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殺雲妃禁宮鬧鬼

接總管館驛破奸

卻說沐生淒淒惶惶地走到樹林裏,見一輪皓月,萬裏無雲,四邊靜悄悄的,除了風送鬆濤外,連鬼影子也沒有半個。沐生深深地歎了口氣道:“俺侯沐生到了今天,家破人亡,途窮日暮,不死更待何時?”說罷解下一根絲絛來,揀一枝結實的樹幹係緊了,向南哭拜幾拜,正要上去自縊,忽聽得耳畔嗚嗚的幾聲,叫得非常的淒切。沐生聽了,不覺遍身起了寒栗,便自言道:“俺還沒有死,鬼倒已經上來了嗎?”再細聽時,卻是嫋鳥出巢,乘著月色夜啼,它的鳴聲本來是鬼嘯一般。沐生恨恨地道:“管它什麽,就是真的鬼來了,俺也不過是一死!”於是心裏一橫,咬著牙齒緊閉了兩眼,伸著脖子望那根絲絛中鑽了進去。

沐生剛剛雙足騰空,猛覺得眼前一縷的金光,那根絲絛平空斷下,把沐生直跌到地上來。接著樹林裏走出一個短衣窄袖的少年,便來扶起沐生道:“好好的人,為甚要尋死覓活,咱替你想想也不值得這樣。”沐生瞧了他一眼,低頭去拾起那條絲絛道:“俺自有俺的心事,還是死了幹淨。”那少年笑道:“咱既遇見了你,須把你的心事告訴了咱,否則咱就不許你尋死。”沐生詫異道:“俺自己尋死,卻幹你甚事?”那少年說道:“咱本不來管你,隻要你說了尋死的緣故,咱便放你去死。”沐生歎道:“俺對你說了也是沒用的。”說著和那少年在樹下,把被誣失妻的事細講了一遍。並說現在身落異鄉,舉目無親,弄得窮困極了,所以才萌短見。那少年聽了,氣憤地說道:“天下有這樣不平的事,咱若眼看著你,也算不得是英雄好漢了。”說時把一裹東西揣在沐生的懷裏道:“離此半裏多路,有一座雲林寺,那裏隻有一個老和尚掛搭著,你去暫住在寺裏,咱給你進宮去打探你妻子的消息。”沐生聽說,忙跪下磕頭道:“俺和壯士萍水相逢,蒙這般高義,叫俺如何報答。”那少年笑道:“咱們師弟兄十二人,專在江湖上打不平事,鋤強扶弱是咱們的天職,本算不了什麽的。”那少年說罷,回身便走。沐生待著問他姓名,眼前覺得金光一閃,那少年已不知去向了。沐生才知道遇了俠客,心上又驚又喜,再摸懷裏那一裹東西,卻是五錠的黃金。沐生又望空拜了幾拜,磕頭起來,望著雲林寺走去。見了那老和尚,就住在寺的西廂,靜待那少年的好音。

再說那英宗皇帝自封蓉兒做了慧妃,便異常的寵幸,凡慧妃要什麽英宗總是百依百順。當王振未進蓉兒的時候,英宗又新納了一個瑞妃,一個妃,並雲妃,馬貴人(雪珍)錢貴人(秀珠),六宮嬪妃中,要算雲妃最是得寵。錢皇後以下,宮內的一切雜事都是雲妃做主的。自蓉兒進宮,英宗又移寵到了蓉兒身上,把雲妃早拋在腦後。一班宮女內監,見慧妃較雲妃得勢,手頭也來得闊綽,小人的眼孔本來隻曉得一個利字,於是往時奉承雲娘娘的,這是都去捧那徐娘娘(蓉兒姓徐)去了。雲妃一旦失寵,又受侍嬪們的奚落,心裏如何不氣呢?事從根腳起,還是慧妃一人的過處。倘慧妃沒有進宮,英宗眼中隻有一個雲妃,現今好好的一碗滿飯,平白地被慧妃奪去了。雲妃恨得牙癢癢的,假使能夠把她吞下肚去,也早就不留她到今日了。

