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初戀

意大利歌劇團表演季於9月23日揭幕,柴可夫斯基前往觀賞羅西尼的《奧泰羅》,該表演最出色的地方不是舞台的設置,也不是歌唱。唯一與眾不同的是一個30歲的女人。據拉羅什的說法:

她的外表雖說不上美麗,但卻有一張熱情且富於表情的麵孔,她的名字是黛西莉·阿爾托。

剛剛步上藝術巔峰的黛西莉·阿爾托,是著名的角笛手阿爾托的女兒,她的叔父也是一位有名的提琴家。她曾拜師於名門,她的嗓音有力,很適合表達戲劇的深度。

如果說,在全部音樂世界及整體抒情歌劇領域中,沒有一種形式是這個可愛的藝術家不能以聲音表達出來的話,絕非是大話……我曾說過她不美麗,然而她不需要憑借人工修飾,她的魅力就足以贏得每個人的心,以及讓每個人都注意她,好像她是絕代美人似的。

那一晚,柴可夫斯基的心無疑被她給贏去了,他瘋狂地愛上了她。黛西莉·阿爾托成為他所迷戀的對象。他毅然地把新交響詩《Fatum》的編寫工作拋在一邊,立即改寫了一首鋼琴曲《F調浪漫曲》給她,兩人結為親密的好友。

柴可夫斯基於10月21日寫信告訴阿納托裏說:“我和黛西莉已經成為要好的朋友,而且我很高興了解了她的特殊性格。我從來不曾見到比她更和善、更美好或更聰明的女人。”

傳聞柴可夫斯基與黛西莉在聖誕節時可能結婚。柴可夫斯基1869年1月7日和他父親討論過這件事情:

您無疑已聽到我訂婚的謠言,而且也可能因為我的悶不做聲而覺得受到了傷害。現在,我要把全部經過告訴您。我是今年春天才認識黛西莉·阿爾托的,但隻在她義演後的晚宴席上見過她一次。她秋天回到這裏的時候,我一整月沒去找過她。然後我們無意中又在一個音樂晚會中見了麵,她奇怪我為何不去找她,我就答應不讓她失望——若不是安東·魯賓斯坦路過莫斯科時拉我去參加晚會的話,我絕不會做那種承諾的。

以後,我經常接到她的邀請,去她家成了我每日的生活習慣。我們隨後陷入愛河,而且對彼此有了深切的了解。結婚問題自然馬上產生,如果沒有阻礙的話,婚禮將在夏天舉行……

我的朋友中尤其是尼古拉,極力勸阻我們結婚。他們認為我如果和一個有名的歌手結婚,那我就得扮演“我妻子的丈夫”那種可憐角色,同時還要花她的錢,陪她去歐洲各地……如果她不肯放棄舞台生涯,我就必須考慮犧牲自己的未來,如果我盲目依從她,顯然我必將喪失所有獨立生存的機會。

您從我朋友的這些意見中,該可看出我的處境是多麽困難。一方麵我很愛她,深覺沒有她我就活不下去;另一方麵理智卻讓我仔細考慮我朋友告訴我的那些不良後果。親愛的父親,請您告訴我,您對這件事情有怎樣的看法。

他父親的意見模棱兩可,對他的困難一點也幫不上忙。好在1月底傳來的消息使他擺脫了麻煩,阿爾托小姐事先沒有與柴可夫斯基打半句招呼,就和一個西班牙男中音歌手在華沙結婚了。

趁著《Voyevoda》再次排演的機會,尼古拉很高興地把此事告知柴可夫斯基。尼古拉譏諷地說:“我早就告訴過你,她並不需要你來作為她的丈夫。現在,你看看,我說得沒錯吧?那個西班牙人和她結婚是對的。你是我們俄國所需要的人,你不應該做外國人的仆從!”

幸災樂禍的尼古拉說這話時,柴可夫斯基臉色蒼白。他急匆匆地跑出了劇院。好在他悲傷的時間並不太長,實際上,他的自尊心所受的打擊遠大於他內心遭受的痛苦。他把迷戀錯認作是愛情,而且將阿爾托小姐的女人與歌手的雙重身份混為一談。

顯然,阿爾托的事沒有進一步影響到柴可夫斯基的事業,因為幾天後他仍然回來參加排演。不過這時,他雖然擺脫了一個強而有力的異性的掌握,但在8年以後,卻再也沒有如此幸運了。

《Voyevoda》於1869年2月11日舉行首次公演,熱情的觀眾使柴可夫斯基謝幕15次之多。他對於自己的初次成功非常高興,但他對歌劇的興趣卻在《Voyevoda》第四度上演之後即告消散。

