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談八陸小曼

女神必先為女人

她不是煙花,卻比煙花寂寞三分;她不是玫瑰,卻比玫瑰動人無許。

她是一汪碧海,透明澄淨又深廣難測;她是

20世紀流動的瑰麗詩篇,

曆經劫難,卻未曾就此萎靡而衰。

民國女神,她絕對稱之無愧,

然女神背後的頭銜是女人,

是煙視媚行的女人,自嫵媚與溫柔著。

導 語

20世紀

20年代,京城還叫作北平。彼時,有兩位風華絕代的名媛魅然於此。她們是,兼美貌與才情於一身的林徽因和陸小曼。

較之徽因,小曼更具女神範兒。因為,她是一個妖嬈的女子,有煙視媚行的魅惑,可撩撥所有的男子情欲噴張,甘願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之下。她,亦更勇敢,多情,敢愛敢恨,無所畏懼。

由此,她這個女子,便也迎來了是非詬病,而備受爭議。

她的人生,是為以鮮花鋪地開始,以是非纏身為繼,以淒涼寂寞告終;她的一生,是為經曆過名噪一時的光華和熱鬧,亦享受過奢華富貴及萬千寵愛,然而也曾飽受過詬病冷眼,並為此孤苦寂寞著。

很多人,知她陸小曼,皆是因了大詩人徐誌摩,以及那段鬧得滿城風雨的情事。她,亦因此而被烙下了紅顏禍水的詬,說什麽她毀了徐誌摩,說什麽徐誌摩的死,全然與她有著莫大的幹係。

不過,真正的名媛是有深度的,不膚淺的,她任由大家的揣度甚而誹謗,並不做解釋,亦不辯解任何,而是,在誌摩死後的日子裏,素衣玄服,再不出入任何社交場所。

慢慢地,她即被淡出交際圈,且日漸被人們遺忘了。

在許多人的眼中,“名媛”大概是這個世上最最幸福的職業了吧。不用朝九晚五地混職場,亦不必錙銖必較操持家,隻要裝扮得優雅得體,待人接物雍容大方,懂一兩門外語,會一兩項才藝,便能在社交場合呼風喚雨,收獲愛慕與掌聲。

然而,有誰知,鍛造出一個女神名媛範兒,是要付出更多的。

“南唐北陸”的稱謂,哪是唾手可得的。要知道,她小曼自小就是被按照“名媛範兒”來培養的。

父親陸定,早年間畢業於早稻田大學,是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的得意門生,時任民國財政部司長和賦稅司長多年,還是中華儲蓄銀行的主要創辦人;母親吳曼華亦是名門之後,多才多藝,既善工筆畫,又有深厚的古文基礎。作為陸家唯一的孩子,小曼自是被灌輸了最好的教育:她精通英文、法文,能彈鋼琴,長於油畫,後來還師從劉海粟、陳半丁、賀天健等名家學國畫。

除此之外,最矚目的是她還長了一張美麗的臉龐。

她,是被注定的名媛,被注定的女神,被注定的妖嬈萬千的女子。因而,她斷然受不了和誌摩在上海的那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之窘迫。在她的概念裏,繁華的不隻是上海,繁華的還有她的生活。

這,也許是她和誌摩那最後悲劇的源頭。

十四歲剃度,旋即入主布達拉宮的六世達賴倉央嘉措,曾寫下過這般抵死纏綿的句子:“東山崔嵬不可登,絕頂高天明月生,紅顏又惹相思苦,此心獨憶是卿卿。願與卿結百年好,不惜金屋備藏嬌。一似碧淵水晶宮,儲得珍稀與奇寶。”

這個,生於茫茫雪域高原,長於天籟中的情竇初開的少年,不迷戀世位,反倒隻執迷於“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生,隻為途中與你相見”的愛欲紅塵。

隻可惜,卻陰差陽錯地做了那轉世的靈童。

雖塵緣之心未了,亦柔情似水,然皇權深重,如來宿命,如何才能以那一己之力做到“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呢?

