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兄逼弟反(五)

兄逼弟反(五)

小莫的臉紅撲撲的,長長地睫毛輕輕地顫動著,年輕英俊的臉上,眉峰略蹙,似乎有些淡淡的憂愁。

“傅公子。”歐四、歐五的確是伶俐的人,見了小卿進來,立刻趨前一步,小聲跪地請安。

小莫已經睜開了眼睛,“師兄。”小莫看到小卿有些慌亂。背部的血跡已經透了衣衫。

背部有傷,卻平躺在床上。小卿略皺了眉。

“是小弟堅持這樣的。”小莫垂頭道。

水汽氤氳。滴了紫蓮露的水泛著甜甜的果香。

“小莫過來。”小卿淡淡地招呼道:“衣服不必脫了。”小莫身上的衣衫必然已與血凝在了身上,若是強脫,怕會很痛。

小莫整個人坐入水中,水立刻又紅了起來。小莫的臉很蒼白,唇邊又滲出血珠。

第二桶水已經準備好了,小莫卻似乎並沒有站起來的力量。

歐四正猶豫是否要去攙扶。小卿已經伸手抱起了小莫,將小莫輕輕放到旁邊的桶中。身上潔白的衣衫被水殷濕了。

到歐四、歐五換了第九桶水時,小卿示意不用再添水了。他將小莫抱出水中,走到床邊的三步裏,已用內力烤幹了小莫的衣服。

新換的床單散發著芬芳,小卿想放下小莫時,小莫輕輕地道:“多謝師兄。”

“不許躺著。趴著。歐四過來上藥。”小卿的聲音又冷了起來。

小莫趴在床上,任由歐四在他身上塗上傅家的金創藥,涼涼地,帶著刺痛。

歐五拿著大團的白布過來時,小莫輕輕搖了搖頭。

“有傷的地方都要纏好,若讓血跡滲透了衣裳,可仔細了。”小卿雖然在廳堂,卻似乎長了透視的眼睛。

“是。傅公子。”歐四、歐五忙齊聲應了,然後看看小莫。

小莫歎了口氣。

歐四、歐五便細致地將小莫綁成了個木乃伊般。

小莫連走路抬手都似乎有些僵硬了。

兩人一邊給小莫穿上潔淨的藍色長衫,一邊對著小莫直作揖。

小卿也換了淡藍色長衫。

“吃了。”小卿將瓶內的金麟丹放到小莫嘴邊。

“小弟已經無礙了,不如留給師兄吧。”小莫輕聲道。

小卿的手沒動。小莫隻好張了嘴。

“調息一個時辰,三更出發。”

小卿和小莫並肩盤膝坐在床上。小莫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看師兄。

“不好好用功,幹什麽?”小卿閉著眼睛斥責小莫。

小莫嚇了一跳,忙閉上了眼睛。

“你想問什麽?”小卿淡淡地問。

“老大,小弟一定要留在歐陽家嗎?”小莫輕輕地問。

小卿睜開眼睛,看著小莫。

小莫起了身,跪到床下。

“你若聽我的吩咐,我也許可以考慮帶你回傅家。”

小莫驚訝地抬了頭:“小弟都聽老大的吩咐的。”心裏的驚喜讓小莫幾乎想去親老大一口。

垂手立在床邊的歐四、歐五不由也同時露出了笑容。

“那就過來好好調息。”小卿又閉上了眼睛。

小莫深深地叩下頭去:“多謝師兄。”起身到小卿旁邊盤膝而坐,認真調息起來。

小卿心裏有些埋怨自己:“大老遠地送來了,再帶回去,師父那裏肯定少不了一頓‘家法伺候’了。”

夜下的蘭若美麗而寧靜。

蘭若客棧。

僅有的八間客房都被一個嬌俏的小姑娘給包下來了。老板甚至連自己家裏人住的兩間房子也讓了出來,套了輛馬車,將媳婦和一個癱瘓的爹爹,抱病的弟弟,都帶走了。

“你們盡管住著,小人在這村裏另有兩間房呢。您要是住不下,那兩間房也可以讓給姑娘啊。”遇到這樣豪爽大方的主顧,還不需人伺候,老板心裏的確是高興。

小姑娘將錢袋扔給了老板:“這些房間足夠了。明日下午咱們退房走人,這客棧什麽也不會少的。”

“官兒,都準備好了嗎?”屋內,一身黑衣的陳玄衣秀色可餐。

“好了,聽香,哦不,玄衣姐姐。”官兒心裏也不由感歎,這位陳玄衣姑娘還真是百變啊,一會兒是明府的丫鬟荷花,一會兒又變成了聽香苑的頭牌。她輕掩了房門,走到陳玄衣跟前:“陳姐姐,咱們這次來了這麽多人準備,到底是要對付什麽厲害的仇家啊?”

