虎口。隻是這**孀依然留在人間,依然是後患無窮。按淮陽派門規,除惡務盡的戒條,哪好容她再逃出手去。

雙俠在江湖道,生具俠肝義膽,嫉惡如仇。這是天性這樣,一事不為己,願為他人忙,任是多麽艱難險阻的事,勞而無怨,鷹爪王這時一見女屠戶的神色,看出她絕非回心向善,痛改前非,不過一時問圖得蒙蔽過去,脫開執法如山的崔香主手去,隻怕她未必就肯甘心,當時不生異誌,也是重入江湖,任情作惡。

自己趕緊湊到了師弟萬柳堂的耳邊,說了聲:“師弟,我們不能叫這**孀逃出手去。師弟,我追了地去。”續命神醫萬柳堂低聲道:“師兄,天時已不早,我們不便過事耽擱。現在小弟認為有兩件最重要的事,時機不再。師兄趕去暗中監視著**孀陸七娘,是否準毅然離開福壽堂,她隻要真個逃命一走,我們現在倒不必要她的命,暫叫她多活些時。這種**苗的婦人,實不足汙我們俠義道的清白。隻留心她不肯就走,她要依然想要圖謀我們兩個門徒,那就顧不得許多,我們要叫她嚐嚐我們的厲害!”

鷹爪王道:“那麽師弟現在奔哪裏?”

萬柳堂道:“師兄,可看見那**孀所具的悔過書?那是什麽悔過書,那不啻是**孀一篇供狀。我想要把它得到手中,將來頗有用它的地方。”

鷹爪王恍然大悟,自己也明白師弟的用意,點頭道好,方要轉身,連忙的低聲招呼道:“師弟,你不要輕視那崔姓老兒,此人既有雙掌翻天的綽號,定非易與之流。我們不要辜負那暗中指示的異人一番美意,再去貪功冒險,那就非惹事不可了。師弟多加小心為是。”

萬柳堂諾諾連聲的答應著,約定了仍在這附近集合,以便尋找這水心亭的所在,好營救華雲峰和鳳梅姑娘出困。

萬柳堂這時倒是深以師兄的慎重為是。師兄弟約定了,分道揚鑣。鷹爪王離開了這福壽堂,去追趕那**孀陸七娘。這位續命神醫萬柳堂遂把心神收斂,氣靜神寧,抱元守一,氣納丹田,由靜生靈,全神貫注到幫匪身上。

運用輕身提縱法,往後撲來。越過這座擺過法壇的巨廳,剛到後坡,隻見下麵好個精致的所在。是一四丈多長的院子,有三丈多寬,迎麵是前出廊後出廈的三間精舍。東西全是走廊,那走廊內東西相對是一樣的兩個八角門,全是閉著門。

在東廊的南盡頭,有一門用八扇格扇斷的一間茶灶,這道院子形同宮殿的建築。這時,見正麵這三間精舍,除了當中是六扇水紋式的格扇,兩邊全是水紋式的整扇窗戶,燭光映在窗上,很是黯淡。在東麵的紙窗上有一個人影,在這人影一移動,看出這人是短裝背劍,院中連走廊是一片黑暗。

萬柳堂一測度形勢,知道這裏大約是那雙掌翻天崔豐香主的臥室,遂飄身落在院中。這種身輕如燕,仗一身驚人的絕技到了窗下,連絲毫聲息沒有。萬柳堂因為大敢當前,不敢過於輕視這掌福壽堂的香主。先側耳聽了聽,屋中正有人說話。

萬柳堂乘他屋中說話聲音佐著,看定了一個窗格,把右手小指含在口中,把短短的指甲潤濕點在窗紙上,不敢遽然往下點,隨用這小指甲一點點的往下按,把窗紙扣成一個極小的月牙孔。從這月牙孔中往裏看時,隻見這裏麵是三間靜室,裏麵陳設的十分精致。這靠牆的一架楠木床,床前是一根藤的落地罩。臨窗擺設著一架書案,上麵擺著文玩等,全是精雅絕倫。

上麵擺著一架位列三台的銅蠟台,上麵三支蠟燭,已然全燃到一半。那楠木**坐著一人,正是那雙掌翻天崔豐。在落地罩前站著一個小童,垂手侍立的站在床前。

雙掌翻天崔豐手裏正拿著女屠戶陸七娘那張供狀。看完了向那侍立的小童一遞道:“放在那裏。”

小童立刻把女屠戶那張供狀放在書案上,用文具盤的角兒壓住,崔香主向那小童道:“你師兄可全散班了麽?”

小童道:“全收拾完了。”雙掌翻天崔豐點點頭道:“你去吧!這裏不用你伺候了。”當下小童遂退了出來,把格扇帶了過來。

這時續命神醫萬柳堂隨即往起一聳身,攀住了廈簷下的橫柁,往起一拔,全身隱在上麵。見那小童徑奔了那廊下茶灶,萬柳堂見廊下寂寂無聲,屋中也是靜悄悄的,自己重又飄身落在下麵。往屋中看時,那雙掌翻天崔豐仍然是跟方才一樣,盤膝打坐,調息養神。

這種內家的功夫,用不著象平常人一樣,非得四平八穩的躺下睡眠,這一來任你有多大本事,想盜取女屠戶那張供狀是絕難下手。萬柳堂想還是得用江湖綠林道所用的“神榆八法”、“調虎離山’的法子,把這崔豐調出來,自己方好下手。

但是這老兒非比平常的幫匪,若用平常對付幫匪的手段,隻怕饒得不了手,反把行藏得敗露。萬柳堂待施展手段的一刹那,忽的耳邊聽得身後有些聲息,隨即一回身,隻見師兄王道隆停身在院中。這時萬柳堂一看師兄這種情形,定是有緊急的事,果然鷹爪王一點首,一指東走廊上麵,跟著一個“巧燕穿雲”騰身躥上走廊。萬柳堂一彎身,往院當中一落,足尖輕點,跟蹤躥上走廊,隻見師兄已躍過走廊的頂子,停身在一排矮屋上。

這時萬柳堂遂向師兄麵前一湊,鷹爪王低聲問道:“這裏敢是那雙掌翻天崔豐的寢室麽?”

萬柳堂點頭道:“正是他的寢所。”鷹爪王低低說道:“那**孀陸七娘竟自不肯痛改前非,她安心想要報複。這種**,心地險詐到萬分,她竟追出福壽堂,追趕上那**徒侯傑。雖是那侯傑已成殘廢,可是**孀竟自餘情未斷,向那侯傑私自計議了一番。從侯傑身上掏出一個包兒來,很小心的帶起。那侯傑雖然是已成殘廢,可是這裏的崔豐老兒,卻是不叫他就死,給他服了治傷的藥,絕不會生意外,被這裏香主送出福壽堂。這**孀陸七娘悄悄轉回,這一來我看她另有所圖。”

第八十四回 清波設伏水心亭營救愛徒

“果不出所料,當時我躡著**孀的後蹤,這**孀竟自膽大包天,心毒性狠,遂轉回來。敢情她竟敢使用下五門的熏香,把前麵六位福壽堂的香主們,全熏了過去。最可恨的,竟把她生父也熏了過去,她已趕奔這裏,大約這**孀還要一網打盡。

這時己把前麵的人熏倒,我怕師弟被她撞見,所以沒敢等候著看她到底怎樣對付被熏的人。”鷹爪王才說到這裏把話頓住,立刻用左肘一碰師弟續命神醫萬柳堂,師兄弟各自往房坡後一隱身。隻見從這院的屋頂上飛縱過一條黑影,仔細一看,正是那女屠戶陸七娘。

這時見她的情形和方才判若兩人,這**孀似挾著一腔怒氣,兩隻水淋淋的媚眼,射出兩點凶光。可是來勢雖疾,她也似懼怯下麵精舍裏的掌福壽堂香主。把身形伏在了屋麵上不稍動,把下麵察看了半晌,輕飄飄從屋麵後簷縱到地上,真如一團輕絮,落地無聲。躡足輕步的到了廈簷下。

隻見女屠戶側麵聽了聽,跟著點破窗孔往裏看了看,雙俠幸虧是慎重著,沒敢莽撞。那女屠戶竟出其不意的從窗下又翻回來,這次可是斜窩到走廊頂子上。隻見她竟自用房坡隱蔽著身形,從肋下鹿皮囊中取出一件東西來。離著稍遠,更在暗影中,哪裏看的清是甚麽。

隻見女屠戶陸七娘從鹿皮囊中取出千裏火來,從竹管抽出來,可是沒燃著,隻用千裏火的餘燼往先拿出來的那件東西望磕去。雙俠雖是看不真她拿的是甚麽,但是按她的情形,已知她仍是使用熏香。果然女屠戶陸七娘仍把千裏火裝起來,仍然是謹慎著翻下房去,複往窗前張望了一次,她竟沒從窗口往裏吹熏香。到了當中的門口,俯身蹲在門首,竟從門檻下往裏塞著,連用口吹了兩次,女屠戶靜立在門首側耳靜聽屋中的動靜。

沉了好一會兒,屋中似有些響動,這女屠戶輕輕把門推開一線,往裏一躡身。這時潛在屋麵上的雙俠,正要阻止她,不叫這**孀闖進去--倒不是想救這掌福壽堂的崔香主,生怕被**孀把那張供狀得了去。續命神醫萬柳堂揭了一片瓦,要打沒脫手,瞥見從那迎麵精舍的前坡陡現一人,一聳身落在院中,一個旋身箭步,己到了女屠戶陸七娘的身後。

不料這人不知怎的似乎身形一晃,腳下一錯步,把女屠戶驚覺。這一來本是網中魚的**孀,竟自一個飛身縱步,斜往偏西的廊子穿出去,這**孀是己深知這崔香主的厲害,自己用熏香竟沒把他熏倒,出其不意的從後窗追出來,這次再落在他手中,隻怕再難逃出他手去。哪得不喪膽亡魂,拚命的逃走,以免一死。

當時是連看全不敢再看他,雙俠認定這次**孀絕難再進出這崔香主的掌握。哪知事出意外,這雙掌翻天崔豐是有登峰造極爐火純青的武功,隱躡**孀的身後,絕不會叫她覺察,哪知身形往**孀身後一欺近,下盤的功夫竟這麽軟弱,眼看著**孀就要傷在他掌下。崔香主的身影一晃動,腳下見了響聲。陸七娘一逃出手去,這崔香主似乎憤怒之下,喝了聲:“孽障,你還想逃,我看你逃哪去!”

這崔香主二次翻身追趕,可是那**孀陸七娘竟自逃到屋麵上。崔香主身形躥出簷下,往院中一落,身形一晃兩晃,騰騰騰倒退了三步,落坐在地上,跟著一仰身,落住地上紋絲不動。這時那**孀陸七娘要是翻下房來,伸手就能結果了這崔香主,隻是她已是喪家之犬,漏網之魚,這時自己隻求他是真個中了蒙藥,自己能夠把那淮陽派掌門大弟子華雲峰擄走,就算如願以償。**孀陸七娘越過這道院落,立刻趕奔水心亭。

這裏雙俠見這情形,看出這崔香主是業已驚覺有人使用熏香蒙藥,自己認為發覺尚早,閉著氣從後窗出來。哪知女屠戶這種熏香過於厲害,隻在呼吸之間,一覺出從門口格扇下吹進香煙,雖是中蒙藥尚輕,也一樣有力量。等到藥力一行開,依然暈倒。

萬柳堂趕緊招呼:“師兄,綴著這**孀,她定是奔了水心亭。我們道路生疏,這水心亭究在哪裏?我們搜尋著頗費手腳,趁這時綴著省了事了。我要趁著崔老兒沒清醒,趕緊把女屠戶那張供狀得過來。十二連環塢踐約時有用它的地方,能替我們說許多話,使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甘拜下風。”匆遽間說了這幾句話,各自展動身渺,鷹爪王緊綴著玄屠戶陸七娘下去。

續命神醫萬柳堂從走廊繞過來,明是已看著崔香主被熏倒,可是依然是不敢絲毫大意,仍從走廊的後坡繞過來。這裏是走廊和那三間精舍全連著,翻到後坡,見靠東首後窗已經關閉嚴了,萬柳堂施展小巧之技,把後窗掀起,躥進屋中。陸七娘那張供狀,仍在桌案上放著,萬柳堂把供狀展開看了看揣在衣內,仍然從後窗出來。不管那崔香主是否尚有知覺,這樣把這張供狀取走,給他個迷離測度是否那女屠戶取走。

萬柳堂從掌福壽堂崔香主屋中出來,躥上屋麵,悄悄向院中看了看,隻見那雙掌翻天崔豐香主,仍然是直挺挺的躺著不動。萬柳堂暗歎,可憐一家鳳尾幫成名的老英雄,一身軟硬輕功,全鍛煉得夠了火候,哪知竟被一個荒**好色的浮孀擺治的如俎上肉。此時若非在福壽堂中,可就危險萬狀了。自己趕緊過這道院落,隻見後麵已沒有象前麵這麽整潔的屋宇,後麵的房子是一行行的,有四排簡陋的矮屋。看情形是手下侍從,及廚房和堆什物之所。

萬柳堂見天色已經不早,不趁這時把華雲峰和鳳梅救出來,恐怕沒有下手的時間了。自己略一打量,這裏雖有二十多間矮屋,但寂靜無聲。蹦過這二段矮屋,已到了福壽堂的最後麵。萬柳堂來到石牆下,飛身躥上石牆。往外一打量,自己不禁遲疑不敢遽然下去。

原來在這石牆外沒有幾步,又是一片水程,仍然是前麵的情形,水麵微波**漾,每隔一丈五有一枝枯荷葉,可是從這石牆下起,水畫上有三條路線,盡目力看去,在十幾丈外壘有一片黑壓壓的各有阻礙。當中這趟水麵線路,頗似橫著一片紅葦,隻是水麵上的情形,分明也是人工布置的。左右這兩條水麵線路相距很遠,相隔總有二十餘丈。

左邊是從水麵上突起一片礁石,擋住了目光,右邊是水麵上有一片釣魚台,更有一座涼亭,聽匪黨們所說的情形,絕不是毫無隱蔽的這種涼亭。萬柳堂暗皺眉頭,不知師兄是否已綴上那**孀?正在遲疑,隻見從左邊的那片礁石陡現人澎,跟著如同一隻巨鳥掠著水麵,起落如飛,眨眼間已到了近前。萬柳堂大喜過望,隻見來者正是師兄鷹爪王。

萬柳堂忙打招呼,鷹爪王一點首,續命神醫萬柳堂立時飄落在了石牆下。鷹爪王來到近前,立刻向萬柳堂低聲,說道:“師弟,這水心亭好個險惡的所在,從這裏起,是三條水麵的道路,可是這三條道路不是這福壽堂的人,絕難通過,這種水麵上的道路太不容易辨認了。

正中這條道,和右首這條道,全是假設的荷葉樁,更兼這一帶的水還是夠深的,那荷葉樁真是用整根杉槁連接紮入水底,非常堅牢。距水麵僅有二尺,用鐵管子做成荷梗,連荷葉全是假的,甩綠油塗飾。這種不能著腳的卻也是杉槁插入底,可是在水麵下三尺多,是一根鉛條做荷梗,這種吃不了多大力,隻要你往上一著腳,非掉在裏頭不可。”

“再說這種水程要仗著往裏蹦的,借著輕功提縱術,一口氣的功夫,氣不能散,不能停。當中和右首這兩條假荷葉樁,任憑你怎麽精明幹練--因為身形飛縱到樁上,前邊十幾根全是真的--突然的一點上假的,你有多大本領也得下水。

並且隻要一發現假樁,再往前連假樁全沒有,凡是運用輕功提縱術的,任你多好功夫,往前正飛行的疾快,驟然停步懸崖勒馬,怎麽也換不過勢子。所以腳下全點的實樁,眼看前麵已沒有著腳之地,你勢須飛縱上最末一根樁上才能回身,這是他設想這類刁鑽荷葉樁時算計的,令你自行陷溺。”

我追著**孀算是沒上了當,不過不便跟追過緊,到了這片礁石上麵,那阻礙眼光的巨石,全是人工堆積的。繞過去才見那水心亭孤立在水麵,名為水心亭,可不僅是一座亭子,四麵有短垣圈著,亭子是隱在短垣裏,隻能望見碧綠的瓦頂。

“那女屠戶陸七娘對於這條水程,大約沒有到過,不敢貿然的往裏闖。我隱身在暗處,見她在礁石上揀了許多小石塊,納入鹿皮囊中。她是先投石問路,一連先用石子打中三個荷葉樁,這才敢縱身上去,身形稍一停,已是連著用石子問路,這一步步倒換著走,直到水心亭的短牆外。

哪知那裏暗中伏著巡查的幫匪,女屠戶陸七娘才一登石坡,伏匪就動了手,大約那名匪黨許毀在女屠戶手中。可是**孀也跟著伏在水心亭短垣下,她一伏身不動,定是尚有伏匪。我看她的情形,大約不把盤查的幫匪料理了,她不易進水心亭動手。我又惦著師弟道路不熟,趕回來迎接師弟,怎麽樣?那**孀的供狀,可是已到了手麽?”

