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7章 頂缸
“老二,你這個畜生,唉……”大地主張誌文坐在沙發上,手掌輕撫額頭,表麵看是在發狠生悶氣,醞釀怎麽收拾這個頂撞自己的弟弟,心裏卻是無比的惱火。
張誌新根本就不慣著哥哥,猛的扭頭,上去抓起齙牙六,把他推到窗口處,瞧著他的腦門,指桑罵槐的瘋狂喊道:“沒出息的玩意,有本事出去和人家幹啊,在家裏和自己人過不去,算什麽本事,我特麽的就不信了。”
房間裏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大小地主這就等於馬上就要兄弟翻臉,當麵鑼對麵鼓的幹了,大個女經理看事不妙,款款走了幾步,到了張誌文跟前,彎腰小聲勸說道:“老板,算了吧,老二那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在裏麵待了那麽長時間呢,要不是他,老太太能過世那麽早嗎。”
她眉目傳情,話說的溫柔體貼,似乎是張誌新肚子裏的蛔蟲一般,說的都是他喜歡聽的,尤其那句老太太過世,說的如同自己家妹妹一樣的體貼。
張誌新心裏咯噔了下,目光掃了她一眼,臉色沉重起來了。
五年前自己出事去南方躲了兩年,這個女人守著自己的老娘,被當時的對手暴打在泥水裏爬,門牙打掉了,現在她最前麵的兩顆門牙還是去省城做的烤瓷的。
她從來不多說話,就連他當著自己的麵,對著樓下那些女人挨個打,槍,也隻是看做了一種宣.泄和有性格,現在既然說話了,肯定是這件事很棘手,必須冷靜的處理好。
“小雅,別說了,你和老六都給我出去,我倆的事我們自己處理,老二也不是一般人啊,你們……”他慢慢的抬起頭,指了指門口,聲音雖然是和風細雨的,可那種不容分辯態度誰都能聽出來。
小雅經理和齙牙六自然不敢拗著張誌新,一前一後的,一個婀娜多姿楚楚動人,另一個樣子低俗身形猥.瑣,走出了包房,順手把房門輕輕的關上了。
“老六,唉,你別怨老大了,這一天趕上了兩個大事,怕是有麻煩啊,你看老二那脾氣,不是說好花錢免災嗎,你們把五萬塊給了不就完了嗎?”小雅鄙夷的看著齙牙六,沒好氣的數落起來。
按照大地主張誌新的話說,既然白義叫囂著要報仇,懷疑是小地主把他弄進去的,要殺了自己哥倆,那就給點封口水,讓他斷了這個念頭,自己這邊好好研究車站站前的項目,拿下商場、門市,還有客運站的幾條線,再安排好自己的人管理好這些地方,未來日進鬥金都是有可能的。
可張誌新和齙牙六去了,就把這事弄砸了,直接把陳北山幹了重傷昏迷不醒。
“大嫂,懂什麽啊你,老二說了,白義這種狗,連自己妹子都睡,他能講規矩嗎?今天要五萬,下個月還要五萬,咱張氏公司不是慈善機構的,能讓他這麽敲詐嗎?老二當時說讓他幹死也不能讓他熊死,給了我一個眼神,我一拍胸膛,就特麽的這麽幹了。”齙牙六說起早上那檔子事,像是講述一起古時候的江湖恩怨,似乎自己就是那個快意恩仇,揮刀斬仇敵的俠客,至今一點悔意都沒有。
小雅知道這些人都是跟著大地主混了很多年的人,一個個冷血的要命,講起義氣來頭頭是道,這些人當中很多死到臨頭也不會回頭,現在關鍵是盼著大小地主別死磕。
她貼在房門上的臉上,一下子驚詫的抖了抖,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房間裏,小地主張誌新從沙發後麵拽出來一把改裝的五.四手槍,在手裏轉了幾圈,猛的對準了張誌文的胸口,嘴唇發抖的說:“老大,你特麽的說啊,你讓我死在牢裏不就完了嗎,誰讓你把我弄出來的,出來就是混的好,享受生活嗎,我特麽的就想幹死白義的兄弟,殺殺他的威風,你說行不行?”
自己的兄弟槍口對著自己!
張誌文不愧是大風大浪裏混出來的家夥,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冷冷道:“老二,我是缺了你的錢?還是管你玩了,你腦袋讓門弓子抽了?還是驢踢了,大早上你就開槍了,還接著給我上眼藥,在鬧市區剁手指頭,好說不好聽呢,傳出去……唉,你開槍吧,開啊!”
他嘶聲力竭的喊著,手指頭有些發抖,通紅的眼珠子旁邊的眼角處,兩行清淚流了下來,嘴唇上下打著架,狠狠的說:“想想五年前的那個晚上,我張誌文欠你的,還給你不就完了嗎?你特麽的,至於自己拿槍嗎?”
