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參佛典靈隱逐狂僧

登帝位應天選秀女

卻說元璋聞得徐達破了高郵,活擒張士誠,便督著大軍,趕到高郵來發落張士城。誰知元璋到時,士誠已經自盡了。徐達和常遇春知元璋親到,忙出城來迎,元璋向徐達、遇春慰勞一番,又聽得士誠已死,很為歎息。當下在高郵城中,設著慶功宴犒賞將士。元璋和劉基、徐達等君臣談笑,開懷暢飲。

這酒宴直吃到月上三更,才盡歡而散。那時元璋已有了三分酒意,想起闍氏,一時又不在身邊,便私下喚過一個侍兵來,問他張士誠的眷屬,可曾出署沒有。那侍兵倒伶俐,笑著答道:“她們因為來不及逃走,現在還逗留著。如今徐將軍派兵把他們看守著,要走也走不成了。這誠王(士誠)有五六個美妾,個個絕色。第六個更是出色,真是落雁沉魚怕還要比不上她呢!”元璋聽了,不覺心裏一動,又帶著酒,便笑著對那侍兵道:“你能領我那裏去走走嗎?”侍兵笑道:“爺要去時,小的引導就是了。隻是徐將軍罰起來,卻不幹小的事。”元璋翹著大拇指道:“老徐有什麽話說,我一個人擔承。”那侍兵笑了笑,去侍衛室裏取出一盞紗燈,點上了紅燭,掌著在前領路。元璋乘著酒興,一步一步地望著士誠的行宮中走來。當士誠興盛的時候,在高郵建著行宮,宮裏也一般地蓄著嬪娥侍女。

元璋同了侍兵走進行宮的大門,但見危樓插雲,雕梁畫棟,金碧交輝,果然好一座宮室。不一會已過了中門,白石砌階,紅氈貼地,愈走到裏麵愈覺得精致。元璋不由得歎道:“士誠這樣做著威福,怎不要敗亡呢?”走了半晌,已是後層的寢殿,再進便是宮門了。早見那裏紅燈高懸,有幾十個兵士荷戈立著,侍兵走上去,給兩個兵士喝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卻是亂闖?”說著元璋已是走近,那兩個一眼瞧見,忙過來行禮,元璋隻是點點頭,那侍兵引著元璋便溜進宮門。

元璋四麵望了望,都是黑漆的。即低聲問侍兵道:“什麽燈火也沒有?”侍兵笑道:“誠王沒死時,此處夜夜笙歌,真好似白晝一樣。如今她們逃難也來不及,還顧什麽燈不燈?”元璋見說,心上也起了一種興亡的感慨。兩人又過幾層台階,隻見一帶的畫欄圍著一條很長的長廊。廊的兩麵植著深濃的柳樹。那侍兵忽然問道:“誠王的寵幸的姬妾很多,不知往那個宮裏去?”元璋笑道:“就是你所說的那個。”侍兵便領元璋到了一座嵌花的小宮前,用手指道:“這裏便是了。”元璋舉頭看時,見雙扉深扃,門內寂然無聲。就侍兵手裏取過燈來,向門上一照,門額上一塊匾寫著“永福宮”三個大字。元璋放了燈,輕輕地在門上拍了兩下,卻沒人答應,又叩了幾下,仍然不應,元璋焦躁起來,便拳打足踢,把宮門敲得擂鼓似的。又過了好一會,才見兩扇門“呀”的開了,一個十六七齡的宮女半披著衣服,掌著一盞小燈,氣喘籲籲地問道:“半夜三更,誰還來打人家的閨闥?”元璋見她麵露驚慌的樣子,便笑著安慰她道:“你不要著急,我是軍營中的帶兵官,閑著沒事,單身到這裏來逛逛的。”那宮女冷笑道:“爺們要去逛,城內窯姐兒多著,怎麽來闖人家的閨閣呢?”元璋給她一句話問住,倒也回答不出來,卻勉強支吾著道:“我和誠王是好朋友,這時見他家破人亡,我很可憐你們,所以來探望你們的。”那宮女要待再說,元璋已不管好歹,往裏直闖,宮女攔不住他,隻得由元璋進去。那侍兵把燈擱在地上,去坐在宮門的檻上和那宮女問長問短地瞎談起來。那宮女幾番要走,兀是給他拖住。