從此以後,雲妃時時在暗中捉那慧妃的錯處。有一次是春節,照明宮的規矩,春節算是一年之首,這天的皇後領著六宮嬪妃親上省耕勤桑台,試行育蠶,令百姓在台下觀看。這照例是當年太祖馬皇後所傳,是勸人民勤蠶種桑的意思。等到皇後從勤桑台回宮,宮女內監都來叩賀,皇後便拿金銀緞彩等分賞給她們,呼作賞春。那天錢皇後回宮,照例分賞與宮人們金銀緞匹,卻賞得微薄了些,宮人內監們很覺心裏不高興。那慧妃青年好勝,宮女們對她叩賀,慧妃卻格外從優給賞。皇後賞給錦緞一匹的,慧妃便賞給兩匹。這樣一來,宮女太監們歡聲雷動,齊齊頌著慧妃的美德。雲妃在旁看了,實在氣憤不過,就去攛掇錢皇後,說慧妃那種舉動分明是壓倒錢皇後。錢皇後聽了,果然大怒起來,隻礙著皇帝的麵子,不好把慧妃十分得罪。皇後的心上,由是對慧紀就存下一個裂痕來了。

第二天是英宗出去祭先農壇。慧妃往清涼寺進香,恃著自己是寵妃,排起全副鳳駕的儀衛,一路威風凜凜地出了西華門,望皇城裏繞了一個大圍。文武官員瞧見了,當作是錢皇後的鸞駕,迎送時齊聲呼著娘娘萬歲,慧妃也老實受領他們的。這消息傳到宮裏,雲妃首先得知,暗想這是她的大錯處了。當下便來報知錢皇後,將慧妃恃寵目無皇後的話,正言厲色地說了一遍。皇後聽得已有些忍耐不住了,又經雲妃慫恿道:“皇後如今日不把慧妃重重懲儆一下,將來怕不釀出胡太後和孫貴妃的事來嗎?因現在的胡太後,宣宗寵孫貴妃時曾見廢過的,後來張太皇太後萬壽時才複位。”錢皇後被雲妃這一言,正打中了心坎,不由地變色道:“慧妃欺我太甚了,難道我不能請祖訓嗎?”說著吩咐宮人,請出太祖的訓諭和高皇後的家法來。錢皇後命雲妃捧著祖訓,自己親奉著家法,立刻升坐鳳儀殿,專等慧妃回來。看看到了半晌,遠遠地聞得謹身殿後喝道的聲音,宮監來報:“慧妃回來了。”錢皇後令傳慧妃,那慧妃聞得皇後在鳳儀殿上召喚她,卻毫不在意。那些宮女太監曉得規例的,暗暗替慧妃捏一把汗。原來那鳳儀殿是皇後行大賞罰的所在,曆朝的皇後如宮中妃嬪們沒有什麽大罪惡,決不輕易坐鳳儀殿的。太祖時,高皇後貶寧妃曾坐過一次,錢皇後在冊立的那天,犒賞宮人也升的鳳儀殿。慧妃隻知傲視六宮,對於宮廷的規例是完全沒有頭緒的,所以她接到錢皇後懿旨,竟卸了宮妝妝見。到了鳳儀殿前,忽見錢皇後坐在上麵,雲妃侍立在一旁。慧妃尋思道:“她今天擺起皇後架子來了。”但要待上去行禮,因雲妃立在旁邊,自己去跪在地上,未免過意不去,索性硬著頭皮不跪。錢皇後嬌聲喝道:“你可知罪,還不跪下嗎?”慧妃吃了一驚,也就朗聲答道:“我有何罪,值得皇後這樣動氣?”錢皇後見慧妃倔強,便立起身來,雙手奉著家法,命雲妃請過祖訓來,高聲朗讀。那祖訓裏麵說:“嬪妃有越禮不規則的行為,準皇後坐鳳儀殿以家法責罰”雲。雲妃誦著,慧妃聽得讀祖訓,平日見皇帝也要起來跪聽,自己隻好跪下。

