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追殺

林間有清風吹拂而過，夜已深沉，天空猶如黑色的天鵝絨，鋪卷開來，其上就好像是由天神的巨手，隨意灑下了一大片一大片恍若鑽石的星辰，映襯得整個夜空都更加神秘和深邃幾分。

在跳躍明滅的火光旁，葉茗感受著一絲絲被寒冷孤寂所包裹的熱度。

強烈的不甘，縈繞在葉茗的心頭，他啟齒，向著他如今唯一能夠依靠的秦嵐長老，詢問道：“嵐老，我失去的這雙眼睛，還有機會能夠重生嗎？”

秦嵐長老似乎有些猶豫，但他想清楚了如今危機四伏的局勢，知道若是葉茗能夠重獲雙眼，至少他生存下去的概率，將會極大提高，於是秦嵐長老對葉茗坦誠說道：“有是有，這是一種禁忌魂術，而且剛好是我所掌握的，隻是其中蘊藏了極大的風險，一旦失敗，甚至有可能會讓少主您立即失去生命，這也是您所能承受的嗎？”

“我能承受，不惜冒生命危險。”葉茗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秦嵐長老歎息一聲，終是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然後場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不過秦嵐長老和葉茗，二人都沒有試圖打破這樣一種沉默，他們剛從血戰中脫身出來不久，暫時獲得了這樣珍貴的寧靜時光，他們隻是靜靜坐著，任由時光一點一滴流逝。

但這樣的寧靜，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被一聲厲嘯所打破，隨著秦嵐長老設置在林外的結界被打破，周遭一切靜謐的景致，瞬間猶如銀鏡破裂一般，嘭地一聲，炸裂開來。

大量魂力波動，從四麵八方，轟擊而來。

出現了！一道、兩道、三道、四道……

一共一十七道黑色勁裝的身影，從黑暗中，從四麵八方，快速形成了對於長老和葉茗的合圍之勢。

隻不過，當這些黑色身影，成功圍住秦嵐長老和葉茗的時候，卻是並沒有立即選擇動手，他們之中為首的一名黑衣人，對秦嵐長老說道：“交出葉茗，你可以全身而退。”

秦嵐長老細細感應，那一十七人，此時此刻身上散發出來的魂力波動，都是如此熟悉，顯然，他們都是葉家最為出類拔萃的魂術師，而且這一撥追殺，來得如此迅速，他們無疑都是追蹤高手。

秦嵐長老當然知道，現在的葉家，已經是婭曼母子的天下了，再也不是原來那個由葉雲一手掌控的葉家了。既然葉家已經不再是原先的葉家，那麽現如今，出手怎還需要留情？

終於，秦嵐長老身形動了，他的魂力，在整片林場劇烈波動，鋪張開來，一時之間，竟然蓋過了那已經形成合圍的一十七名魂術師的氣勢。

但僅僅隻是這樣還不夠，忽然，場中一道虛無般的、透明的身體，正在悄然舒展，那是一個身軀極為巨大的戒靈，屬於秦嵐長老的契約戒靈。

戒靈大陸中充斥的戒靈，其實都是從地球穿越而來的曾經的死者，或是一些曾共同出現在大量地球人腦海中的虛構人物，他們因為某種尚未完成的心願，或是某種尚未解開的執念，而在這片充斥著靈魂之力的獨特大陸，自發聚靈成為一位戒靈。

由於戒靈在形成後，無法依靠自身吞噬遊離在環境中的魂力碎片而成長，因此他們需要與戒靈大陸的魂術師達成不可背叛的靈魂契約，進入魂術師的本命魂器之中棲居，由魂術師供給他們魂力，他們則作為魂術師的驅策，接受魂術師的召喚，這就是所謂的“契約戒靈”。

“魂器”，指的是魂術師可以驅動的魂導器，魂術師可以通過魂導器，實現對於魂術、魂力更加紛繁複雜的掌控和運用，它是魂術師強有力的輔助。

“本命魂器”，指的則是被魂術師銘刻了專屬靈魂印記，與魂術師自身建立聯係的重要魂導器，本命魂器隻能由專屬魂術師使用，不受其他魂術師驅動，它可以隨著專屬魂術師自身實力、位階的成長而成長。

本命魂器被銘刻的靈魂印記無法抹除，除非是將整個魂器破壞，而這樣做該魂器也就失去了其作為魂導器的價值。本命魂器因為靈魂印記的作用，不僅能夠容納一位契約戒靈，同時也具有空間收納的作用，可以將除了活物之外的一些物品收納進去。魂術師隻能在一件魂器上銘刻靈魂印記，一旦選定，此生無法更改。

那戒靈，手中握著一柄超級重錘，忽然，在那戒靈成型的一刹那，他仰天嘶吼一聲，聲音擴散開來，震懾得方圓數裏的範圍，寒鴉一陣亂飛，樹葉紛落如雨。

那一道無形的身形動了，他舉著巨大而虛無的一柄神錘，朝著正前方一個由葉家魂術師祭出來的契約戒靈，轟擊而去，僅僅是照麵之間，就將對方那看起來也並不弱的戒靈，給生生擊碎了。

與此同時，是那隱匿在黑暗之中的其中一名黑衣人，悶哼一聲，從一株巨大的樹木中，一頭栽落下來——顯然因為他的戒靈被擊敗，導致他受到了極其嚴重的反噬傷害，竟然無法抵禦那樣一種程度的反噬，瞬間便是重傷栽落。

