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反常

我是早產兒，身子在一幫孩子中顯得格外瘦小，乍一看最為顯眼。

當然這顯然肯定不是好事，以致被班裏的各類大哥呼來喝去，不是去幫他們買冰棍，就是幫他們寫作業。

為此我也衝動過，和其中一個我老早都看不過眼隻比我高一絲頭發毛的小子幹了一架。

結果是我光榮敗北。從此任勞任怨。

這些事每次放假回家，我都沒跟家裏說，隻對爺爺提過。爺爺勸我與人為善。我當時就不高興了，我天天都與他們為善也沒見他們對我另眼相看啊。

對於爺爺的搪塞，我總是嗤之以鼻。

可回到學校後，我發現爺爺說的對的。

我幹不過別人，就得與人為善。

記憶中小學前三年就這樣在受盡“屈辱”中渾渾噩噩的渡過了、考試成績隻能算一般，也根本無心學習，稍不留神就會望著窗外發呆。

如果沒有接下來發生的一些變化，我一定以為我除了瘦弱，並沒有和別人與眾不同。

十歲，也就是我三年級那年冬天一次體育課，趁老師去接茶時，班裏的土匪們非要逼著我去爬國旗杆以此取樂。

逆來順受的我，完全沒有了反抗的意識。可又怕把剛穿上身沒多久的新棉襖給磨壞了，便脫了它，哈了幾口熱氣，在萬眾矚目與取笑聲中，僅著一件秋衣，就開始了“升旗儀式”。

山裏的孩子爬樹絕對是一流，所以對於爬國旗杆我完全不在話下。沒幾下便爬到了頂，剛準備歡呼一聲便滑下來時，誰曾想體育老師剛好走了回來，一眼就看到了我。

歇斯底裏的大吼大叫，完全讓我當時懵了神，手抓的牢牢的，根本不敢落下去。

因為我知道一旦被體育老師抓住，我少不了一頓暴揍。那時的老師，對於體罰學生簡直就當做是一種職業美德。更別提眼下的可是體育老師啊。

隻見他不知從哪裏弄來的跳繩，挽成兩股，不停的抽打著地麵，吼著讓我趕緊滾下去。

我心一橫，想等著他罵累了走了之後，趕緊跳下來在溜進班裏，也許就沒事了。於是就死死的抓住旗杆，就像救命稻草般，不肯放手。

誰曾想，不光我會爬旗杆，體育老師更是會爬。沒多會兒便把我給抓了下來。

下來便是幾鞭子。我下意識的在躲，他竟沒抽中。他愣了楞，似乎不相信近在咫尺居然打不中我。隨後又迅速的抽了過來，我又躲，完全輕鬆的給躲了過去。

他又接連幾鞭子過來，始終未曾挨到我，直氣的他伸手過來抓我，既然之前都躲了，也沒道理站著不動讓他抓不是。我抬起腿，圍著操場狂奔不止。

那一刻，我聽到了他在背後追趕的聲音越來越小，回過頭一看，我自己都給嚇傻了，我大概也就跑了不到5秒，居然給我跑出了40-50米那麽遠，要知道那時的我可隻是三年級瘦弱不堪的小學生。

