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嘴炮王者
嶽賦忽然明白過來,為何葉富軒如此著急要買下老宅。
所謂的風水好,其實是老宅所在的這一片山坡,視野開闊,從鎮上到旗山的所有道路都盡收眼底。
這裏,是最好的監視的位置!
走私的貨物少的時候,走私隊還能趁著夜色偷偷經過,這一次量這麽大,想要瞞天過海就沒那麽容易了。
葉富軒收購老宅,純粹是要把山坡上的人趕走,以防走私的行跡敗露!
據嶽賦分析,葉富軒這舉動不是衝著他和韓酸來的,而是衝著文若海來的。
葉富軒第一次派人來收地的時候,嶽賦還不在老宅裏,而韓酸這丫頭,目不識丁,就算看見那走私隊伍,亦不可能想到背後的意義。而且韓酸當時不過是一個無主的丫鬟,要處理掉不過是一刀的事情。
葉富軒真的忌憚的是文若海。文若海若是看見大批貨物運向古倫山,絕對能想到葉富軒在幹什麽。文若海是讀書人,難以收買,又有功名在身,暗殺的話有可能會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事情更容易敗露。
葉富軒的辦法,就是以修祖墳的名義收地,嶽賦與韓酸是這塊地的正主,他們搬走了,文若海這個臨時借住的,總不能賴著不走,在別人家的祖墳旁邊吃喝拉撒吧?
想到這裏,嶽賦不由得大喊:“糟糕,那書呆子有危險。”
嶽賦立刻啟程前往旗山鎮救文若海,隻是他體力早就耗盡了,沒走幾步便走不動了,隻好由韓酸背著他走。
韓酸這小丫頭,背著嶽賦,居然一路小跑,從旗山山頂一直跑到旗山鎮,雖然到了最後,她也累壞了,不過這份體力與意誌,確實讓嶽賦汗顏。
隻是,如何處理此事,嶽賦內心還有幾分猶豫。
葉富軒針對的是文若海,但是文若海之所以會深陷險境,完全是為了替嶽賦出頭。盡管嶽賦對文若海的做法不以為然,也不喜歡這個書呆子,但這份情義,他是心領的。
文若海必須救,但是要不要把葉富軒私通外敵的事情揭發,便讓嶽賦有些犯難了。不揭發的話,他把老宅賣給葉富軒,事情便完了,但是魔蠻得到那批物資,大明會有多少將士因此而喪命,那就不得而知。
可若要揭發葉富軒的罪行,葉富軒及與其合作的魔蠻,必然對他除之而後快,他很可能會因此而喪命。
在原世界,嶽賦願意為國家民族赴死,但是在這個世界裏,他卻不願意為大明去死,盡管大明的文明傳承,跟他的祖國幾乎一模一樣。
說到底,他還是把自己定位為穿越者,覺得自己不過是一個過客,並非大明的子民。
“還是先到葉家大宅看看再說,到時候再隨機應變。”
嶽賦預料到文若海要遭重,果不其然,他與韓酸還沒到葉家,遠遠的便看見葉家門外,外三層裏三層圍著一大群人。
“那書呆子,該不會已經橫屍街頭了吧?”嶽賦心中一驚,趕緊擠進人群,看看是怎麽樣的一個情況。
待嶽賦擠到前排,隻見文若海被人五花大綁,跪在葉家大宅的門前,而他身旁,正有兩名家丁打扮的大漢,對著他指指點點,破口大罵。
嶽賦心中一寬,暗暗鬆了一口氣。雖然文若海顯然已經中了陷阱,但隻要人沒死,一切總會有轉機。
目前的首要任務,是先搞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他左右一看,擠到一位大媽的身邊。想要打探消息,找四五十歲的大媽最適合。這種年紀的女人最是八卦,那大媽一看就是消息靈通之人。
“這位姑娘,請問那書生被人綁起示眾,到底所犯何事?”嶽賦十分客氣地問道。
“這位小哥真會說話。”大媽擠著臉上的肥肉妖媚一笑,繼續說道:“他啊,真是活該!小哥你不知道,這書生闖入葉家小姐的閨房,想要胡作非為,被葉老爺當場抓住,聽說當時縣丞老爺也剛好在。哼,還說是讀書人,真是衣冠禽獸。”
文若海明明是因為強拆的事情,夥同蔡縣丞一道找葉富軒講理的,又怎麽會跑到葉小姐的房間裏頭去。嶽賦清楚,文若海這書呆子雖然不討喜,但他絕對不會做出這麽齷齪的事情,明顯是葉富軒設計陷害。
可是,文若海為什麽不反抗,也不辯解呢……難道是屈打成招?嶽賦借著微弱的燈光,看見文若海身上的傷又重了許多,他的臉都被打成豬頭了。
“他是這麽容易就屈服的人?”嶽賦自問自答,下結論道:“不可能,他還是有幾分骨氣的。”
這時,葉富軒與蔡舉正一道從宅院裏出來,這是嶽賦第一次見到葉富軒本人,這家夥肚滿腸肥,臉上掛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一看就不是好人。至於那蔡縣丞蔡舉正,也好不了多少,所謂相由心生,由此二人的相貌可窺一斑。
他們走出來的過程中,一直在低聲交談,顯然,二人對於如何處置文若海,已經事先通過氣,得到一致共識。
或者換個說法,便是,蔡舉正收了葉富軒的好處,已經把文若海給賣了。
果然,葉富軒走到人群中央,對蔡舉正假惺惺的說道:“把這**賊交給小人處置,有僭越之嫌,大人不介意吧?”