元璋挨過了宮門,覺得裏麵很是黑暗。隻有張著手東一扯西一摸的,似盲子般挨了進去。曲曲彎彎也不知轉過幾重,才望見一線燈光來。元璋好似得了救命星,忙順著燈光走去,卻是一所金漆的朱門,跨進門去,見兩邊放著畫屏,轉過畫屏又是一個花門,卻是繡幕低垂,望進去是牙床羅帳,妝台錦籠,大約是閨房了。那燈光便從妝台上射出來。元璋大著膽掀起繡幕,一腳踏進房裏,聽得嬌聲問道:“翠娥!外麵是誰打門?”元璋知道是問開門的宮女了,自己便假做咳嗽一聲,見又有兩個宮女從床前走過來,猛然看見元璋,齊齊吃了一驚,元璋一麵安慰她們,兩隻腳便走向床前,早瞧見**坐著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就燈光看去,雖然鬢絲未整,愁容滿麵,卻不減她的嫵媚。

這時那個宮女已侍立在床側,美人便朱唇輕啟,徐徐地說道:“俺們是亡國的眷屬,你深夜到這裏來幹什麽?”元璋忙笑答道:“咱們和誠王有舊,聽說大兵破了城池,很放心不下,特來瞧瞧你們的。”美人冷冷地道:“承你好意,但時夜已深了,男女避嫌,還是請你自便吧!”元璋見說,把身體挨近床前,慢慢地坐下來道:“咱若是要出去,這時城門已關了。又是軍事方興,夜行很是不便,咱隻好是在這裏坐一夜了。”那美人見元璋無禮,想立起身來,那一隻玉腕已吃元璋緊緊地捏住,死也不肯放了。那美人用力掙紮,哪裏能脫身,那翠袖拂著,一陣陣的蘭香透出來,把元璋熏得神魂如醉,忍不住去摟她的粉頸。那美人嬌喘微微地說道:“請你放尊重些,賤妾雖是路柳牆花,亡國餘生,若是相迫,死也是不甘心的。”元璋見她鶯聲嚦嚦,說話婉轉柔和,不禁心上格外的憐愛,諒她也逃不了的,那手也就鬆了下來。那美人得脫了身,一手整著雲鬢,元璋仔細瞧看,見她玉容上並不塗脂粉,麵腮兒自然泛出紅霞,越顯得月貌花顏,翩翩如仙了。

正看得出神,忽見那美人柳眉直豎,杏眼生嗔,媚中頓時露出殺氣。元璋很為詫異,那美人猛然地回身過去,把床邊懸著的龍泉抽出來,颼地向自己的脖子上抹去,元璋嚇了一跳,隻喊得一聲“哎呀”,已濺了滿身滿臉的鮮血。那美人便噗的倒下塵埃。元璋這時也著了慌忙,和兩個宮女去扶那美人,可憐已是香軀如綿,容顏似紙,喉頸上的鮮血還骨都都地冒出來。元璋急扯著衣襟去掩她的傷處,一手在她鼻上試探氣息,覺著出氣也沒了。眼見得是香消玉殞了。那個宮女便放聲啼哭起來,元璋也不由的垂淚道:“美人!這是我害了你了。”說著,見她的秋波,依舊很憤怒地睜著,元璋用手替她撫摩著道:“美人,你放心去吧!你如有家事拋不下,我終給你竭力地安頓。”正在這樣說著,那方才開門的宮女,聽得裏麵的哭聲,向侍兵掙脫了身,望房中飛跑進來,見主母死在地上,便一俯身不管是什麽,去伏在血泊中嚎啕大哭。元璋知道這宮女叫翠娥,平日間主婢一定很要好,所以有這般的悲傷。這時房裏滿罩著慘霧愁雲,元璋目睹著似這種的悲境,也隻有陪著她們流淚的分兒。恰巧那侍兵也走進來瞧看,其時元璋酒也醒了,覺自己太鹵莽了些,好好的一個美人兒,活活地給自己逼死。元璋越想越懊惱,回頭對那幾個宮女道:“你們此刻也不必悲傷了,大家看守了屍體,我明天著人來,從厚盛殮她就是。”說罷,和那侍兵走出宮來。