從來眼睛與心情都不屬於布達拉宮的少年,無法去選擇愛之自由卻注定要背叛。於是,他常常於那“月上柳梢頭”時,微服私會那些個酒肆裏的尋常女子。

情愛,許就是這般讓人無法割舍纏綿為之吧!

譬如,那個民國時期的她和誌摩。

她,是詩人誌摩如花妙筆下那朵最為珍稀的異卉;亦是詩人誌摩嘴裏的“小龍”,隔了千裏寄綢緞於她。

世人亦知道,她還是王庚、翁瑞午眼裏的舞低楊柳、鏤心月空的風嬌水媚的女神。無論距離多遠,對他們而言都是有一種**在的,不是**於美麗,就是**於傳說。

她,真是“像一朵高爽的葵花,對著和暖的陽光一瓣瓣地展露她的秘密”,美好得似佛前明鏡裏生出的一朵煙花,嫋嫋紅塵外。

她雖不比林徽因秀,亦不比張幼儀端,然而,她卻是憑借著自己的魅力沾染盡女神的樣子。

著名海派作家程乃珊曾由是說過:“稱為‘名媛’,絕對講究階級講究出身。她們既有血統純真的族譜,更有全麵的後天中西文化調理:她們都持有著名女子學校的文憑,家庭的名師中既有前朝的遺老遺少舉人學士,也有舉止優雅的英國或俄國沒落貴族的夫人;她們講英文,又讀詩詞;學跳舞鋼琴,又習京昆山水畫;她們動可以飛車、騎馬、打網球、玩女子棒球甚至開飛機……靜可以舞文弄墨、彈琴、練瑜伽……”

女神小曼,就是這樣一位女子。

小曼,出生於

1903年農曆九月十九日,上海南市孔家弄。恰巧比張幼儀小三歲,比林徽因大一歲,是為生的肌膚白皙、眉清目秀、機靈聰明,更為陸家的掌上明珠。因為,小曼的母親曾生育過九個孩子,卻都不幸先後在幼年和青年時逝去,唯隻剩了小曼一人。

然而,集父母寵愛於一身的小曼,卻並沒有因此傲嬌,而乃是亦舒筆下那“真正有氣質的淑女,從不炫耀她所擁有的一切”;是個從“不告訴人她讀過什麽書,去過什麽地方,有多少件衣裳,買過什麽珠寶,沒有自卑感”的女子。

真正的女神,是都不知傲嬌為何物的。

她,堪稱一代才女,亦係出名門,與她同時代的名媛閨秀們一般皆有著那“煊赫家聲”的。

作為陸家唯一的孩子,小曼接受了最好的教育,七歲即進入到北京女子師範大學附屬小學,九歲進入到北京女中,十六歲上了聖心學堂。好的教育,鍛造了她優質的涵養,她不僅精通英文、法文,還能彈鋼琴,並長於油畫,後來還師從劉海粟、陳半丁、賀天健等名家學國畫。

諸如這些,還不可以證明到她的女神特質。

她真正的女神範兒在於“她雖生於富貴,卻不慕富貴,她最重的是真情。她豪爽意氣,不追名逐利。她個性鮮明,真誠待人。

她我行我素,自由自在,最重個體生命的自由,重自我感受。如果生在現代社會,身體又能做主,說不定她還是一個敢於叛逆的女權主義者。她的過錯和不幸是不見於當時的社會倫理,不見於傳統社會對女性角色的規定的個性使然”。

正是她的這般特質,使那“不管天高地厚,人死我亡,勢非至於將全宇宙都燒成赤地”的浪漫主義詩人徐誌摩為卿“嚐聞傾國與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地癡狂瘋癲著。

於詩人,她一直是那**迷戀的所在。

在上海,那一身身搖曳多姿的旗袍、一顆顆敏感愛著的心與一段段纏綿悱惻的故事,是組成了上海弄堂那特有的“良辰美景”。

曾經的馬尼拉路與巨籟達路之間的弄堂裏,就上演過小曼和誌摩的愛的“良辰美景”。在那幢兩層尖頂的哥特式風格洋樓裏,小曼和誌摩曾度過了他們在一起的歲月。

隻是歲月靜好裏,他們的愛情裏有了喑啞的存在。

在那些個有著無數煙絮與灰塵曼舞,被鏤木花格間漏下的一縷一縷的陽光的午後,吸食著鴉片的煙霧美人小曼,會在胭脂色的光暈裏唱那薄醉一般嬌軟的昆曲,臉上是那些個腮暈潮紅,及羞娥凝綠的憔悴。

