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一聲霹靂定龍穴

滿室芳菲誕虎兒

卻說海山和那美人,並立在紅毹氈上,經杜卜扶著他跪拜起來。海山方摸不著頭腦,隻聽侍女們一聲嬌喝,擁著海山和美人,望裏就走。到了一個所在,但見繡簾高卷,碧毯鋪地,牙**垂著羅帳,瞧上去好似女子的閨閣。那些侍女們,把海山同美人,一齊推在室內,砰地一聲,倒合上了門,笑著管她們自己走了。這裏海山細看那美人時,見她黛含春山,神帶秋水,嬌顏似玉,香鬢如雲,那種豔麗的姿態,正是剛才席上的美人兒。海山定了定神,看那美人低垂粉頸,比在筵前更覺嫵媚可愛了。因微笑著問道:“姑娘是留不哥的什麽人?為甚麽和俺做起親來?”那美人聽了,俯首嫣然一笑答道:“留不哥便是俺的父親,王爺難道不知嗎?”海山皺著眉道:“留不哥在咱的幕下多年,從不曾聽見說他有女兒的。”那美人不禁臉一紅,徐徐地說道:“我本來是杜卜的女兒烏綿,留不哥是我繼父,他為愛王爺的人品出眾,所以把我嫁給王爺。”海山聽了,才得明白過來,不覺笑道:“那麽他們何不說明了,卻要鬼鬼祟祟的,弄得俺如睡在鼓裏一般。”烏綿噗哧地一笑道:“當時講明了,怕王爺不肯答應。現在僥幸得配王爺,幸蒙不棄,收為侍妾,也就感激不盡了。”海山聽了烏綿婉轉溫柔的一片話,嚦嚦的鶯喉,聽在耳朵裏,直叫人心神得醉,忍不住將她摟在膝上,覺得烏綿的身體,竟輕若無物。海山笑道:“古時有個身捷如燕的楊貴妃,今天俺卻也相信了。”烏綿掩著櫻唇微笑道:“我聽得父親說起,隻有掌上舞的趙飛燕,倒不曾聽見過身輕如燕的楊貴妃。”海山給他一駁,麵上早紅起來,便搭訕道:“俺不曾讀過漢人的書,隻亂說一會罷咧。”於是兩個談笑了一回,就雙雙同入羅幃,成就他們的百年夫婦。

第二天早上,海山起來,出去拜見了留不哥夫妻和杜卜,行了翁婿禮之後,留不哥又設宴款待。宴畢,留不哥吩咐府中仆役,備了車輛,送海山、烏綿回王府去。海山和烏綿新婚夫婦,自有他們的樂處。光陰迅速,轉眼已過了半年,伯顏的使者,從都中到了,便來見海山,海山聽說鐵木耳暴崩,也很為感傷。一麵草草束裝,和烏綿、留不哥等,將政事托付給杜卜,星夜匆匆登程,不日到了都中,自有文武大臣出城迎接。當下祭過了天地宗廟,海山便正式嗣位,就是武宗。鐵木耳廟號諡了成宗,仍拜伯顏為大丞相,留不哥做了禦史大夫,朝中文武大臣,都加升一級。這時天下很覺承平,誰知武宗在位,還不到四年,卻一病不起。因武宗沒有太子,所以由從弟愛育黎拔力八達繼立;愛育黎拔力八達隻在位九年,英宗碩德八剌立;英宗在位四年,泰定帝也孫鐵木耳立,泰定在位五年,明宗繼立,明宗在位僅六個月崩,文宗登位;三年又崩,寧宗複立;寧宗在位不到兩個月,卻一病夭亡,那時迎妥歡帖木耳繼位,就是順帝。元朝到了這時,卻是亡國之君來了。後人有詩歎道:

綠楊城郭白楊村,又見車騎出北門;

