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修羅場與修羅道

趙紅伊一直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怪怪的,本以為是嘴巴鼻子撞腫了的緣故,現在她終於知道,是門牙掉了,說話漏風。

她先是嚇得花容失色,然後勃然大怒,差點就把嶽賦給砍了。折騰了大半天,情緒才慢慢穩定下來。

趙紅伊不鬧了,嶽賦便堂而皇之的把她帶回了葉家大宅,他也想看看這個修羅場,文若海要怎麽應付。

在去葉家之前,嶽賦讓趙紅伊先改改那一身滑稽的裝扮,如此不倫不類,被人見了隻會貽笑大方。

趙紅伊也覺得自己這副模樣‘蠢’死了,便應允下來。

趙紅伊易裝改容,隻需要一盤水,不過是幾下功夫,她便從一個三十歲左右,帶著兩撇俊秀胡須的男子,變成了婉約恬靜的美少女。

趙紅伊打散了頭發,重新隨意梳起了一個簡潔的發髻,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像瀑布一樣及至腰間,她皮膚白皙,唇紅(腫)齒白,特別是那一雙眼睛,如秋水寒星,天生帶著一股淡淡的,卻讓人無法抗拒的媚,媚而不妖,恰到好處。

“怎麽?我的模樣還是很怪嗎?”趙紅伊見嶽賦直勾勾的看著自己,輕輕皺眉。

“沒有,沒有。”嶽賦確實是看得慎住了,這下回過神來,趕緊回話,心想,幸好韓酸把她的鼻子給拍腫了,嘴唇腫得像兩根香腸,牙齒也崩了兩顆,不然真的要命,怕是連魂魄都要被她攝了去。

三人回到葉家,已是傍晚。

趙紅伊的造訪,引得葉家一陣雞飛狗跳,美女就是美女,就算被揍成豬頭,依然是美女,一樣可以一笑傾城,退一萬步說,就算不能一笑傾城,傾一個小小的旗山鎮,不在話下。

無論如何,家丁們被迷得暈頭轉向,大宅內亂作一團,就連老謀深算的葉富軒,都變得有些不淡定了。他聽說文若海的小師妹來了,原本不以為然,但當他看到趙紅伊的真容之後,居然立刻派人快馬前往榮平城,請名醫給趙紅伊療傷,還一股腦的送來了無數藥材,也不管有用沒用。

文若海對於趙紅伊的到來,原是有些愕然,但想到洛襄已經到了榮平城,一直侍奉洛襄的趙紅伊跟著來了,那也理所當然。想到小師妹的脾性,他就不覺得出奇了。

唯一讓文若海想不明白的,是嶽賦與趙紅伊到底是什麽關係?趙紅伊該直接來找他才是,怎麽會是由嶽賦帶回來葉家?

想不通,想不通。

連同嶽賦練成《無敵神功》、陰雷變陽雷與及昨夜提早出手救他,這已經是二人相識短短數日,嶽賦做出的第四件讓文若海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且,細心的文若海發現,他那個驕橫的小師妹,似乎隱隱中有些敬畏嶽賦。

他到底是什麽人呢?他與師妹早就相識?

為何修為如此之低?難道是扮豬吃虎?

為何會在如此微妙的時機,突然出現在那老宅內?

文若海行事謹慎,往往深思熟慮謀而後動,他最不喜歡的,就是無法預料的人與事。在文若海的理性思考中,他開始覺得嶽賦很可能是深藏不露,而在他的潛意識裏,早已把嶽賦當成了勁敵。

因為在思考嶽賦的事情,文若海冷落了趙紅伊。趙紅伊見文若海問了自己幾句話,便魂不守舍地發呆,以為文若海又在想念那位葉小姐,頓時十分不悅。

“文若海!”

這是趙紅伊自懂事以來,第一次直呼其名。

文若海回過神來,想要說點什麽,卻不知如何說起。

趙紅伊的那點兒小女兒心思,他是懂得的。不過,他並不喜歡這個小師妹,甚至有點兒討厭。

文若海喜歡的,是那種知書識禮,溫柔恬靜的女子,趙紅伊雖是極美,卻刁蠻任性,粗魯而不知詩書,不僅如此,她還喜歡聒噪。

文若海喜歡安安靜靜的讀書,趙紅伊卻喜歡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吱吱喳喳,他心中不悅,卻因為身份地位的懸殊,不能表露出來。這是他最覺得厭惡的地方。

趙紅伊依然是個非常有利用價值的人,文若海需要盡量跟她維係良好的關係,同時,他現在有重任在身,又不能得失了葉小姐,更不能讓葉富軒看出任何端倪。

如今的情形,就是嶽賦所期待的修羅場,因為,那位一直沒有露麵的葉小姐,現在也終於現身了。

文若海縱是才高八鬥,如今的局麵亦難以應付,想了半天,隻想到了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廢話。

“師妹,你臉上的傷……”他如是問。

趙紅伊自然不好意思把實情說出來,猶豫一番,才道:“這……一言難盡啊。”

說完,趙紅伊發現文若海氣息紊亂,臉色蒼白,似是受了嚴重的內傷,亦關切地問道:“師兄,你的內傷……”

