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瞬間結束的愛

葉林和遙麗從相遇、相識變為相知、相戀,這個過程極其短暫。用現在的話說是“閃電般的愛情”一點不為過。

多年以後,人們一直質疑他和遙麗的這種愛情,這究竟算不算是愛情,充其量就是互相有好感而已,這裏麵就包括一直和葉林不對勁的分廠廠長步長河。因為它不符合人們想象中的那樣完美、那樣精致、那樣浪漫。他們之間沒有愛情的過程,隻是一種感覺,可是為了這個感覺,葉林付出了大半生的代價。

在一次排練休息時,葉林曾問過遙麗是如何當上女兵的,在那個年代城市裏的年青人別說是當女兵了,就是男孩當兵也是很困難的事情。因為一直以來當兵都是一件很光榮、很體麵的事情,而且,複員後給安排工作。

遙麗見他問這個事,大大的眼睛閃了閃,就開玩笑的問他:“你先坦白,你是怎麽當上兵的?”

葉林將胸前的手風琴朝上舉了舉,“這不,因為我會拉這個嘛,就被招來了。”

遙麗羨慕地說:“那真好,會拉琴就是有特長,你是有本事的人。”

葉林不以為然的說:“別逗了,這算什麽本事,當兵了,真正的本事是搞好軍事訓練。”

遙麗堅持地說:“軍事訓練是本事,會拉手風琴也是本事。”

遙麗告訴他,“我是後門兵。”

她一說這話,葉林就知道她父親肯定也是當兵的,或者是當過兵的人。遙麗告訴他,她的父親原來就是當兵的,51年參加過朝鮮戰爭,回國後曾是43團的副政委,現在師裏的劉副師長當年是43團的副團長,他倆是老戰友。遙麗的父親由於身體有傷,63年就轉業了,可劉副師長一直在部隊。當年師裏在省城招兵時,她父親找過劉副師長。劉副師長見是老戰友的女兒要當兵,就一口答應說沒問題。所以,她就當兵了。聽到這兒,葉林也為遙麗感到高興,在部隊當個女兵非常不容易。

葉林在師醫院過得舒服,和遙麗聊的開心,可連裏卻有人一直惦記著他呢。

自從葉林離開連隊到師醫院後,連長項山底的心裏就一直嘀咕,一個小小的戰士,不好好的在連隊鍛煉,跑到師醫院拉手風琴,借著排練節目的名義,整天和那些女衛生員混在一起,能有什麽好事?拉你就拉吧,完事後不說趕緊回連隊,一點發燒感冒就住到師醫院裏了。你一張紙畫個鼻子——好大的臉呀,那師醫院是給你住的?有病,有病不會到團裏衛生隊看?我看你不是有病,是喜歡那些好看的女衛生員!

有時候人在無意中說出的話往往很準。此時的葉林確確實實的喜歡上那美麗的女衛生員了,而且是那種不可遏製的喜歡,是那種不惜一切的喜歡,隻是眼下項山底還不知道罷了。可是很快他就知道了。

二排長程少傑很關心葉林的身體,他幾次和連裏說,要去師醫院看看葉林。項山底對程少傑吼道:“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一個感冒就能住院,他到是不白給師醫院幫忙。”

程少傑不愛聽他這樣說話,眼睛一翻駁斥道:“身體有病,和幫忙不幫忙有什麽關係?難道不幫忙有病就不讓住院了?”

項山底聽二排長這樣說,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他特別討厭二排長這個個性,說話從不順著他的思路走,總是嗆他。“他能有什麽病,有病也是心病,年年青青的,有點病就住在醫院裏養,譜挺大呀。仗著會拉兩下手風琴,整天嬌裏嬌氣,吃不了苦、受不了罪,有個頭疼腦熱就小病大養,真它娘的狗肉上不了席麵,爛泥糊不上牆!”

程少傑看項山底胡攪蠻纏,就不想理他,甩甩手走了。

項山底看程少傑如此對他,惱火萬分,心想,哪天我去看看這個城裏來的大爺,究竟是好了還是沒好,怎麽住起院來還沒完了?

恐怕葉林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的,因為那天他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那天是個星期天,醫院衛生隊也休息了,葉林實際上已經完全好了,就像項山底說的,一個感冒能有多大點事,輸點液,打點針,再加上葉林年輕,恢複得快,早就沒事了,隻是衛生隊不想讓他走就是了。那天葉林起床後,沒有輸液,他活動了一下身體,就坐在**看小說。一會兒,遙麗拿著幫他洗好的白襯衣走了進來。他一見忙放下手中的書,接過襯衣既感謝又抱怨地說“怎麽我把衣服藏到哪兒,你都能找著呢?”