續命神醫萬柳堂點頭道:“到手了,這一紙供狀,足令天南逸叟武維揚麵目無光,為鳳尾幫減色。這一說師兄若是不回來接應,小弟難免誤入迷途。師兄事不宜遲,我們趕奔水心亭。”師兄弟二人各自奮起全副精神,用蜻蜒點水、燕子掠波的絕技,身形在波麵上恰如兩隻海雁,一起一落,相隔三四丈,刹那間巳到了那片礁石上。

師兄弟是繞過矗立的石屏,暫隱住身形,往那水心亭查看有無動靜。師兄弟伏身在石後一望,隻見水心亭那裏石牆上飛墜一條黑影,沿著石牆轉過去,倏隱倏觀。雙俠因為相距過遠,不敢驟然過去,看不清是陸七娘不是,這種地方,不得不稍加慎重,候了一刻,不見甚麽動靜,續命神醫萬柳堂道:“師兄,我們上!”

這師兄弟二人緊縱身形,絲毫不敢怠慢,因為這種地方太危險,隻要沒到水心亭,那邊一現幫匪蹤跡,自己的行藏就得敗露。這師兄弟身形真快,眨眼間已到了水心亭的石牆下。幸喜在這師兄弟沒到達前,這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異狀。雙俠飛登岸上,趕緊各覓潛蹤之地,為是默察那女屠戶是否已把這裏巡察守夜的幫匪全收拾了。因為方才所見的情形,是恍惚的看得並不真切,這時所以要仔細的查看清楚了。雙俠伏身暗影中沉了一刻,見沒有動靜,鷹爪王忙一長身。

忽見石牆上忽有人影一晃,跟著飄身落在牆下,正是那女屠戶陸七娘。見她的形色似在追趕什麽人,見她東張西望的在這石牆下,轉著搜尋過去。雙俠立刻從暗地跟追著,圍著這座水心亭轉了一周。見這水心亭由東至西,由南至北,全有四十丈的地方。在北麵有一道巨門嚴閉著,在這南麵的岸邊拴著兩隻小船。這才知道他這裏一樣用船隻出入,隻於入夜後,把渡船全擺攏到僻處,沒有真實本領的休想來窺察這裏。

當時雙俠跟定這女屠戶陸七娘,轉了一周,毫無別的動靜。見她四下略一瞻顧,跟著飛身躥上石牆。雙俠也不再容緩,立刻湧身一縱,也躥上石牆。隻見裏麵是矮屋層層,圍繞著那座高聳的八角亭子,亭子的下半戴,全被四周的矮屋遮蔽著。隻見那女屠戶陸七娘翻房越屋,如似輕車熟路的越過四層屋麵,到了那八角亭下。隻見這座亭子,四周全有極嚴整的遮攔,滿裝著一扇扇的格扇,隻有亭子之名而已。這女屠戶飛身到了那南麵的石階上,看她的情形,似已知道了內裏無人阻擋,遂略一瞻顧,推開格扇徑闖進去。

這時雙俠跟著也闖過來,從這格扇錯開的地方往裏看時,隻見裏麵空洞洞的,隻有當中一架青石板的案子,四麵有四個石墩,從頂子當中吊一個玻璃燈,燈焰照得裏麵亮如白晝。

隻見那石墩上坐定一人,長發淩亂,扒伏在石案上似已睡著,也沒捆綁,看情形,倒是沒十分受辱。那女屠戶陸七娘走到那石案前,一拍那人的肩頭。

那人在迷離中一欠伸抬頭,看到女屠戶陸七娘似很吃驚,怔柯柯的看定那女屠戶,這時雙俠看出果是門徒華雲峰,形容憔悴。隻見他雖帶驚惶,可沒有那種畏怯情形,略一清醒,臉上立刻籠起一層怒容,喝問:“你是什麽人?到這裏有什麽事?”

說了這句,一聲冷笑,恨聲道:“我原想你們鳳尾幫中不過是一群殺人越貨、憫不畏法的綠林道,可是自把你華爺架到這福壽堂,我見到你們這裏掌堂香主時,他曾說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據他說,這福壽堂乃是鳳尾幫中最崇高之地,這裏比較總鴕嚴整,叫我不要生妄想脫逃,如若不度德量力,想逃出福壽堂,那不過是自趨死路,可是這裏不論任何人絕不準私自出入。我當時間他,你這福壽堂既全是鳳尾幫前輩,西嶽俠尼女弟子也被送到這裏囚禁,豈是你們這退隱的香主所應收留?

女屠戶陸七娘冷笑一聲道:“姓華的,你先別這麽吆五喝六的,你別這麽男呀女呀分別得這麽清楚,這裏福壽堂就不許女人來了麽?難道世上隻許男的活著,女的就不是人了麽?若沒有女的,華老師,你是從何處來的呢?你不要看輕了女人,你身為淮陽派掌門大弟子,更不應該這麽強暴待人,說話和藹些吧!我是懷著一番好意而來,卻迎頭給我一釘子,你這叫人說話不叫呢?”華雲峰仍是臉上寒著道:“哪個不叫你說話,我華雲峰就是不願跟女流過話,你有什麽事請快說吧!”

女屠戶陸七娘兩隻媚跟注視著那華雲峰,嬌聲說道:“華朋友,我此來是擔著死罪來的。實不相瞞,我是鳳尾幫壇主七弟子。隻為這次鳳尾幫立盤,要把江南道上,凡是可以和鳳尾幫敵對的都要排逐出江南地麵。

這是本幫幫主的野心,也正是天南逸叟武維揚不同凡俗的地方。這次和你們淮陽派暨西嶽老尼要一決存亡,遂舉風尾幫的全力,更普請大江南北、天南一帶的挾驚奇絕技的綠林道,在十二連環塢助拳,也是你們掌門人過於輕視了鳳尾幫的實力,哪又料到淮陽派西嶽派十二連環塢赴會,內三堂竟把淮陽派西嶽派全困在裏麵,大約性命全不易保了。

“我是早已把鳳尾幫中看清了,雖是一時僥幸,終有失效之日,早晚定要落個瓦解冰消。我雖是寄身在鳳尾幫下,早有洗手之心,隻時機不遇,徒喚奈何。這次我見幫主武雄揚手段過辣,我又所得本幫同道盛稱你的性格堅定,頗有英雄的氣魄,我這才決意的倒反鳳尾幫。

我情願皈依淮陽派,助你回淮上清風堡綠竹塘,約請武林同道撒俠義帖。我尚能請幾位江湖同道,助你重興淮陽派,替門戶報仇。自己若果然能夠把淮陽派的門戶整理起來,把鳳尾幫**平,你在江湖道上豈不揚眉吐氣!不過不論男女,全得憑天地良心。我身為鳳尾幫的弟子,倒反鳳尾幫,有亂刃分屍之罪,你可不要背義忘恩,我把終身性命全交付你了。你給我個痛快話,我好一心救你出福壽堂。”

雙俠在外麵聽得這**孀好一張利口,說出活來騙得人入情入理。就以這種利害關頭,任誰也得被她騙了。這種情形,全是極容易叫人信的,這倒要看看華雲峰怎樣對付這**孀了。華雲峰冷笑一聲道:“我華雲峰的死生早已置之度外,絕沒把我這無足輕重一身看重了,你這種話倒說得有情有理,無奈你這片好心錯用了。我現在是隻知我一身受師門的教訓,謹守門規,不屈不辱,我隻知有門規不知有別的。你懷著善心,請你去照顧別人,我實實不敢領情。

這一來那女屠戶陸七娘麵貌倏變,遂又一轉眼球,麵色仍然回複方才的神色,仍然輕嗔薄怒的向華雲峰道:“你這麽死心眼兒,我真有些不明白,你是安著什麽心?

我可是一片血心,看你實是個有為的少年;將來江湖道上定有你的地位,這裏的羅香主是我生父,我名叫羅錦雲,嫁夫陸氏,不幸丈夫早亡,我已孀居數載。我在江湖道上寄足,實非本願,我早存著擇人而事之心,如今見到你這麽個英勇的少年,我所以不顧女人的羞恥,要把你救出羅網,我也可有了歸宿。

稱可聽明白了,我為我終身打算,可是也為的是你一生的事業。你說淮陽派門下沒有怕死貪生之輩,可是我們江湖道中的人,終日在江湖奔波,把性命擱在刀尖子上,全沒把死生看重了。不過隻以不怕死誇示江湖同道,那也太以的看錯了。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你隻要是把這死生二字看明白了,我們死亦值得。你現在一肩負著淮陽派的門戶存亡,你反說什麽你以死報淮陽派,你就讓死了是為什麽死的?隻給你一身掙得英勇之名,那又於你們現在的切身禍事有什麽益處?

你要知道,男子漢大丈夫,應當作人不敢作的事,為人所不敢為,那才稱得起有勇有謀,有守有為。你能夠挽回淮陽派的劫運,你也不枉受師門的訓誨,也在江湖道上可以耀武揚威。我替你想來,還是趕緊的答應了我,我定然言出必行。這種事千載難逢的機會,你要是不識好歹,我可沒別的,隻有自己趕緊一走。你們淮陽派從此一敗塗地,你饒沒有功,反倒是淮陽派的罪人了。”

當時這女屠戶陸七娘真是費盡口舌,終是說不動這淮陽派掌門弟子。華雲峰終是守正不阿,謹守門規,這種心無邪念,實非一班少年所及。雙俠在外麵聽得這種情形,心裏十分安慰,可是依然不肯立時動手。

這時裏麵的陸七娘依然是纏繞不休,那華雲蜂是依然不為她這片媚言所動,那女屠戶陸七娘此時竟自反往華雲峰的身旁挪了挪,用纖手往華雲峰肩頭上一按道:“你怎麽這麽不明白呀!我這一片火熱的心來的,你反給我個冷水澆頭,身為俠義道的門徒,竟這麽不識好歹,不辨賢愚。我所說的話,難道你沒聽見麽?

第八十五回 鳳去樓空俠尼留柬

且說這淮陽派掌門大弟子華雲峰憤怒之餘,霍的往起一立,把女屠戶的手一甩脫。這一挺身起立,怒容滿麵,往旁一閃身,怒叱道:“男女授受不親,你身為女流,何況又是個孀婦,你竟這麽不知羞駁,你還不給我走!人各有誌,何必相強,休把我淮陽派門下看左了,我是任什麽也不願對你這種不知羞恥的女流多講,我華雲峰生死存亡與你無幹,用不著你替我打算。”

說到這冷笑一聲道:“你這種無恥的婦人,說什麽我淮陽派已被你鳳尾幫一網打盡,我看你那是一片胡言。憑我們淮上清風堡綠竹塘,以武功稱雄於江湖,慢說你們這小小鳳尾幫,就是江湖道上成名闖出‘萬’兒來的綠林道,他也沒在我淮陽派中討出什麽好去。你趕緊給我走開,你休想用花言巧語,想叫姓華的和你這無恥的婦人作那些**奔的事,那是妄想!”

這女屠戶陸七娘已是橫行江湖,積惡難返的**孀,她哪受過別人的辱罵?這時經這淮陽派掌門弟子這麽輕蔑辱罵,竭力往下忍著,隻望著能夠把這英勇的少年,誘作麵首,供自己**樂,更報了陸家堡之仇。當時所以一再的俯就,想要把這少年先騙出福壽堂,那時再若倔強,自己就不怕他了。因為她有**藥,足以製服。隻是任憑怎樣誘哄,想不到一個少年,身在囚禁中,受了多日的曲折磨,依然是這麽強梁,自己錯用了心機,倒不如一下手先把他用藥製服。

這時再想用蒙藥已晚,當時悔恨之下,她柳眉一豎,杏眼圓翻,立刻用手一指華雲峰道:“姓華的,你可真有點不識抬舉,我陸七娘在江湖道上,對任何人也沒這麽動過真心。我陸七娘隻知順我者生,逆我者死。我隻為近年來厭倦江湖,看出鳳尾幫倒行逆施,早晚必然落個一敗塗地。所以一心洗手綠林,隻找一可托終身的人尋個歸宿,也好落個完整。哪知自見你被擄進風尾幫,我拋棄一切,跟蹤趕來,認定你是個有為少年,可托終身,將來定能在武林中立一番事業。

我自知生在江湖裏,都是命薄人。我想若不及早抽身,瓦罐不離井口破。隻要盡自在江湖上廝混,早晚必要身敗名裂,我所以一心想把終身交付你,免得飄流江湖道上,遭人輕視。更有你們淮陽派這場事,和鳳尾幫已難兩立,我幫助你稍立一點功劈,好作進身之意。哪知你這個少年,竟這麽不通世故,敢這麽口出惡言,盡情侮辱,難道我陸七娘就無法擺治你麽?你趁早給我服服帖帖的和我走,我陸七娘說什麽作到什麽,請你不必再和我多費唇舌,不隨我好好走,我就要對不住了。”

華雲峰毫不介意的向那女屠戶一瞪眼道:“你敢是想要我的命麽?我實告訴你,我早巳把性命置之度外,殺剮存留,任憑你吧!”

當時這華雲峰毫不屈服,女屠戶遂立刻把柳眉一豎,杏眼圓翻,厲聲喝叱道:“我一番好意,想要救你,你反倒不識好歹。你這種倔強的性子,不過是自找其苦。你是恩來無義反成仇,這麽藐視我陸七娘,我倒要看你有多大本事?”

當時她把刀往背後一插,立刻閃身就走。雙俠在外麵看到女屠戶要出來;趕緊的往兩旁一撤身,隨即隱住了身形,要看看這女屠戶怎麽行為。哪知道女屠戶陸七娘是絕沒往別處去,到了亭子外,從腰中把熏香盒子拿出來,隨即用火折子把熏香燃著,口中卻是自言自語地說:“我陸七娘隻知道自入江湖來,逆我者死,順我者生,我若不給小輩個厲害,你也不知陸七娘的厲害!”

當時這**孀陸七娘,說了這兩句話,忽的一個身形展動,繞著這座亭轉到西麵。隻見她慌忙的把那熏香的盒子,甩嘴子探進格扇的紙孔,往裏放進一般煙雲。跟著這個**娘陸七娘倏的翻回來,仍然在門口故意的放開聲音說了兩句話,故意的叫裏麵的華雲峰聽見,為是叫裏麵的人全神注意到門口邊。

女屠戶二次把話說完,仍然折回去。這一來她隻要連往裏麵放進兩次熏香去,那華雲峰定然被熏香熏過去,哪還會逃出去。這時雙俠是已了然這女屠戶的用意,她是想著這次用花言巧語的想把那華雲峰騙走,哪知道華雲峰心如鐵石,毫不為她所動。她才另施毒計,為是用熏香蒙倒這華雲峰,自己好把他挾走。雙俠看不動手是不行了,續命神醫萬柳堂低低向那鷹爪王道:“師兄,我們還不把這**孀收拾了麽?”鷹爪王道:“我們收拾她還不容易麽?”