他們婚後,生活在小曼喜歡的上海。然而置身於素有“東方巴黎”之稱的上海法租界,小曼的生活漸漸趨於奢侈。她開始耽於享樂,講究排場,還沉迷於鴉片,因此,她和誌摩之間的愛情,逐漸失去婚前那種“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的深情厚愛了。

想起如花和十二少來了。

“你會不會幫淑賢戴耳環?”

“會,我還會幫她掏耳朵,一邊兒掏一邊兒想你。”

“你會不會幫淑賢穿旗袍?”

“會,我還會幫她扣鴛鴦扣,不過一邊兒扣一邊兒想你。”

隻是,誌摩本就不是那《胭脂扣》中的十二少,因而,小曼亦不會是那為個男人吞盡鴉片的如花。

錢鍾書先生如是說過:“真正聰明的女子從不把自己打扮成才女的樣子。”

或許,小曼早就深懂,作為女神必先作為女人,必定好好愛惜自己,才端的是那盈盈一笑,自是海棠標韻的。

隻是,世間事哪全是可任由自己的。

就像她最早跟王賡的那段情緣一般。所經相伴歲月,皆有那定數在的。

年方十九,她便風光地嫁給時年前途無量的優秀青年王賡。

然而他們的婚姻生活卻並不愉快,蜜月過後不久,小曼就倦了、厭了。有文字曾如是精準地形容過她的那段生活:“王賡對小曼是很寵愛的,但是,他像一個大哥哥哄小妹妹那樣,愛護有餘,而溫情不足,小曼對他自然是敬多而愛少。這一對夫婦,實際上有點封建包辦,因此,雖新婚不久,但在夫婦的形式下,中間空白不少。後來,王賡被任命為哈爾濱警察局長,小曼不願去東北,仍住在娘家,因此感情上更加淡漠了。雙方都深知這點,但由於都講究品德和信守,暫時還是相安無事的。”

小曼自己也是在日記中,將那不愛怨尤的情緒**在字裏行間:“其實我不羨富貴,也不慕榮華,我隻要一個安樂的家庭,如心的伴侶,誰知連這一點要求都不能得到,隻落得終日裏孤單的,有話都沒有人能講,每天隻是強自歡笑地在人群裏混。”

就是在此時,浪漫詩人誌摩出現了,並為小曼和王賡已岌岌可危的婚姻鳴起了愛的喪鍾。

他們,相識於一個交際場所,一個偶然的機會裏。他們,皆是跳舞能手,一曲爵士樂響起,他們就欣然起舞,並跳個不停。

時年,曾見證了他們這一幕的鬱達夫的妻子王映霞,如是寫道:“他熟練的步伐,優美的姿態,使舞池裏的其他男士顯得‘六宮粉黛無顏色’。他們兩個,一個是窈窕淑女,情意綿綿;一個是江南才子,風度翩翩;一個是朵含露玫瑰,一個是抒情的新詩,幹柴碰上烈火,怎麽會不迸發出愛情的火花?”

又因,誌摩和王賡本就是好友,於是,時常和他們夫婦相攜於北京西山同賞紅葉,抑或是到“來今雨軒”品茗暢談。小曼自是對誌摩這樣一位才情橫溢的詩人敬仰得緊,因而時常向他請教些文藝上的事,倒很純真,全無私情與奸雜之心。

王賡因了公務纏身,不能時刻伴著小曼出遊,於是便邀好友誌摩代勞。起初,誌摩也是出於友情難卻,後加之對小曼印象極好,便樂於充其任了。

兩個人,相處日久裏,便漸漸靠攏了兩顆心。

而彼時,誌摩正因“精神之愛”林徽因與“準夫婿”梁思成共赴美國求學而瀕臨枯槁的心,就此有了將之眼淚與灰心漸漸化成了愉悅與希望。

由此,一段萬眾矚目的驚天愛情就此拉開了序幕;一段**的關乎一對才子佳人的飛短流長就此蔓延開來。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遲一步”,愛玲寫過的最美的句子,擱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也是有著華光在的。