行色匆忙泣妃後,國亡家破月黃昏。

笙歌聒耳夜未闌,碧水**舟月已殘。

記得當年紅綠女,朝朝侍駕五更寒。

碧楊樹下,一群的小孩子,在那裏驅著牛,一路歌唱著。他們雖然是一種信口無腔的調兒,卻也覺得宛轉可聽。大家唱了一會,內中一個小兒,生得虎額龍姿,麵目黧黑中,顯出他奕奕的神態來。那一群小孩子裏,有幾個跳下牛來,去坐在草地上鬥石子,正鬥得起勁的當兒,忽聽得那邊一陣的呐喊,那邊跑過十幾個童子來,手裏各拿著柳枝向鬥石子的一群孩子打來。這時,騎在牛上的黑臉孩子,也跳下牛背,口裏大喝道:“你們恃著村中人多,便來欺負我們嗎?”說罷,一手執著牛鞭,迎將上去,那坐在地上鬥石子的幾個小孩,也各折了一條樹枝,發聲喊,大家跟在後麵去幫助。那方麵十幾個童子,經黑臉孩子上前一頓亂打,打得他們東倒西歪,有的拋了柳條逃走,有的抱著頭大哭起來。跟在後麵的幾個小孩子,見黑臉孩子得了勝,他們便一擁而上,將十幾個童子,趕得走投無路,有的連血也被他們打出來了。黑臉小孩指東打西的,正在得意萬分,早聽得牆角上有一個老人聲音在那裏叫道:“阿四!你又在這裏和人家廝鬧了嗎?”黑臉孩子見他的父親來了,忙住手不打,一頭卻假作哭泣的樣兒,對那老人說道:“爹爹,你不曾瞧見東村的小孩子,他們糾了許多人來欺我們呢。”那老人便從牆缺裏走出來,笑著安慰那黑臉孩子道:“你且莫哭,我們現在吃了虧,等一會兒,叫你三個哥哥去報複去,如今快跟我回去吧!”黑臉孩子聽了,不禁高興起來,便去牽著牛,跟他的父親回家去了。

他們父子兩人,一邊趕著牛,一邊慢慢地走著,不到一刻,已走過皇覺寺的麵前,隻見寺裏的曇雲長老,提著一串念珠,正立在寺門口瞧著他們父子走過,便笑著說道:“朱老施主,時候還早呢,就在小寺裏用一碗茶去吧!”那朱老頭兒也招呼道:“承長老的見愛!我們回去有些小事,改日再來叨擾就是了!”曇雲長老點著頭,一手撫著黑臉小孩的頭頂道:“好一個福相的官兒!”朱老頭兒見說,也笑了笑,便和曇雲長老作別。父子兩人,仍趕著牛前進。到了家裏,那黑臉小孩係好了牛,和他父親走到裏麵,朱媽媽見了問道:“阿四放牛怎麽老早回來了,牛可曾吃飽了嗎?”朱老頭兒答道:“甚麽放牛,他又在外麵和人廝打了。”說著,朱老頭兒的三個兒子,都砍了柴,挑著從村外回來。朱媽媽便安排出晚餐來,給他們父子五個人吃著。

原來,那朱老頭兒名叫世珍,因為避難,才遷到江北的長虹縣去,他先世本居在金陵,後來又搬往泗洲,再遷到淮南濠洲府,就是現在的鳳陽。但朱世珍初到濠洲,沒有親戚好友,隻有鍾離縣皇覺寺的長老曇雲從前和朱世珍很要好,世珍便去和曇雲商量,就空地上蓋了一間茅屋,給世珍老夫妻和三個兒子居住。又代他買了一隻牛,去替東鄉富戶劉大秀家耕田。世珍的三個孩子朱鎮、朱鏜、朱釗,卻去山裏樵柴,一家人很勤儉地度著光陰。那個黑臉小孩子,便是世珍的第四個兒子,名字叫作元璋,小名喚作阿四。但其時元璋還不曾生下來,世珍在東鄉做著工,很積蓄了幾個錢,理起自己的父親病死在泗洲,那棺柩卻無處埋葬,寄在一個荒寺裏。世珍因此心上很不安耽,過了兩年,便到泗洲把父親的靈柩運回了鳳陽,暫厝在皇覺寺的草地上。事有湊巧,那劉大秀的父親,忽然得病死了。劉大秀是東鄉的富翁,為人最是相信風水。他老子死後,卻不去安葬,轉請了十幾個堪輿家,望各處相擇吉地。依劉大秀的欲望,那地上葬下去,子孫至少也要封侯拜相。有了這種佳地他才肯把老子安葬。那時堪輿家當中,有一位姓胡名光星的,平日本沒甚名望的,劉大秀雖把他請了來,卻很瞧不起他,又因胡光星的衣衫襤褸,大家益發對他冷淡了。一天,胡光星出去,相了一轉地理,回答告訴劉大秀道:“離東鄉半裏多路的九龍岡下,有一塊龍穴,若是葬下去時,不但子孫貴不可言,三年之內,還有出帝王的希望。”劉大秀聽了,冷笑一聲道:“我們這種人家,隻要出幾個秀才舉人也夠了。想出什麽皇帝,不是自取滅族嗎?”胡光星碰了這個釘子,不覺麵紅耳赤,就是旁邊的那些堪輿家,也一齊笑了起來。