當時雙俠遂立刻各自動身方要動手,隻見那女屠戶陸七蛆是二次又到了那吹熏香的格扇下,又要用熏香,就在剛一展身形,突見探出的肩頭,似有人探臂往下一打,立刻那女屠戶陸七娘手一抬,吧的似乎腕子上中了暗器。

這時女屠戶突把手中的熏香盤子甩掉,嘡的聲音極大,那簷身潛伏的黑影,竟自一長身,更發了一聲輕笑。那女屠戶雖是沒出聲,可是這一切的聲息,哪裏遮得住?遂猛然的住錦囊中一探手,立刻並抖手一鏢打了出去,屋麵那人一聲輕笑,競把鏢給接了去。這時女屠戶陸七娘一俯身把熏香盆子拾起,立刻一聳身躥上了水心亭簷頭。雙俠見暗中有人動了她,想看看這人倒是何許人也?

雙俠跟著查看那夜行人是否是自己人,隻是這人的身影太快了,這種身形巧快的實是迥異常人。這時雙俠是遠遠的跟掇著,隻見那女屠戶陸七娘是死力跟綴著那條黑影,眨眼間女屠戶追到了石牆,飛登上石牆,略一瞻顧,立刻飄身而下。

雙俠突然驚覺,想到水心亭中的華雲峰,此時正好是救他脫險之時,自己不趁著這時動手,怎的竟錯過這種時機?雙俠想到這,立刻往前一欺身,喝問:“發話的是哪位?請示大名?”

哪知牆上的黑影往起一長身,肥大的青衣,雙袖一抖,立刻聽得他說了聲:“淮上雙俠,不必過問。十二連環塢,相見有日,我們再會吧!”

這人倏的一轉身,立刻見這黑農人在牆頭不滿盈尺之地一個盤旋,一轉身,竟自往西南縱出去,其疾如矢,眨眼間,已無影無蹤。雙俠知是又遇異人,更不敢再耽擱時刻,立刻翻回水心亭。趕到一進水心亭,隻見華雲峰已經中了蒙藥昏了過去,知覺全失,不省人事。萬柳堂找了一碗冷水,噗的噴了一口,那華雲峰立刻醒轉。

睜眼一看,隻見麵前站的是師傅和師叔續命神醫萬拂堂。華雲峰不由己看著師傅,心裏一難過,幾乎落下眼淚來。自己又恐怕師傅不快,責自己沒有英雄丈夫氣,趕緊的往地上一跪,給師傅師叔叩頭,把自己要落淚的情形遮過去。

鷹爪王看到徒弟這種情形,心中也是慘然。本來自從潼關失書遇禍,陷身在吳剝皮的大營,那時論自己的武功造詣,救愛徒出虎穴,易如反掌。隻是自己總以為淮陽派曆來謹守門規,不敢稍違國法王章。這種情形,自己算縣始終保全了俠義道的清名,可是愛徒卻多受無邊痛苦。

自己身為師傅,似乎覺著愧對徒兒。遂趕緊招呼道:“雲峰,很苦了你了!我們萬沒料到風尾幫竟這麽狠心辣手,現在我們先離開福壽堂吧!”

華雲峰道:“這樣說起來,師傅師叔已然把這裏暗樁暗卡全收拾了,好吧,我隨著師傅起身。隻是師傅可見到碧竹庵門下女弟子鳳梅姑娘了麽?俠尼前輩怎麽設同來?”

鷹爪王向萬柳堂看了一眼道:“我隻疑心鳳梅另有囚禁之所,這一說她也在這了。但不知辦在哪裏?”

華雲峰道:“大約就在這裏不遠,聽說是單有一道小院,也就在這小院囚禁著。”

萬柳堂道:“雲峰,稱現在還能施展身上的功夫麽?”

華雲峰道:“弟子初被擄劫,倒是受了不少折磨,自從被囚禁在福壽堂他這種絕地,更有層層的邏守,對於弟子的行動倒鬆懈了許多。所以近來弟子倒覺得精神體力恢複了不少,這時倒還可以施展一身所學。”

萬柳堂點頭道好,隨即和師兄出了水心亭。達時萬柳堂和鷹爪王急於探視俠尼的女弟子鳳梅姑雄,遂趕緊的按著華雲峰的指點,沒費什麽事,就找到了囚禁鳳梅的小院落。隻見僅有兩丈長,丈許寬的一道小院,有兩間矮小的靜室,窗上的燈影暗淡,屋門虛掩著,不聞一點聲息。萬柳堂一個飄身落在院中,鷹爪王跟蹤而下,華雲峰緊隨在師傅師叔的身後。

遂到了窗下,以指叩窗道:“喂!修明師弟。”哪知連招呼了兩次,屋中並沒人答應,雙俠暗暗驚異,遂向華雲峰道:“你進去看看,大約已被人救走了?”

華雲峰也不敢遲延,遂往屋中闖了進去,哪知屋中哪裏有那鳳拇姑娘的蹤跡?這一來華雲峰驚惶失色的向外招呼道:“師傅師叔快來!”

當下這師兄弟二人遂趕緊走進了屋中。一看屋中果然已沒有有那俠尼鳳梅的蹤跡。這老弟兄二人情知有異,趕緊往窗前的書案上一看,隻見在硯台下壓著一張字柬,鷹爪王就知於風梅失蹤有關,遂從硯台下把字柬撤了出來,隻見上麵的筆走龍蛇,寥寥數語,寫的是:

“柬呈淮上雙俠,修明已被帶出福壽堂,**孀難逃天誅,終有報應之日,故暫恕一死,請淮上雙俠速回雁**。十二連環塢赴會毋得畏縮。武維揚雖據有若許綠林,然我輩主持正義,衲子願顧與周旋。

多指老尼字”

鷹爪王和續命神醫萬柳堂,不禁點頭讚歎,達真是難得的事。西嶽派的前輩多指大師,競自肯這麽暗中相助,這樣看起來連鐵蓑道人也到了,這班前輩,不辭風塵勞瘁,是我們意想不到的事。這更足見我們淮陽派西嶽派向有能人,足以和鳳尾幫決一雌雄。我們既已知道鳳梅姑娘被多指大師救出福壽堂,這裏我們也不便多樹敵人,趕回雁**山再議踐約赴會之事吧。

當時這淮上雙俠,遂帶著華雲蜂翻出石牆,到了水坡邊,徑自把攏在水邊的小舟解了纜,真是如入無人之境。鷹爪王對萬柳堂說道:“可歎福壽堂中一班退隱的英雄,被一個**孀擺治得全如墓裏陳屍,這要是我們動手收拾這班退隱的老兒,如同探囊取物。更兼當年與我一梭成仇的那鮑匪,多半是在這裏……隻可惜今後蒙我們老前輩的指示,既得**孀陸七娘的供狀,更得把我們兩撮的愛徒救出福壽堂,真算是略警那武維揚老兒,我們這時隻可先趕回雁**山了。”

續命神醫萬柳堂點頭道:“我們暫時趕到雁**,集合同門,趕緊的大張旗鼓到十二連環塢踐約趕會,以決雌雄。”當時遂帶著這被擄劫的弟子華雲蜂,坐著這福壽堂的小船,從水麵上繞出來。直到了外麵的水圍子,隻見石牆一帶靜悄悄,這真叫如入無人之境了。雙俠棄舟登岸,華雲峰隨著雙俠翻出大牆。這一帶荒涼到極處,雙俠方要循著來路往回走,倏的從暗影中,陡現一條黑影。往麵前一長身,立刻發話道:“敢是淮上清風堡主師伯麽?”雙俠尚沒答應,華雲峰道:“敢是修明師弟麽?”(按尼僧亦按師兄弟相稱,鳳梅為帶發修行的女弟子。)

鳳梅姑娘道:“弟子早歲蒙家師收錄,皈依佛門,早知魔劫重重,這次我無端遇禍,蒙恩師的指示,自己深知這是我的一身罪孽,我倒逆來順受,倒免卻許多煩惱。當時我絕沒料到能夠這麽安然脫險。

方才我師祖多指大師把我帶出福壽堂,我師祖己留柬與師伯,請師伯速回雁**石佛洞夏獵戶人家,集合一班同道,趕緊計劃赴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我師祖因為想起一件要緊事,因為這次來到雁**,已是鳳尾幫勢力最普遍之地。這一入鳳尾幫必得從水路奔龍口樁,往分水關,這裏平時看著沒什麽,可是除了東平壩尚有安善的商船,可全是小船,隻要是一用大船,就全是那匪的船隻。”

“我們現在已經是挑明與鳳尾幫一決雌雄,那天南逸叟武維揚雖然明麵上是以江湖道成名的英雄自居,可是他手下一幹黨羽,和我們結下不解之仇的已大有人在。其中盡多刁狡之徒,所以不得不防。我師祖此來尚有一幹門下,奉到大師的法諭,全得趕到這裏來為淮陽西嶽兩派主張正義。

這次踐約赴會,大師已為師伯通盤籌算:現有大師的記名弟子,泗水漁家簡雲彤,他在泗水擁有四十隻飛鷲漁船,在水麵上雖是經營著漁業,可是在江湖道上倒是創出萬兒來。我師祖已經傳下信去,大約他三兩天準到,還有一班俠義道已經全陸續的趕奔這裏,師伯趕緊的回雁**吧。”

續命神醫萬柳堂道:“好吧!這是我們意想不到的幫助,我們倒要遵從西嶽老前輩的指教,鳳梅姑娘,多指大師老前輩現在哪裏呢?”

鳳梅答道:“我師祖叫我到碧雲峰下,帶我到苦修庵去見我師傅,更囑咐我轉告師伯,此時無須前去相見。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師祖和恩師必到,並請師伯要謹慎應付。

據師祖說,這次風尾幫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堆揚此番不僅是和我們和西嶽派一分優劣,並一意趁這次和淮陽派解決新仇舊怨的機會,暗中要運用他重建風尾幫以後的雄厚實力,以及暗中約請的長江上下遊的綠林魁首、江湖異人相助。趁這次要把鳳尾幫威力顯揚誇耀,獨霸江湖,網羅殆盡。內巾頗有驚人藝業,絕頂功夫的,請師伯們留心一切為是。”

鷹爪王萬柳堂點頭稱是,僅吩咐鳳梅姑娘上複多指大師:“深感老前輩的指教,絕不敢狂妄無人。此次十二連環塢赴會,關係著淮陽西嶽兩派的存亡,焉敢輕視?還望老前輩早為駕臨,借資臂助。”又說:“姑娘你趕奔碧雲峰吧,可是你路麽可熟,我們兄弟送你一程吧?”

雙俠見鳳梅姑娘一轉身,旋展開輕功提縱法,居然縱躍如飛的,眨眼間已出去一二十丈。鷹爪王道:“西嶽派門下,真有不少出類拔萃的門人,昌大門楣,實是意中事。此女雖說是命犯魔劫,可是聰明絕頂,連她師祖對於此女也很關心。一路上幸還沒受淩辱,實是幸事,若有一點差遲,我們身為掌門人,還有何麵目去見那西嶽俠尼慈雲庵主?”

續命神醫萬柳堂道:“師兄說的不假,我們若是再耽延,隻怕這機會錯過去。若容這女屠戶作了手腳,我們弟兄還有何麵目見江湖同道和我們前輩?這次居然趕的這麽湊巧,雖說是有多指大師來助我等,事後想起來,我們真是愧悔無地。”

這時天色已到了五更左右,萬柳堂道:“師兄.我們趕緊走吧!再一耽延,隻怕是出不去了。”鷹爪王點頭,立刻帶著華雲峰仍循著原路趕奔那竹棚。這一路疾馳,把個華雲峰累的氣喘籲籲,這時已聽得四下裏雞聲喔喔,轉瞬天就要亮了。

雙俠趕到那蘆葦裏,那小龍王江傑存的那隻梭艇,還停在那裏,雙快遂乘梭艇,由萬柳堂操雙槳,運轉如飛,在這黑沉沉的煙波中如飛的駛回來,還算是一路毫無阻隔,這種風濤險阻的江麵上,能夠安然脫險,實是幸事。

來到江傑新辟的險境入口地方一同登岸。隻見那離開這爺三個立身處沒有多遠,荊棘蓬中唰的一響,一條黑影躥出來。身形一現,這裏華雲峰不知是什麽人?遂厲聲叱喝:“會麽人,不趕緊答話,我們可要動手了。”

鷹瓜王在這時卻說道:“你怎麽還沒回去麽?”

小龍王江傑隨即說了聲:“徒孫放心不下,沒敢離開這裏,不見著師祖怎會放心得下?”

萬柳堂不禁點頭道:“你能這麽忠誠的皈依淮陽派,我們弟兄不能辜負了你一片誠心,咱們趕回去吧,你還是從龍窯裏往回翻,這艘艇給我留在這裏以備緩急之需。”

江傑道道:“好吧!師扭祖不用管了,這位可就是華老師麽?”

鷹瓜王道:“不錯,這正是被幫匪擄劫去的華雲峰。”

江傑更是知趣,忙的跪在地上,向華雲蜂道,“弟子江傑給師傅叩頭。”

華雲峰見憑空出來這一個少年,自稱弟子,鬧得自己不知所措,隻看著師傅和萬師叔,續命神醫萬柳堂笑道:“這個頭磕的,你越發胡塗了吧?此事也不是一言能說清楚了的,我約略的告訴你吧!這是燕趙雙俠成全你,給你收的好徒弟,你應該喜歡吧?”

華雲峰忙道:“師叔,我可不敢,我自己的功夫尚未練得有成就,哪敢提到收徒?這可是叫弟子要栽個大的,弟子是實不敢擔這種名聲,就是師傅想叫我昌大淮陽派,我也怕叫一班老前輩們笑我太不知自愛。”

這時江傑見二位師祖要走,遂向鷹爪王和續命神醫萬柳堂道:“二位師祖先回雁**石佛洞,弟子到家中見過家母,立即轉來。師傅,弟子走了。”

華雲蜂此時是不知什麽是好了。可是江傑此時也沒等華雲峰再說什麽,一個轉身,腳下踩的是一塊突出的岩石,距離水麵有兩丈多高,那江傑往起一聳身,立刻頭下腳上,捕子尋魚(捕子是捕魚的水禽)哧的紮入水中,這種入水的姿勢非常靈巧,入水後,僅僅炸開一圈水紋,立刻蹤跡皆無。

再一細往遠處看時,見十幾丈外,形如一條巨魚,往上一冒,立刻浪花一翻,又是一個金蟾戲水式。雙俠已見識過江傑的水性,這華雲峰尚是初次看到他這種不同凡俗的身手,若非師傅和萬師叔告訴自己,自己絕不會信他沒有受過名師的指點會有這種身手,遂讚歎不置。江傑走後,遂偕同馭俠從這山中密徑,趕奔石佛洞獵人夏逢霖家中。”

第八十六回 漁舟鼓浪泗水馳名

且說鷹爪王和萬柳堂循著邊山捷徑往回下翻,走在這草木叢雜的山道上,天光已然破曉,涼風習習,宿露未消。趕到快近石佛洞的山道上,隻見從兩邊叢草中嗖嗖地躥出四個少年,迎著雙快,控背躬身的迎接著:“老師這時才回來,好叫我們放心不下。”

萬柳堂見是司徒謙、祝民瞻、夏侯英,甘忠,遂點點頭道:“這倒叫你們辛苦了一夜,好在這一夜還值得,把你華師兄救回了。”守候後山的四個小弟兄,果然見掌門人身後跟隨的正是此次起禍的根源,遂忙趕著向前給師兄行禮。

華雲峰也搶著過來和一班師弟們見禮,彼此略事寒暄,跟著見石佛洞獵人家中出來許多人,全奔向這邊崎嶇的山道下走來。鷹爪王望著從東方最矮的嶺頭湧起的朝曦,看出正是自己分派在山道上的一班淮陽派的師友,全趕來迎接自己,雙俠趕上前向一班師友們施劄,一同回到獵人夏逢霖家中。

金刀叟邱銘,中州劍客鍾岩等,見雙俠把華雲峰帶回來,全是驚喜十分。華雲峰見這裏竟到了淮陽派一班師伯師叔,以及平輩的弟兄,自己不暇向一班親近弟兄敘述自己被擄的經過,忙向前挨次拜見過。凡是和華雲峰平輩的弟兄,全搶著問候,華雲峰向一班師兄弟等謝過了。

大家落座之後,金刀叟邱銘向鷹爪王和續命神醫萬柳堂道:“你們哥兩個這一夜可夠辛苦了,踏的怎麽樣?”