我回家的時候，就把告訴了家裏人。剛好這天我爺爺也在我家裏。

爺爺是一個性子比較孤僻的老獵人，一個人住在連綿險山叢中的其中一座半山腰上。平時他很少下山。

我很喜歡我爺爺，因為他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趣事。

可是說實話，我平時不太願意和爺爺一起出門。爺爺有一隻眼睛是瞎的，而且還瘸了一條腿。走路一高一低，一拐一拐的。

這天爺爺卻剛好在我家裏。

我把在學校發生的怪事和他們一說，我爹娘不僅沒有誇我，反而神情有些古怪。他們

一向不愛說話的父親更是嗔了我一句，“跑的快有啥了不起的，你是屬兔子的啊。”說實話聽了我爹的話，我特別委屈。我是學習不好。難道跑的快也是錯？

心裏委屈，雖然想忍著，眼淚還是一下就從眼眶裏滾了出來。

爺爺把我拉到他得身邊，卻沒像平時一樣把我摟緊他懷裏，而是默默的抽了

一袋旱煙，之後和我說了一件從沒有人和我提過的，關於我的事。

我是一個早產兒，這個我早就知道。可是我沒想到，剛從娘胎裏掙紮出來時，便要被當做死嬰來處理。

因為我們家這裏是神農架林區一處偏僻的小村子裏，距離最近的鎮子都有兩個小時的腳程那麽遠。

現在提起神農架，外邊的人大概會立刻聯想到人類的先祖神農氏，亦或者早些年被各類鋪天蓋地地炒作的很火的神農架野人。

然而神農氏終究離我太遙遠，現實隻有並不算富裕的山村家庭。

接生婆也說，說我身子弱，憑她幾十年替人接生經驗來看，養是養不活的。

我娘一聽哭天喊地，死死的抱著我。而我那老實巴交的爹頓時沒了注意。

最後，是爺爺拍板把我保了下來。

爺爺說，大山裏出生的孩子，就算是夭折，也隻有被狼叼走的份，還沒有被陰陽小鬼拿出湊人數的。這是一個理兒。就算是閻王老子來了，他也說的著的理。

爺爺連夜把我抱到了我們這兒的山婆那裏。

據說山婆是和山神爺爺私通的凡間女婦，多為寡婦。男人死後，留守在大山坡的寡婦日子難以為繼，便上山求山神爺爺照顧。

山神爺爺若是聽到了，有時會令山裏的狼群虎豹叼一些小動物給她。而山婆則需要替山神爺爺把守山下通道。上山打獵者，獵物不能超過兩推車。超過數目，山婆便會撒潑不讓你下山。

我們這兒的山婆婆姓王，大家都叫她王山婆。爺爺便是想求王山婆幫著和山神說說，保我一條小命。

卻沒想到王山婆將我從爺爺懷裏接過去，仔細端詳了片刻，問及生辰八字之後直搖頭，長歎接著短歎。

“這孩子按年月日來看，占盡了五時，本該是極好的命理。可為何要偏偏出生在正午時分啊？”

“一般人都認為一日之中正午是陽光最烈，陽氣最旺的時刻，其實不然呐，有句話怎麽說來的，哦對，叫物極必什麽反的，說的就是太陽走到正午時，就會由盛轉入衰，所以正午時刻，其實是屬於不陽不陰的特殊時段。”

“而此時出生的孩子大多都是童子命，一生坎坷不止，事事求而不得，得而不順，順而不持。這孩子，錯就錯在生辰年月日和時辰極為矛盾。日子中占盡了五，時辰上也是午，可此五非彼午，乃是相克之相啊。”

“怕是生下來就是不應當，有的罪受。山神爺也難保啊。”

王山婆的意思很清楚，她是幫不了的。

後來也不知怎得，卻也給我爺爺了兩句話。“老左頭你天天在山上跑，應該也知道有山神爺管不了的事，你爺倆快去。今後三年休要在到我這小屋來。”

後來我才知道，爺爺堂堂一個山裏漢子，卻是為了當時還小小一團的我，噗通就給王山婆跪下了。就為了我的一條小命。一個生機。

爺爺千恩萬謝，自王山婆抱著我就進了大山。

作為跟大山打了一輩子交道的爺爺，自然對山婆的話知之深刻。

相傳在大山中一些經曆漫長歲月，已初步得道，但因出生不好而未能升天的鬼靈精怪常常會依附當地山中，或一草或一木，更或一奔跑的走獸和低空的飛鳥。

化作山神後，他們就能接受人們的香火和供奉。常為供奉他的獵人占卜此行狩獵的吉凶。一般來說獵戶走進山中，若是突然迷了路，則表示此行大凶。

知曉的獵人便會跪拜作揖不止，山神爺便會令小動物來領你下山。若是執迷不悟，通常就會入了瘴，迷了心神，後果嚴重。

同時山神也會保護一些動植物，道理很簡單，山是他的家，家裏的花花草草，飛禽走獸都是他的私人物品，雖然獵人可以以供奉來換取一些獵物，但也不能全都拿光，他得維持他的居家環境在他承受的範圍。若是有獵人生出貪戀，山神自會出手幹涉，小則懲戒一番，大則瞎其眼，斷其手，趕其下山去。

爺爺自然清楚王山婆話中的深意，盡管在大山中，山神神通無比，但有一點確屬他管不到，也不能管的事情。

那便是死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