胡光星很是氣憤,悻悻地走了出來,恰巧和朱世珍碰見。那胡光星在劉家,無論上下大小,人人輕視他,世珍在劉家做工,卻和胡光星很講得來。這時胡光星憤怒填胸,一見了世珍,便把大秀看不起他,不相信自己的話,對世珍講了一遍。世珍安慰道:“胡先生,你不要動氣,現在的人,大家都是勢利的多,你本領不差,名氣卻不及他們,隻好暫為忍耐一些兒吧!將來等時運機會,再和他們說話不遲。”胡光星聽了世珍的話,不覺長歎一聲。大凡失時的人,往往不容於眾人,若得一二人去安慰他,自然引為知己,還滿心地感激著哩。胡光星見世珍做人厚道,每逢遇到不平的事,終和世珍來談談,兩人就此慢慢地投機起來。有一次上,胡光星在世珍家裏閑話,大家無意中講起了風水,胡光星拍著胸脯道:“將來你老兄如百年以後,我須替你選一塊佳地安葬。”世珍見說,不覺歎口氣道:“不要說自己了,連我的父親,直到如今還沒有葬地哩!”胡光星怔了一征道:“尊翁的靈柩現在什麽地方?我倒有一個佳穴在這裏,隻是看你的幸運就是了。”世珍搖著頭道:“地是我也曉得,哪一處沒有?可惜不是我自己的罷咧!”胡光星正色說道:“我所說的是塊公地,誰也可以葬得的,你如其願意的,我們明天就去幹一下子。”世珍大喜道:‘地不論好壞,隻要能把親骨安頓,我的心也可以安定了。”胡光星連連點頭,便別了世珍回去。

第二天的清晨,胡光星一早就到世珍家裏說道:“我葬地已替你相定了,你們快去舁了靈柩,跟我到九龍岡下安葬吧!”世珍一麵道謝,便和三個兒子,扛了他老子的棺木,同了胡光星,望著九龍岡來。好在世珍住在西村,離九龍岡隻有一箭多路,一會兒就到了岡下。胡光星先把那相盤定了方位,看看日色亭午,胡光星便指著岡下的石窟,對世珍說道:“時辰快到了,你們把棺木推進去吧!”那九龍岡的地方,本是樹木蔭森,山青水秀,景致非常地清幽。世珍見光星叫他把棺材扛在石窟裏,不禁詫異起來道:“這裏空地很多著,為甚麽去葬在石窟裏呢?”星光著急道:“你且莫管它,我自有道理。”世珍心上很是疑惑,再向石穴中瞧時,隻見流水錚,好似鳴著古琴一般,越使他徘徊不敢動手了。怎禁得胡光星的催促,世珍半信半疑,真個把父親靈柩,和三個兒子舁著,推進石窟中去。可是,不放進去猶可,等待棺木一進石窟中,但聽天崩地塌地一聲響亮,好似青天霹靂,把世珍父子,嚇得呆了過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胡光星在一旁,也不覺吃了一驚,再瞧那石窟的口子,已和虎口一樣地合攏了。胡光星點頭歎息。後人有詩讚道:

