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當上副工長

在車間主任王強的努力抗爭下，葉林終於在鑄鍛車間當上副帶班工長。別人當官職務都是正的，唯獨葉林是副的。而且，就是這個副職，也差點幹不成。要不是王強以辭去職務相要挾，步長河說什麽也不會同意的。

車間早就有將葉林提拔為帶班工長的意思，可是分廠堅決不同意。別人都問題不大，就是廠長步長河那裏通不過。通不過就通不過吧，葉林覺得無所謂，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葉林經曆的坎坷多了以後，慢慢的就麻木了。他現在已經不在乎什麽工長不工長的，幹什麽不一樣？隻要順心就行。經過一係列的事情後，現在他覺得在底下當個工人挺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班長、工長和他關係不錯，車間主任對他也很好，有活就幹，幹完工作願意去哪聊去哪聊，沒人幹涉也沒有人管，這不挺好的嗎？

他是挺好的，可車間主任王強不幹了，說什麽也要把他弄起來。因為王強發現，在他這個車間裏，尤其是在丙班，葉林已經成了實際的頭頭了，他能說會道，幹活利索，技術也好，一個班的工人都看他的眼色行事，這樣的人你不讓他負點責，一個是他這種人不好管，他聽你的還行，他要不聽你的，有得是辦法對付你；另一個是他要搗亂，別人就都跟上了。可要是把他提起來，帶上一個班，就等於讓他挑上了擔子，戴上了緊箍咒，從生產安排和管理上就會省心很多。

王強和車間支部書記商量後，找到廠裏告訴步長河，車間已經研究了，準備讓葉林擔任丙班的帶班工長。

步長河一聽就嗆了，他把老花鏡摘下來扔在桌子上，靠在皮轉椅上問王強：“啥，葉林當帶班工長？你咋不讓他當廠長呢？你們鑄鍛車間是快完蛋了，還是死的沒人了，非得用他？不用他就玩不轉了？”

王強一聽步長河這話，心裏也不高興了。你一個老廠長怎麽這樣說話，葉林不就是在部隊沒有入了黨，當不成團委書記，沒遂了你的願嘛，咋了就不能用？葉林這種人在基層是頂呱呱的骨幹，車間需要的就是他這種人，你不在基層不知道基層的難度，我們現在幹點事多難，還沒幹呢，你們就這不行那不行。連用一個人，你們也指手畫腳。再瞎指揮，你來幹，我們不幹了。

王強又聯想到當時步長河不讓他到電氣車間硬把他洗涮到鑄鍛車間的事，心裏的火再也憋不住了。

“步廠長，你要求車間幹這幹那，我們沒二話，能幹的我們幹了，不能幹的我們也幹了，現在為了加強車間的管理，讓流程更順一些，讓小葉當個帶班工長，為的是搞好生產，並沒有其它目的。”王強看步長河不說話，又說：“帶班工長不是個官，就是領著工人幹活的小頭目，讓他帶班就是給他戴個馬嚼頭，讓他好好的幹活。”

步長河看也不看王強，黑著臉說：“別廢話，不行！”

這一下，可把王強惹急了，王強過去在整個六分廠是最有個性的人，隻是由於歲數大了，個性被歲月磨掉不少，即便如此，他的個性也強於他人，見步長河這樣不領情，他順嘴就來了一句：“我們可是為了工作，沒有其它的，你要硬是不讓葉林幹，就是不想讓我們好好工作。你把我這個車間主任也撤了吧，誰願意來就讓誰來，我是幹不了啦。”

步長河聽了王強的話火冒三丈，當即拍案而起，在這個廠裏這麽多年，還沒有一個人敢對他這樣說話，你王強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和我叫板？“你敢威脅我？當了幾天車間主任，不知道自己吃幾碗幹飯了吧，我現在就撤了你！”

王強好象早就準備好了似的，見步長河發了火，就向他拱拱手，“我謝謝您了，步廠長。”說完扔下步長河自己扭頭就走了，把步長河弄了個倒憋氣。

王強這一走，步長河坐蠟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鑄鍛車間是怎麽回事。派誰誰不幹，提誰誰不去，強擰著去，不是讓工人打回來，就是自己碰一鼻子灰跑回來，現在鑄鍛車間已經成了分廠的老大難單位了。

王強這個車間主任是近年來鑄鍛車間幹的時間最長、也是幹的最好的一任車間領導。王強這個人有特點，他性子急、腦子好，表達能力強，處理事情時，既有正義感又有靈活性，很讓孫立和葉林等車間骨幹佩服。在鑄鍛車間，葉林以及孫立對他的支持是他能夠在工人中樹立威信、站穩腳跟的關鍵。

步長河也認為王強在鑄鍛幹得不錯，管理有了起色，生產趨於正常，正想著誇他幾句呢，可誰想道，這個混蛋為了安排一個葉林竟敢向他撂挑子，這口氣，步長河說什麽也咽不下去。“不幹就不幹吧，死了張屠夫，不吃帶毛豬。”看著王強遠去的身影，步長河岔岔地想。