“傅小卿。”陳玄衣喃喃地道。

“小卿少爺?”官兒差點失聲驚呼,忙用手捂了嘴:“姐姐,你想死嗎?”官兒緊張地拉著陳玄衣。

“咱們趁著小卿少爺還沒到,先逃了吧。”官兒就想去收拾衣服。

“官兒。”陳玄衣忍不住拽住了她:“你怕什麽?今夜,不僅幾位‘駙馬’會來,尊使也會來,說不定夫人也會來呢。我看這次要死的是他了。”

官兒楞了半響:“姐姐難道真希望小卿少爺死?”

宇文宛然掂著腳尖,手裏小心地拿著一個長條包裹,開了房門,走過過廳,準備向大門走去。

“宛然。”慕容芸出現在門口。

“哐當”一聲,宛然手裏的包裹掉在了地上。

“你想把劍還回去?”慕容芸過來將包裹中的劍拿出來。劍很重,閃著幽寒的光芒。

“娘,你不是說拿了他的闊劍隻是嚇他一下的嗎,若是再不還回去,他可能被他師兄打死了。”宇文宛然有些後悔。本來是氣玉翔拒婚想整他一下的,沒想到他會被他師兄打的那麽慘。

“你怎麽知道玉翔被他師兄打了?”慕容芸審視著女兒。

“剛才謝穀主來和您和爹爹說話,女兒都聽到了。”宇文宛然眼圈有點紅:“早知道他那個師兄那麽凶狠,我就不開這種玩笑了。”

慕容芸看了看女兒,笑道:“你這丫頭,想必也沒聽幾句吧。”

宛然點了點頭,她一聽謝百鳴說燕月、玉翔因為丟劍的事情被罰,就忙著去拿闊劍了。

“你現在回去也找不到玉翔了。”慕容芸過去拉過女兒的手。

“他,他難道被他師兄打死了不成?”宛然大驚:“他這個笨蛋,他難道不會跑嗎?”說著話,眼淚就急得掉了下來。

“哭什麽?”慕容芸搖了搖頭:“他沒死,已經和燕月跑了。”

“真的嗎?”宇文宛然破涕為笑:“我都說過他了,小杖受之,大杖避之嘛。”

“娘,你知道不知道他跑去哪裏?”

“沒人知道。”慕容芸若有所思:“傅小卿去赴歐陽權的晚宴,大概一個時辰左右回到房中,燕月和玉翔就不見了。府裏的管家歐三也不見了。許是他們兩個花了銀子雇了歐三帶他們逃跑吧。”

“那怎麽能不知道呢?娘沒派人去查?”

“查是查了。不過去查的人都沒了消息。”慕容芸露出擔憂之色。

“我知道他們跑去哪裏。”宇文宛然笑道:“他們一定是想方設法逃回家去了。”看著娘驚訝地目光,宛然笑道:“他們雖害怕師兄,不願被活活打死,可一定又不敢背叛師門,所以先回家去找師父告狀了,若是將來小卿回去再尋他們的錯處,也有師父師叔能護著了。”

慕容芸不由笑道:“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

慕容家和宇文家都是大家族,家中長輩很多。有時宇文宛然隨了長輩出去辦事,惹怒了長輩,便會先溜回家中,找了宇文家或慕容家的大家長,也就是她的爺爺或是太外祖父那裏先去認錯,再誹謗那些和她有了爭執的長輩一番,待那些長輩回來想要罰她,她多半已在大家長的護佑下了,那些長輩也就隻好不了了之,沒準反倒被罰了。

慕容芸笑著女兒,卻也想這就應該是最大的可能。燕月和玉翔若真敢和小卿來個“大杖避之”,在傅家弟子中也算是膽大的了。其他弟子怕是被活活打死也未必有這個膽量。

歐陽婉兒站在窗前,羅蘭一身黑色勁裝,站在她的旁邊。

“傅小卿會帶著丁小莫一起來。”

“嗯。傅小卿拒絕了孫二夫人的提議。”歐陽婉兒臉上的神色很迷茫。

“可可兒。他如今都未正麵和你說過一句話吧。”羅蘭忍不住皺眉,“咱們是最要好的姐妹,當妹妹的得提醒你一句: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歐陽婉兒依舊沒有說話,握著翡翠玉瓶的手按到了胸前。

羅蘭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氣:“夫人已知道了你那個小瓶的來曆。”

歐陽婉兒猛地回來看向羅蘭。

羅蘭神色自若地笑道:“姐姐不必猜,的確是我告訴夫人的。因為今夜,夫人也會來。姐姐該如何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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