這次外界的評論頗令人滿意,但拉羅什卻說那出歌劇“缺乏俄國氣質及充滿德國與意大利的守舊主義”。柴可夫斯基為此深感不悅,兩個人因而失和多年。不過柴可夫斯基最後還是接受了拉羅什的批評,將大部分樂曲毀棄,隻留下受歡迎的序曲,以及一首合唱曲、一首間奏曲和舞曲。

《Voyevoda》首演過後兩個星期,尼古拉初次指揮演奏《Fatum》,莫斯科的聽眾對它表示熱烈歡迎,可是以後的成績還是《Voyevoda》比較好。在莫斯科演奏過後,柴可夫斯基就把《Fatum》樂曲送給了巴拉基列夫,希望他能在聖彼得堡演奏。柴可夫斯基說:“我要把這樂曲獻贈給你,不過我希望你能先保證並不討厭它。”

巴拉基列夫在3月29日擔任指揮演奏《Fatum》,事後,他寫了封信給柴可夫斯基:“你的《Fatum》已經演奏過,我要大膽地說成績不錯,至少看起來每個人都對它感到滿意。至於掌聲不多的原因,是結尾時的樂器聲響得太可怕。我自己卻不滿意這樂曲,它未經過精心構思,有的地方像是急著趕出來似的,而且演奏時有許多銜接的地方能清楚地被聽出來。

“拉羅什說我對古典音樂沒有充分研究,可是我倒自認不太熟悉現代音樂。你永遠沒辦法從古典作曲家學到自由的形態;你在他們身上找不出新東西來……李斯特的樂曲也在同一音樂會中演奏,你將會發現那樂曲形式是多麽奇特——每一段的銜接是多麽自然。但這並不是偶然的。或者以格林卡的《馬德裏之夜》為例,那首序曲的各部分接合得又是多麽美妙!

“《Fatum》所缺少的正是這種有係統的連貫性……我坦率地寫信告訴你這些事,絕對相信你不會放棄把它獻贈給我的念頭。你這份獻贈十分珍貴,那足以表示你對我的關心,我十分感謝你的美意。”

柴可夫斯基雖把《Fatum》樂曲贈與巴拉基列夫,但並沒有答應將它出版。幾年後,他把它毀棄,不過遺留的一部分在他去世後又被發現,經過一番整理,出版時被編列為第77號。

《Voyevoda》及《Fatum》先後失敗後,柴可夫斯基把希望寄托在1月份開始的新工作上。他把莫特·富克著名的故事《水妖記》(Undine)譯成俄文歌劇,並在夏季結束時完成,可惜送到聖彼得堡審查時,主事者互相推諉,直到1871年仍然未獲通過。他一怒之下,在兩年後將樂曲取回,付之一炬,至此,他的失敗紀錄總共達到3次之多。

不過,他在焚毀這樂曲時,仍然留下了四章:其中有一章結婚進行曲以後成為《第二交響曲》的第二章;一章愛情二重奏成為《天鵝湖》中有名的慢板樂曲,而且在配以抒情器樂曲以後,更成為奧斯特洛夫斯基《雪娘》樂曲中的一部分。由此可知,柴可夫斯基絕不是一個浪費好材料的人。

由於接二連三地遭受打擊,柴可夫斯基變得意誌消沉,他再次對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在回莫斯科的途中,他的心情簡直壞到了極點。不過,他隨即發現,還有件事必須由他出麵打抱不平。這一次是巴拉基列夫在5月被強迫辭去聖彼得堡音樂學院的工作,因音樂學院院長的音樂立場與喜好和他的意見相左。

柴可夫斯基認為這是對藝術工作的不正當幹涉,於是按照過去對裏姆斯基·科薩柯夫事件的做法,發表文章攻擊院長,並極力為巴拉基列夫辯護。裏姆斯基·科薩柯夫在回憶錄中說,柴可夫斯基那篇文章的“熱情與力量使每個人都很感動”。

那篇文章使得柴可夫斯基和愛國主義者之間的關係更為加強,他和巴拉基列夫在1870年秋季也經常在一起。但是柴可夫斯基對這種友情多少仍然有所保留。後來,他曾對阿納托裏說:“巴拉基列夫雖然是一個大好人,而且對我也很不錯,可是我依然不能和他坦誠相處。我不喜歡他那器量狹小的音樂見解和尖酸刻薄的談吐。”

實際上,他與巴拉基列夫相處的時候,生活的確比他所想象的要幸福多了。柴可夫斯基回到莫斯科以後,痛苦地抱怨缺乏音樂靈感,唯一的作品隻有受托為魯賓斯坦的歌劇所寫的鋼琴序曲,最後還是接受了巴拉基列夫的勸告,才著手編寫另一首新的重要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