元璋一路回署,問起那侍兵。他是從前士誠的親隨,對於宮裏的路徑和宮女侍嬪,是沒一個不認識的。元璋說道:“這才自盡的美人,她叫什麽名兒?”那侍兵答道:“她是誠王的第六妃,小名喚作蓉兒。本是浙江人,是誠王破杭州時擄掠來的。當時她也不肯相從,誠王要殺她的父母了,她才答應下來,命誠王釋放她的父母,情願身為侍妾。誠王怕她有變,把她父母留在宮中,名聲是算供養,實在是防備她有異心。哪裏曉得直到今天才自刎呢!”元璋聽了侍兵一片話,便長歎一聲,到署中,賞了那侍兵自去安睡。

一宿無話,明天元璋便召徐達,問起張士誠的家屬,徐達回說,已派兵看守著了。元璋想起晚上叫那蓉兒瞑目,自己替她安頓家事的話,因對徐達說道:“士誠的眷口,別的我都不問,隻把那侍妾名蓉兒的父母,你立刻去給我傳來。”徐達領命去了半晌,引進一對老夫妻來。隻見他們愁眉不展,淚眼模糊,戰戰兢兢地跪上階台。元璋便令起身,卻和顏悅色地問道:“你們兩人是蓉兒的父母嗎?姓是什麽?你們到這裏已有幾時了?”老夫妻倆聽了,那老兒悲切切地答道:“小人姓盧名瑞源,是杭州的龕山人。去年的這時,誠王帶兵到杭州來,小人恰在那裏探親,有個女兒叫蓉兒,被誠王在馬上瞧見了,便要強娶做侍姬,並把刀架在小人的頸上,逼著答應下去。小人沒法隻好將女兒獻給誠王,滿望兩副老骨頭從此有靠,不至再拋棄荒郊了。誰知天不同人算,誠王給大軍前來擒去殺死,昨天晚上,女兒也不知為什麽也自盡了。弄得小人兩口兒孤苦無依,將來還不是填身溝壑嗎?”說罷放聲大哭,在旁的將士們聽了,都替那老夫妻嗟歎。

元璋見盧瑞源說話傷心,又是自己幹了虛心事,忙安慰他道:“士誠已敗,你女兒死了也不能複生,你不必過於哀痛。咱們和士誠也有半麵之交,他今日人亡家破,咱們心上非常的可憐他。現士誠經咱們替他安葬好了,你的女兒也是咱們來好好地給她盛殮,擇地瘞埋就是了。你呢,如要回杭州本鄉的,咱們派人送你回原籍去。倘不願意回去的,就替你這兒買一所宅子,你們老夫妻就在此地養老吧!”這一席話說得盧瑞源夫婦又感激又悲傷,隻含著一泡眼淚在地上俯伏著不住地叩頭道:“小人蒙爺這樣的厚恩,願一輩子隨著爺,不要回鄉了。”元璋笑道:“咱們也不是久駐在這裏的。”說著喚沐英過來,命他幫著盧老兒去收殮他的女兒,並給他擇兩所民房,以便老夫妻倆居住。又撥庫銀千兩,給他兩人養老。又私下囑咐沐英道:“士誠宮裏,有一個宮女叫翠娥的,就在這盧老兒女兒的房中,你把事辦妥之後,將翠娥帶來給我,萬萬勿誤。”沐英會意自去。