鷹爪王道:“我們夜間踏進了分水關,重會西川雙煞,夜控鹽倉,闖到鳳尾幫的禁地,小龍王江傑被困被擒,和萬師弟戲弄西川雙煞,救徒焚舟。正在退出分水關,暗中竟有我們武林同道前輩的老師們暗中指示了囚困華雲蜂和鳳梅姑娘的所在,就在福壽堂。

隻是天不容她這麽作孽,競自遇上她生父,認為她這行為荒謬的女兒,不僅敗壞了鳳尾幫的威名,更是想借勢報陸家堡之仇。哪知道她竟落在她老父手內。她這退隱福壽堂的老父,性情十分暴躁,竟要當時除掉她,為鳳尾幫保全威名,為自己本身減擊罵名。

“隻是架不住女屠戶陸七娘的口齒靈敏,動以骨肉之情。天倫之義,她那老父親果然不肯下手。大約是那虎毒不食子之意,或是因為本幫中幫規所阻,不能隨意處置,他竟把這貽羞家門,江湖敗類的女兒放走。可是他哪肯就那麽罷手,他是想借刀殺人,讓那掌福壽堂的雙掌翻天崔豐來結果她。

“這鳳尾幫的幫規極嚴,那福壽堂香主崔豐,更加執法如山。當時那該死的**孀,竟色令智昏,把從陸家堡帶去的麵首,西路舵主侯傑領到福壽堂。過樣看起來,這女屠戶陸七娘還是不聰明,這種人哪能往福壽堂帶,那不啻給自己往那送罪孽的證據。

“好個掌福壽堂香主,言出必行,對於幫規更是嚴厲執行。陸七娘帶去這個**賊,竟自被香主拎獲,不知在什麽地方況把這**徒剁去雙足,更把下陰用宮刑割去,把這廢人搭進福壽堂,這一來把個**孀幾乎嚇死。

可是這崔香主當時對這**孀,也要立刻處置,這一來,可把個**孀幾乎嚇死,竟跪在這位執法如山的崔香主麵前,叩頭如搗蒜,隻求這崔香主法外施仁,念她終是女流,作事胡塗,隻要饒她一死,定要革麵洗心,痛改前非。

再有絲毫背叛幫規,情願自己橫刀自刎,絕不用香主費事。這**孀果然有狐媚的手段,竟自把那崔香主求得心軟了。那香主的門徒全是血氣方剛的少年,看到**孀哭得如同帶雨梨花,嬌啼宛轉,個個全為之動容。那崔香主竟免其一死,可是叫她得在香壇前宣誓立悔過書,這一來不啻給人剁了一隻手。

“當時我弟兄見這**孀依然逃得活命,見她那神色,絕不是革麵冼心,衷心悔過。師兄,我們淮陽派中門規極嚴,但是最重要的是予人以自新之路,這陸七娘終是女流,她真要是能夠痛悔前非,漫說她本幫的同道能饒恕了她,我們也不能大過逼迫她。隻是這**孀競在退出香堂之後,立刻把惡念重勾起來,競自追及了那被送出福壽堂的**賊侯傑。”

金刀叟邱銘聽到這裏問道:“那**徒受這麽重創,難道他還能活麽?”

哪知這**孀陸七娘陷溺已探,已難感化,哪肯改過,反倒變本加厲。她追上送侯匪的小船,不知她說了些什麽,竟從侯匪身上取了一個包兒。事後才知道這該死的**孀,竟敢使用下五門的熏香,重返福壽堂,竟敢把福壽堂退隱的一班江湖前輩一網打盡。

她居心險惡,更恐怕她那老父掣肘,竟敢連她生父也用熏香製倒。可是她那供狀悔過書已到了萬師弟手中,我們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用它向那龍頭幫主前替我們講話,比我們親口說萬語千言強得多。”

金刀叟邱銘及侯老鏢師,全欣然說道:“這紙供狀比什麽全有用,這是武維揚的致命傷。”

中州劍客鍾岩道:“不過這種足以折辱武維揭的供狀,但分不用,還是留著它,不可使用它。那一來比什麽全難堪,打人別打臉。我們倒不是顧忌什麽,那武維揚領袖鳳尾幫,已算是成名的江湖道,這種跟頭他栽不起。師兄想是不是?我們用這種給他丟人現眼的事,當眾給他宣示,莫看那**孀不算什麽,可是他們這位龍頭幫主定然無地自容,他定然低頭接受,當眾向我們服罪,不過怨毒可牢牢的結上了。我認為比我們以前和他所有的梁子(結仇)全重,師兄們想,是不是?”

續命神醫萬椰堂點頭道,“鍾師兄所慮極是,反正我們臨時看情形再說吧!隻要武維揚能從光明正大處和我們淮陽派一決高低,我們絕不節外生枝。他隻要敢用不正當的手段來和我們周旋,我們可就顧不得許多了。”

正說到達,隻見門一開,從外麵走進一個少年,滿麵風塵,背著一個黃包裹,正是從乾山歸雲堡奉堡主和師傅的命令,來傳俠義柬的賈斌,進門來向堡主鷹爪王叩頭道:“弟子奉命傳俠義柬,全按著所開示的住址傳到了。本門的前輩留仙魂鐵蓑道人,沒等弟子柬帖進到,就得著信,已經先期起身。

留下話,叫我告訴師叔們,說是觀主臨赴會日子必到,絕不誤事。叫弟子轉稟堡主及家師,最要緊的可是提防那天南逸叟武維揚,別上他的大當。此人外麵慷慨正大,隻是他足智多謀,狡猾十分。江湖道上朋友,受他牢籠的大有人在。

多麽有經驗有閱曆的江湖朋友,被他騙得至死不悟。這位幫主實是個不容易應付的對手,他有一種令人折服的手段,能用小恩小惠收拾人心,能夠叫你給他賣命,翻臉成仇,隻要是和他鬧翻了,休想逃出他手去。

堡主鷹爪王道:“你很受些風霜之苦了,你先隨便歇息歇息吧!我看你可以到廂房裏,隨便緩緩精神。這裏的夏老師雖是初交的朋友,倒和我們誌同道合,我們一見如故。此次來到雁**山,多虧了這位夏老師,慷慨地叫我們在這作為集合之所,若不是有夏老師這麽相助,我們真還沒有相宜之處作為策應之地,你隨意歇息吧!”

這時賈賦把話說完,又和幾位同門略事周旋,見在座的有好幾位全是自己下柬帖所請的,居然全早早的趕到了,可見堡主在本派中頗孚眾望,隻是挨次全看到見到,被擄的大師兄華雲峰也在座,唯有那西嶽派被擄的女弟子鳳梅姑娘,和掌西嶽派的俠尼慈雲庵主,以及她身邊隨侍的四弟子,一個不見。這倒叫人疑心?自己不敢向堡主前任意問話,遂來到續命神醫萬柳堂麵前說道: “弟子怎的沒看見西嶽掌門人,和那幾位師兄呢?難道會沒到雁**來麽?”

這賈斌方問著不見西嶽俠尼的原由,哪知那邊金刀叟邱銘也因為隻梅姑娘沒見,向鷹爪王問起。堡主道:“西嶽派的前輩多指大師,竟也趕到這裏,身入福壽堂暗助我們,把徒孫鳳梅姑娘救走。蒙大師令鳳梅指示,才知道慈雲庵主暫棲碧雲峰苦修庵。這一來我們倒放了心,知道庵主已然與西嶽同門師友,在暗中也和鳳尾幫較量上,因為這位多指大師已是退隱多年的老前輩,在黃澤關苦度清修,極重戒律,不淪是誰,都得遵從大師的指示。當時我因大師既沒和我福壽堂相見,我沒肯過事請求拜見,這已明示我們俠蹤棲止之地。我們踐約時,再行恭肅俠駕赴會,亦不為晚。

“大師這次更是先熟籌對付鳳尾幫之步驟,算計好了,在臨來時,更令大師的弟子泗水漁家簡雲彤武師,調集他所掌管的四十隻飛鷲漁船,趕來聽用。這一來我們便利多了,我們隻要一赴進十二連環塢,勢不得不用船隻,隻是這一帶的船隻,脫不出他鳳尾幫的黨羽去。隻要是東平壩和雁**前山腳江灣所停捫的全是幫匪。試想,人心難測,我們焉能認定了幫匪全是磊落光明的漢子?我們若用敵船進虎穴龍潭,先讓我們多一層顧忌,雖說是來者不懼,懼者不來,可也不如我們自己的船靠坐著安穩。這樣我們隻要等灑水漁家飛鷲漁船一到,我們立入十二連環塢,與武維揚一決雄雄。”

當時這一班俠義道,一提到西嶽派的情形,及泗水漁家率漁船來助,全十分高興。那賈斌明白了西嶽派的情形,自己遵照著掌門人的囑咐,到廂房裏去更換衣服歇息。這裏正在談論間,忽然那被派在山道上潛伏,以便偵察幫匪的甘孝,匆匆進來回事。是昨夜中州劍客和金刀叟邱銘商量的,在這石佛洞附近全埋了暗樁,全有人埋伏著。這時見甘孝進來得慌張,堡主遂問道:“你可有什麽事?”

當時這一班俠義道一聽甘孝所報告的,果然象是這鳳尾幫中,有非常事故發生。正說著,隻見門開處,遠遠的天空,一連四隻白鎢子飛過來,飛得很高。萬柳堂趕緊到院中,仰首細察看,隻見果然是信鴿,挨個的鴿足上全綁著信函,果是幫匪遞信的信鴿。這樣看起來,這定是江麵上發生事故了。

這時金刀叟邱銘和中州劍客鍾岩、魯南老律師侯泰等全站起來走向院中,抬頭看了看,天空上不時的仍有白鴿飛起,中州劍客鍾岩道:“師兄,我看這返回的信鴣,不象是從師兄說的十二連環塢的方向來的,看這情形,怕是這雁**山的深處,還有什麽秘密的所在麽?”鷹爪王遂點頭道:“好吧!我也正是這麽想呢!”於是大家走向前麵的峰頭。

這師兄弟來到這座孤峰前,老鏢師侯泰首先施展登山越嶺的功夫,輕登巧縱,翻上峰巔。隻是這座雁**山的亂山重疊,往山的深處望去,隻能看出二三裏去,再遠了又被前麵峰嶺阻住,看不見稍遠的地方。

明是看見信鴿才飛起,可是依然看不出它放起的地方究在何處?這時那續命神醫萬柳堂,和中州劍客鍾岩,鷹瓜王全跟蹤而上。趕到一回頭,隻見那靠前山江灣,水麵上蘆笛聲起得十分怪異,這班老英雄不由全回頭察看,從這道孤峰往前看,江山如畫,收入眼底。這時見水麵上,雙龍出水式衝來兩行漁船,前麵是十幾隻雙桅,兩頭翹的航海漁船;後麵全是單桅,可是全是新油飾的。

船頭上有一隻鳥形的圖案,在桅頂舉頭全懸著一麵三角旗,被江麵的風吹得行卷就舒,看不出是什麽字來。每隻船上除了水手之外,船頭上是兩名壯漢,全是二十以上,三十歲以下,驃悍矯健,全是油綢子包頭,油綢子水衣,連腳水褲。左邊這一排船,每人提一杆三股漁叉,右邊的的那一排,人數是一樣,可是全是一樣的兵刃。這一排不是漁叉,卻是每人一杆短把的鉤鐮槍,這四十隻漁船,雙龍出水式,衝波逐浪,聲勢非常偉壯。這時這四十隻飛鷲漁船,往雁**山的前山港灣子駛來。

鷹瓜王向金刀叟邱銘道:“師兄,你看這大約就是西嶽前輩,多指大師的弟子--泗水漁家簡雲彤,率四十艘飛鷲漁船,前來助我等赴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

果然話沒落聲,那頭裏的船竟停住,可是從這雙龍出水式的船幫中,竄過來一隻大船。這隻船是另外的油飾一新,船頭上站定一人,年約四十多歲,赤紅的麵色,一頂馬蓮坡大草帽,背在腦後,身穿藍綢子長衫,白色高腰襪子青緞子粉底鞋,形神上絕不象漁戶,形同一位老先生,站在艙門口。身旁站著四名短衣的壯漢,全是二十多歲的勇武少年,一個個精神百倍,每人提一口劈水刀,這情形老先生分明是這泅水漁家掌領船幫的簡雲彤了。

就在這裏暗自窺察之際,隻見那江麵攔截的幫匪中首領,和這掌船幫簡武師答了話。這裏隻能隱約辨出一切來,至於兩下裏說的什麽就不知道了。

趕到兩下裏交涉了好一刻,才見那泅水漁家以江湖道的規矩遞帖拜山。這種情形,顯然不是幫匪預料的,不敢過事攔阻,競自放起信鴿來,立刻飛向個山深處,連真實的去向全看不見,這一來鷹爪王等故意的仍自隱著身形,見這鳳尾幫果然使這種飛鴿報信,訓練的十分靈巧,居然眨眼間從龍頭幫主那裏已然把信轉回來,似已對這來船不加嚴厲的峻拒,竟自把風尾幫的船全收回,這一來潛伏在雁**山頭的鷹爪王暨一班同道才把心放下。

這時太陽已經老高,趕緊從峰頂下來,還沒走回石佛洞,已經有本門弟子過來飛報有西嶽門下弟子,持書求見堡主。當時鷹爪王和一班師友趕緊把那書信接過來打開一看,原來是多指大師的手劄,是諭示西嶽俠尼和淮上清風堡主鷹瓜王:

“毋須再耽延時日。因為已偵得那鳳尾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實是江湖道上有數的人物,他這次借著和我淮陽西嶽兩派的事,遍傳綠林箭普請大江南北的綠林。他用信鴿千裏傳書的法子,凡是大江南北遠及燕趙,以及南荒一帶,所有於鳳尾幫中有相識的,全請來到。

雖則是為日無多,可是他用不著耽延著傳綠林箭的時日,隻用赴會的時日,所以非常快。按著他傳綠林箭的時日算起來,有兩個江湖怪傑,在綠林道中是兩個勁敵,這兩個綠林道大約是不易趕到,可是我們若是盡自耽擱,隻怕這兩個人就趕上了。

雖有收拾他兩人的對手,可是終是兩個勁敵,總以這兩人趕不到才好,故此令我門下弟子泗水漁家簡雲彤率四十艘飛鷲漁船,來到雁**山下聽命,這船幫在長江一帶頗著俠名,尚還不致懼那鳳尾幫駐守各地的幫匪暗算……”

信上的大意是這樣,這時鷹爪王暨金刀叟邱銘等,全看過了信,這才問這來人在哪裏?那來人報道:“西嶽門徒己被夏侯英領進去待茶。”

一見鷹瓜王等進來,遂即站起來迎上前,由夏侯英給指引著相見,這位泗水漁家忙向前給鷹瓜王拜見過。當時這一班俠義道見這泗水漁家的人品儀表,頗與他這名字不相符,誰也想不到他是個英俊少年。

但見他隨站起道:“弟子簡雲彤,蒙鐵佛寺多指大師的慈悲,收錄在他的座下,我這點年歲本不敢應承,無奈大師說是弟子和大師有師徒之份,數由前定,非人力所能幸免。要不是前生已結善緣,漫說是我這俗家的弟子不肯收,就是那身入空門佛家弟子,也不容易再蒙大師的慈悲傳授本門的豔藝了。隻是弟子在黃澤關鐵佛寺受教時,單獨在寺後辟地築了一間茅屋,五年中,弟子謹遵著師訓未到過寺中一步。

直到了出藝的那年,才由大師領我到寺中拜見一班師兄,所以我不僅對於江湖上綠林同道我全不認識,就連西嶽上天梯碧竹庵掌西嶽派的掌門人全沒見過。這次奉大師之命,統率著弟子所辦的漁業,掌著的四十艘飛鷲漁船來效微勞。

一來是為在淮陽西嶽派的師友前稍效綿薄,二來也為是借著這點機會多見識見識高人。求王師伯絡弟子引見引見,別叫我失禮。”這泗水漁家一家,這才要力助淮陽西嶽派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闖龍潭入虎穴,天風堂群雄顯身手,全在後文交代。”

第八十七回 先禮後兵武維揚飛舟送宴

鷹爪王一聽泗水漁家他竟自對自己這麽稱起來,忙向這泗水漁家簡雲彤說道:“簡二弟,別這麽稱呼。我與泗水掌門人,是道義之交,與簡老師應該是弟兄相稱,這並不是我客氣吧!”