文若海又怎麽可能把內傷的隱情坦白,他亦是猶豫一番,支支吾吾道:“這……也是一言難盡啊。”

師兄妹互相關心了一番,算是寒暄過了,這時,作為女主人的葉家大小姐葉媚媚便道:“文郎與奴家相約到鎮外賞月,就在鎮北的五裏亭,既然趙姑娘遠道而來,不如一同前去,月下品酒,吟詩作對,有雅趣之餘,你們師兄妹也能敘敘舊。”

文郎,這狐狸精居然喊師兄作文郎,他們還約好了孤男寡女到城外賞月。這一下,趙紅伊不禁醋意大盛。

文若海即將入贅,又住在葉家,成親之前,與葉媚媚培養培養感情,無可厚非。而葉媚媚的行為舉止,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風範,應對得十分得體,言辭也文縐縐的像極了文若海。

可這話聽在趙紅伊耳裏,卻完全無法忍受。

她冒著被責罰的危險偷看密信是為了誰?她星夜兼程趕來旗山鎮是為了誰?她被打崩了兩顆門牙,不在乎被他人恥笑,牙都沒補好就趕來葉家,這一切又是為了誰?

趙紅伊心裏隻想著師兄,而她的師兄,卻居然在跟那不知所謂的女人卿卿我我!

一直以來的委屈一瞬間爆發,失戀的女人沒有任何理性可言,趙紅伊一怒之下,居然一把拉起嶽賦的手,然後冷冰冰的衝著文若海說道:“我答應了嶽公子,把我家傳的劍法傳給他,我們現在就到鎮南練劍。”

一臉懵逼的嶽賦被趙紅伊揪著走,隨後韓酸也跟著跑了出去,隻剩下文若海與葉媚媚二人,麵麵相覷。

文若海看著嶽賦遠去的方向,呆若木雞,內心翻騰,暗想:嶽賦啊嶽賦,你究竟是什麽來頭,為何師妹要把家傳絕學傳授給你?

趙家的不傳之秘大有來頭,不會輕易授人。文若海知道其中隱秘,心想:難道師妹已經屬意於他,想讓他當郡馬?

文若海雖討厭趙紅伊,但一直刻意與其保持著某種程度的曖昧關係。多年來苦心經營,卻不料一夕間煙消雲散。

想到這裏,文若海不禁吐出了第四口老血。

趙紅伊拖著嶽賦一路狂奔,直到出了旗山鎮十多裏,進入了荒無人煙的荒野,才終於停了下來。

“嶽賦,你向東北方磕三個響頭,當是拜我爹為師。”趙紅伊擦了擦眼淚,如是說道。

嶽賦一開始不明白,到了現在,他哪能不明白啊?趙紅伊做出如此舉動,無非就是把他當作備胎,借他來氣一氣文若海那個混蛋。

郡王的家傳絕學,一聽就知道不得了,嶽賦當然想學,但是趙紅伊現在把絕學傳授給他,完全是因為嫉妒而作出非理性行為。等她冷靜下來,難保她不會後悔,然後對自己下殺手。

於是,嶽賦勸說道:“郡主,我看還是算了吧。您現在不過是一時衝動。而且,在下骨骼孱弱,天資駑鈍,實在不敢辱沒郡王爺的絕學。”

“本小姐一諾千金,說過的話便算數。我原本就答應過教你武技,現在不過是兌現承諾。”說罷,趙紅伊隨即身形一閃,一腳踢在嶽賦的屁股上,剛好把嶽賦踢得朝著東北方跪倒。

“我讓你向東北方磕頭,那就是把這事情告訴了我爹,我可以隨便騙你,還能騙自己的父親嗎?”趙紅伊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可是……”嶽賦還是不敢答應。

“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難道你還有什麽疑慮?”趙紅伊問。

“這……”

“那你想不想學?”

“想是想,不過……”

“還不過什麽?想學就立刻磕頭,說不定我待會兒就要反悔了。”

嶽賦不擔心趙紅伊待會兒反悔,因為那時候他還沒學會,他擔心的是等他學會了,趙紅伊再來反悔。到時候郡主殿下為了保持家傳絕學的絕密性,難保不會做出什麽齷蹉的事情。

“婆婆媽媽的,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不是的話,我讓你成為我身邊的第一個公公。”趙紅伊一怒拔劍。

發脾氣的女人非常可怕,如果那女人還是個刁蠻任性的郡主,就更可怕了。趙紅伊連家傳絕學都可以隨隨便便傳授給別人,她瘋起來什麽事情幹不出來?

嶽賦想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咬牙,朝著東北方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趙紅伊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指著東北方,說道:“東北方約三百裏遠的地方,有一個名叫破虜澗的峽穀,那裏是我爹戰死魂歸的地方。在教你我家的家傳絕學之前,有必要讓你知曉我爹的生平。”

然後,她用崇敬無比的語氣道:“我爹乃是昭烈郡王,升龍道十四將排行第七的趙常烈。”

嶽賦裝出一副無比震驚的表情,他其實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