第二天的晚上,元璋從城外犒軍回來,天色早已昏黑了,便令一個哈什戈掌了一盞大燈,慢慢地踱回署來。進了二門,轉入後堂時,忽見自己的室中燈燭輝煌,榻上坐著一位豔妝濃抹的美女,見元璋進門,便盈盈地立起身來迎接。元璋一時莫名奇妙,不覺怔怔地立在門前,不敢貿然走近去。那美人卻嫣然一笑,低低說道:“爺已忘了嗎?賤妾主母的父親盧公,感爺恩高義厚,無可報答,經沐將軍的說起,盧公便命賤妾來侍候爺的。”元璋聽了,恍然說道:“哦,你就是那天晚上的翠娥嗎?”翠娥便應了一聲是。元璋想起自己囑咐沐英,令他把翠娥帶來。諒沐英和那盧老兒說明了,所以把翠娥送給我的。一麵想著,便走向炕榻上坐下。掌燈的哈什戈,管他自己退出去了。

這裏翠娥去倒上一杯香茗,向自己的櫻邊嚐了嚐,輕輕遞給元璋道:“爺,喝杯茶吧!”元璋接過茶杯,手指觸在翠娥的玉腕上,覺得皮膚的柔滑又似勝過闍氏。喝那茶時滿杯的口脂香味,陣陣地望著鼻上衝來。元璋放了茶杯,一手拉住翠娥的粉臂,令她和自己並肩坐在炕上。便微笑著問道:“你今年幾歲了?為什麽到宮中來伏侍蓉兒的?”那翠娥見問,忍不住淚珠盈腮,很悲咽地答道:“賤妾今年才得及笄,卻是命薄如花,自幼便父母雙亡,遺下姊妹兩人和一個兄弟。弱女伶仃無依,要想往杭州投奔舅父,不料碰著誠王的兵到,把我姊妹擄來,令往六妃(蓉兒)房中執役。那時誠王府中有個乳媽,那大妃的兒子已長大了,乳媽便要回去。因乳媽是蕭邑人,和我家隻差得一河,我便求那乳媽把妹子寄到舅家去,經六妃寬容允許了,我妹子便同著乳媽回去了。我孤身在這裏已經兩年,今日得爺拯出了幽宮,願終身相隨不離,也是賤妾三生之幸了。”元璋聽了翠娥那種纏綿悱惻的話,不禁也替她歎息。翠娥又微微歎道:“想我也不是小家出身,父親吳深,曾做過一任參政。兄弟吳貞至今不知下落。分別將近十年,現在到底不識他存亡怎樣呢?”元璋見說,不由的一驚道:“吳貞還是你兄弟嗎?他隨我征討,很立些功績,目今和陳野先守著太平。這般的說來,你們兄弟姊妹不久就可骨肉團圓了。真叫作踏破鐵鞋無尋覓,得來全不費工夫了。”翠娥忙道:“爺這話當真嗎?”元璋正色道:“誰來哄你。翠娥這才轉悲為喜,一頭倒在元璋懷裏,要他將來給自己做主。元璋撫慰著她道:“那你可不用憂慮,我是斷不負你的。”說著兩隻手把翠娥的粉腕撫摩起來。翠娥縮手不迭,格格地笑道:“怪肉癢的叫人好不難受。”其時聽得更漏三下,元璋把翠娥擁倒在炕上道:“夜已深了,我們睡吧!”翠娥睨著元璋一笑,一手推開元璋道:“這樣就算睡了嗎?”說罷便坐起身來,伸了伸懶腰,走下炕榻,卸去了釵鈿,脫卻外衣,露出猩紅的襖褲,襯上她那白嫩似雪藕的玉膚,愈覺得嫵媚妖冶動人。元璋便從炕上用手來牽她,翠娥也是半推半就,所謂一笑入幃。同做他們的好夢去了。

這時士誠雖克,他的兄弟士信、部將葉德新等卻逃往浙江,據著杭州、鬆江、嘉興、紹興諸郡,大有不可一世之概。次日元璋起身,傳令進兵浙江,自己帶了翠娥從後徐徐進發。先鋒官仍是胡大海,前行兵士到了鬆江,守將周德興、王弼、陳德費,王誌等竟開門迎降。胡大海進城,隨後元璋、徐達、常遇春、劉基等一班人也都到了。元璋安民既畢,留周德興守城,大軍乘勝直撲嘉興,諸縣聞風出降。嘉興守將王顯棄城遁去。元璋得了嘉興,命王誌鎮守,自己和徐達、常遇春等連夜來攻杭州。