明宮的規例,在皇帝未曾臨朝之前,天才五鼓,由司禮監頂著祖訓來宮門前跪誦。皇帝就披衣起身,在**跪聽,聽畢便須離床梳洗,然後乘輦臨朝。宣宗帝時,這規例已經廢去,英宗嗣位,張太皇太後以皇帝年輕,要使他曉得祖宗立業的艱辛,於是舊事重提,再請出祖訓來,依照著建文帝時辦法實行。張太皇太後崩逝,王振掌著司禮監,威權雖大,到底不敢擅廢遺規,仍照太皇後在日的規律辦事。不過讀祖訓時,王振並不親到,令另一個下手太監代職罷了。這樣的太監天天來讀祖訓,慧妃已聽得很熟了,這時見雲妃朗誦著,慧妃諒知不是玩的,就勉強跪著。錢皇後捧著家法,把慧妃濫耗內務珍寶,妄行賞罰(指春節事),擅擺全副儀衛,冒充國母受大臣的朝參等罪名,一一數說了一遍,責得慧妃低頭無言。

錢皇後喝叫宮人褫去慧妃的外服,單留一件襯衣,這也是祖宗成例,不把衣服盡行褫去,算是存嬪們的體麵。當下錢皇後親自下座,執著家法,將慧妃隔衣責打了二十下。那家法是高皇後所遺,係用兩枝青藤,上麵有五色絨線綴出鳳紋,尾上拖著排須,拿在手裏甚覺輕便,打著身上卻是很痛,幸得錢皇後身體纖弱,下手不甚著力,可是打在慧妃的背上,她那樣嬌嫩的玉膚,怎經得起和青藤相拚,任錢皇後怎樣的打得輕浮,慧妃已覺疼痛難忍,伏在地上哭著,淚珠兒紛紛似雨點般地直流下來。錢皇後又訓斥了慧妃幾句,隨即起輦回宮,雲妃也自去。鳳儀殿上靜悄悄的,兩邊侍立著幾個宮人內監都呆呆地一聲不則,隻有慧妃的飲泣聲,兀是不住地抽咽著。

過了半晌,才有慧妃的近身宮女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放大了膽把慧妃攙扶起來。可憐慧妃的兩條腿早跪得麻木過去,哪裏還立得起身呢?由兩個宮女左右扶持著慢慢地回轉身兒,慧妃看那殿上時,錢皇後和雲妃都不見了,那祖訓同家法還供在案上,不由得長歎一聲,扶著兩個宮女一步挨一步地回到仁慶宮裏,向著繡榻上一倒。自己想起有生以來從未受過這樣的恥辱,往時又是個傲氣好勝的人,今朝偏大眾麵前丟臉,更被雲妃在一旁竊笑。慧妃越想越覺無顏做人,心裏也越是氣苦,竟翻身對著裏床又嚎啕大哭起來。

正哭得淒楚萬分,忽聽得侍衛的吆喝聲,宮女來報皇帝回宮了,慧妃隻做沒有聽見似的反而掩著臉越哭得厲害了。英宗這天駕幸先農壇,循例行了皇帝親耕典禮。又去聖廟中拈了香,祭告了太廟,往各處遊覽了一轉,才命起駕回宮。車駕進了乾清門,直到交泰殿前停住。英宗下了輦,那些護衛宮和隨駕大臣各自紛紛散去。錦衣侍衛也分列在殿外輪班侍候,隻有幾個內監仍不離左右地跟隨著。英宗一路望那仁慶宮中走來,到了宮門前,不見慧妃出來迎接,連宮女也沒有半個,內外很寂靜的,隻隱隱聞得啼哭的聲音從寂靜中傳將出來,格外聽得清楚。英宗十分詫異,便大踏步走進宮去。見宮女們立著一大群,都呆呆地在那裏發怔,繡榻上躺著慧妃,身上脫得剩下了一件裏衣,臉朝著裏哭得很是悲傷。英宗瞧了這副情形,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得走到榻前,坐下低聲說道:“你且不要啼哭,有什麽吃虧的事,朕替你做主就是了。”慧妃聽得皇上叫她,不好過於拘執,就慢慢地坐起半個身體,低垂著粉頸隻是痛哭。英宗見她青絲散亂,臉上胭脂狼藉,一雙杏眼已哭得紅腫如桃,涕淚沾著衣襟上濕了一大塊。這時春寒尚厲,英宗怕慧妃單衣受了冷,忙隨手扯了一條繡毯擁在她身上,一麵說道:“朕隻出宮去祭了一會先農壇,還不曾有半天功夫,怎麽你已弄成了這個模樣了?”慧妃見說,自然越發哭得傷心,便一頭倒在英宗的懷裏,又去解開了衣襟,一手把領兒褪到後頸,似乎叫英宗瞧看。英宗向慧妃的背肩上瞧時,見那雪也似的玉膚上麵,顯出紅紅的幾條鞭痕來。英宗吃驚道:“這是給誰打的?”慧妃一味地哭著不做聲,宮女中有一個嘴快的,便上前將慧妃受責的情節,從首至尾陳述了一遍。