遙麗抿嘴一笑,“得了吧,自己的衣服懶得不洗,還盡說好聽的。”

葉林動情地說:“真的,小遙,我沒有妹妹,現在才體會到有個妹妹太好了。”

遙麗一聽,小嘴撅了起來,“別占便宜,誰是你妹妹?你還沒我高呢。”

“什麽?”葉林跳了起來,“我沒你高?盡瞎說。”

遙麗的臉微微發紅,“不信?咱們比比?”說著走到靠門的一塊空地上。

他更是不示弱,“比就比。”說罷快步朝她走去。可當他快走到她身邊時,像是接了一個口令,猛的一下站住了。望著姑娘那秀麗的臉龐、婀娜的身姿,他害怕了、猶豫了,兩條腿像有千斤重,一步也邁不開。這時,遙麗感到了他的異常,紅色由臉頰快速地染到了耳根,她不敢抬頭,也不敢動,就那樣呆呆地站著。

任何事情都是這樣,本來這一方是膽怯的,可是當對方比自己還軟弱時,這一方就會勇氣倍增。況且,遙麗就像是一個吸引力很大的磁場,葉林是無論如何也抗拒不了這種吸引的。

葉林鼓足勇氣,走到遙麗身後,稍稍拉開一點距離,背對著她站住。此刻他感覺頭重腳輕,口幹舌燥,心跳得像狂奔的野馬。姑娘的身體在向他慢慢地靠攏,越來越近了,他已經聞到了姑娘身上那特有的柔香氣味,忽然,遙麗像喝醉酒似的,一下子把身體全靠向他,他本能地朝後伸手想扶她一把,可他一下子觸到了姑娘柔軟的手指,一陣衝動,他緊緊拉住了姑娘的手,對方也同樣死死地抓住他,一股熱流過電般地迅速傳遍了全身,霎時他的腦子一片空白,雙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此時他倆不知道,連長項山底正疾步走在來師部的路上,本來沒有在路上耽擱的那幾分鍾,項山底就不會看到葉林和遙麗手拉手的情景,因為那時倆人還沒開始比個子。那時項山底進來看到的情景會是很正常的一個情景,葉林也不會受到影響。可是當項山底走到營房門口時,迎麵碰上團作訓股的參謀,兩人在營房門口說了幾句話,就是這幾句話、幾分鍾,事情不可挽回了。有時候,改變曆史進程的時間是極其短暫的。

他倆就這樣背靠背手拉手的站著,緊緊地靠在一起,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動一下,仿佛倆個人的生命都不存在了。葉林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和自己心愛的姑娘在一起的感覺是如此的撩人,如此的沁人心脾,如此的眩暈,如此的美妙。他緊緊地拉著她,生怕一鬆手,姑娘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誰也沒有鬆開的願望,誰也沒有覺得兩人身姿別扭,隻是都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讓他們多呆一會兒,讓這幸福無比、美妙無比的感覺永遠延續下去,永遠不要停下……

門猛地被推開了,連長項山底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一切是那麽突然,這幸福的美夢剛剛開頭,他們還未來的及體驗就成泡影了。他倆急速分開,驚魂未定,呆呆地看著突然闖進的不速之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項山底從他倆紅的發紫的臉色和緊張地連話都說不出來的表情上,看出了剛剛發生在這裏的一切,心裏的火一下子全升到腦門。他心裏說,真讓我猜中了,這個城市裏來的大爺真給我惹下禍了,看來你是不想在部隊呆下去了。他異樣的目光反複地在他倆身上掃來掃去,遙麗受不了這探照燈似的眼光,閃身跑了出去,項山底追光燈似的目送遙麗出門後,把目光全部聚集在葉林的臉上,這目光使葉林發抖、發顫、發冷,他回避地將臉扭到一旁。項山底冷冷地笑了一聲,那笑聲比哭聲都刺耳,滿是胡茬的長臉變得鐵青,“好個你,膽子不小!掛鉤掛到師醫院來了,什麽感冒了,發燒了,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裝病!”

一聽項山底說他是裝病,葉林不服氣了,爭辯道:“我沒有裝病!”

“沒有裝病?”項山底一看葉林敢頂他,聲音高了八度,話語像打機槍:“沒有裝病為什麽不早點回連隊?你的病非得住在師醫院治療嗎?咋,你是大爺?回團裏就看不了你的病?你那點歪心思,別人不清楚,我可是一清二楚!趁著住院,泡在醫院裏和小衛生員拉拉扯扯。讓你穿上這身軍裝是來談情說愛的?部隊的規定你懂不懂?”那聲音震得葉林耳朵嗡嗡直響。

葉林賭氣地站著不吭氣。

“這幾天我的右眼皮總在跳,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原來禍根就在你身上,就是你在搗亂!馬上收拾東西,立即出院,跟我一起回去!”說罷,項山底一摔門轉身出去了。

此時的葉林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連支撐身體的勁都沒有了,一歪身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