小曼向著誌摩傾訴道:“從前,她隻是為別人而活,從沒有自己的生活,她的生活都是別人安排好的,是別人要的,不是她要的。王賡是父母看上的,是他們押的寶。她生活在牢籠中,生活在銅牆鐵壁中,生活在張開的大網中,幾乎窒息得出不上氣來,可是沒人理解她,也沒有理睬她的感受。”

誌摩則將小曼作為自己創作詩歌的源泉:“我的詩魂的滋養全得靠你,你得抱著我的詩魂像母親抱孩子似的,他冷了你得給他穿,他餓了你得喂他食——有你的愛他就不愁餓不怕凍,有你的愛他就有命。”

愛情如星,情欲如火。

他們兩個,在時間的等待裏,有了衝破一切都要在一起的決絕的力量。

小曼如是說:“一聲聲像鋼鐵錐子刺著我的心,憤、慨、恨、急的各種情緒就像潮水似的湧上了胸頭;那時我就覺得什麽都不怕,勇氣像天一般的高,隻要你一句話出口,什麽事我都幹!為你我拋棄一切,隻是本分為你我,還顧得什麽性命與名譽。”

誌摩則說出:“弱水三千我隻取她那一瓢飲。北京城裏的千金小姐千千萬,我非她不娶。”

陷入愛情的人,總是容易拚命向著溫暖靠近的,而不顧被灼傷的危險。

小曼和誌摩,亦如是。

為了愛小曼,誌摩說過“別說得罪人,到必要時天地都得搗爛他哪”!並寫下了那首決絕慷慨激越的詩:這是一個懦怯的世界

容不得戀愛,容不得戀愛

披散你的滿頭發

赤露你的一雙腳

跟著我來,我的戀愛

拋棄這個世界

殉我們的戀愛

我拉著你的手

愛,你跟著我走

聽憑荊棘把我們的腳心刺透

聽憑冰雹劈破我們的頭

你跟著我走

我拉著你的手

逃出了牢籠

恢複我們的自由

——徐誌摩《這是一個懦弱的世界》彼時,於他的眼裏,小曼是那“一個最美最純潔最可愛的靈魂”;於他眼裏她最含情凝睇不過,最柔情綽態不過,最能“做我的伴侶,給我安穩,給我快樂”。

如是,他為了這段愛情的自由而竭力抗爭著。

結果,皇天不負有心人,兩人終毅然決然走到了一起。

隻是,他和小曼,誰都沒想過“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在婚姻的圍城裏,他們來之不易的愛情,亦也成了那滿是油膩的陽春白雪,狠命擦是擦去了,可那一道道滲入縫隙的膩子算是在灶壁上生了根。

生得“流風之回雪,輕雲之蔽日”的小曼,在人影衣香、花光酒氣中恍如一朵出水柔葩,漸漸成了上海灘一眾達官顯貴、紈絝闊佬的追逐對象,於此,她便也日日沉迷於歌廳舞榭,過著盛服濃妝、紅唇軟吻、曼舞微醺的糜爛夜生活。

彼時的小曼,儼然已是上海灘社交場所的風雲人物。

不得不感慨,夜上海作為染缸的巨大效力是永不能被忽略的,任何一個沉醉其中的人都會感受到那令人不能自拔的魔力。

譬如,小曼。

她開始變得嬌慵、懶惰、貪玩,渾然沒了當初戀愛時的**。

她每日近中午起床,時常要在洗澡間裏摸弄個把小時,方才吃飯。

下午作畫、寫信、會客。晚上大半是跳舞、打牌、聽戲。她還常常去借馬路邊書攤上的小人書看,聊以消磨時光。而從來都忽略掉一度疲憊地輾轉國內外,為多求一些收入,到處兼課之外還轉手古董字畫、做房地產掮客的誌摩。