張士信聞報,領了葉德新、張興祖、薛顯、顧時、仇成、吳複、金朝興等八員大將,出城來迎敵。這邊元璋的陣上,花雲、胡大海雙馬齊出,葉德新、仇成各挺械相禦。才得交馬,忽然狂風大起,把士信的軍馬吹得兵折馬奔,人不能睜眼,徐達乘著順風掩殺過去。士信大敗,兵士自相踐踏,慌忙地收拾敗兵進城。

這天的晚上,張興祖、仇成、葉升、吳複、薛顯、金朝興、顧時等七人私下議論道:“日間出兵,突起狂風,分明是天意助朱元璋了。咱們看張士信更不及士誠,越發不能成事了。不如縛了士信去元璋營中投誠吧!”七人主意已定,來和葉德新商量,德新大怒道:“你們有了異心麽?俺食君之祿不能背義,寧死斷頭,誌是不移的。”說畢,拔出劍來喝道:“誰敢言降,俺就斬他的頭顱。”薛顯、吳複、金朝興一齊大憤道:“咱便願降,你待怎樣?”葉德新仗劍來砍,經張興祖等七人並力上前,亂刀剁死了葉德新,趁勢殺人張士信府中,擒住了士信並家將何福、張猛,收拾了印綬卷宗,由張興祖為頭,竟開城來降元璋。元璋大喜,授張興祖等七人為都司,傳令大軍整隊進城。但見旌旗對對,畫角聲聲,盔甲鮮明,力槍耀目,沿途的百姓都排著香案跪接。元璋把溫言慰諭了一番,令軍士嚴守紀律,不得有犯良民,因此歡聲雷動。

元璋定了杭州,安民既已,和諸將設宴慶功,大吹大擂,大小將領無不興高采烈。酒闌席散,元璋忽然想起了靈隱寺是杭州有名的巨刹,又處於西湖勝地,不覺遊興勃勃,便攜了翠娥,令沐英為護衛,帶同侍卒十人,步行望靈隱而來。這時正是初春天氣,微風習習,鶯啼聲聲,西子湖邊,果然好一派景色。但見它:

桃杏爭妍,紅紫競馥;呢喃春燕,百囀黃鶯;潺潺流泉,灣灣碧水。山頭含來翠色,湖中滿眼漣漪。高峰巉巉,層巒迭嶂;峻石崎岩,砑磋峭壁。綠翳樹蔭,顯出一片清幽;嵐氣雲煙,更覺萬點黛色。日光搖紅萼,微風拂翠枝。看輕舟**槳,玉笛聲徹雲霄;孤鶩齊飛啼處幾同塞北。春堤上儼如金帶,露洲前雪練橫空。柳塘裏疑是桃源,湖亭中虹霓倒影。

元璋一邊遊賞著,口裏不注地讚歎。不一會,到了靈隱。寺中已撞鍾鳴鼓,五百多個僧眾都身披著法衣,拈香來遠遠地跪迎。靈隱的住持清緣和尚穿著寶藏大袈裟,舍利金寶冠,親自來導著元璋隨喜,走進大雄寶殿。佛像尊嚴,殿宇宏敞,果然與別的寺院不同。元璋正和翠娥參著佛像,忽見一個滿身垢汙的頭陀走到元璋的麵前高聲道:“有緣是緣,無緣是孽,施主來做什麽?”元璋應道:“有緣非是緣,無緣豈是孽。你頭陀懂得些什麽?”那頭陀哈哈大笑道:“有緣便合,無緣成孽。龍泉寶劍,猶染美人碧血,怎說不是孽?”元璋聽了,想起蓉兒的事,被頭陀道著隱病,勃然變色道:“唗!快與我滾出去!”沐英聽了,忙過來把那頭陀直推出寺門,住持清緣也來向元璋陪禮。元璋被頭陀一說,心裏十分掃興,便略略遊覽一遍,辭了清緣,和翠娥沐英自歸。

過了幾天,方國珍和副帥李文忠從金華、嚴衢州來降。元璋大樂,於是定了浙江自回金陵。元璋即於是年登位,並下旨民間挑選秀女。要知怎樣選秀,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