英宗聽罷,心上明白了八九分,知道這事是慧妃自己不好,擅自擺了全副儀仗,雖然受了責,照例講起來,還算是種刑罰,倘被廷臣瞧破出來,上章交劾,至少要貶入冷宮,重一些兒腔子也搬場呢。再看慧妃,哭得和淚人一般,英宗又是憐她又是愛她,便把好話安慰她道:“你吃了這樣的苦痛,朕也很覺不忍,這口氣早晚要替你出的。但你身體也要自重點兒,倘悲傷太甚了轉弄出別的病來,愈叫朕心上不安了。”說著袖裏掏出羅巾來,挽著慧妃的粉頸輕輕給她拭淚,又伸手去撫摩著肩上的傷痕。一頭又附著慧妃的耳朵,低低地說了好一會,慧妃才漸漸止住了哭。由兩個宮女扶她下了繡榻,又有兩個宮女過來,忙著替她挽髻。英宗斜倚在黃緞的龍墊椅上,看那慧妃梳髻,梳好髻,慧妃親自掠了雲髻,宮女捧上一金盆的熱水,又擺上玉杯金刷各樣漱口器具,待慧妃盥漱洗臉。又由一個宮女捧上金香水壺和金粉盒、白玉胭脂盒等,慧妃搽脂抹粉,灑了香水,畫好蛾眉才往藏衣室裏,由司衣的宮人代她換去了那件肮髒的單衣,更上繡服,司寶的宮人替她戴上了釵鈿;慧妃仍打扮得齊齊整整,盈盈地走了出來。

真是人要衣裝,慧妃這樣的一收拾,和剛才蓬頭涕泣時好象判若兩人了。英宗看了,不覺又高興起來,吩咐:“擺起酒筵,朕替妃解悶。”慧妃忙跪謝道:“臣妾適才無禮,陛下並不見責,反勞聖心,使臣妾蒙恩猶同天地,此身雖萬世也報不盡的了。”英宗笑道:“卿是朕所心愛的,說什麽恩不恩,有什麽報不報,隻希望你生了太子,這就是報朕了。”慧妃聽了,斜睨著英宗嫣然的一笑,這一笑真覺得千嬌百媚,冶豔到了十二分。把個英宗皇帝笑得骨軟筋酥,忍不住將她樓在膝上,一邊令宮女斟上香醪,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英宗越吃越高興,便叫換大杯來喝,慧妃把一隻箸子擊著壺上的金環,低低地度著曲兒給英宗侑酒。但聽得珠喉宛轉抑揚,餘音嫋嫋,尤覺悅耳。英宗連連撫掌喝采,這樣的直鬧到魚更三躍,英宗已有些醉意,看到慧妃也臉泛桃花,秋波水汪汪地瞧著英宗,她那芙蓉麵上給酒一遮,愈顯出紅白相間,媚態動人了。英宗扶醉起身,搭住慧妃的香肩,共入羅幃,這一夜的愛好自不必說了。

明日英宗臨朝後,回到仁慶宮中,慧妃催著他實行那件事。原來英宗在酒後答應慧妃,也照樣懲辦錢皇後,慧妃當是真話,便來催促他。英宗不禁噗哧地笑道:“老實替你說了吧,那天的事實是你自己不好,皇後請了家法還算便宜了你。萬一她通知了大臣,在朕的麵前劾奏你一本,那時叫朕麵子上更覺下不去。怕不依著祖宗的成例辦你嗎?”慧妃聽了,好似當頭澆了一勺冷水,弄得渾身冰冷。從此把報複錢皇後的念頭慢慢地消沉下去,卻漸漸移恨到雲妃的身上去了。後來又聞得錢皇後責打慧妃,完全是雲妃一個人攛掇來的,由是慧妃和雲妃結下了不解的冤仇,時時想乘隙中傷她。英宗皇帝有時去臨幸仁壽宮,慧妃心裏終是說不出的難受。