漸漸地,誌摩便經受不住小曼這種奢靡浮華的物欲生活。他們之間,開始有了爭吵。久長裏,爭吵愈來愈烈、愈來愈多。

終於,在那個深秋,小曼與剛從北京回返的誌摩發生那場無法挽回的爭執,盛怒之下,她更是過分地抓起為治療心口疼而染上煙癮的煙槍,扔向了她這輩子唯一深愛過的男人。

這一次,這個男人徹底地絕望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轉身離去。

就此,這次的離別,成了一場佳偶難成的天人永隔。

誌摩,與那失事的飛機一起飄向了無垠的天堂,用最不可思議的方式告別了他的傳奇與他的那些個愛過、傷過、負過、怨過、恨過的紅顏。

而小曼此刻才真正幡然醒悟,內心真正懊悔起來。

她,為此,哭得梨花帶雨,哭得蟬露秋枝,哭得痛徹心扉,哭得感天動地。她寫《哭摩》寫得也最感人心扉,入了骨髓地讓人跟隨著她痛,跟隨著她疼。

“我深信世界上怕沒有可以描寫得出我現在心中如何悲痛的一支筆。不要說我自己這支輕易也不能動的一支。可是除此我更無可以泄我滿懷傷怨的心的機會了,我希望摩的靈魂也來幫我一幫,蒼天給我這一霹靂直打得我滿身麻木得連哭都哭不出來,渾身隻是一陣陣地麻木。幾日的昏沉直到今天才醒過來,知道你是真的與我永別了。摩!慢說是你,就怕是蒼天也不能知道我現在心中是如何的疼痛,如何的悲傷!從前聽人說起‘心痛’,我老笑他們虛偽,我想人的心怎麽覺得痛,這不過說說好玩而已,誰知道我今天才真的嚐著這一陣陣心中絞痛似的味兒了。你知道麽?曾記得當初我隻要稍有不適即有你聲聲地在旁慰問,咳,如今我即使是痛死也再沒有你來低聲下氣的慰問了。摩,你是不是真的忍心永遠地拋棄我了麽?你從前不是說你我最後的呼吸也須要連在一起才不負你我相愛之情麽?你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是要飛去呢?直到如今我還是不信你真的是飛了,我還是在這兒天天盼著你回來陪我呢,你快點將未了的事情辦一下,來同我一同去到雲外悠遊去吧,你不要一個人在外逍遙,忘記了閨中還有我等著呢!”

這一年,小曼還不到三十歲。

一夜間,她終讀懂卓文君《白頭吟》裏那片“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的悲苦感念。

她,洗盡鉛華。

開始整理誌摩的《眉軒瑣語》,並為整理編輯《誌摩全集》而傾盡了心力;開始將她的才華應用於繪畫,不再埋沒自己在誌摩口中“小曼若能奮進,誰不低頭”的天賦。

從此,振作精神、痛下決心:“我一定做一個你一向希望我所能成的一種人,我決心做人,我決心做一點認真的事業。”

她,亦於每年清明時分,獨自一人前往硤石老家為誌摩掃墓,歸來作詩雲:“腸斷從琴感未消,此心久已寄雲嶠;年來更識荒寒味,寫到湖山總寂寥。”

這樣清寡的小曼,讓我想起安妮寶貝說過的話:“愛裏麵有久多貪戀絞著,所以會有離散。若從愛到無愛,這感情卻是更有擔當。”

他離去後,小曼,終是不再“小軒窗,正梳妝”,不再披紅著綠。

而是為那,“多少前塵成噩夢,五載哀歡,匆匆永訣,天道複奚論,欲死未能因母老;萬千別恨向誰言,一身愁病,渺渺離魂,人間應不久,遺文編就答君心”a。

後來的歲月裏,她拖著一身病體,洗盡鉛華,婉謝一切遊宴交際,素服終生向著天國的他致愛一生。

做了個真正婚姻裏的他希望的完美女人。

在走過了那段被看被賞的“風景”歲月,開始讓“風景”都出自自己的筆底心胸。成了真正的令人欽佩的女神。

a 此為陸小曼致徐誌摩的挽聯。——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