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藥效

死在大山中的人,他的肉身壞死之後,靈魂脫體而出,一般都會徘徊在肉身旁不願散去。既已成為靈魂,就該被地府受理。山神是萬萬不敢插手的。

所以一般來說,在大山之中,山神是絕不會害人性命的。而一些本該死在山中,命數當盡的人,山神也不能施救。這些人死在山中,那地方便會化作山神的禁區,待冥差處理完之後,他才能趕來看個究竟。

在爺爺的回憶中,那一日,他將我安置在一安全的隱蔽之處後,就開始不停的在大山中奔走。一天之中,拚盡了全力,竟讓他收集到了白蛇,白獐,白烏鴉,白鼠的血和一隻金絲猴的斷尾。

爺爺憶起輕鬆,但我卻能想象得到,這些動物都是神農架大山中比較難見之物,弄到一種或許不難,但是要一天之內全部湊齊,爺爺究竟是吃了多少苦。

爺爺將那些血和成愁燙,燒開水就著金絲猴的尾巴入藥。掰開我的嘴,生生灌了進去。

關於這四白藥方,隻有在神農架大山之中鮮有耳聞,所幸的是爺爺年少時曾聽一位老獵人提起過,那時便記在了心頭,說的是這四白都是有靈性的動物,配上金絲猴的尾巴做成湯藥,能救人性命。

至於金絲猴的尾巴也是有說法的。是說金絲猴是這大山中國最為聰慧的靈長類動物,他們中的任何一隻隻要活過一定歲月,一定是跑遍了整個神農架森林。

金絲猴奔跑的過程中,習慣性的會用尾巴掠起他物,若是遇到一些靈芝仙草便會卷走,時日一久,那尾巴便沾滿了藥性,成為了一道靈藥。

有靈性的動物,自然也懂得供奉山神,比如那四白之物就受山神的庇護。更別說那金絲猴據說可是能圍著山神爺爺供其取樂的寵物。

爺爺是老獵人,自然明白其中更的禁忌,但當時一心為了救我,在大山之中抱著我躲躲藏藏,儼然成了在跟山神做捉迷藏的遊戲。

後來爺爺抱著我躲進了一處埋骨地,這埋骨地時日不久,是近日爺爺上山偶然遇到的新死之屍,出於善念,將其掩埋了,沒曾想,如今卻又要來打擾這可憐的亡魂了。

那四白之藥當真是神藥,爺爺說我被灌下去沒多久,便真的有了生氣兒。

但是,為此,爺爺瞎了一隻眼,折了一隻腿。並且從此之後爺爺再也沒能上過山。

這是山神對爺爺的懲罰。

“爺爺,對不起……”。不知道什麽時候,眼淚已經模糊了我的眼睛。

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為了我,他可以放棄尊嚴,可以放棄自己,甚至可以放棄他一輩子的夢想——大山。

我想起有時候和爺爺經過山旁時,爺爺都會放慢腳步,拄著拐杖停下來抬頭去望那巍峨大山,有時還能清晰的聽到叢林中有野獸噌擦樹葉的聲音。

我當時隻以為爺爺因為殘疾,不能上山。更不明白他回過頭看著我的時候,那一笑得含義。

小的時候,我總愛騎在他的肩頭,順著他的目光去尋找方向。

爺爺總說,站的高一些,看的會更遠,就算摔倒了,老骨頭替你墊著。

而我之前竟然因為爺爺腿瘸,還在心裏偷偷的嫌棄過他。每次放學我生怕他來接我回家,因為害怕被學校的其他人發現我有一個腿瘸的爺爺而取笑自己,覺得丟臉。

那時候的我,根本不懂,拄著拐杖行走的爺爺本就是多麽不易。

“傻孩子……”爺爺一張慈祥的老臉低頭湊了下來,那一雙粗燥而溫暖手擦去我臉上的眼淚。,

“林兒想不想長大後做一個男子漢?”

我抬起頭淚眼朦朧揚起頭望了一眼爺爺點了點頭。

我知道,從此爺爺就成了我心中的一座大山,一座能為我遮擋風雨,也已經為我遮風擋雨多年的大山。

“那林兒可不能再哭鼻子了,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爺爺說道。

一聽這話,連忙自個擦去不爭氣的眼淚,心中暗暗發了一個誓,一定要為爺爺向山神那討回個公道。

爺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摸摸我的頭說,“林兒,萬不可因此心生怨恨。你的命,說白了,還是山神給的啊。”

我似懂非懂。而且還有一個更迫切的疑問,“我能跑那麽快,就是當初服用那神藥?”

“嗯,那副藥,裏麵有白蛇,白獐,白烏鴉,白鼠的血,這些動物可都是了不得動物。他們有的在這大山上可能都活過幾十甚至上百年。早已靈氣十足,那日我取的分量十足,除了能救你性命之外,還指望著能化解山婆所說的童子厄命。”

我搶過爺爺的旱煙袋,拿在手裏把玩,抬起頭望著他那又開始張長的白胡須,問道:“爺爺你是說,我跑的快都是因為那副藥嗎?”

