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也怕豬隊友
蔡舉正其實不太想摻和到這件事情裏頭。
一個人會被外派到鳥不拉屎的地方當官,一般是才華與人脈兩方麵都非常弱,又或者是得罪了厲害的大人物。蔡舉正年近七十,依然在縣丞的位置上苦熬,顯然已經非常不容易。再要他為了如此齷齪的事情,得罪他人,他當然不願意。
蔡舉正不是怕一個文若海,更不是怕嶽賦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子,他怕的是另有其人。
童生到秀才,要經過縣試、府試、院試的重重關卡,除非天縱奇才,否則沒一點人脈關係是不可能的考上的。士林的人脈關係盤根錯節,他怕的是文若海有個厲害的老師,或者是某個同窗好友日後平步青雲。
若是日後有人因此事責問他,他該如何交代?
如此想來,蔡舉正打算徹徹底底當一回縮頭烏龜,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反正是非曲直自有公論,他最後來一個順水推舟便是。
該拿的好處已經袋袋平安,被占便宜的也不是他家閨女,他一個芝麻綠豆官激動個啥?突然跑出一個嶽賦為文若海鳴不平,那是葉富軒的問題,他就不趟這趟渾水了。
葉富軒對於蔡舉正的不作為心懷不滿,但如今輿論風向不站在他這一邊,他總不好犯眾怒,強行把文若海沉河,隻好捏著鼻子認了。
麵對嶽賦的質疑,葉富軒辯解道:“在下知道,這位公子惜才,各位鄉親父老也惜才,但是這**賊闖入小女閨房,是被當場抓住的,當時蔡縣丞也在場,罪證確鑿不容狡辯。”
“這或許是一場誤會。”嶽賦說著,又彎低腰湊到文若海身旁問道:“文兄,你怎麽跑到葉小姐的閨房裏去的?”
說罷,嶽賦站起來,對著圍觀群眾道:“文兄,你就當著各位鄉親父老麵前,大聲把事情的始末說出來。”
故事原來是這樣的。
文若海聯同蔡舉正一道上門找葉富軒理論,要給嶽賦討回公道。葉富軒卻借口有公務要事,剛好要找蔡舉正討論,說買地的事情是私事,要先緩一緩,請文若海到客房休息,等正事辦完再說私事。
問題就出在文若海到客房休息的過程中。
嶽賦聽了,心中冷笑,葉富軒哪裏是討論正事,他分明就是找機會收買蔡舉正。
“然後,那家丁給文某指了一間房間,讓文某進去休息。文某按照那家丁的指示,推門進去,沒想到,那裏居然是葉小姐的閨房。”文若海把最重要的部分說了出來。
嶽賦又問:“是哪個家丁給你指路的?”
文若海抬頭,看了一眼葉富軒身邊的人,繼續道:“就是葉員外右手邊的那人。”
被指認的那名家丁急了,慌慌張張地罵道:“**賊,你不要含血噴人,我給你指的明明是客房,我在葉家當差這麽久,怎麽可能不知道小姐的房間?”
會指錯,說明兩個房間非常接近,黃花大閨女的房間,又怎麽可能設在客房旁邊?很顯然,這是一個坑。
隻不過這異世沒有攝像頭,而用手指指向,也是一種非常含糊的指向方式,家丁一口咬定指的是客房而不是閨房,嶽賦也拿他沒辦法。
不過,這至少能夠證明,文若海並非故意闖入葉小姐的房間。
於是乎,嶽賦接著問:“當你發現那是葉小姐閨房的時候,你怎麽做?”
“當然是退出來,然後把門關上,再向葉小姐賠罪啊。”文若海如是說道。
“沒做其他齷齪的事情?”嶽賦追問。
“文某自幼讀聖賢書,當然不會了。”
嶽賦鬆了一口氣,轉頭對著人群大聲道:“大家聽見了吧,這隻是一場誤會,文秀才並非有意。”
鄉民議論紛紛,多是覺得嶽賦有理,畢竟,文若海隻是推開了房門,越過了門檻而已,葉小姐又沒有吃虧。
葉富軒見輿論一麵倒的偏向了文若海這一方,急忙叫嚷了起來:“他雖然沒進房間,但是當時小女正在沐浴,被這**賊看個精光……哎呀,我的好女兒啊,可憐你的清白之身,都被這**賊毀了啦。”
葉富軒居然真的哭了起來,還哭得老淚縱橫,那演技實在精湛,那些什麽影帝都多有不及。
嶽賦心裏清楚,這分明是早有預謀的栽贓陷害,惱怒罵道:“狗屁,哪裏有人會大白天洗澡的。”
“我女兒喜歡幹淨,那個時候就是在洗澡,不行嗎?”葉富軒毫不示弱。
這又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葉富軒一口咬定葉小姐喜歡在那時洗澡,嶽賦亦無從反駁。但是,嶽賦無法拆穿葉家父女的謊言,不代表他毫無辦法。
“好的,葉員外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嶽賦說罷,把跪在地上的文若海扶了起來,然後大聲問道:“文兄,把你開門之後的情況講清楚,你到底有沒有看見葉小姐的身子?”