手持巨錘的凶悍戒靈，更不留手，手中重錘再度橫掃，又是攻向了場中被召喚出來的其餘戒靈，竟連連擊敗對方數位戒靈。

雖然秦嵐長老催持著自己的強大戒靈，連克對方的戒靈，但是他此刻的神情，卻是一點也不輕鬆，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現在所麵臨的困局，那就是他此前已然身受重傷，絕對不能持久。

秦嵐長老知道自身隨時都有可能因為魂力的接續不上，而導致戰鬥的忽然中斷，更可怕的是，強行催動魂力進行的戰鬥，戰後的魂力反噬，也將會是自己這具重傷之身所無法承受的，也就是說，今夜一戰之後，自己將不久於人世，那麽失去雙眼的葉茗，又該由誰來照顧？

秦嵐長老每每念及葉茗的遭遇，實在是恨不得將那毒婦婭曼，生吞活剝了才解心頭之恨，但是大錯已經釀成，當下能去做的，也唯有是羊補牢罷了，懊悔已無濟於事。

在當今一戰中，由於秦嵐長老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因此他再無任何保留，將他手中的戒靈的力量，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很快，這麽一個碾壓之局，就已經是將對方那一十七名來自葉家的魂術高手，生生斬殺了八九名。

剩下的葉家魂術師，都是有些膽寒，紛紛將原本圍得水泄不通的陣型，給稍微拉開了一個更為鬆散的範圍。

秦嵐長老爆發過這一次，立即口吐鮮血，已然搖搖欲墜。而那些葉家的魂術師，自然是清楚看見了這一幕，不過他們一來是擔憂秦嵐長老使詐誆騙他們，二來也是因為他們一方，在短促的激戰中，的確傷亡太重了，所以他們不想要繼續以速戰速決的打法，對秦嵐長老進行合圍了，而開始采用圍而不攻的戰術，困鎖著秦嵐長老和葉茗不讓他們逃脫，隻等秦嵐長老自行堅持不住，便可結束此戰。

他們似乎在行動之前，就已經充分分析過了秦嵐長老的身體情況，所以他們也知道，秦嵐長老不能久戰，拖延就能拖垮他，隻因為他們剛到的時候，急於建功，因此才會圍得太緊，以至於秦嵐長老一開始就召喚出了那可怕的持錘戒靈，與他們進行了戒靈之間的血拚，這虧，吃得倒是的確有些大了。

而因為他們現在的圍攻，鬆散了下來，秦嵐長老一瞬間得到了喘息之機，心中暗道正好，然後讓自己的戒靈停下，在短時間內，抓住一個時間的空檔，完成了一次蓄力過程。

然後，那身形魁梧卻顯得很是虛無的戒靈，將他手中蓄力已畢的巨錘，猛然朝著地麵砸下去。

劇烈翻湧如同海浪一般的魂力波動，瞬間隨著那巨錘的砸下，席卷向場中的四麵八方，周圍剩下那些也是負有或多或少傷勢的葉家魂術師，其實早已經有了草木皆兵的意味，因此被那巨大的魂力震**之下，一時之間，便是仿佛暈了一般，有的開始朝著戰場更外圍逃竄，有的直接在當場被震飛，有的則是用盡了幾乎全部魂力，試圖去抵擋，以為對方又是一道什麽可怕的殺招出現了。

但是，這其實僅僅隻是長老的一槍虛晃，緊接著，他忽然身形如同鬼魅般展動起來，他結實有力的獨臂，不知何時，已經環起了了葉茗那小小的、仿佛一用力就可以扭斷的瘦弱纖腰，飛速躍起，站到了戒靈的巨錘之上。

那戒靈，怒喝一聲，又是一錘飛出，這一次，卻不再是任何攻擊，而隻是，將那看起來虛幻無比的、由魂力幻化而成的巨錘，一下子拋向了極其遙遠的天際，猶如一顆星隕一般，僅僅隻是一閃，就隱沒在了的天穹盡頭。

那些葉家的魂術師，以超過半數的傷亡率，得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沒有料到秦嵐長老和葉茗，居然這樣逃遁而去了，真的是恨得跳腳不迭，腦殼都要生煙了。

於是怒不可遏的他們，催動著場中僅剩的戒靈，一起對著場中仍然站立在那裏的秦嵐長老那虛幻戒靈，轟擊而去。

這時候，秦嵐長老召喚出來的那位戒靈，其實已經完全耗盡了他的全部魂力，他仿佛是一個完成了自己最後使命一般的心願已了之人，安安靜靜地合上了自己的雙眼，微笑著，等待著那些合擊而來的魂術。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這一個身形巨大的戒靈，居然在他生命最後一個刹那，頭麵微微朝著天際之上，秦嵐長老和葉茗消失的方向，微微傾斜過去一些，然後仿佛是用盡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深深呼吸。

這一瞬間，他回憶起了很多，很多很多過往與秦嵐長老南征北戰，所向無敵的往事，那些，可真是讓人懷念啊。

雖然他知道，戒靈即便是破滅了，被擊敗了，若是魂術師主人仍然在世，並且之後恢複了狀態，依然可以將戒靈再度複活過來，但是，恐怕秦嵐長老這一次，是挺不過去了，所以，自己也就等同於，也該消弭在這茫茫天地之間了。

在諸名戒靈的奮力合擊之下，他終於倒下了，然後他虛無的身體，散發出猶如螢火一般的毫光，在空氣中，漸漸散去。

他是微笑著的，他覺得，至少，在戒靈大陸與長老成為夥伴的這段時光，一切都足夠了。雖然自己來到戒靈大陸的願望，最終也沒能得到實現，但是他已是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