現在王強提出不幹了，讓誰接替呢？步長河腦子裏轉了一圈也想不起個能幹的人。

它媽的，養頭豬還能吃肉呢，手下的這群人連豬都不如。

王強可以不幹，生產可不能停。

步長河痛苦地想了幾天，也想不出個好辦法。王強到好，一說不讓幹了，索性連班也不上了，每天在家裏睡覺。鑄鍛車間由於沒有領導，工人可放了羊了，上班後喝茶聊天，打牌吹牛，就是沒人幹活。如此下去，不僅本車間任務完不成，還會嚴重地影響其它車間。

步長河考慮再三，決定讓分廠調度室副主任林方暫時先去鑄鍛代理車間主任。步長河告訴林方，你好好幹，隻要打開局麵，兩個月後，我就把你的副科轉為正科。

林方是全廠有名的鬼精靈，他的腦子在六分廠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步長河一說讓他去鑄鍛，他就明白了，王強甩手不幹，把這一攤子扔下了，老步是想讓他到底下頂雷呢。是六分廠的人就知道鑄鍛是怎麽回事，何況林方這種人。林方想，你一個副科轉正科就想把我扔在鑄鍛，您老算盤打錯了。廠長讓他去車間代理主任，他不敢不去，但他有他的應付辦法。林方到鑄鍛車間轉了一圈，發現工人們看他的眼神兒都充滿了敵意，他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心想，步廠長，您盡亂點姻緣譜，還是誰的凳子誰坐吧，別人坐上去？一個是不穩，另一個是容易摔倒。

林方沒有王強那強烈的個性。但他有狡猾的腦子。他一看這情況，就從醫院裏找了個熟人，開了一張病假條，扔下眼前的工作住院去了。這一下又把步長河晾在哪兒了。步長河雖然心裏有氣，但“皇帝也不用病人”的古訓他還是知道的，氣歸氣，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他還想再派一個人下車間。總廠廠長劉英知道後。就在一次會後和步長河說了一句：“老步，你這是何必？人家不就是想用一個年輕人嘛，用就用去吧，你管那麽多幹什麽？現在是誰用人誰選人，錯了找他不找你。”

聽了劉英的話。步長河盡管心裏不滿意，但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考慮再三，步長河又讓分廠辦公室主任把王強叫了回來。這王強在家休息了一段時間，不知道是心情好，還是營養過剩，顯得又白又胖。王強一進門，就得寸進尺地對步長河說：“步廠長，我知道您想和我說什麽，我不是駁您的麵子，您讓我幹什麽都行，哪怕是掃廁所都行，就是別讓我再回鑄鍛了，我回不去了。”

步長河強忍著心中的怒火，惱著臉問：“為什麽？”

王強大言不慚地說：“我走之前已經在工人麵前許了願，吹了牛，您這一個不同意，等於我在工人麵前放了個屁。您知道，在別的地方說了不算，算了不說都行，就是鑄鍛不行，要麽你別說，要麽你說了就必須兌現，我們就是那文化。”

步長河一聽就不樂意了，很不滿意的撇了王強一眼，繃著臉說：“球文化！老子還沒聽說過這種事呐。”

王強麵帶誠懇，用乞求的語氣說：“所以呀，您另請高明，我是真不行。”

步長河心裏這個氣呀，恨不得連眼前的辦公桌都掀了：“王強！你它娘的是給臉不要臉吧？那天剛和你說了一句不同意，你就回家睡大覺去了，你像個當幹部的嗎？你有點基本素質嗎？今天叫你回來，你還叨叨，你已經甩了我十來天了，還要怎麽樣？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你又蹭著來了，拿什麽狗屁架子，還要讓我求你？”

王強不為所動：“不敢，我哪有膽子？”

“那你要怎麽樣？”步長河真讓他氣得不輕。

“您給我換個地方吧，我是真不想幹了。”王強低聲說。

“你不想幹？”步長河氣急敗壞，衝著王強大聲吼：“工廠又不是你家，你想幹就幹，你不想幹就不幹？你把工廠當成哪裏了，當成自由市場了？現在和你說清楚，你給老子滾回去繼續幹沒事，要是敢給老子撂挑子，老子想盡一切辦法收拾你個狗日的。”步長河的聲音震的王強腦仁都疼。

“那我說的事你答應了？”王強看著惱怒不已的步長河，小聲的說了一句。

步長河拉著個臉不說話，既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就是不吭氣。

王強明白了，老步能這樣，已經給了他天大的麵子了。

第二天，車間任命葉林為丙班副代班工長，但享受帶班工長待遇。

葉林一聽就嗆了，正的老子還不想幹呢，你還來個副的，不幹。王強做了半天的工作也不行，隻好把他師傅叫過來了。孫立進門後瞪了葉林一眼，用手拍拍他頭上的柳條安全帽，“你傻呀，人家主任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不明白？幹，先幹著，有副的就有正的。”

孫立看葉林木呆呆的發愣，就追加了一句“上了道，就能往前走，怕的是上不了道。”

至此，葉林明白了師傅的良苦用心，從那天開始，成為車間的小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