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夫婦間不睦的問題,麗君盡想也想不出好的方法來應付。有了小孩子尤難應付。最後隻有罵丈夫無良之一法而已。

“總之是男子不好。”

馬夫人再這樣說。

“秋霞也有錯處的。”

朱夫人又打了一個嗬欠在說。

“何解呢?”

楊夫人的湖南口調。

“她找丈夫找錯了。當日她選擇丈夫,隻注意麵貌和年輕兩條件,其他的條件都沒有深加研究。當她找著了這位大學教授時,歡喜到不得了,走來向我說,男的比她小三歲,又是個小白臉。丈夫比自己年輕,自己將來定吃苦的。所以我找的對手是個伯爺公。”

朱夫人操的是廣東腔的正音。

“丈夫因為年輕,就該**麽?”

楊夫人說了後,又說明女性所受的最大痛苦是嫉妒中的痛苦。

“看著自己的丈夫和旁的女子發生關係,那有不恨的呢!”

馬夫人又發揮了一大段戀愛專一論。

“這也的確是痛苦。想馬上和男子離婚,一時又做不到。有了小孩子,更難離婚了,隻有一個人受苦。縱令你提出離婚的問題來說,在男人方麵是求之不得的,結果反成全了他和那個女子的結合。……”

朱夫人說了後望了望麗君。麗君忙低下頭去。

“把丈夫讓給旁的女性麽?那不如殺了幹淨!南無阿彌陀,你 沒我也沒。秋霞太沒有勇氣了,不把丈夫殺死,也該把那個敵人殺死,橫豎丈夫是不愛自己了的!”

馬太太的議論是主張拚命。

“那又可以不必。如果不願和丈夫同棲,再慎重地找一個候補者也是正當的道理。”

楊太太說了後,無意中又看了麗君一眼。

“那我不能表示同意!那是示弱於男人了!我們女性該放棄舊日的無抵抗的精神。我們對男性要取鬥爭的態度。最少要使男人不能立足於社會。”

“那裏!現在社會的當權者是男性,他們男性是互相擁護的。法律和社會習慣都是他們男性造出來的,對於男性的**犯罪差不多不加製裁,隻製裁女性。所以欲以和另一個女性發生關係的罪名使那個男人在社會上失足,那是不可能的事。”

“女人能夠不嫉妒就好了。因為有了嫉妒,才有苦悶。”

麗君到這時候才歎著氣說了這一句。大家都笑了。麗君也跟著苦笑了一會。

“夫妻不睦,本來是尋常的事情。要不到旁人來調停的。他們應該自己起來和好的。”

朱夫人說了後又一個嗬欠。

“那也不盡然,如果男的另有了情人時。”

楊夫人低聲地帶著哭音說。

“我看這件事還是拜托婦女解放家傅女士,讓她去和秋霞的丈夫鬧一場最痛快。”

馬夫人始終不願意妥協。

“你說那個雌老虎麽?”

朱夫人一說到雌老虎,大家一齊笑起來了。

“如果和那個雌老虎商量,她一定說,快快離婚,快快離婚,不管誰是誰非,離了婚再說,對於男性一點不用客氣,一點不能留情。這是雌老虎的平日的論調。……”

楊夫人說了後再把雌老虎的近狀告訴她們。

“前星期我在公共體育場走過身時,看見擠著許多男男女女,我走前去一望,那個醜婦人正在熱烈地講演,宣傳婦女解放。她總愛把動物來比擬人類的。那天她又把螞蟻來比擬人類了。她說,男人是工蟻,女人是蟻的女王。工蟻要群集到女王蟻的麵前來聽命令。我站在這裏,所以你們都群集到我麵前來。說得聽眾的男子們都哄笑起來了。”

於是她們又笑了一陣,朱夫人把眼淚都笑出來了。過後,她才揩了揩眼睛說,"她那個雌老虎不知破壞了多少人的家庭,離間了多少人家夫妻間的感情!她總是叫女性要脫離丈夫,團結起來,向男性反抗。這個辦法怎麽能夠實行呢?作算舍得開丈夫,也舍不得兒女喲。”

“這是因為她太醜了,不能嫁人,所以發出這樣的議論來。現代的人,無論判斷什麽事象,都是這樣主觀的。”

楊夫人的說話,不論在什麽時候都是悲觀的,消極的。

“女性如離開了男性,那一生都是過寂寞的黑冪冪的生活。誰能夠絕對地反抗男性呢?”

朱夫人的話在馬夫人聽來,完全是一種哀音了。

“你們都是喝了丈夫的迷魂湯,處處替男人辯護,長了男性的威風,太不該了。象我們受了教育的女性都還這樣地無自覺,在男性麵前屈服,那麽女性要到什麽時代才能解放呢。你們對男性太示弱了。”

馬夫人很憤慨地說。

“Mrs.馬,假定 Mr.馬一有外遇,你便馬上和他離婚麽?”

朱夫人問馬夫人。

“不單和他脫離,還要控他,加以法律的製裁。凡是侮辱女子人格的男性,我們都要極力加以攻擊。現在我要問你,假如 Mr.朱有外遇時,你怎樣對付他?”

“我家裏的決不會幹出這些名堂出來的。因為丈夫有外遇沒有外遇,完全是由做妻的對待丈夫的方法而決定。丈夫之有外遇,妻該當負一半責任。”

“那你是以三從四德去向丈夫討好,是不是?這樣的女性,太不長進了。”

馬夫人說了後在冷笑。

“把家庭整理好,使丈夫從外麵回來能夠得到安慰,是妻的責任。不願意組織家庭,又是一番話。既然組織了家庭,做妻的就要負責任使家庭圓滿,使家庭和暖。”

“你的意見怎樣?”

麗君忽然征求楊夫人的意見。

“我沒有意見。丈夫有外遇時,我真的不知要怎樣對付才好。我想最好是象 Mrs.朱那樣,先有把握,不使丈夫陷入迷途。萬一陷入去了,就要趕快勸丈夫回心轉意。……”

“他仍然不回心轉意時,你怎樣呢?”

馬夫人以嘲諷的口氣質問楊夫人。

“那隻有一哭了,隻有聽天由命了。”

楊夫人真是個宿命論者。

麗君覺得她們的對付丈夫的辦法都不是徹底的平等的。Ib-sen 已經指示了一個最好的辦法給我們了,何以一般的女性都沒有留意到呢?最後和丈夫對抗隻有這個方法了,於是她又希望快點會見至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