泅水漁家簡雲彤忙說道:“王老師乃是武林先進,沒有不景仰老師傅的武功道義的。弟子雖是忝列的西嶽派門下,可是在師門的日子太淺,年歲又輕;雖是師門中對於輩分論的極嚴,可是弟子自己卻不敢那麽狂妄自居。很願武林前輩、技擊名家,不論輩分高低,都能對於弟子多多指教。弟子也多受些教益,也可多長些見識,免得給師門中丟人現眼。王老師還得給我引見引見吧!”

火家一聽這泗水漁家在西嶽派中,輩分還是很高,竟和西嶽俠尼慈雲庵主平輩,可是人的年歲不大,器度雍容,出言特別謙抑,大家倒起了十分敬仰之心。對於鷹爪王一給介紹引見,一班淮陽派以及武林同道,全是十分的敬重。趕到引見完了,落座獻茶,鷹爪王遂向這泗水漁家提起,對於這次奉多指大師之命,率帶所部漁船,到這雁**來,可還有什麽機宜?

我來時,大師諄囑我不論如何,請我們赴會的同道堅持乘原船進十二連壞塢。他若用幫規來牽製我們,那我們就請他隨時隨地的一決雌雄,對於換船進塢的事,絕不答應他,這樣也可叫他稍存戒心。這是大師諄諄囑咐我務要這麽朋辦,量那武維揚縱然刁狡,也不致於再生出別的異心來。”

這時那中州劍客鍾岩說道:“據我看來,那武維楊既想獨霸江湖,使異派中人不能脫開他鳳尾幫中多行半步,這種雄心倒是令人看著可敬,不過也太嫌狂妄些罷了。我們事不宜遲,趕緊集合同門,擇定日期,請燕趙雙俠轉知武林中前輩,凡是暗中相助,暫不露麵的也得知道我們踐約赴會的確期。”

當時這一商定了,遂決意的先打發那些弟子們趕奔後山碧雲峰苦修庵,稟報了慈雲庵主。

續命神醫萬柳堂道:“燕趙雙俠雖是已然早趕到了,不過這時是否還在這裏,卻未可定,那麽這信息送到哪裏最相宜呢?”

鷹爪王道:“那倒不妨事,我看隻要把信給下到了,諒還不致於傳不到信;棲鶴寺中,雙俠是常去的。”

這時那所有沿著到五龍坪,以及後山絕壁懸崖所布的暗樁,全撤下來。當時這獵人夏逢霖家中是群雄聚會。鷹爪王趕緊寫了兩函信,令人分赴棲鶴寺和苦修庵中,分請燕趙雙俠及西嶽俠尼,說明是三日後準率眾到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

信送走了之後,鷹爪王決意親自到雁**下江邊察看那飛鷲漁船。鷹爪王遂先偕同續命神醫萬柳堂、金刀叟邱銘和魯南老鏢師侯泰,四位老英雄商量好,一同趕奔江邊,要察看察看這飛鷲漁船,倒是怎樣的勢派。

當時這四位泗水漁家頭前引路,原來簡雲彤不知怎麽竟將小龍王江傑所發現的隱秘地徑尋著,鷹爪王等這才恍然。他來得過形神速,敢情他也得著這條捷徑,這一來省了一半的道路,哪會不快的令人疑團莫釋?所以泗水漁家到石佛洞夏獵戶家,並沒從五龍坪入山的正道走,所有被派在沿途按樁下卡子的淮陽弟兄,全沒覺察。

這一來益使老英雄事事加了一番警戒,知道凡事不可自信過深.自恃過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樣看起來,十二連環塢踐約趕會,就在目前,更得對子一班同門師友,以及綠竹塘的門徒,諄諄告誡。自今伊始,全要力戒輕炫輕露,入十二連環塢後,更應當斂去鋒芒,越是裝老實裝無勇無謀,才能占得便宜,要是這樣肅身自愛定可少受人家折辱了。

隻見泗水漁人的船隊,就在這裏停泊著,在這一帶把江麵上布成了出入的門戶,這種聲勢非常的驚人。在這飛鷲船四周,卻有本處的漁船往返的棱巡,雖是各不相擾,明明是存著監視之意。這隻快艇到了船隊不遠,船幫中飛出兩隻小快艇,上麵是船幫的兩個首領,過來迎接泗水漁家簡雲彤換船到了中央大船上,陪著四位淮陽派的老英雄,把自己這點水麵上實力以及所訓練的一班水上健兒,有如何的能力,全向這淮陽派的領袖陳述了一番。鷹爪王和萬柳堂等十分讚歎。

他這所統帶的雖僅百餘人,這百餘名少年,全是精通水性,勇武矯健,全是曾經訓練的非常的紀律嚴明,全是經過這簡雲彤一手教出來的。平日任何人也看不出這飛鷲漁船,竟能和官家曾經多年訓練的水師營一較長短。

這樣說起來,這泗水漁家絕不是徒負虛聲者所能望其項背。鷹爪王和金刀叟邱銘等,十分誇獎。簡雲彤遂親自到別船把自己手下得力弟兄喚進兩名來,問了問這附近一帶幫匪可有什麽顯然的動作,他們同聲道:“首領方才把這裏幫匪的暗卡嚇退,我們船開到裏灣之時,這一帶不斷的放起信鴿,直到您走後,從雁**山內又放起了十幾撥信鴿,分投江外一帶。至於他這種信鴿,究有什麽作用,我們不得而知。可是離現在不到半個時辰.從裏麵駛出來一撥撥的快艇,每四隻是一幫。這種船幫,每隻船上是四名水手、四名壯丁,各船上全是一樣。這種船不論怎麽也瞞不過。

隻是可怪的是,所有從裏頭出來的船幫,分向東西兩邊蘆葦**深處駛進去,看情形是各有隱匿之所。我們默察他所出來的船,計共出來六撥,有二十四隻,可是頂現在您一察看江麵上,那還有六隻特別的船,這裏還不斷有小漁船傍著我們船幫來回梭巡,已分明看出全是由東平壩到雁**山根下的漁船。我們已看出全是從旁察看我們的虛實動靜。我們看這種情形,幫匪把我們也看作敵人,所以客心監視我們的動靜。我們本無所懼,我們又把來意告訴了他。以堂堂鳳尾幫,竟這麽小家氣,叫人太覺著討厭了。”

簡雲彤聽了手下頭目報告了一切,自己心想,任他怎麽布置,我隻給他個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了。自己趕緊來到當中主船上,向鷹爪王稟告了一番,說明這一帶已有鳳尾幫不少水麵上弟兄在這裏埋伏。看情形,定是探懼這泗水漁家防備著往裏亂闖,這時我們索性不去理他,看他有什麽舉動吧。

這簡雲彤這才聽明白了,原來有這些情由,自己倒是真得提防他暗弄狡計。鷹爪王等來到這的一會工夫,那江麵上立顯著緊張起來。凡是平常的商船漁船,全被阻撓,不準再往雁**山前靠攏,無形中已把這裏弄成了非常局麵。這裏四位淮陽派的老俠客,把這泗水漁家所有四十艘飛鷲漁船的布置情形,察看一遍。鷹爪王等十分讚歎,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西嶽俠尼畢竟與眾不同,門下弟子已有這種威力,足見西嶽派在江湖道上樹立下的威名,絕非僥幸。

這時鷹爪王見這裏諒還不致受幫匪的侵淩,遂向金刀叟邱銘等說道:“我們還是趕向雁**山石佛洞吧!”金刀叟邱銘,和續命神醫萬柳堂、中州劍客,全主張趕回那石佛洞,以便集合同門,趕緊遵照老前輩的吩咐,趕緊和天南逸叟武維揚以武力相見,一分鳳昆幫淮陽派的強弱。這事不容再行延緩,四俠一同返回雁**;這泗水漁家遂遵照著鷹爪王的囑咐,統率自己的泗水漁幫,嚴防著鳳尾幫或有敵來擾亂侵犯。

鷹爪正與續命神醫萬柳堂、中州劍客鍾岩、金刀叟邱銘回到石佛洞之後,這時所有召集本派的弟子同門,齊回到石佛洞中,各自聽候掌門人的訓示。

這夏獵人家中,到了晚間,群雄齊聚。掌門人鷹爪王在晚飯之後,令司徒謙把所有趕到石佛洞的俠義道,全列了清單,計為淮上清風堡綠竹塘的掌淮陽派鷹爪王道隆、乾山歸雲堡續命神醫萬柳堂、中州劍客鍾岩,金刀叟邱銘、魯南老鏢師侯泰、韋壽民、金讓、北路鏢師蔣恩波、飛力盧建堂、神拳計筱川、老鏢師鄧謙,太極柳逢春、賈武師玉堂、雙刀金和、孫玉昆、孫玉崗、江南鏢客三才劍司馬壽呂、一條杆棒鎮江南伍宗義、司馬謙、左恒、祝民瞻、甘忠、甘孝、賈斌、地理圖夏侯英、馮毓義、馮毓秀、祝龍驤,以及早已來到雁**,單獨暗中和鳳尾幫較量的燕趙雙俠一一追雲叟藍璧、矮金剛藍和以及新收到淮陽派門下的小龍王江傑,和西嶽俠尼慈雲庵主的五名弟子修性、修禪、修緣、修慧及第五弟子,新脫虎口的修明即鳳梅姑娘和華雲峰這一共三十八位俠義道,全來在這次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要同履虎穴,為惟陽、西嶽兩派一振威名。

鷹爪王把人數點齊,隨向師兄金刀叟邱銘說道:“邱師兄,我們後日就用泗水漁家簡武師的船幫到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這次生死存亡就全在這一會了。我們和慈雲庵主一同入塢,隻不知燕趙雙俠肯不肯一同進十二連環塢?還有那幾位老前輩象那鐵蓑道長、多指大師,和暗中相助的一班老前輩,行蹤靡定,不知也能趕到十二連環塢助我們一臂之力麽?”

中州劍客鍾岩說道:“王師兄,這倒不必惦念,這幾位老前輩,近年來,全因為在江湖道上厭倦風塵,大半是匿跡銷聲,輕易見不著這幾位老前輩的蹤跡。這次是不遠數千裏,並且反比我們快,全是早早到了雁**。內中還有我們想不到的人全來到這。這幾位成名江湖的老前輩,大約全是想與這鳳尾幫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老兒較量較量,師兄你想,這幾位老前輩,哪會走在咱後麵?說不定就許已經深入匪巢.比我們早去多時了。”

續命神醫萬柳堂點頭道:“這倒是實情,師兄請想,昨夜我們深入分水關,那鬼臉子李玄通情急之下,發動了分水關內水早兩路的伏樁暗卡想把我們困在裏麵,那時若不是那幾位老俠客暗用疑兵,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法,隻怕我們非得困在分水關內。我們雖不見得就為這匪黨所製,可是福壽堂救華雲峰的事,隻怕定被耽誤得良機不再了。暗中即有一班老前輩深入分水關,我們踐約赴會時,哪還會走在我們後頭呢?我看這倒無須多慮。”

這時鷹爪王又提議,這石佛洞無論如何也不能全走了,總得留兩三人,預備萬一清風堡綠竹塘再有人來,也好接待。隻是這留守的人倒費了口舌,所有隨來的以及自行趕到的全是抱著十分熱腸而來,全想到十二連環塢開開眼界。再說學就一身藝業,不在這時施展施展,那也太沒勇氣了。當時這一班同門師友,全是不肯在這裏留守。就連一幹小一輩的弟子,也是不願意在石佛洞留守。

獵戶夏逢霖也在座,遂向鷹爪王道:“王老師,我可是粗魯人參與這事,依我看,王老師不用留人了,這裏由我負責接待淮上來的師傅們,倒也沒什麽要緊。”

這一夜倒是沒有一點事故發生。江傑回家去了一趟,趕回來時滿麵春風,神情非常高興,一進門先給堡主鷹爪王叩謝了一番。鷹爪王問他是什麽事,江傑欣然稟告堡主:“藍師祖把我母親送走,固為燕趙雙俠說是這次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不敢保定準落怎麽個結果,所以對徒孫的老母十分懸念。

隻怕萬一那鳳尾幫落了下風,那時可就要不擇手段的想在我們這淮陽派同道身上報複了。更因徒孫這次蒙師祖慈悲,列入門牆,可是徒孫當日嚴拒入幫,已經結怨,師祖認為我是首當其衝,難免要受鳳尾幫的暗算。恰巧藍師祖在棲鶴寺遇到了鳳陽府的勝記鏢店的謝鏢頭,走鏢事畢來拜訪觀主,藍師祖托他把家母送到準上清風堡綠竹塘,安置到那裏,免去我們這裏的懸念,徒孫這一來投有家眷累贅,正可安心侍從師祖,所以徒孫十分高興。”

當時鷹爪王一聽江傑提到燕趙雙俠的行蹤,自己十分高興。因為自己正懷著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實力或有不足,竟這麽使全力來應付。足見雙俠對本派的榮辱十分關心,不使外人輕視,這一來足見淮陽派尚能與鳳尾幫一決最後的勝利了。且說江傑叩頭起來,金刀叟邱銘趕緊吩咐小弟兄把派出去的一班小弟兄全調回來,這時重又點了點人數,全到齊了。

一宵易過,次日天明,大家起來梳洗一番,先打發人到江麵上報與了泗水漁家,預備船隻,到邊山捷徑,接群雄上船,準備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打發的人去後,稍沉了一刻,門外進來人稟報,說是苦修庵寄居的西嶽俠尼到了。

鷹爪王聞報立刻偕續命神醫萬柳堂和金刀叟邱銘,以及中州劍客鍾岩等迎出來。隻見俠尼慈雲庵主和五個門弟子全是一色灰布僧裝,那鳳梅姑娘隨著一班師兄也換了空門的裝束,也是青絹包頭,夾布的僧袍,形神十分瀟灑。

這五個女弟子,全向前給堡主和邱銘、萬柳堂、巾州劍客行禮,鷹爪王隨即向前和俠尼行禮道:“慈雲庵主,這些日來多辛苦了!我王道隆未能把令徒親手救出虎口,愧對庵主了!”慈雲庵主隨即雙手合十答禮道:“師兄不要客氣,這也是她魔難該當,非人力所能為,師兄裏麵請吧!”這位庵主帶著五個弟子往裏進來。四位老英雄陪著往裏讓,裏麵的一俠班義道全隨著往裏迎接了過來。

當時這位鷹爪王道:“庵主,這次我們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蒙多指大師的指示,令泗水漁家簡師弟率飛鷲漁隊來助我們赴會,這是我們預料所不及的快事。這時我們能夠運用自己的力量,能夠不用匪船往裏趟,這可便利了許多。我們已不用懸係著匪幫的暗算,庵主想是與不是?”

