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手藝
一口氣跑出了家門很遠,原本打算直接到爺爺那裏,可不知怎麽了,心裏有些別扭。就跑到小學裏。
此時的小學也已經放了寒假,不知為何卻沒鎖大門,我推門而入,空****的操場被白雪覆蓋著,顯得格外的安靜。
坐在雙杠上,想起爺爺的那番讓我不要畏懼的話,又想起爹娘的擔憂。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讓我感到很失落。
在十二三歲的年紀,我開始思考了,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等待死亡,還是為了養活自己的這具皮囊,直至死亡?
既然誰都逃不過死亡,那為什麽就不能活的堂堂正正,活的明明白白?
就像是曆代英雄兵將,為了保家衛國,雖馬革裹屍,盡管他們的一生可能會很短暫,但他們就活的明白,知道自己的一生是為了什麽。
那麽我,又為了什麽呢?
突然之間,我沒有了答案。
想了很久,讀書我不行,讀不進去,也瞧不上爹和二叔那整天和一堆破木頭打交道的手藝,難道真的要跟爺爺做頭戶?
可為何我的潛意識告訴我,我並不想一輩子守在山上。
而我上山歸根結底的原因,除了好奇,就是想尋一尋傳說中的山神。
假如真的有一天讓我尋到了,之後又該何去何從呢?
我不知道,就像這地上的雪,恐怕也不知道自己最終會去了哪裏。
正在思考關於我一生的重大可能,遠遠的就聽到二叔在喊我。我懊惱的看了他一眼,不理他。
他從地上撮起一雪球就往我這裏丟。一邊丟還一邊嘲笑我。“林子,你瞧你沒出息的樣,在舊社會都能娶媳婦的年紀了,還一把鼻涕一把尿的,撒了歡的跑,害的你二叔我跟了半天,才尋到你。”
“你算了吧你。還說我,你看看你自己都二十多了,還成天跟著我爹屁股後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哥呢。”
“嘿,你個嘴邊沒長毛的小東西。”二叔說著就要拽我,可他哪裏是我的對手,一個翻身,差點讓他閃了腰。
“出息了,敢跟你二叔動手了不是?你過來!”他說著就挽起袖子,裝模作樣的掐著腰,瞪著我。我一樂,也不跑了,看著他傻笑著。
他見狀,放下袖子,一改之前模樣,語重心長的說道:“林子,其實很多事,你現在還小,不能理解。如果你真的能從發了瘋的狼群手下撿回一條命,你就知道為什麽你爹會跟你說那些話。”
我低著頭,喃喃道:“我知道...”
“你爹是真心疼你。”二叔歎了口氣說道:“哎,你以為你耍小聰明把那成績單塗改一番,你爹就看不出來,就不揍你了?他心裏明鏡兒的很,還是舍不得打你。”
“狗日的!”我一聽就不對勁了。當即對我二叔罵道:“指定是你戳穿的,你少跟我做了惡人又來討好!”
“你個小東西。”二叔火了,又開始追我了,直到他累得癱坐在地上連我一根毛都碰到。隻氣的他大眼瞪小眼,“左木林,你個小王八犢子,到底跟不跟老子回去。”
和二叔一番嬉鬧之後,我心情頓好,他追我跑,就這樣倆人沒多大功夫就回到了家。
堂屋裏,老爹背著我。娘一直使著臉色,我懂她的意思。
便湊到爹的麵前,拽著他的煙袋,小聲說道:“爹,我錯了。”
“哼...”爹沉悶的表態,還是不理我。我又轉到他麵前,蹲在他麵前,說:“爹你打我吧,我大逆不道,不該說那些混賬話。”
爹看了我半天,長歎一口氣,說道:“木林,你娘生下你,知道糟了多大的罪不?你不知道,你看這十裏八村的哪家不是五六個孩子,為啥我們老左家就你一根獨苗了?你懂不?”
“你瞎跟孩子說什麽!”娘一聽不對,趕緊走過來,狠狠的踢了爹坐的板凳一腳。
“行了,不說了,吃飯。”爹也不再多說,伸出碗遞到我麵前,我巴巴的跑進廚房給他滿滿的盛了一大碗。
“孩子...”飯桌上爹一般是不說話的,今天出奇的話多。“你出生時,爹也托人給你算了一卦,你的命不好,有很多難關要過。所以一點風吹草動,爹心裏就不踏實。”
“爹!”我回應道:“我出生時最大的難過都挺過來了,您別操心。我一定好好的。”
“可...”爹還要張嘴,突然就被娘用菜給堵住了嘴。“老東西,你少說點話會搔死啊?”然後又轉過頭,笑著對我說:“算命的先生還說了,我兒子不是池中物你咋不說勒?兒子,以後不管你做啥,娘都支持你!”
