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考試

施韋澤的少年時代洋溢著快樂,但也有很長一段時間被陰影所籠罩。他的父親有五個孩子,因此常常會手頭拮據,難以維持家計,母親為了合理使用家庭收入,萬事從簡。

有一年秋天,母親見施韋澤冬天的衣服過小,準備給他做一套新衣服,卻被他拒絕了。事實上,那套衣服已經不能穿了,所以整個冬季他都穿著秋季的衣服。他的叔祖母一直主張小孩必須要生活在樸素的環境裏,因而對於他以秋服代替冬服一事,從未表示異議。

施韋澤的母親曾經告訴他,為了節儉,她在炒菜時以植物油代替牛油。1880年的植物油品質低劣,有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父親的胃病大概就是這樣引起的。

他們住的牧師公館是一幢陰暗而且潮濕的住宅。父親因此而罹患關節炎,身體每況愈下,日益衰竭,全家為此悶悶不樂,一連幾個月聽不到一點笑聲。這段陰霾慘淡的日子在施韋澤心裏烙下了深深的痕跡,母親的雙眼為此而紅腫。在施韋澤準備接受堅信禮的時候,父親才恢複健康。當時全家已搬出那座古老潮濕的公館,搬入一座日照良好的住宅,父親的身體因而得以好轉。

第一次世界大戰時,他的父親已年逾七旬,仍然不顧生命危險,在敵人橫飛的炮火下來往於教區,擔負著照顧病人的工作,年屆八旬時仍堅守牧師的崗位,他為京斯巴赫教區服務了近50年。

母親的去世再度把施韋澤帶入那段傷心欲絕的日子。在大戰中,他們從京斯巴赫前往懷耶魯·伊姆·塔魯的途中,母親慘遭軍馬踩踏,傷重而亡。母親死得如此悲慘,每想到這件事,都使施韋澤傷痛欲絕。

家中的境況,一年比一年好轉,這是由於母親的遠房親戚將部分遺產留給施韋澤一家的關係。在明斯特的最後一兩年,他們終於有了舒適的日子,弟弟妹妹們的身體都很健康,父母子女間相處融洽和諧。無論他們做什麽事情,父母都能以愛為基點,盡量深入地了解他們,對他們的愛護可以說是無微不至。

自從施韋澤停止那種令人生厭的議論以後,家中再也沒有發生一般家庭所謂的“代溝”,現在父親已成為他最好的朋友。學校放假時,他帶了許多淘氣的朋友回家,母親沒有顯出絲毫不高興的樣子,多半的時間都是麵帶笑容看著他們玩。因朋友的到來添了不少麻煩,母親都能輕鬆地一一處理,井然有序。至今,他仍然非常佩服母親的幹練。

施韋澤常常思考自己少年時代的生活態度是否正確。當他進一步去探索這個問題時卻發覺,他不能認為自己的幸福是理所當然的。現在,他已經能夠深切體會出耶穌所說的“我們不能單為自己而擁有自己的生命”的真諦所在。人類被賦予美好的生命,就必須對美好的生命有同樣的回報。當一個人從病苦中掙紮出來,就必須設法幫助他人驅除痛苦,人們必須互相擔負世界的悲哀與重擔。

1893年,施韋澤18歲,他正在準備中學的畢業考試,關於自己應當獻身於哪方麵,仍然懵懵懂懂,一頭霧水,毫無頭緒。他所看到的隻限於眼前現實的問題,施韋澤一心隻想上大學,而且極為貪婪地一口氣就選擇了神學、哲學和音樂三科。他的健康狀況很好,甚至可以通宵達旦地努力進修以便完成他的大計劃,但這件事做起來比他想象中要艱苦得多。

雖然很幸運地通過了畢業考試,但成績卻不盡理想。追究原因,完全在於他考試當天所穿的褲子。事情是這樣的,施韋澤從母親的遠房親戚那兒獲得了一套禮服,但卻欠缺一條黑褲子,他打算向叔祖父借穿,以省去不必要的花費。叔祖父的身材矮又胖,施韋澤是瘦而高,他認為隻是借穿一天,湊合一下就算了。

如果在考試的前一天試穿一下,就不會發生問題了,沒想到由於自己的這個疏忽,造成意想不到的難堪局麵。考試當天,一切都準備妥當,當他穿上叔祖父的黑褲時,才發現它比他想象中的要短很多,即使放長也沒有用,腰圍又非常鬆。事到如今,能怎麽辦呢?隻有硬著頭皮穿到考場,同學們看到他這副狼狽相,個個忍不住發笑,一齊圍攏過來觀看,監考老師也禁不住跟著笑起來,讓他感到十分尷尬,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

考試委員長是斯特拉斯堡的首席督學阿爾希雷希特先生,他根本不知道大夥兒發笑的原因,他一直認為在這嚴肅的畢業考試的重要時刻,大家竟還有心發笑,這完全是由施韋澤所引起的,不由分說把施韋澤訓斥了一頓。他告訴施韋澤,除了數學以外,其他科目均由他親自測驗,因為他不擅長數學。

督學一刻也不放鬆,頻頻向施韋澤提出問題,施韋澤好幾次都瞠目結舌答不上來,他就快要放棄了。當他看到校長鼓勵的眼神時,又耐著性子堅持下去。督學最後提出的問題是在特洛伊戰爭時,希臘軍如何部署他們的船。對於這個問題,施韋澤一點也答不出,督學非常生氣,當他獲悉所有的學生都和施韋澤一樣答不出時,便怒吼道:“這是教育的一大缺陷,堅決不能寬恕!”

施韋澤認為,在天文學和地質學方麵一無所知就畢業了,這才算是教育上的一大缺陷,但他卻強抑住自己,沒說出來。

這位督學最擅長的是曆史,所以把曆史留在最後考。10鍾後,他簡直和之前判若兩人,怒氣全消地露出笑容,將考試的問題擱置一旁,和施韋澤討論有關希臘人與羅馬人在殖民計劃方麵的相異處。

考試完畢後,督學發表講評說:“在曆史考試時,我與阿爾貝特討論了許多問題,讓我非常高興。……”施韋澤的畢業證書,雖然很平淡,但由於督學的講評而增色不少,這成為他當時最美好的回憶。

施韋澤順利的畢業了,他依依不舍的與叔祖父、叔祖母告別。叔祖父與叔祖母均是高壽,使他有報恩的機會。現在,他們與施韋澤的祖父同葬在當地著名的公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