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木之役

文天祥還在向臨安進發的途中,張世傑掛著“樞密都承旨”的名號在焦山一線作戰,對方是蒙古元帥阿術統率的水陸兩路大軍。當時,阿術以一軍直逼江南,一軍出焦山南麓,另派張弘範帶大批水師攻打張世傑的水師。焦山一戰,張世傑的水師大敗,元兵一擁過江,像是一股洪水,泛濫到整個江南。

文天祥到了京城以後,奉旨兼任平江府知府。還不及上任,代理丞相留夢炎,卻說是京城非常空虛,命文天祥的部隊留守在西湖駐防,等待太皇太後的命令。這一駐防就駐了兩個多月。

太皇太後寫信給陳宜中的母親,請她催促兒子回京複職,陳宜中這才再度出山,繼續當丞相。

元兵自從占據建康以後,繼續分兵南下,東路是參政董文炳和範文虎,由長江進攻江陰;西路是參政阿剌罕和四萬戶總管奧魯赤,出四安鎮,進迫獨鬆關;中路是丞相伯顏,直取常州。就在文天祥上書,與投降派鬥爭的時候,常州告急的文書雪片似的紛紛傳來,常州如果丟失,平江就難守,臨安也將受到威脅。因此,朝廷隻得命令文天祥帶上義軍前往平江,又派張全率兩千兵增援常州。

於是,文天祥和部將尹玉、朱華、麻士龍率領著三千多人廣贛義士,和張全兩千淮兵,趕往常州救援。

剛趕到橫林、虞橋一帶,麻士龍、張全就先和元兵碰上了。張全的隊伍沒有怎麽打就退到了五木,他的將士裏隻剩下麻士龍在那裏死拚,一支孤軍,突出接戰,在眾寡懸殊的情形之下,麻士龍全軍覆沒,但他們沒有一個逃脫,都戰死在沙場。

五木這個地方本來是朱華在那裏把守,他掘溝塹,設鹿角,防守得非常嚴密。張全的隊伍退到五木之後,認為朱華的防禦工事是多餘的,百般挑剔,多方攔阻,不肯跟朱華合作。

這時元軍乘勝追至,從略塘又直撲而來,朱華浴血力戰,從清晨到下午,殺死的元軍不計其數。到了傍晚,元軍看朱華的陣地堅不可破,便派了另外一支元兵,繞過山頭從背後攻打。張全得知腹背受敵,立刻乘著夜色迷蒙,退到了對岸,隔水觀望。

元軍在山頭那邊遇到尹玉的軍隊,尹玉是文天祥的直係隊伍,士兵都是贛州一帶跟文天祥起兵的義士,他們總共不過五百多人,但是大家都奮不顧身地和元軍死拚,戰事非常慘烈。那時,張全的兵就在對岸隔岸觀火,不發一矢。

朱華的隊伍腹背受敵,倉皇應戰,退到河邊來的時候,張全不許這批贛軍渡河,義士們有的渡水過來,攀登他們的船隻求救,而張全竟下令砍斷攀船人的手指。於是朱華的隊伍紛紛落水死了。

最後剩下尹玉的五百多人,那時正是十月下旬的天氣,夜色深沉,隻見元兵拿著火把,從四麵八方喊殺過來,漫山遍野都是火光。

元軍越來越多,包圍圈越來越小,尹玉部隊箭矢已盡,五百名士兵剩下不足三百人,尹玉也負了傷。部下流著淚勸他撤離,尹玉堅決不肯,繼續戰鬥。他的胸前連中數箭,仍未倒下,又揮刀砍死數名元軍。末了,元軍把他層層包圍起來,用四支長槍頂著他的脖子。

“快投降吧!”

“不!要殺就殺,誓死不降!”

“給我打!”伯顏下令。

元兵們掄起一根大木棍,朝他劈頭一擊,尹玉便倒了下去。

雖然尹玉死了,那些義士們依然視死如歸,拚命抵抗以求衝出重圍,死傷的元兵也躺滿了山頭。直到東方微明的時候,五百人的隊伍,除四人突圍脫險外,其他全部壯烈犧牲。

第二天,那四個贛州兵來到文天祥的帳下,報告五木慘敗的消息。文天祥知道後,痛恨張全見死不救,立時上奏朝廷,詳細說明經過,並請將張全斬首以正軍法,同時要求撫恤尹玉這些陣亡的將官。

陳宜中接到這份公文以後,為了息事寧人,便急著把張全調回京去,保住他的性命,同時敷衍地追贈了尹玉一個小頭銜。

五木的戰報傳到了臨安城,廣贛的軍隊雖然吃了敗仗,但是竟沒有一人投降,這種壯舉令全國振奮!

五木失守後,常州也接著淪陷了。元軍繼續挺進,指向平江。這樣一來,臨安非常吃緊! 陳宜中抓耳撓腮,想來想去,隻是想到講和,他害怕伯顏不肯答應,思忖著要先運用一下人脈才行。

於是,陳宜中跟太皇太後商量:“呂文煥當年曾替我大宋據守襄陽五年之久,都是因為賈似道那個畜生貪生怕死,把戰事隱匿不報,才使得呂文煥等人生了叛逆之心,投了元人。如今呂文煥在元主那裏屢立奇功,頗得伯顏歡心,可說是元軍大將裏的紅人。眼看元軍就要打進來了,我們或許可以從呂文煥這裏下手。”

太皇太後說:“你想呂文煥願意幫這個忙嗎?”

陳宜中道:“呂文煥怎麽說也是我宋朝的人,他如今替元軍賣命,多少也是為了報複賈似道,以泄心中的不平之氣。如今賈似道已死,如果太皇太後願意給他寫封親筆信,讓他感念宋朝對他的恩德,然後拜托他跟伯顏議和,他總不至於置之不理。”

正當前方戰事吃緊時,呂文煥忽然接到了一封太皇太後的親筆信。於是,呂文煥便在伯顏麵前提起了宋朝講和的事。

伯顏回答:“宋朝講和,實在沒有誠意。從今年二月賈似道開始,宋朝一會兒派人來講和,一會兒又有人開戰,我真不懂你們宋朝在搞什麽名堂!”

呂文煥說:“我接到了太皇太後的親筆信,太皇太後的態度非常誠懇,我想這次應該是真的了。”

伯顏又說:“我因為痛恨賈似道的背信棄義,所以拒絕他二月份的求和。三月的時候,宋朝又來說情,我看你和範文虎的麵子,特派大使廉希賢一行人到宋朝講和,沒想到經過獨鬆關的時候,他們竟然被當地的參議官斬首示眾。四月,宋朝又來乞和,我以為是真的了,於是派張羽赴宋,到了平江驛亭,張羽又被殺!這樣的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我已經忍無可忍了。所以談和的事,不要再提了吧!”

呂文煥說:“那我該怎麽回複太皇太後呢?”

伯顏接道:“宋朝用賈似道這樣的人為宰相,過了15年才發現他的真麵目。這樣的大奸臣,太皇太後還不肯殺他,隻是將他貶官而已。既然宋朝這樣不分是非,就讓我們來替你們宋朝治理天下吧!”

一提起賈似道,呂文煥便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