慈雲庵主點點頭道:“還是老前輩們處事周密,貧尼倒把我這同門簡師弟忘了。”鷹爪王道:“我已經打發人去知會那簡師弟,叫他在前麵邊山捷徑停船等候我們,庵主,我們這時起身好嗎?”

當時這位慈雲庵主點頭道好,立刻隨著一班俠義道一同起身,順著邊山捷徑來到外山坡。隻見那蘆葦**中,一字橫排著八隻快艇,那簡雲彤正在往岸上前迎。

慈雲庵主忙往前走了幾步,按迎著這位飛鷲船主,招呼聲:“師弟,可還認得貧尼麽?”

簡雲彤愕然注視著,忽的想起道:“你可是現在西嶽派掌門人慈雲庵主麽?”

慈雲庵主頷首道:“師弟想起來了,不錯,正是貧尼。”

泗水漁家簡雲彤道:“黃澤關一別,屈指十年,庵主總沒有與我恩師聚會了吧?”

慈雲庵主道:“似水流午,一晃就是十年工夫。看起來,人生如幻,百年歲月也不過一轉瞬間。簡師弟,我聽說你得著大師的慈悲,掌領著飛鷲漁船,把泗水漁業辦的很是發達,這倒很為我西嶽派生色了。”

簡雲彤忙向師兄行過禮,庵主的五個弟子耳中早聽師傅說過,有這麽位師叔很有義俠之名.此時經師傅指點向前拜見。這位簡雲彤請鷹爪王下船,少時再細談。大家分乘這八隻快艇.趕奔船幫停泊的所在。

來到停船的所在,一看飛鷲船集合之處,所有的船隻全布置好了。雖則是船隻不多,居然布置得有門戶,有拱橋,分出五行方位,門戶井然。大家這一分散在各船上,所有這裏船隻靠外舷的每逢兩隻船用一根長鐵鏈拴住,這一來,每麵的船隻占據了十幾丈長的水麵,正把一道小港灣的裏麵裝滿。要把五艘雙桅船列成門戶,每隻船上是插起一麵旗子,上麵寫著“淮上清風堡”五個字,這正是向幫匪明示這是淮陽派前來踐約赴會。

相距有三四丈,這飛鷲船上的水手,喝令來船趕緊停泊,再往前欺,這裏就要放箭了。當時來船的船頭上有人發話道:“船上的弟兄,不用發威,我們是十二連環塢派出來,給淮陽派掌門人及一班老師博們接風的。這裏有名帖請你們接過去,趕緊給我們的幫主回話。”

當時這飛鷲船上是馮毓文、馮毓秀盤察船頭,聽得來船是十二連環塢下來的,兄弟二人不知來人是鳳尾幫中怎樣身份,不敢怠慢,忙的打發了一隻小型梭艇飛駛過來。到了來船前,隻見船頭上站定一名幫匪,年在三旬上下,手裏擎著一紙名帖,探身向這水手的手中一遞道:“趕緊叫你們堡主看過,我這裏聽候回信。”這名水手答應了聲,立刻搬轉船頭,如飛的駛向船隊。

隻見這裏已經把船幫的四周全派人把守住了。這隻回事的梭艇,更不敢再有絲毫耽擱,快如飛箭似的,來到中央主船這裏,飛登大船向裏報事,有把守倉門的弟兄向裏回話。鷹爪王正和俠尼慈雲庵主商量明日赴會的事,有人把報事的弟兄帶了進來,進得艙來,向堡主行禮,隨將名帖呈上來。

隻見這紙名帖是鳳尾幫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具名,這位淮上大俠鷹爪王,見上麵寫著是對於堡主鷹爪王極致景仰之意:這時既知道已經來到邊山港灣內,預備來拜山踐約赴會,因為沒見著通知赴會之期,不敢貿然的來躬肅俠駕。

略備粗盞薄酒,藉洗征塵,以便借此略表敬意。當時看完這紙柬帖,遂傳到金刀叟邱銘,和續命神醫萬柳堂手中,大家把這紙柬帖互相看完,鷹爪王遂問道:“這樣看起來,這武維揚十分的狡詐,他是一點兒過節不肯漏場,我們應該如何對付呢?”

萬柳堂道:“我們這種地方得故示大方,他既然給我們送了接風洗塵的酒筵來,我們給他個一律全收,免得令鳳尾幫看我們小家氣,師兄們和庵主以為怎樣?”

這次天南逸叟武維揚還是真個的情理兼備,這次鷹爪王始率淮陽派的一班同門師友,從淮上清風堡綠竹塘,飛騎下浙南。這班風塵俠隱相約到雁**山時,武維揚早已一再的派壇下能手,一再邀截。這就因為鷹爪王此來是並沒挑明,打算暗偵鳳尾幫一切,龍頭幫主所以也故作不知,隻暗中以全力對付。

這時淮陽派竟自有泗水漁家簡雲彤,統率泗水漁業的船幫來助淮陽振西嶽派踐約赴會,這種情形武維揚自知準得有一場激烈的鬥爭。更對於這泗水漁家簡雲彤的出身來曆摸清,自己十分動心,知道這是鷹爪王和西嶽老尼入十二連環塢的利器,更是鳳尾幫的一個極大的克星。

續命神醫萬柳堂道:“師兄,據我見鳳尾幫既以地主之誼來作主人翁,我們倒不好過卻盛情了。”西嶽俠尼也點頭說道:“此番我們與鳳尾幫清算,依小弟看,倒得叫他看看:既為領袖大江南北的俠義道,就有非常的膽量!我們完全拜領,就是毒藥,我們也要嚐嚐。”

第八十八回 關門投柬鬼影兒炫技輕敵

然後西嶽俠尼又接著說道:“此番我們與鳳尾幫清算兩家的新仇舊恨,處處須要站住腳步,總要先禮後兵。鳳尾幫對我們屢次邀戰,可是他若故作不知,推諉到他所領舵下弟兄所為,我們隻有以全力應付。這時隻可他怎樣來,我們怎樣接了。我看貧尼和王師兄接見來人,以兩派的名帖申謝。這樣辦,王師兄看怎樣?”

當時金刀叟邱銘,和中州劍客鍾岩等,全認為這麽辦是很對了。遂由堡主鷹爪王傳話,吩咐把船放進來,把押禮的人請到主船款待。手下人趕緊如言去傳話。不一時把來船放進來,來人被領進中艙,另有人把酒筵收下,是十二隻提籠,全換到自己船上。這來人是鳳尾幫一位掌舵的,鷹爪王當前交派了謝帖,隨即賞了來船水手二十兩銀子,打發下帖的弟兄回去。跟著這一班俠義道全是胸懷坦**,竟自很坦然的列擺酒筵;毫不動疑心的暢飲起來。西嶽俠尼率自己門下一班弟子叨擾這桌精致素筵。

到了晚間,所有一班俠義道,全各自分配好了船隻,這港灣裏飛鷲漁船,把門戶守衛全布置好了。凡是大船,全盛張燈火,單有六隻棱艇在這船隊外逡巡查夜。另由小龍王江傑,每隔一個時辰,和二十名水手分班下水巡查,以防鳳尾幫的幫匪或者派遣水鬼兵來搗毀船隻。

趕到了三更過後,這裏正輪到守後夜的韋壽民、金讓在船麵上巡查。韋壽民忽的覺得左岸上一條黑影,疾如鷹隼的往中間大船的艙頂上一落,不僅沒有一點聲息,船身更沒有一點動靜。

這一來可把韋壽民、金讓嚇壞了,兩人是奉堡主之命接換後半夜,巡查警衛,偏在這時有意外事發生,哪得不急?隻是現在才發現一條黑影,沒證實究是何許人也,不便莽撞了。遂由韋壽民腳點船板,輕身飛縱過來,自己怕驚動了艙中人,一語不發,右手用剪梅指照著來人的麵門便點。

韋壽民這一欺近了,才看出來人身形極其矮小,事起倉猝,心裏一動,無暇細想來人象誰,掌已遞出。隻見來人身形連動全沒動,隻微一甩頭,立刻把韋壽民這招避開。韋壽民也是虛實莫測,剪梅指點空,突的右掌往回一撤,換出左掌,變招為金龍探爪,左掌照來人的右肋下擊去,自覺著這一招來人怎麽也不易脫過。

就在這時,這隻大船的船旁水麵上,陡熱水花在波麵上往起一翻,立刻現出一個瘦小的身形,踏水法還是真快,跟著已來到船麵上一湧,躥上了船舷。身形既小,雖是一身油綢子水衣,可是仍然不為這身水衣所製,身形巧快,趕到韋壽民覺出有了聲息,來人已到了背後。韋壽民一回頭,已看出正是小龍王江傑,江傑忙的招呼道:“韋師叔,千萬別動手,這是我藍師祖。”這位韋壽民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藍大俠,老前輩請下來,恕弟子的愚昧。”

這時艙中已聽到外麵的聲息,續命神醫萬柳堂走出來,這時那藍大俠也隨著這江傑喝問聲中翻下船頂,韋壽民深覺抱歉。這時那續命神醫萬柳堂也來到艙麵上,見是燕趙雙俠的大俠追雲手藍璧深夜到來,萬柳堂喜出望外,遂向前恭請藍大俠進艙。金讓金武師也巡查過來,江傑這時把油綢子水衣也脫下來,立刻隨著這位藍大俠一同進艙。這時中艙,隻有堡主鷹瓜王和金刀叟邱銘、中州劍客鍾岩、全是在這盤腿打坐,調息養神,聽到艙外說是燕趙雙俠已到,鷹爪王也是欣然起來,往外迎接。

追雲手藍璧被這幾位同門圍著進艙,鷹爪王和中州劍客鍾岩全迎著施禮。這位藍大俠見金刀叟邱銘也在座,遂搶步向前,給師兄行禮。敢情金刀叟邱銘在淮陽派中年歲既長輩分又高,所以掌門人鷹爪王也是以師兄之禮事之。

這時鷹爪王忙的向前問候道:“師兄,闊別數年,未能楊敘,小弟十分想念。這次與鳳尾幫結下梁子,小弟一身生死不足惜,實因為本門諸師長的抬愛,命我忝掌清風堡綠竹塘的門戶,時時的唯恐貽羞門戶。這次與鳳尾幫結怨,正是分存亡榮辱的關頭,我唯恐這次由我一人手中把淮陽派的以往英名斷送了,所以我隻得按門規向同門師友麵前求援。這次深蒙我同門一班師友,及師兄們成全我王道隆,藍師兄更不避風塵之苦,遠來浙南,令小弟好生抱歉不安。這次並煩西嶽派的掌門人,也跟著仆仆風塵,來助我們淮陽派與鳳尾幫一決雌雄,小弟一切事除秉承諸師友之意旨,還望師兄們多多指教。”

這時簡雲彤也趕過來向鷹爪王請求,給自己引見這位名震江湖的燕趙雙俠追雲手藍璧。因為燕趙雙俠在大江南北名震武林,全是對雙俠心存景仰,沒有不願意一瞻顏色。這時聽得手下弟兄進來報告自己,說是燕趙雙俠來了,遂趕過來借以一瞻豐采。趕到鷹爪王一給引見,泗水漁家簡雲彤見這位燕趙雙俠身形瘦小枯幹,一綹山羊胡子,特別顯著紮眼。隻是這位追雲手藍大俠,這兩跟的神光十足,雖則那麽瘦小的身形,卻有一種神威懾人,令人不敢逼視。這位藍大俠對於這位泗水漁家,更足早有耳聞,趕到一給引見過,彼此相對談論起來,更是投機。

追雲手藍璧笑吟吟道:“道隆師弟,你這幾年,不僅武功精進,學問也跟著深究起來;不論和誰說起話來,一派文謅謅的,頗有道學先生的風度,不過我這類沒有學問的武夫,聽了你這種文墨客的談論,實在有些頭疼。師弟,你和我這武夫,說話上爽直些吧!”追雲手藍璧這話說得大家全笑了。

續命神醫萬柳堂向追雲手藍璧道:“藍師兄,怎麽自己前來,二俠可在雁**麽?”

追雲手藍璧立刻笑向這位續命神醫萬柳堂道:“我們弟兄是各行其是,他來不來,於我何幹,我沒有工夫管他的閑帳。我因為那鳳尾幫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禮貌過周,竟給我們接起風來。我雖沒飽饞嘴,可是武維揚那老頭子一定認為我藍璧不懂禮節,欠缺江湖的路數。彼以禮來,我以劄往。

我認為他既然給我們接風,我們雖沒把淮上的土產給帶些來,可也不能這麽吃完了一抹嘴頭子算完,所以我認為必須答謝一下子才對。所以我備了兩份謝帖,闖進十二連環塢,雖沒入內三堂,可也到了他的總舵塢上投帖答拜,稍盡些客禮。我因為既已領了他的接風酒筵,不想再招擾他,我杯水未沾,趕緊退出來,我才完哩!挺好的酒筵饒沒吃著,反倒從日沒時整整奔馳到現在還沒住腳,我想這麽不致於勞而無功了。”

追雲手這番詼諧的講話,可是竟於當夜闖入十二連環塢,這種履危蹈險與談笑中辦大事,實非常人所及。江南兩鏢客,三才劍司馬壽昌、一條杆棒鎮江南伍宗義兩人對於燕趙雙俠的武功造詣,於會鬥秦中三鳥時,早已折服得五體投地。這時聽得追雲手隻身答拜,往返隻半夜的工夫,居然出入十二連環塢的層層設伏的禁地,更令人感到雙俠實有驚天動地的本領。這次自己和這班人會鳳尾幫一班江湖怪傑,實是難得的遇合,縱有危險也覺值得了。

鷹爪王向追雲手藍璧道:“師兄這件事辦的實在恰到好處,我們這一來,既然能把這回場麵拾來,更叫鳳尾幫一班狂傲無人的匪黨們稍知斂跡。這次我們踐約赴會,藍師兄可有什麽意見,請師兄不客氣的指教一切。”追雲手藍璧髓即向座上一班同門看了看,說道:“我聽說雙掌鎮關西辛維邦老鏢頭,和他門徒飛天玉鳥項林,早已到我們淮上清風堡綠竹塘,怎的現時沒見他們師徒呢?”

“這件事,實是徐道和師弟措置失當,我和萬柳堂師弟,幸好是稍明辛老鏢頭的為人,竭力壓服,算是沒把事情激起來。但是辛老鏢頭雖經我和萬師弟竭力安慰老英雄,終是不能把前次的誤會解釋了,這辛老鏢頭竟終是存了芥蒂。這次一班同門師友聯袂下浙南,辛老鏢頭竟自負氣從綠竹塘作別,自己以和鳳尾幫龍頭幫主有同門之份,單獨帶他大弟子飛天玉鳥項林趨赴十二連環塢,以同門之誼去拜天南逸叟武維揚。我們任憑怎樣阻攔,隻是他去誌已決,絕不肯聽從。到現在並沒聽到他的信息。

“我倒深知他雖和那武維揚是同門師兄弟,但是他在關西經營鏢行沒離過鏢行,這是武林同道所深悉。這次竟因自己涉嫌,所以要屏絕同門之義,稍為我們武林同門盡些綿薄之力,也好壓壓我們清風堡綠竹塘一班同門的口舌。這一來,我個人倒好生抱歉!當時我們也無法再攔阻,不知師兄可聽到辛老鏢頭的信息麽?”