爺爺沒有搭話,接過我手中的煙袋,輕輕嘬了一口,連帶著醉人的煙香味說道:“恐怕將來你不止跑的快,那些靈物的血液經過歲月的沉澱會慢慢和你融為一體。”

“那我會不會變成超人啊?”我異想天開的問道。

爺爺聽罷,哈哈大笑。半響後自問自答的說道:“山上什麽東西跑的最快?白獐啊,這東西你不堵住他,他就跟閃電一樣隻把你耍的團團轉。所以我要是沒猜錯,你跑的快跟這白獐的血有直接的關係。”

“那白蛇呢?”我不依不饒的問道:“我該不會也脫皮吧?嚇死人了。”

爺爺又樂了,搖著頭,說道:“脫皮應該不會,那白獐還長得有角,也沒見你腦袋長出那玩意不是?至於白蛇嘛......”爺爺思索了片刻,把我從他懷裏拉了出來,直盯著我上下打量。

“走,陪爺爺出去轉轉。”說著就拉著我的小手走了出去。

那時正值盛夏,天氣炎熱,爺爺走的頭上直冒汗,而我卻沒有感到不適,順著林區小路彎彎轉轉,跟著爺爺來到一處被竹林包裹的嚴實,密不見光的地方。

本以為爺爺選擇此時是為了歇腳,哪想他指著不遠處一小潭說道:“等會兒你跳到潭裏,看看冷不冷。”

我一聽直搖頭,先不說我不會遊泳,就看那泛著青光的水潭,誰知道裏麵有沒有危險。

“我把繩子綁在你身上,你不要怕,冷了我就把你拉上來。”爺爺說著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根麻繩。

看爺爺一臉嚴肅的樣子,我也隻好順從他意,被他綁住了腰身。

水潭不大,也就四五個井口大小。但看水的眼色就知道肯定不淺。我有些害怕,可爺爺還是抱著我,慢慢將我放到水潭邊緣並示意我爬進去。

閉著眼,我摸索著,身子一空,口鼻立刻被潭水給灌了個滿。

心裏頓時充滿了恐懼,抓著繩子就要拚命爬上去,那承想,爺爺居然沒有繃緊繩子。

我相信爺爺,爺爺定然不會害我。我閉著一股氣,慢慢的平息了下來,睜開了眼睛,眼前是先是一片幽藍的光,順著光,再潛下去,慢慢的沒有光線了,眼前徹底便的黑暗。

見爺爺還沒有拉繩的舉動,我便又大著膽子,繼續下潛。

越往下,越覺奇怪,這奇怪的感覺其實源於自身,我居然發現自己自己鼓起一口氣,再吞咽下去,身體毛孔好似都在排氣,在吸氣,毛孔也能跟著律動。

我驚喜極了,樂不思蜀的試驗這種奇怪的現象。

發現我真的可以在水中呼吸了,隻不過不是用口鼻,而是通過皮膚毛孔。

這時身上的繩子突然動了,我順著繩子很快升到潭麵,直衝著爺爺大呼小叫。“爺爺我,我我!!”

爺爺不急,慢慢把我拉上岸後,這才示意我開口講。

我將在水下能夠用皮膚呼吸的現象告訴他,他也是驚的左右來回走動,像不認識了我一樣,連連搖頭。

半響他最終還是接受了我的說法,因為他告訴我,我在水潭下麵其實已經待了五六分鍾,未見掙紮跡像,所以就一直沒有拉我,除了能在水中呼吸這一解釋外,他也沒有別的能解釋通的。

另外爺爺還問我,冷不冷,見我搖頭,他又哈哈大笑,直搓著手,驚喜的說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蛇不怕陰,起初我將你帶到這裏,隻是想證明心中這個猜想,林兒你猜這水有多涼?”

我搖了搖頭,他解釋道:“這水潭他往常喜歡往裏丟西瓜,隻要丟進去半分鍾,比在冰箱裏凍上一天還要涼。”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通過這個水潭,爺爺測試出了我不僅不怕冷,而且還能水中呼吸。

當晚爺爺把我帶去了他位於山上的小屋,給我做了一頓豐盛的野味,一個人喝了大半缸子包穀酒,跟我說了一大堆關於白蛇的秘密。

我聽得不太真切,都是他喝醉了,胡言亂語,拚湊出來的傳說故事,竟然還把白娘子給穿針引線的講述出來。

他說的離譜,我卻沒當回事,蜷進他那發燙的懷裏,美滋滋的睡了。

半醒半夢中,似乎聽到爺爺在抽泣,也懶得睜開眼睛。

一覺安然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