稍前已經證明了文若海並非有意闖入閨房,現在問題的症結所在,是文若海看了葉小姐的身子。可文若海到底有沒有看見,除了他自己之外,便隻有天知地知。隻要文若海一口咬定什麽都沒看見,誰都拿他沒辦法。
嶽賦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不禁有些自鳴得意,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
豈料,文若海的回答不如嶽賦所想,讓他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我看見了,而且看得非常清楚。葉小姐的皮膚很白,身材很好,胸還非常大。”
嶽賦讓文若海把事情講清楚,卻沒料到這蠢貨居然這麽說,難道這貨不能領會他的用意嗎?而且,要不要講得這麽清楚啊?
“我曰!”嶽賦臉都綠了,簡直要被這豬隊友氣死了。他心中感歎:真乃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古人誠不欺我也!
見嶽賦無話可說,文若海便繼續說道:“嶽公子與文某萍水相逢,相識不過數日,能為文某盡人事如斯,文某內心感激。公子的用意,文某明白,隻是文某做過的事情,就算能夠騙得了天下人,也騙不了自己的良心。既然隻有一死才能還葉小姐一個清白,文某願意以死謝罪。”
原來,文若海不是不明白嶽賦的計策,他隻是不願意那麽做而已。
葉富軒無恥的事情幹得多去了,哪能看不出嶽賦的詭計,可是一時之間,他也不知該如何反駁。見嶽賦步步進逼,他本以為自己要輸了,卻沒想到,情勢來了個大逆轉。
文若海居然認罪了,世上竟然有如此耿直之人。
“好了,事情水落石出,文賊認罪,這位公子,你總無話可說了吧?”葉富軒說罷,就讓人押送文若海到河邊。蔡舉正本來就鐵了心當縮頭烏龜,他自然不會有意見。
正當大家以為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卻又聽見嶽賦大聲叫喊:“各位鄉親父老,叔伯兄弟,姨媽姑姐,葉員外,蔡大人。在下有一言,請諸位務必聽聽!”
“文賊已認罪,你還有什麽好說。”葉富軒惱怒,罵道:“小子,本大爺的忍耐可是有限的。”
蔡舉正也道:“這位公子,你就不要多生事端了。”
“事已至此,在下並非要砌詞狡辯,隻是文兄以死謝罪,這真的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嗎?”嶽賦向在場眾人拱手抱拳,繼續道:“事情擾攘多時,大家何妨再聽聽小人寥寥數語,若是各位覺得小人是無理取鬧,小人願受縣丞大人杖刑。”
嶽賦把話說得這麽重,蔡舉正一時也不知如何應對,而百姓們,則是一陣沉默。現在誰表態,誰就是跟葉富軒過不去,鄉民看看熱鬧瞎起哄可以,要他們仗義執言,得罪土皇帝一般的葉富軒,他們的思想覺悟還沒那麽高。
突然,人群中響起一把清脆的聲音。
“是啊,是啊,大人,您就聽聽這位公子說什麽吧。”
說話的,是藏在人群裏的韓酸。
起哄這種事情,關鍵是要有人帶頭,韓酸帶頭起哄,事情便好辦了。
最開始,隻有韓酸說話,接著,人群裏開始竊竊私語,然後便有人低聲附和,之後聲音越來越大,到了最後,大家都這麽說了。也不知道韓酸這丫頭是真的機靈,還是誤打誤撞歪打正著,無論如何,她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說白點,韓酸就是所謂的‘托兒’。
聽見韓酸說話的那一刻,嶽賦都感動得快要哭了,作為隊友,韓酸比起文若海那豬頭,實在好太多了。
葉富軒看著人群,滿心惱怒,卻不好發作,隻能答應:“好,老夫就看看這小子有何高見。”
隨即,嶽賦走到人群中央,清了清嗓子,他的話,並不是講給葉富軒與蔡舉正聽,而是要說給這些看熱鬧的鄉民聽。
毛爺爺說過,要依靠人民群眾。
“不管有意無意,文兄確實汙了葉小姐的清白,可就算把文兄沉河,葉小姐的清白也不會回來。日後她就算嫁人了,一樣會有長舌婦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她未來的丈夫,同樣會受到他人的奚落,終日抬不起頭做人。”
嶽賦掃視了人群一眼,對著之前問過話的那個大媽說道:“這位姑娘,你說對不對啊?”
那大媽被帥小夥當眾喊作姑娘,十分得意,昂首挺胸道:“是啊,這旗山鎮的三姑六婆,最喜歡在背後講別人是非了。”
嶽賦得到合意的回複,對大媽投以感激的眼神,然後繼續他的演講。
“可見,以死謝罪,並不能還葉小姐清白,也無法讓她幸福美滿,可以說,殺文秀才容易,但是殺他,對葉員外、葉小姐、蔡大人,甚至是現場的各位鄉親都沒有好處。不過……”
嶽賦話鋒一轉,語氣鄭重起來。
“在下卻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旗山鎮上下的所有人,都得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