錚石窟走江聲,二道天門雁齒橫;

遺跡猶存風雨夜,路人遙指說朱明。

世珍怔了半響,才問光星道:“什麽安葬有這般響聲?卻是甚麽緣故?”光星答道:“這叫福人葬福地,人力是挽回不轉的。但看二十年後,自有分曉。現在我的心願已了,從此一去海角天涯,飄泊無定,或者再得相見,也未可知。”說罷便辭了世珍,頭也不回地去了。後來,胡光星在青田,收劉基做了學生,教了劉基許多治國的方法。劉基便趕到鳳陽,輔助朱元璋開創明基,這都是後話了。

當下世珍留不住胡光星,自和三個兒子回轉家中。過不上一年,世珍的妻子朱媽媽,居然肚腹膨脹,又生下一個兒子來,取名元璋,字叫國瑞,就是前麵所說放牛的黑臉小孩子朱阿四。在元璋誕生之前,世珍的草棚下,生出幾株靈芝草來,一股的異香,隻是不散。到了朱媽媽分娩那天,卻是香氣滿室,紅光一縷,直上霄漢。那時,村東的人,疑是村西有人家失火,還提著救火的器具,奔到了村西來,四處一找尋,見沒有甚麽火警,心裏都十分地詫異。那時濠洲的兩個解糧總管,經過村西,就在朱世珍的茅棚前休息。兩個總管,見救火的人們很是忙碌,便問到什麽地方去救火,內中一個鄉民,指著朱世珍的茅棚道:“我們遠遠地望過來,就是這個棚子裏著火,跑到這裏,都瞧不見火了。”兩個總管很不相信,問茅棚中是誰家住著。村中人回說是姓朱的,一個總管就去打門,世珍因妻子正在分娩,還不曾睡覺,聽得有人叩門,忙來開了,見是武官裝束,慌得行禮不迭。那總管問道“你們家裏幹著什麽?人家當作你棚子裏火燒哩。”世珍聽了躬身答道:“民人家裏並不做什麽,不過民人的妻子分娩,所以直到此刻還沒有安睡。”那總管見說是養小兒,即問是男是女。世珍說道:“叨爺的福,是個男孩子。”那總管聽罷,默默地走出了茅棚,便對他的同伴說道:“這茅棚的人家,正養著孩子,咱們兩人不是替他管門嗎?將來這孩子定是個非常人。”說著嗟歎了一會,就回身匆匆走了,世珍留他們喝茶也不要,竟自去了。