說起了五年前的那個事,哥倆似乎被一股子電流擊打了敏.感的神經,臉上不約而同閃過一絲莫名的變化。
那天晚上,他們哥倆去一個房間裏收保護費,在麻將桌上碰上了玩老千的孟奇。
孟奇是塔城縣道上有名的狠人,一直想把地盤擴充到這裏,那樣的話,必須先幹服了礦上有名的大小地主。
張誌文張誌新哥倆各持一把牛耳尖刀,扮成服務員端著盤子就進去了。
兩夥人一言不合幹了起來,孟奇的人帶的全是雙節棍和匕首,沒想到張誌文根本就沒給他機會,一手閉了燈,然後掄起凳子打退了孟奇的兄弟,對著孟奇胸口就是幾刀。
孟奇嘔嘔了幾聲,就倒在椅子背上,聽著他臨死時的抽搐和叫聲,他那些兄弟跳窗出去,跑著去報警了。
十多分鍾後,警報聲刺耳的由遠而近。
警報聲那種奇特的“抓你抓你”的聲音已經到了外麵,民警們大聲嗬斥著閑雜人靠邊接受檢查的聲音響起。
燈打開了,孟奇身體耷拉在椅子上,胸口的血汩汩的淌著,脖頸子還一挺一挺的,那是臨死前頑強的掙紮,不用仔細看,他一會就得見閻王去了。
顯然,這次大小地主又是由著性子蠻幹,沒考慮退路和後果,他兄弟倆麵麵相覷,看看窗戶外麵,下麵開始有人說話,知道這麽下去,肯定是被抓住毫無懸念。
“老大,給我根煙……”張誌新急的頭發濕漉漉的,汗水籠罩在臉上,拿出打火機,伸手要起了煙。
大地主拿出煙,先往自己嘴裏賽了一根,抓過弟弟手裏的打火機,就點著了。
趁著他把尖刀放在地上的瞬間,張誌新一把抓過來,用紙巾熟練的擦掉了上麵的指紋,然後急.促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快點,快點,點了。”
張誌文像是看著怪物一樣的看著弟弟,聲音發抖的說:“老二,老二,你幹什麽啊?你小,你是弟弟,聽著了嗎,這是我幹的,我自己來。”
被殺掉的屍體在旁邊,血已經流了一大片,整個房間裏飄散著一股子腥臭的味道,可兄弟倆法盲性質的手足感情,卻在爭執中升華和畸形發展。
“張誌文,你能做買賣,認識當官的多,我進去你能救我,可,可你要是進去了,老子救不了你,隻能給你送牢飯,你聽到了嗎?”張誌新一隻手握著那把剛剛痛死人的尖刀手柄,滿臉冒汗,整個人和水洗的似得,發梢上亮晶晶的,足以看出來早已經心急如焚了。
“老二,老二,不行,這他麽的要是傳出去,我大地主就沒臉見人了,你照顧好老娘,聽到了嗎?”大地主揉了揉眼睛,堅持自己跟著警察走,這個罪不能讓弟弟頂。
“哥……”張誌新咬著嘴唇,一道牙印下鮮血滲出,下巴抖得厲害,手裏的另一把尖刀對準了自己的胸口,看樣隻要哥哥不答應,自己就會血流三尺,和那個人一樣倒在地上。
那聲“哥”叫的淒涼無比,悲情切切。
怕哥哥還有什麽擔憂,遠處警察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幾乎是喊著小聲威逼道:“剛才黑呼呼的,誰也沒看清,你還有小雅,能招呼老媽,我特麽的就光棍一個,快點,快點。”
半小時後,張誌新戴上了手銬,被兩個民警押著進了鐵路派出所,而張誌文跟著做了幾次筆錄,加上外麵的小雅打通了幾道關鍵的關係,他因為參加打架鬥毆拘留了幾天就放出來了。
小地主張誌新因故意殺人罪應該判死緩的,小雅和張誌新連夜給孟奇家裏送去十幾萬塊錢的慰問金,和家屬打成了共識,對方確定不告了,加上警方又調查出孟奇身上事也不少,而且當天也是帶著凶器,還動了手,雙方都有責任,所以小地主最終被判了十五年。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很多製度還不健全,張誌文在外麵四處活動,隻要誰說了算就攻關誰,在牢裏服刑的張誌新先是救了鍋爐房的火災,又拾金不昧,還幫助獄警做通了好幾個犯人的思想工作,挖出了不少犯罪線索,遙控破了不少案子,成了立功贖罪的典型,不到四年就保外了。
現在,張誌新拿著槍逼著自己,張誌文雖然表麵平靜如水,可心裏閃過當時的一幕幕,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不斷的響起:“老二就特麽的愣頭青,沒腦子,沒腦子,他是我弟弟,我弟弟……”
十分鍾後,房門被輕輕的推開了,看著一地的煙頭,小雅見他們哥倆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生悶氣,打著圓場說:“老大,我去取錢了,讓老六出去躲躲,剛才我倆嘮了,早上出事時,他倆化妝了,外人看不出來的。”
“躲躲?你以為以前呢?現在可今非昔比了……”張誌文拳頭砸在沙發上,無比凶狠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