追雲手藍璧一聽雙掌鎮關西辛維邦竟因為身涉嫌疑,以二十年沒會麵的同門,恐怕落賣友求榮的聲氣,單人獨騎,拜訪武雄揚。隻是武維揚是綠林道中的梟雄,狡詐多疑,十分難鬥。

自己和一班同道,以及西嶽兩代的師徒全暗中探察了數日,並沒有人道及這老鏢頭的蹤跡,不禁暗暗著急。因為燕趙雙俠對於這位老鏢頭,不僅是曆來認識,並且雙俠遊蹤所至,曾於這位老英雄一處盤桓過。

老鏢頭的豪爽,更為雙俠所樂於交遊。當時深怨這副堡主徐道和作事失去了俠義道的本色,不過徐師弟既然沒有隨來,自己也不便再說埋怨的話,遂向鷹爪王和續命神醫萬柳堂道:“這麽說起來,這位老鏢頭雖不致有若何危險,但是那武維揚的城府既探,更是遇事當機立斷。老鏢頭去的時候正在他們鳳尾幫已經和我淮陽派暗中較量,他為得防備那鳳尾幫的虛實泄露了,所以絕不肯那麽容易令辛維邦師徒出十二連環塢。定然別出狡計令辛老鏢頭師徒無法脫身。再往不好處想,就許被天南逸叟武維揚軟禁起來,這時哪會有他師徒的信息。”

這時那綠竹塘有職司的門弟子一一守豐餘公積倉的甘忠、甘孝,聽到這位追雲手藍璧說這位雙掌鎮關西辛維邦,已有十分危險,不由得臉一紅,立刻覺著這位熱心交友的辛老鏢客,若果然在十二連環塢有了危險,自己當日也算在惹禍人之數,那時少說兩句話,就可以把那場猜疑誤會按下去。可見唯口興戎,嗣後這種地方,真得多謹慎為是。這時鷹爪王目光也正向兩人臉上一瞥,兩人更覺得抱慚無地,鷹爪王的目光何等銳利,早看出兩人此時已經知道作錯了事,自己遂也不再提當日的事。因為夙知追雲手藍璧性情古怪.這種事全告訴他,他就當著眾人把甘忠、甘孝打一頓。

續命神醫萬柳堂恐怕這位藍大俠越說越氣,再指出姓名,那一來連掌門人麵上無光,自己遂趕緊說道:“那九靈宮伏魔道人,乃玄門中成名的俠客,這次我們與十二連環塢結仇,道長可知道大概了麽?”

追雲手藍璧道:“牛鼻子老道,與我弟兄為患難之交,我既然把這次的前因後果說與了他,他哪能再袖手旁觀。不過牛鼻子的心思另有打算,他是想著兩方全落朋友,既盡了友誼,更要和武維揚顧全江湖道的交往,不願和武維揚結仇樹敵。所以牛鼻子老道,打算在我們和武維揚不可開交時出頭給兩家解開,這是他的心意,可沒有和我們明言。可是我們已測透他的心理,我也不屑於求他,他管不管,我們事後再算帳吧。”

萬柳堂點點頭道:“這位道長近年來置身玄門道術,把江湖道事,竭力的規避,不願再多牽纏。這位道長在十年前尚仗劍走江湖,南七省沒有不震懾這位道長的威名,所以隻要遊蹤所至,綠林道沒有不立時斂跡的。但是自從在靈宮這一閉觀清修,和當年判若兩人。十二連環塢踐約赴台,我想道長不能不到,因為鐵蓑道長也到了。他們二位也是很好的交情,不用為別人僅就他們二位的私交,就不能含糊了!”

這時那泗水漁家簡雲彤,容他們老弟兄把活說完自己問追雲手藍璧道:“藍大俠行道江湖,素為人所敬仰,我在下是久仰大名,如春雷皓月。我是在那泗水辦著漁業時聞名,欣慕燕趙雙俠的豪情義行,實不愧是淮陽派下的技擊名家、風塵奇土!我們能夠結納到這種英雄,才不枉寄身江湖道上呢!

不過我在下蒙多指大師的慈悲,令我整頓泗水漁幫,為那一帶的水麵上漁家們留些生活。要責令我把那一帶的水麵上的綠林海盜,全要驅除出境,使那一帶的漁戶可以安居樂業的各安生活,這一來可把我在下拴住了。我時刻不能離開,倒空懷向往之心,沒有前去拜訪大俠的機會。看起來,人生遇合,盡有前緣,絕非人力所能左右。我所以對於這次奉命前來,實足欣幸萬分,清藍大俠多多賜教吧!”

追雲手藍壁隨即向泗水漁家簡雲彤道:“簡老師,你這麽過分的誇獎抬愛,也太叫我藍壁無地自容了。我有甚麽德能,值得簡老師這麽過分的重視?我們是武林同道,論門派、論私交,全與我們淮陽派有密切的牽連。

在我們上輩,就全是以道義相扶,榮辱與共,何況我們全是同舟共濟之人,尤其應當互相扶助,這是我們所應當遵守的。簡老師,你隻要看得起我藍壁,我倒也願意和簡老師多親多近,那麽這次十二連環塢事後,我倒要到泗水拜訪。請簡老師不要棄嫌,我藍璧可有點沒出息,就是一生酷嗜杯中物。我盼望簡老師多給我預備些,你們泗水特產的好酒,我要和你們盤桓些時日呢!”

當時簡雲彤是喜出望外,自己曆來是最喜歡和舉止豪放、光明磊落的江湖道來往,最怕那繁文縟節,追雲手藍璧這番話,自己最高興。

大家這一談講,不覺已經五更交過。各船上的水手,以及護船的壯丁,全是一個個早收拾好,預備了早飯,全數飽餐畢,靜候艙主的令下,這四十隻飛鷲漁船,就要入十二連環塢了。這時那西嶽俠尼慈雲庵主,在自己的大艙上淨過了麵,門下弟子們也收拾完了,庵主才過船到鷹爪王的船上,拜會燕趙雙俠的大俠追雲手藍璧。藍大俠和庵主早已有認識,此時略敘別情,遂請示淮陽派掌門人,幾時啟行?

鷹爪王遂向金刀叟邱銘和追雲手藍璧客氣了一番,追雲手藍壁道;“王師弟,你不要這麽客氣!這次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非比等閑,你既為我淮陽派掌門人,就不用再顧忌其他。那浮泛的客氣,還可以免去。不要惦念著有什麽越體的地方,因為統率大幫船隻,領袖同門師友門徒,入虎穴龍潭,與勁敵周旋,全仗著那號令嚴明,令出必行,不能有絲毫掣肘的地方,才能夠成就人事。我們這次既是掌著淮陽派西嶽派的名義,入十二連環塢,那隻有請堡主和慈雲大師發號施令。我們不論何人,也不得妄參一字,也顯得我們淮陽派的門戶正大,門規嚴禁,邱師兄,你想是不是?”

金刀叟邱銘點頭道:“藍師弟說的極是,掌門人的天性至厚,對於同門師友,親若家人父子,處處總存著謙和之情。據我看現在我們絕不宜再存客氣,當前的是絕大的勁敵,不容我們漠視,堡主就請傳令吧!”

這時泗水漁家也站起來道:“我簡雲彤有句話要當二位掌門老師申明微意,這泗水漁家船,已經過六七年的整頓,現在稍具規模。唯有這一帶漁戶,全是泗水鄉人,浮家泛宅,倚水為生。自從我把這班人收到西嶽派門下,個個頗知道束身自勉,不敢稍事疏忽。這次我奉恩師之命,來到浙南,為西嶽派一爭門戶之光,個個全是誓與鳳尾幫一決存亡。

鷹爪王方要答言,西嶽俠尼慈雲庵主趕緊答道:“簡雲彤師傅,乃黃澤關多指大師的最得意門徒,為我西嶽派中錚錚有聲的人物,簡師弟這種辦法,實是我們師叔多指大師所訂的門規。簡師弟這種情形,我們是絕不能以私人的情感,破壞泗水漁家的幫規。我看這次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貧尼想王師兄一人掌起這全部的漁船,隻能要是發號施令,全由王師兄分派指示,由簡師兄聽從王師兄的意旨,再調動他所部船幫。王師兄既號令隨心,簡師弟亦可發動泗水漁幫之力,這麽一來,是兩全其美,王師兄以為如何?”

藍璧當時點了點頭道:“這樣很好,我看簡師傅盡可替小弟我多分神。我們是同舟共濟,彼此共為兩派爭榮辱、共存亡,何分彼此。現在是和鳳尾幫不兩立時候,我們何在乎這一時的權限?我想這次入十二連環塢,我深盼連庵主也不分什麽界限,我們以泗水漁幫,為我兩家的主體。以淮陽西嶽兩派,並為一家,合力對付,俾使我兩家的實力集中。這樣一來,既沒有那號令不一致的牽掣,更沒有一國三公的見解各一,必須把事權歸於一人,那才好禦敵應變了。”

鷹爪王當時見大家全是這樣主張,不過自己不能就這麽攬權。經不得大家一致推崇,追雲手藍璧和西嶽俠尼更是主張這麽辦,泗水漁家也是願意聽從鷹爪王的指揮,遂立刻由藍大俠等,強行令鷹爪王主持赴會的一切。泗水漁家簡雲彤傳令,所有泗水漁家簡雲彤所統率的四十艘飛鷲漁船,仍由簡雲彤調動。這一商量定當,隨將所有隨著赴會的人,全分配好了。這才決定留四艘船在原停船處留守,一來為是顧全聲勢,二來也為是再有後到的人,可以到這裏落腳。

這全班飛鷲漁船一啟行仍是分作兩派,這兩派是由淮陽派當頭,率領著三十六艘漁船啟航。這泗水漁家倒是真夠威嚴的,雙龍出水式,船上掌起淮上清風堡綠竹塘的旗幟,和西嶽派的旗幟;這兩行漁船一啟航,立刻江麵情形一變。

隻見這一帶江麵上從那一處處的蘆**中,嗚嗚的蘆笛連鳴,撞出有二十餘艘大小的船隻,象穿梭一般的也有來的也有去的。這三十六艘飛鷲船往裏一走,隻見每一處蘆葦中飛起一頭信鴿,這種信鴿,尾端全用紅色染了,飛翔起在天空,特別的刺目。這就看出鳳尾幫暗埋的伏樁,用飛鴿遞信,飛報與總舵。

追雲手藍璧道:“這龍口樁是這鳳尾幫的最外層伏樁,不算正式的卡子,我們趕緊的往裏闖。僅隻埋樁下卡子的,諒他也未必敢攔阻我們。可是他隻要攔阻我們的,他必亮大隊,那是他已把這裏添派伏兵來守外圍門戶。”

鷹爪王點點頭道:“好吧!我們不用管他,沿途有什麽舉動,我們隻把這船隊駛到分水關,到那裏正式遞帖拜山。”

當時鷹瓜王遂傳諭這掌船隊的徑闖這龍口樁,不要管他。頭裏是兩隻大船,上麵是這泗水漁戶訓練的壯丁,每船上八名,四名弓弩手、四名捧鑽船三棱峨眉刺,和短柄鉤鐮槍的弟兄,單有一名掌令旗的頭目。這兩隻大船,兼掌著進退行止的號令,這三十六艘船,全要聽憑這兩隻船頭的號令。

一直闖進龍道暗卡的口子上,從蘆**深處,噗噗放起了兩隻信鴿,這兩頭鴿子淩空飛去,眨眼間已失去了信鴿的蹤影。這裏守護暗卡子匪船匪黨們,一個個在水塢裏潛藏。這龍口樁是這裏第一道防卡,可是並沒見一個伏兵、一艘賊船,但是準知道,他這裏層層設伏,絕不會沒有伏兵的。當時這踐約赴會的見沒有匪船出來攔劫,遂故作毫不理會,立刻由那泗水漁家督率著路隊,順著這道荒涼的水程往裏駛行。

船行到距分水關不遠,耳中聽得一處處的蘆笛長鳴。跟著從來船水程中,船頭接船尾,不知這一帶的蘆**中,哪裏隱藏著這麽些個船隻,緊緊的追著泗水漁船的後麵。往來路望下去,多半是從那蘆**中駛出來的。

鷹爪王看見甘忠、甘孝、夏侯英等連著進艙報告自己,這才稍往後麵察看。隻見所出來的一艘艘的快艇,每四隻是一小隊,有一名頭目統帶。可是這所有的船隻,除了躡在自己船隊後的,每到一處葦**口,必留四隻船把守著。看這情形,是一麵截斷自己的歸路,一麵布置這裏的防守。鷹爪王隻囑咐後隊的頭目,無須拿他這般匪船介意,給他個形同不見不聞,可是必須注定了來船,隻不叫他欺近了。

這時遠遠的已望見分水關,隻見分水關前,已經亮了船隊。這裏小龍王江傑和小俠祝龍驤全在艙內,把守艙門侍立,趕緊向堡主報告,說是分水關前幫匪已預備,大約有十幾隻快船早在這裏駐守,可是這分水關嶺頭上絕沒有一點動靜,靜****的嶺頭連個人影子也看不見。

小龍王江傑方在說著,泗水漁家走進艙來,向堡主鷹爪王道:“請示堡主和掌門師太,分水關已到,這裏已是入十二連環塢的咽喉路口,我們的船是停不停?”

鷹爪王這種問法,並非是商量,隻是守著本門的禮。此時追雲手藍璧、金刀叟邱銘,全是點頭道好,各自按著出發前議定的:凡事全由鷹爪王和西嶽俠尼主持,不再妄讚一辭,這一來才鼓得淮陽派重視掌門人了。

當下這堡主鷹爪王遂向簡雲彤道:“不要等那幫匪攔截,我們前鋒的船趕緊停吧!”

泗水漁家點頭答應,立刻先行出艙,隨即聽得嗆啷啷嗆啷啷兩棒銅鑼響過,前鋒船頭,立刻落篷下錨,把船停住。後麵的挨次全停住了,這行船掌風帆,實有超群的本領。

這種行船不論多大的風浪,行止進退,行列整齊,一點不帶差的。這種船麵上是有尺寸的,所有掌篷掌舵護船的,全是久經訓練。這種船麵上無論遇到什麽變故,絕沒有一點別的聲息,和雜亂的情形。船麵上風和水順,挺大的船,船麵上靜****的,絕沒有一點別的聲息。隻有這一帶因為水流過疾,從分水關裏放出來的水力,翻起很大的波浪,這種波浪激**船身,反倒發出一片喧聲。

這時這兩行飛鷲船一停,兩行船隻船頭接船尾,一隻接連一隻,這兩行船接連成雙龍出水式,在分水關前,壯起了極大的聲勢。這時後麵淮陽、西嶽兩艘主船上,兩船相並在一處,西嶽俠尼慈雲庵主,此時也看出鳳尾幫已正式接待淮陽西嶽派之意。就憑分水關這種天險之地,隻把竹柵,水中的埋伏全布置好了,群俠要想入十二連環塢,還真覺費事。這時既已亮了船隻,自己趕緊把西嶽慈雲庵主的名帖交給二弟子修性、三弟子修禪,隨著淮陽派一同遞帖拜山。

堡主鷹爪王遂也用印好的“武林後輩,淮上清風堡淮陽派掌門人王道隆熏沐載拜”的名帖,簡雲彤是以泗水漁家的名義拜望。因為鳳尾幫的幫匪散布的到處全有,可是凡是經過泗水漁家管轄地的,全是規規矩矩的以禮來拜望,從無在泗水漁家眼皮下攪擾過。

所以這次簡雲彤雖是奉西嶽師尊派來的,論起來有俠尼在裏頭,自己不應該再出名了,可是若按江湖道義來說,簡雲彤明是不具名拜山,就算失劄。所以自己不再顧忌掌門人西嶽俠尼是否願意,竟拿淮陽派和本派的名帖出艙來。自己派手下兩名掌船隻快艇,把這三撥投帖拜山人分派在這三艘船上,每隻快艇是四名水手,操船全有非常的身手。這時在鳳尾幫的門戶前,誰不想賣弄兩手,叫匪黨們看看。

這三隻快艇**出了船幫,飛撲那分水關的竹柵。鳳尾幫派出來的八隻船,全緊貼在兩邊聳起的嶺下,船頭上各站定四名壯丁,每人一張匣弩,一隻箭囊,形如木雕泥塑似的,不言不動,目注來船。

司徒謙立刻厲聲叱道:“身為主人,這麽無禮!我隻問你,帖是接不接?我們可不能久等。”

上前答話這人,立刻說聲:“朋友,你等著吧!”