“誒,葉員外千萬不要這樣說。出了這樣的斯文敗類,是教化無功,蔡某人作為父母官,難辭其咎。說起來本官還要向員外謝罪,又怎麽會介意呢?員外要如何處置這畜生,悉隨尊便。”
嶽賦心裏明鏡似的,知道這奸商與汙吏早就串好了口供,這一問一答,是要說給圍觀的鄉親聽的。
出了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多是私刑解決,官府一般不會過問,但凡事講究名正言順,如今得到蔡舉正的首肯,事情就更好辦了。
“來人,把這衣冠禽獸帶去沉河。”
葉富軒一聲令下,兩名家丁架起文若海,就要向著河邊走去,忽然,人群裏突然有人大聲喊冤。
“且慢,就因為商賈的一麵之詞,奪了一位秀才的性命,隻怕太過草率吧。”
隻有通過童生試的人,才能被稱作秀才。秀才是進入士大夫階層的最低門檻,盡管是最低一級,依然是有‘功名’在身之人。
文若海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到旗山鎮上采購生活必需品,鎮上的人大多認得他。但文若海為人低調,人們隻知道他是個讀書人,卻不知他居然是秀才。
大明朝讀書人多如牛毛,不知多少人做著‘書中自有顏如玉黃金屋’的美夢,其中大部分都無法通過童生試。能成為秀才的,大點兒的鄉鎮也就一兩個,像旗山鎮這樣新移民發展起來的窮鄉僻壤,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好不容易出了個秀才,就這樣沉河死了,未免太過可惜。
得知文若海的身份之後,圍觀的百姓們不禁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葉富軒惱怒,勉強壓住怒氣,道:“藏頭露尾不是君子所為,剛才哪位兄台在說話,不妨出來指教指教。”
一名少年好不容易擠出人群,說了聲‘是我’,此人自然就是嶽賦了。
嶽賦拱手作揖,笑吟吟道:“見過蔡大人,見過葉員外。方才說話的,正是小人。”
葉富軒眼看就要幹掉眼中釘文若海,半路卻突然殺出一個嶽賦,惱怒不已。但是嶽賦的話,已經在百姓間引起巨大的回響,他不能無視。
葉富軒沉吟了一下,反駁道:“公子說葉某一麵之詞,公子又何嚐不是呢?公子說這書生是秀才,可有真憑實據?葉某從未聽說過,咱們旗山鎮出了秀才。”
所謂草民草民,平民的性命如草芥,隻要否定了文若海的功名,殺起來就容易多了。盡管紙包不住火,文若海的身份早晚會廣為人知。隻不過,那時候人都死了,葉富軒不僅有正當理由,還有蔡縣丞作證,誰他嗎還會不長眼為了一個死人跟他過不去?
嶽賦微微一笑,對著蔡舉正,冷冷道:“文若海的戶籍就此地,蔡大人乃父母官,該不會不知道吧?”說罷,他又轉頭對葉富軒道:“在下說的是一麵之詞,蔡大人的話,葉員外總信了吧。”
“這個……”蔡舉正這下有些為難。
文若海既然能成為秀才,自然會有老師同窗,他現在若果當眾否認了文若海的功名,日後若有人問起,他便是百口莫辯。
“文公子確實是秀才。”無可奈何之下,蔡舉正隻好如實作答。
葉富軒早就把文若海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若不是忌憚他秀才的身份,哪裏需要想出一個遷祖墳的借口?更不會為了除掉此人,犧牲自己女兒的清譽。
但事情到了這裏,他隻能假裝完全不知情,打哈哈道:“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蔡大人怎麽不早說啊?”
“員外你沒問啊。”
“好像是如此。”
二人似有默契地大笑了起來,把事情敷衍過去。
“可他就算是秀才,做出如此傷風敗俗的事情,也是天理不容,理應沉河。”葉富軒一時說不過嶽賦,這下又轉移戰場,把焦點轉移到風化案本身。
“在下也覺得**賊該死,不過……”嶽賦轉頭對著圍觀的鄉民群眾大聲道:“咱們旗山鎮好不容易出一個秀才,不該讓他死得不明不白,今日有這麽多鄉親父老在此,不妨讓文秀才與葉家當麵對質,還事情一個水落石出。若是他該死的,絕不姑息,若他是被人設計陷害的,在下就算豁出性命,也要還文秀才一個公道。”
嶽賦說得慷慨激昂,煽情之極,群眾看熱鬧不愁事大,當然大聲叫好。群情洶湧之下,蔡縣丞迫不得已的宣布:“既然如此,咱們就當著各位鄉親麵前,把事情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