那雲妃的為人很是聰敏,到底宦家女兒出身,平日間識字知書,也能哼幾句詩兒,雖不見十分佳妙,六宮嬪妃中比較起來,還要算雲妃最是通暢了。她又有一種絕技,就是善畫花卉,什麽鳥獸人物,都畫得栩栩如生。英宗寵幸慧妃之餘,也常常顧念起雲妃,又在慧妃的麵前讚美雲妃的畫。慧妃聽了,愈覺嫉恨萬分。

有一天,英宗從仁壽宮回到仁慶宮,身體覺得有些不怏,就倚在榻上,手玩著雲妃所畫的紈扇。扇上畫著一幅貓蝶圖,圖上那隻狸奴昂首伺著蝴蝶,姿態活潑有神,就是顏色也渲染得非常適當。英宗瞧著,讚不絕口。正值慧妃端上一碗參湯來,忽然失手傾側,把一半潑在扇上。英宗說聲:“可惜!”慌得慧妃忙把羅巾來揩拭,那紈扇已濕了一塊。那湯是溫熱的,逢著顏色四散化開,將一隻貓眼睛弄模糊了。英宗很覺不舍,仍拿了紈扇翻看,驀見那潮濕的貓頭上,隱隱地露出幾個籙文字跡來。英宗不禁詫異,便微微將扇麵的礬絹揭起,早落出一張菊香箋,取箋看時,箋上朱書著生年八字,旁邊畫著鳥紋的符籙。英宗細讀生年八字,分明是自己的。便遞給慧妃道:“你瞧,這是什麽鬼戲?”慧妃略為一瞧,驚得花容失色,忙跪下說道:“這是苗人的詛咒術。妾父在日嚐遇著過,幾乎被人咒死。現在有人詛咒陛下,必是心懷怨恨,才下這樣毒手。幸得陛下洪福齊天,居然發見,否則定遭暗算了。”說得英宗直跳起來,再辨那字跡,極似雲妃。不由地怒罵道:“這賤婢!朕不曾薄待她,她卻忍心出此嗎?”慧妃說道:“那可對了,妾聞下詛咒術時,要放在本人最心愛的東西裏麵才有驗,陛下愛那把扇兒,險些上了當了。但她既做了這事,難保不再做別樣,那倒要留神防備呢!”這幾句話把英宗的無明火提起,氣憤憤地罵了一頓,心裏便存下一個殺雲妃的念頭。

這晚英宗在仁慶宮飲酒,慧妃乘著英宗酒後,又提起雲妃詛咒的事來。英宗已有幾分醉意,被慧妃激得怒發衝冠,親手把一條白綾擲給內監,叫他去勒死雲妃,還一迭連聲地說著:“快去!”那太監去了半晌,回來複旨,可憐月貌花容的雲妃,竟死在白綾之下。宮中自雲妃死後,夜夜聞得鬼哭,內監宮女們不常見鬼。其時王振奉著英宗的諭旨,派中官鄭芳南下去調查冒選秀女的事。不多幾時,便接到池州知府鮑芳辰的奏報,破獲冒選秀女的太監王仁山。又過了幾天,鮑芳辰親自押解王仁山到京。王振等到早朝,把王仁山帶到殿上,請英宗發落。原來那王仁山也是宮裏的太監,因得罪了王振,被王振驅逐出宮。王仁山出宮後,心裏懷恨王振,他聽得王振曾派義子王山南下挑選美女,王仁山待王山回京,他忙忙地收拾起行李,約了兩個同伴,又雇起十幾個仆人,冒著王山的名兒,假說奉旨選秀女,一路上很被他索詐些油水。到了蘇州,恰巧彭知府調任,來了個倒黴的朱立剛,拚命地巴結仁山,白白地吃他把尤飛飛騙去,還拆散了侯沐生的夫婦。王仁山在蘇州得到了好處,又到池州去依樣畫葫蘆,卻被知州鮑芳辰在館驛中瞧破機關,便將王仁山擒住,親自解進京來。不知把王仁山怎樣處罪,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