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郡重逢
李白和杜甫齊州相別時,曾約定次年秋季相會於兗州。故辭別李邕後的杜甫,在第二年,也就是天寶四年(745年)的晚秋時節,來到兗州。
此時的兗州已改稱為魯郡,李白也從任城來到這裏赴約。二人再次相見,彼此心情都很興奮,杜甫寫下這樣四句詩送給李白:
秋來相顧尚飄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
——《贈李白》
詩的前兩句揶揄自己是水麵的浮萍,隨風漂遊,不知根在何方,詩文荒廢,訪道未成;後兩句則描述了與李白分開後的生活,每天都是在痛飲狂歌中度過,看起來精神奕奕,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李、杜之間交情深厚,因此,杜甫才會坦率而耿直地寫下這樣一首詩。李白的詩作與杜詩風格迥異,因為他向來不受傳統的束縛,天才橫溢、奔放自如,仿佛是清水中的芙蓉,毫不雕琢誇飾,而是自然潔美。對於杜甫寫詩時絞盡腦汁的推敲、苦吟,李白是不提倡的。此次重逢,他看到杜甫好像是瘦了許多,便調侃是不是作詩太苦的緣故。
彼此見麵互相嘲弄一番之後,兩人相顧大笑,結伴同遊。他們一起去東蒙山訪謁道士董煉師和元逸人;二人白日放歌,攜手同行,醉時同榻而眠,彼此間的感情日見增進。
在某個無風秋日,迎著南歸的雁鳴,兩人騎馬往魯郡的城北郊去探望一位隱士範十。所謂範十,應該是相互熟悉的朋友之間一種親昵的稱呼,就如同稱呼杜甫為杜二,稱呼李白為李十二一樣,隻是簡略地喊出對方在族中同輩排行裏的位置。出了城門,郊外秋草豐茂,遮住了小路,走不多遠,縱馬急馳在前麵的李白就迷路了。他一頭紮進了蒼耳叢中,粘了一身蒼耳,狼狽不堪,以至於範十根本沒有認出他來。賓主盡歡,觥籌交錯之間,李白隨口吟出了一首蒼耳詩,詩裏滿是得意和自嘲,從中可以看出此次訪友的輕鬆和愜意。
當時杜甫也寫了一首詩,詩中表達了三人真摯默契而深厚的友情:
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陰鏗。
餘亦東蒙客,憐君如弟兄。
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
更想幽期處,還尋北郭生。
入門高興發,侍立小童清。
落景聞寒杵,屯雲對古城。
向來吟橘頌,誰與討蓴羹。
不願論簪笏,悠悠滄海情。
——《與李十二白同尋範十隱居》
雖然和李白一起遊曆的日子自在豪放,但杜甫仍然記掛著仕途前程,他對政治仍舊抱有幻想。李白結合自己的親身經驗,以及自己對於仕途荊棘難行的理解,多番勸解杜甫放棄參與政事的念頭,以免落得傷心失望的下場。但杜甫的救世熱情和博愛襟懷使他念念不忘君國民生,不能像李白一樣滿足於放浪形骸的生活,他執意要到長安去。杜甫的心意如此堅定,李白實在不好再多說什麽了。既然杜甫要去長安,李白也不想獨自一人留在魯郡,他決定到江東一帶遊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