我望著娘,想起爹剛才說的娘為了生我遭的罪,鼻子早都酸了,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她,支支吾吾的算應了過去。
原本我是想在家待兩天就趕緊跑到爺爺哪裏,不光是想爺爺,還有我的小波一。可眼看著爹娘因為我的回來,心情好了許多,倆人背著我老夫老妻的打情罵俏,我都偷偷瞅到過幾次。便忍不下心來,這一待就在家裏過了半個月。
這天正在幫二叔抬一根木頭,爺爺就走進了屋,我一見爺爺,立馬纏住他的脖子,親昵的蹭著他。他開懷大笑。可二叔看到爺爺,一臉緊張,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溜煙跑了,估計是去喊我爹了。
爺爺拉著我,不停的絮叨,問我這些天吃的好不好啊,睡得怎麽樣啊。
我不耐其煩,老是偷偷的問他波一呢。
他湊到我耳邊說,不敢領進來,放在小溪邊。我一聽就不開心了,沉著臉問道,那爺爺你把他栓起來了?你可親口承認過他也是你孫子啊。
爺爺哈哈大笑,湊到耳邊說道:“我哪兒敢栓他,想都沒想到,波一雖有野性,但更通人性,我走的時候跟他說領你回去,他高興的跟個孩子一樣,就蹲在小溪那,一動不動的等著你。”
我聽了開心極了,正準備多問一些波一的事,爺爺噓了一聲,板起臉瞅了過去,我順著他眼神看去,爹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一邊跑著,一邊憨笑著喊著:“爹,咋不進堂屋呢?”
“進啥進,瞅著你就心煩,跟蘭子說一聲,我把小林領走了。”爺爺說著就要拉著我往門外走。
爹一副撓頭失措的樣子,小心翼翼的說道:“爹,林子才回來沒多久,再讓他待在家裏幾天吧,他娘怪稀罕的。”
“咋?”爺爺轉過身,瞪著爹。說道:“我那就不是他的家了?我沒跟跟你廢話,我是讓你給他娘交代一聲,起來,別擋路。”
“林子!”爹見跟爺爺說不成,喊住了我,威脅的意思一目了然,我伸出舌頭,扮了個鬼臉,一溜煙跑到了爺爺背後。
“哦,對了。”爺爺走到門口時停住了,沒回頭,說道:“我那屋裏最近被幾個獵戶送了些幹貨吃不了,趕明兒讓堂生去一趟。就這,不要送了。”
一出門,瞅著爺爺鬆下的臉,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我老爹就這樣,家裏震不住我娘,回頭這麽大年紀了,說被我爺爺凶就凶,一點也不留情麵。
其實想想,我爹唯有點脾氣,隻能往我和二叔身上發了,如今我這一溜,二叔製定沒好日子過了。
真是想想都開心。
果然走了大約一裏路,拐進一條小溪,老遠的我就看到波一跑了過來,看那樣子腿傷是徹底好了,隻是好像還是沒長大多少。
我蹲下身去,波一直接把我撲倒在地,別看他小,衝勁兒還真是大。
一路上波一跟我追來趕去,遇到路人他也不惹,繞開了走,別人瞅著有些稀奇,但誰也沒有聯想到他是一隻狼,因為在當地也許有人見過狼,但絕沒見過渾身雪白的小狼崽子。
我不依不饒的一直問爺爺波一最近都吃的是啥,還有怎麽訓練波一的,諸如此類的問題。
爺爺倒也不勝其煩,一一耐心回答著我,那態度和對我爹簡直是天壤之別。
一直快到家門口時,爺爺突然跟我說道:“林兒,我看了報紙,報紙上說明天雪就要停了,本來估摸著在過上一個星期喊你過來。可再過一個星期不就要過年了嗎?所以尋思著你還是早點回來,趁著年前爺爺教你點獵槍手藝,你趕在年前自己親手上山打幾隻野味回去過年,涼你爹也不會在多說什麽。”
“爺爺...”我沉聲道:“你都知道爹跟我說了什麽?”
“他能說什麽?”爺爺一提起我爹,好像就要來氣,語氣都變了。“自己膽子小,不敢上山還不準別人上山了?無非就是這話,你別理他,自己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正說著,已經隨爺爺走進了小屋,波一一蹦,半米多高的桌子他居然毫不費力的跳了上來,蹲坐在桌子上,仰著頭盯著我。
“爺爺,波一都這麽厲害了?”我一驚,問道:“這算啥,別看他個頭還沒長,就後院那快兩米的院牆,我往下滿顛點石板,在牆那頭等著,他一跑一爬一蹦就反過來了。”
“這次上山,說不定他就能給你當上幫手了。”
“哎呀,爺爺,你真厲害!”我由衷的佩服道。爺爺聽著卻擺了擺手,說道:“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個品種的狼,你自己看看他那胳膊腿,怕是成年後,都能比我的還粗。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得給你看樣寶貝。”
“啥寶貝啊。”我好奇的跟著爺爺走進他的小房間,眼瞅著他從床低抽出一個一塵不染的長條木箱子,抱起來,又小心翼翼的擦了擦,看了看我,這才輕輕將他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