那朱元璋自下地後,他的大哥子朱鎮染疫病死了,朱鏜和朱釗,因鳳陽連年荒歉,世珍怕立腳不住,便把朱鏜、朱釗都招贅了出去。這時家裏隻有一個元璋了。光陰荏苒,元璋已是十四歲了。但幼年的時候,卻異常地頑皮,每次到村外去終是和人打架,由世珍出去給人陪禮。元璋到了十七歲上,鳳陽地方又是大疫,世珍夫婦便相繼染疫死了。元璋弄得一個人孤苦無依,隻得到皇覺寺裏,投奔曇雲長老。曇雲長老常常對他徒弟悟心說:“元璋不是個凡器,你們須好好地看待他。”過不上幾時,曇雲長老也圓寂了,寺裏由悟心主持。悟心聽了他師父的吩咐,也很優待元璋;可是寺裏的一班和尚,卻都和元璋不合,說他吃飯不做事,一天到晚在外麵閑逛。悟心聽了眾人的攛掇,便令元璋充了寺中的燒火道人,那一班知客和尚又是得步進步的,私下逼著元璋去樵柴。元璋自幼雖是貧人家出身,倒從不曾吃過這樣的痛苦,現在弄得手穿足破,如何忍耐得住,他因此想起有一個表姊,嫁給揚州的李氏。維揚李姓,本來是個巨族。元璋心上打定了主意,這一天上,連飯也不吃一點,到了晚上,悄悄地偷了大雄寶殿上的大香爐,一口氣走出村口。奔了大半夜,看看天色已漸漸地發白了,他一路狂奔著,又負著一隻大香爐,身體自然有些困倦起來,瞧見路旁一個土地祠,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走進祠中,便在神座下一倒身,竟呼呼地睡著了。待到驚醒過來,手和腳已給繩子捆住了,忙睜眼看時,正是皇覺寺裏的幾個知客和尚,他們一麵把元璋綁了,一頭說道:“他既偷了寺裏的東西,應該要當賊辦的,我們把他送到官裏去吧?”說著由兩個知客和尚,將元璋抬著,望大路上便走。那路上看熱鬧的人,卻圍了一大群,說這樣一個少年做賊,真有些兒可惜。元璋隻是一言不發,心上是十分的著急。正在無可奈何的當兒,隻聽得後麵有人趕著叫喊,那幾個知客和尚回頭看時,原來是寺裏的主持悟心。那悟心跑到麵前,忙叫放了元璋,幾個知客和尚不敢違拗,隻得把元璋釋放。悟心吩咐他們,把那隻香爐抬回去,一頭對元璋說道:“你要到哪裏去,沒有盤費的,也可以和我說明,為甚麽偷竊我的物件?況這香爐,還是五代時所遺,又是公家的東西,倘村裏查起來,叫我怎樣應付呢?”元璋聽著隻是低頭不作聲。悟心便從衣袋裏取出幾錢銀子來,遞給元璋道:“你且拿去做盤川吧!”元璋這時又慚愧又懊悔,要待不接他的,自己又身沒半文,一錢逼死英雄漢,沒奈何,隻得老臉接過銀子,向悟心謝了一聲,回身便走。

他匆匆忙忙地到了揚州盱眙,便去尋他的表姊丈李禎。及至尋到了李禎家裏,李禎卻出門去了,他表姊孫氏,見了元璋,問起家中情形,知道是來投奔她的,就私對元璋說道:“我們這裏,也連歲荒年,米珠薪桂,怎樣可以容留你呢?我看你還是到舅父郭光卿那裏去吧!”元璋見說,便問舅父現在哪裏,孫氏答道:“舅父如今在滁州,他又沒有兒女,你去是一定很喜歡的。”元璋點點頭。這天的晚上,就在他表姊的家裏歇宿。

第二天早上,孫氏又略略給了些川資,元璋別了孫氏,取路望滁州進發。不日到了滁州,打聽他舅父的住處。那郭光卿在滁州,做著鹽販生涯,手下也有一二千個幫手,滁州地方很有些名氣。所以元璋一問便著,光卿見了元璋,果然大喜,便把他留在家中。偏偏朱元璋的厄運未去,光卿時常在外,元璋住在家裏,一家的大小,沒一個瞧得他入眼。尤其是光卿的堂房侄子,見元璋來了,深怕光卿收他做了螟蛉,分派他的家產,因越發當元璋是眼中釘了。有時到了吃飯的時候,和婢仆們商議好了不許元璋吃喝,元璋便天天挨著饑餓。虧了他還有一個救星,就是郭光卿的養女馬秀英。他見元璋很是可憐,便暗中偷點餅餌給他充饑。這樣一天天地過去,元璋勉強挨著。但他的心上,很是感激馬秀英。秀英在光卿家裏也不是個得寵的人,那光卿的妻子李氏,又十二分的悍惡,婢仆們有些兒過處,就取皮鞭來責打,有時打得那當小鬟的女孩子們,似殺豬般叫起來。雖是皮破肉綻,鮮血淋漓,李氏竟半點也沒有憐惜之心,她那家法的嚴厲,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秀英在沒人的時候,便和元璋訴說著苦處,兩人竟是同病相憐了。有一天的晚上,秀英因元璋不曾有晚飯吃,卻悄悄地偷烘了幾個餅兒,去送給元璋,不料正和李氏撞見,秀英心慌,忙拿烘餅向懷裏一塞,可是那餅是烘得滾熱的,又是初秋的天氣,放在懷裏,怎麽不痛呢?把秀英灼得“哎呀”地直叫起來。要知秀英怎樣,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