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墨翟、楊朱

在當時,墨翟和楊朱兩學派與儒家學說尖銳對立。墨翟有禽滑厘、夷之等人起來追從,他們提倡崇儉、兼愛、尚賢、信鬼、非命、尚同;而楊朱則主張一切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這與墨翟派的兼愛主張恰恰相反。另外,還有一批能言善道之士,如蘇秦、張儀、淳於髡、公孫衍等人,他們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到處遊說,倡合縱連橫之說,搞得舉世紛紛,助長禍亂。

對這些異端邪說,孟子有無限的感慨。他說:“發現墨子兼愛學說不對的就會歸服到楊朱的道理上去,覺悟到楊朱學說的不對,就會歸服到儒家的道理上來。來歸服,就收留他們。現在那些與楊朱、墨翟爭論曲直的人,就像是追逐一隻逃出豬圈的豬,已經把它追了回來還要把它關進豬圈,並把它的腳捆縛起來。”

孟子的意思是,即使是對待異端邪說的人,也要講求恕道。

他還說:“楊朱抱著‘為我自己’主義,即使拔一根毛而對天下有利的事,他也不幹。墨子主張‘兼愛他人’,即使禿了頭頂,掉光了脛毛,隻要對天下有利的事,他一定會做。子莫(魯國的賢人)卻執守楊、墨兩家中間的道理,看來,折中好像是正道。但是,如果不權衡情勢就折中,也與堅守一邊的偏見相同了。

“……周室東遷後,世運衰微,失去正道的照耀,邪僻的學說和暴虐的行為再度興起。有臣子殺國君的,也有兒子殺父親的。孔子深感憂懼,便寫了一部《春秋》。現在沒有聖王,諸侯任性胡為,群起稱王。士人們都出來亂發議論,楊朱、墨翟的邪說充斥天下。天下人的言論,不歸附楊派,就歸於墨派。楊派提倡尊重自己,目無君長;墨派主張不分親疏,泛愛世人,心目中沒有父母。心中沒有父母、君長,簡直與禽獸一樣了,不滅楊朱、墨翟的邪說,孔子的正道就得不到彰顯。”

曾有個信仰墨子學說的人,名叫夷之,他請孟子的學生徐辟介紹,想求見孟子。

孟子說:“我本來願意見他,不過今天我身體不舒服,等我病好了,我自去相見,請他不要來了。”

過了幾天,夷之又托徐辟轉達,要求見孟子。

孟子說:“今天可以見他了,如果不糾正他的錯誤思想,儒道就不能昌明,那就讓我糾正糾正他。我聽說夷之是信仰墨翟學說的人,墨子辦喪事時,以菲薄節儉為原則。夷之想用這個原則轉移天下的風俗,難道認為不薄葬就不高貴嗎?但是夷之在葬他父母的時候,卻很鑿厚,不就是以他輕視的方式去侍奉自己的父母嗎?”

徐辟把這番話轉告夷之。夷之聽後詭辯說:“按照儒家的說法,古代聖王愛護人民,就如同愛護自己的孩子一樣,所以《書經》上有像‘保護嬰兒’的話。這話怎麽講?我認為,這就是說愛護別人沒有等級差別,但是實行起來,就要先從自己的父母開始了。”

徐辟又把這話告訴了孟子,孟子說:“夷之當真以為一個人會像愛他哥哥的孩子那樣愛鄰居的孩子嗎?他可曾知道,《書經》上的這句話,是別有用意的。一個嬰兒在地上爬行,快要跌落井裏去了,但那不是嬰孩的過失,因為嬰孩沒有知識,需要父母保護。還有一些無知愚民,他們快要落入法網的情形不正也是這個道理嗎?我們怎麽能不預先像保護嬰兒一樣地扶持他們、教導他們呢?並且上天化生萬物,自然把它們歸根到一個本原上,父母就是人的唯一本原。但夷之卻認為愛護世人,沒有等級差別,把陌路人看做自己的父母,那他的心中是無父無母,於是有了兩個本原,這就是他的錯誤。

“現在來說說喪葬起源的意義。在上古時代,有個人,他的父母死後,他把父母的遺體抬到山澗裏一扔了事。過了幾天,他經過山澗時,看到有些野狐聚集在那裏啃噬屍體,而蒼蠅、螞蟻等爬滿屍體,都在爭食屍體上的血肉。作為兒子,他看到這種情形後,頭冒冷汗,不敢去看,他趕快跑回家去,拿了鋤頭、畚箕把屍身掩埋起來了。

“他頭冒冷汗是因為看到那個景象心生悔意啊!如果承認掩埋舉動是應該的,那後世的孝子、仁人厚葬他們的父母,也是有道理的。”

徐辟又把這番話告訴給夷之,夷之聽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恍然大悟地說:“孟子已經明白地指點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