司徒謙和甘忠、甘孝、賈斌分立船麵上,抬頭看時,隻見從嶺頭陡現一人,一身疾裝勁服,身形瘦小,遠望著和燕趙雙俠的身形相貌一樣。這時那人從嶺頭飛縱上那竹柵的頂端,身輕如燕,單是一點這竹柵的頂端,向下招手道:“投帖人後退!”

在這喝聲中,唰的頭上腳上,“海燕掠波”往下墜落。眼看著距船麵還有兩丈左右,那人倏的一個“雲裏翻身”,立刻身形翻轉,輕飄飄落在船頭。司徒謙等這才看清來人,是個五十多歲的瘦老頭。此人生得形如猴子,兩道禿眉毛,雙目深陷,兩隻眼睛,精光四射。這人雖一身藍綢子的短衫褲,白色高腰襪子,三套福字履,這種裝束,頗帶著一派的江湖氣。這時那人往船頭一站,司徒謙十分驚異,隨即抱拳向前迎接著,高舉名帖道:“朋友,我們奉淮陽派掌門人的差派,遞帖拜山。”

這形如猴子的瘦老頭,也抱拳答禮道:“在下奉敝幫龍頭幫主之令,來此恭候淮陽西嶽派掌門老師俠駕光臨。龍頭幫主以本幫分水關出入禁令森嚴,恐怕有犯貴客之處,請貴客按江湖道之禮拜山,靜候幫主的示下,再行進分水關,以免傷了兩家情麵。”

當時這種情形,是鳳尾幫匪故意的賣弄,不過司徒謙等,論理應給來人些顏色看,隻是自己身為淮陽派的門弟子,又是本幫中的晚輩,掌門人隻叫自己投帖,自己哪敢多給老師惹事?遂任憑這來人發狂,沒有對付他。

這時西嶽門弟子修性、修禪,全是忍著怒氣向前合十施禮道:“奉西嶽派華山上天梯碧竹庵掌門人慈雲庵主之命,來拜訪鳳尾幫龍頭幫主,這裏有名帖,煩勞轉達。”這時來人看了看慈雲庵主兩門徒,把名帖接了過去,這西嶽派女弟子修性,在遞名帖時,忽的哦了聲道:“這位敢是川邊鬼影子唐雙青老師麽?”

第九十回 匪巢呈幻境武林健者較輕功

這西嶽女弟子修性這一招呼出來人的姓名,這黃須瘦老人臉一紅,立刻臉上浮起了一層微笑道:“少庵主好記性,不錯正是唐某。我唐雙青老悖昏庸,把當年川邊金佛寺的事早已忘記了。少師傅,當年我記得僅在午夜在鐵箭峰頭相會時見過一麵,不想事隔多年,竟仍能認得這麽清楚,真是難得的事!

這時慈雲庵主的掌門大弟子修性,見這橫行川邊的巨盜鬼影子唐雙青,以那麽梟道狂傲的性情,此時竟也自知道慚愧。說話時,不住的向駐守竹柵外的幫匪們注目。看起來公道自在人心,是非不容顛倒,不論武功多麽過人,也有個天良發現的時候。

自己遂趕緊合十還禮道:“唐老師,太謙了!弟子是隨侍西嶽掌門人來的,監院玄真大師,業已升西數年了。唐老師曆來在川邊行道,如今竟來到這裏,莫非已歸入鳳尾幫,與鳳尾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是知己之交麽?”

當時這位川邊巨盜鬼影子唐雙青,被西嶽大弟子修性問得有些難於答話,隻是含混說道:“我在下與龍頭幫主乃天南舊友,此次來到浙南,適逢其會。我想借著此番機會,會一會高人,也算是不枉在江湖道上奔走了。這些年,我恐怕有江湖友好們趕到這裏,故此特代武幫主親自迎接,免得有失禮之處。現在我是恭逢盛會,願代武幫主稍盡地主之誼,隻為這裏幫規過嚴,我不便擅專一切。隻請西嶽派慈雲庵主,和淮陽舊友鷹爪王老師、泗水漁家稍待片刻,我唐雙青代這一班俠義道傳柬入十二連環塢,想龍頭幫主定當恭迎諸位,恕我不陪了。”

川邊巨盜鬼影子唐雙青說完這話,把三份名帖帶著,向這邊的修性和司徒謙及泗水漁家簡雲彤等,躬身一拜,一個穿掌,用龍形一式,身形如一縷輕煙,嗖的如飛的躥上那竹柵上。騰起約有兩丈多高,捋住了竹柵,立刻如狸貓一般輕快,猱升到竹柵的頂端。竟自輕點巧縱的飛登到嶺頭,一瞬向已失這鬼影子唐雙青的蹤跡。

這淮陽派門徒象司徒謙已是出藝,奉掌門人的恩準,可以在江湖行道,象司徒謙己得本門心法,武功造詣已得心傳,可是這時看到鬼影子的矯捷身形,全不禁咋舌。因為淮陽派本門中象燕趙雙俠的輕功提縱術,在本門中在江湖道中可以獨雄一時,可是若和這鬼影子比起來,隻怕全在伯仲之間,就許不是這老兒的對手。果然這位川邊巨盜,算是個武功精湛,藝業驚人。這種身手在眾目之下施展開,真令人不敢輕視。當時連西嶽俠尼的一班門弟子,更是驚異這川邊巨盜實非平庸之輩可比,隻恐這一身提縱術,就不是一班平常的武術家所能望其項背。

這裏大家在船頭靜悄悄的等候著,知道他少時必有信翻回來。果然工夫不大,隻聽得這分水關裏半空中有那帶著風胡蘆的白鴿從裏飛出來。可是全是兩隻黑翅膀,鴿子的身形又大,也比較著那平常矯健,這一來大家也看出是分水關裏有總舵的令下。

果然這三個鴿子一落下去,工夫不大,那竹柵內蘆笛連著三聲過去,這竹柵裏接著蘆笛連連響過,竹柵大開,從裏麵衝出來八隻輕舟。全是每一個艙外有兩名短裝的少年,在這八隻輕舟的後麵有一隻大船,上麵站定一名衣冠楚楚的壯漢。這人看年歲也就在三十上下,穿著長衣,頗有些不倫不類,文不文武不武,一望而知是個江湖漢子,不過受不慣這衣冠的拘束。這時以一個江湖漢子,要他作斯文一派,更顯得難看。

這人手往上舉,高聲說道:“鳳尾幫龍頭幫主武維揚謹率三堂香主恭迎淮上清風堡主、西嶽慈雲庵主、泗水漁家入分水關。敝幫龍頭幫主以執掌全幫,不便分手,特在十二連環塢恭候駕臨,唯有請這裏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老師,作全體踐約赴會的領袖,統率著泗水漁船進口吧!”

這時司徒謙和修性、簡雲彤全拱手答道:“敝派掌門人不肯紊亂幫規,特意的令我等恭候多時。既是現在在下奉到貴幫龍頭幫主之令,令我等人入分水關,我們先回複敝派掌門人了。”

說著撥轉船頭,隨即往本隊中飛報與掌門人鷹爪王。這時鷹爪王早已連接弟子的報告,說是有那昔為川邊巨盜的鬼影子唐雙青賣弄本領,由這分水關的竹柵出入。跟著司徒謙來報,說是有鳳尾幫的幫匪,持龍頭幫主的名帖,請拜山赴會人入分水關。鷹爪王向泗水漁家簡雲彤道:“我們趕緊傳令入分水關,不要稍事遲疑,示弱於人。”

當時這泗水漁家簡雲彤說了聲:“遵命。”立刻艙中傳令鳴鑼開船,嗆啷啷三棒鑼聲響過,頭裏兩隻前鋒船已經開行,後這三十四隻風帆滿引。這兩行船隊,立刻隨著前鋒船往分水關裏開進來。一入分水關,這才看見這分水關裏,已經是由這駐守的鳳尾幫守著最前哨的前鋒船,把這裏把守住。這船上沒有多少人,二十隻輕便快艇,每隻艇上是五個人,一名掌舵的,四名壯丁,全是一身油綢子的水衣水靠。這裏是除去這二十四快艇,全是艇頭斜對著江心,艇尾斜對著江岸。是這二十四隻快艇駐守,二十五名掌舵的和一百二十名水兵監視江麵,鴉雀無聲。隻有踐約赴會的船行泗水飛鷲船隻衝風破浪的往裏走著,浪打船身,如同箭一般的飛駛著往裏走。

他也真個慮事周詳,有統率群眾的力量,這種傑出的人才,江湖道上實在不可多得。自己是十分戒備著,暗令所部的一班精通水性的弟兄,也全戒備著。隻要是水中有了動靜,立刻傳下號令去,所有四十名弟兄,立時下水,保護船隻。

船往裏走了有裏許,追雲手藍璧從艙中兩旁的扇麵式小窗往外察看外麵的形式,籃大俠越看外麵的情形,越覺著不對。趕到走了一程,不禁“咦”了一聲,向鷹爪王招呼了一聲:“師兄,你快來看,這真是怪了!我的老眼昏花,這麽曠野荒郊,幫匪莫要弄了手腳,可真是怪事了!”

堡主鷹爪王也趕緊過來,從藍大俠身旁往外察看,追雲手藍大俠用手往岸上一指道:“師兄請看,這一帶很顯然的是那分水關內鹽灘,和儲鹽倉庫。既然西川雙煞鬼臉子李玄通,和喪門神邱寧雙掌的九宮八卦迷方陣,我們全去見識過了,還有萬師弟和西嶽派慈雲大師,全是不僅來過一次了,這裏的道路一望即能辨識。果然眼前的情形太怪了,靠左岸是一段二十丈長的三合土砌的碼頭。這段碼頭,分明是從這裏往外起運海砂子的地方。這時那二十多丈的碼頭連一隻船全沒有,可是從這碼頭起往裏走應該是兩邊有兩行垂柳,當中一條寬有二十丈的道路,這裏正是這曬鹽灘,和九宮迷方陣的門戶。”

這時往裏看去,不僅兩行樹沒有了,再往那鹽灘看時,全部鹽灘都變成平地,這裏分外顯得荒涼。遠遠的那段莊院。和圍著莊院的樹木叢林。也沒有了。倒是還有房子,可是全是茅草的屋頂,哪還有夜間所經曆的那種境地?這片草屋有兩個農人,正在低頭看著。成群雞鴨在那草棵裏覓食,更在角落裏有一處是曬糧食的場院。鷹爪王看到這種情形,不禁搖頭,可是船行的極快,眨眼間已過了這段碼頭。鷹爪王隨即向追雲手和續命神醫萬柳堂一點首道:“我們到外麵看看,這可真奇了!這裏我們若不是親眼得見,絕不信有這種事。”

這續命神醫萬柳堂和追雲手藍璧彼此相視一笑,同著這掌門人鷹爪王走出艙來。往兩岸看時,右首沒有停船的所在,那左首是通著鹽灘的去處。當時因為不便停船,回頭往東南看時,隻見那原有鹽倉,竟自一些痕跡不留,完全這一帶變成了一個小小村落。雖是沒有匪幫跟綴,暗中定然處處設有伏樁,群俠這時若遽然停船,反令匪黨笑拜山人多疑。所以追雲手藍璧和鷹爪王全是回身察看。那小小村落既沒有人,更沒有一些別的征兆。這時所有飛鷲船隊,全隊往裏走著,沒有絲毫阻擋。饒是這樣,全隊倒生了戒心,各自戒備起來。這時船已漸漸離開鹽灘,所有這裏的情形,一夜之間突然變了樣,若對局外人說起,幾疑是神怪玄虛。

鷹爪王和續命神醫萬柳堂也看見了正在村口的農人矯作過甚,倒顯出作假來,遂也點頭稱是。這班俠義道俱是久經風火,見過大江大浪的,這種一夜間改換了分水關的一切建築麵貌,雖是事情辦得足以驚俗駭眾,可是這班人尚能鎮定著不動一點聲色。當時這兩行飛鷲漁船,衝波逐浪往前走,計程約有五六裏地遠。這兩隻前鋒船,見所行的水程,居然這麽一點險阻沒有,反令人有些疑心了。

泗水漁家簡雲彤,對於雙俠連著踩探分水關的情形已聽說過。這時來到艙中,正聽追雲手藍璧和鷹爪王及續命神醫萬柳堂議論那鹽倉一帶的形勢變的近於玄虛。簡雲彤聽出鳳尾幫明著是把踐約赴會的放進分水關,暗中可是要在十二連環塢中途的水程中弄出花樣。就看他持帖迎請,趕到一進了分水關,在他守關的船隊布防的水麵上,那迎請的船竟自隱去。自己這隊飛鷲漁船,竟自順著這荒涼兩岸水流狂疾的水程往裏行來,並沒有接引的人,這裏明顯著他定有狡計。

隻是這次西嶽淮陽兩派踐約赴會,正為的是兩派爭邪正的存亡。兩派如若折在鳳尾幫手內,從此江湖道上就得匿跡銷聲,再沒有立足之地。此次自己奉恩師多指大師之命,來到這雁**助兩派同門師友赴會,自己擔負兩派的安危。

可是兩派中全是陸地上的本領,通水性的沒有多人,也沒有精於泅水術的。隻有淮陽派新收弟子小龍王江傑,天賦異稟,水性精通,更兼聰明靈慧。所以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放著一班成名的俠義道不派遣,單單令他警戒著水程,和自己分管前鋒後路的船隊安危。

此子若非有非常身手,王老師也不敢以全隊二百多人的生命相托,既信得及自己,更信得及這小龍王江傑。隻是自己以泗水漁家馳名江湖,這全隊人船在未履到十二連環塢之先,要有一點風吹草動的,自己這泗水漁家憑十幾年辛勤訓練的船幫才有這點微名,非折在這不可了。那一來隻怕自己無麵目再見恩師,更有何麵目再見淮陽派的一班師友?

泗水漁家這一來才要以師門心法與鳳尾幫中途設伏的一較高低。

前麵書敘至泗水漁家簡雲彤,深感堡主鷹爪王及本派掌門入托付之重,哪敢稍有疏忽,遂略事吩咐,趕緊的趕到前鋒船上,和江傑站到一處察看水程。小龍王江傑先前見到這鹽倉變了麵貌,也覺太怪,仔細看過之後,不禁點頭。

小龍王江傑把自己所看出來的情形,全向這位泗水漁家簡雲彤說了,簡雲彤道:“江老弟,你所猜測的,倒是一點不差,隻是炫露他鳳尾幫有不可估測的人力物力,和聰明機智;不過於我們無傷,我們不去管他。隻是我想我們入分水關的,雖是兩家敵視,在未‘朝相’前,沒正式通名道姓,按江湖道義,應該先禮後兵。我們遠來踐約赴會,總是客,他身為地主,總得要保全地主之誼。可是他盡可推諉不知,暗中卻令他所部的健兒各顯身手,在我們未到十二連環塢之先,處處與我們阻礙。我們在奔十二連環塢的行程中,絕不會象現在這麽風平浪靜的,能夠到達了。

可是現在我們蒙堡主托付,保護著這飛鷲船幫,我們真得好好的留心監視著幫匪,不論他懷什麽歹意,隻要他敢來侵犯我們船幫,我們必須以全力來對付他。若容他們動了咱船一指,我這泗水漁家的一點英名,白白的斷送在這不明不白的地方,實在太以不值!何況師弟以一個沒有師承的青年,在這虎狼口角下,居然能創出萬兒來,實令人折服。我想要是那麽令他們這班鼠輩們把我們折辱了,我們也太以的栽跟頭了。”

當時泗水漁家簡雲彤這番話,說得小龍王江傑眉峰一挑,隨即說道:“簡老師,我們忝奉掌們人的差派,監督著這三十六艘船幫,這要是被幫匪動我船幫一指,我們的跟頭就算栽到家了。這次我們既應承掌管這一家船幫,我們焉能不稍給他些顏色。這次我隻要是遇到了這鳳尾幫的匪徒,總得叫他見識見識,我們淮陽、西嶽兩派全是旱家子功夫,不過遇到了他這水麵上稱雄的幫匪,我們得見識見識,倒得叫幫匪們知道我們不是易與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