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之神醒了

狄更斯從聽到他父親出獄的那一刻開始,就迫切地等待著有關自己未來的計劃,可是老狄更斯一直沒有給他下文。很明顯,他的父母根本沒想過讓他離開那家鞋油工廠。父親那種與生俱來的吹牛本領和樂觀天性,使他習慣性地把兒子低賤的職業當成是璀璨前景的第一步。不過,命運之神插手了。

詹姆斯和他的堂兄在倫敦北邊購置了新的房產,狄更斯的工作也逐漸熟練起來。因為狄更斯整潔幹淨的衣著,詹姆斯將他安排在櫥窗裏工作,以收廣告之效。狄更斯並沒有對他的父母說起這件事。有一天,老狄更斯和一個海軍軍需處的朋友在午餐時間經過那個櫥窗,這個朋友看著櫥窗裏五官端正的男孩,丟給他一些零錢。老狄更斯一聲不吭,心裏卻燃起了憤怒的火焰,他的虛榮心受到了很大傷害。當狄更斯晚上下班回家時,他父親寫了一封語氣強烈帶有指責意味的信,讓狄更斯明天帶給詹姆斯。

第二天,詹姆斯看到信後,和老狄更斯一樣生氣,他告訴狄更斯,他不再為他提供這份工作。狄更斯簡直無法忍受這樣的對待。他哭泣著,然後,帶著一種終於解脫的心情,永遠地離開了鞋油工廠。

狄更斯的母親看到他回家一點也不高興,她指責狄更斯,以及她的丈夫,然後一個人到鞋油工廠想對這件事作出一點彌補。她成功了,回到家裏得意揚揚地對老狄更斯宣布她的戰果——詹姆斯將帶狄更斯回去,就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那樣。

可是,老狄更斯非但不覺得這是個好消息,還認為自己被羞辱了。他堅決拒絕將狄更斯送回工廠,並且告訴他的太太不許再提此事。

也許是基於補償的心理,老狄更斯提議讓狄更斯回到學校繼續讀書。他替兒子選了威林頓專科學校。

那不是一所好學校,校長是一個主張棍棒教育的愚昧又野蠻的人,狄更斯在那兒並沒有大放異彩。後來,他回憶起那段日子,寫道:

那所學校以白老鼠出名,還有各色各樣的鳥,紅雀,甚至金絲雀。人們把它們養在書桌裏、衣櫥裏、帽盒裏,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不過,白老鼠才是最受喜愛的寵物。男孩們訓練白鼠的功夫比老師訓練這群孩子的本領要高明得多。有一隻飼養在拉丁字典盒子裏的白鼠,會爬梯子,會拉戰車,會扛步槍,會轉輪子,甚至還會模仿狗的表情,簡直惟妙惟肖。

這所學校正是《大衛·科波菲爾》裏的薩倫學校,而校長正是克裏古爾校長的原型。

其實,即使這所學校教學質量、教學設施等都是上乘,狄更斯也不可能有很大收獲。因為他已經荒廢太久了,而且曾經在那種環境的工廠裏工作,要再把心思放回到以前的學業上,是件很困難的事。狄更斯覺得難以集中精神,而且,他的拉丁文和數學大半已經忘掉了,很難再繼續學下去。他曾經是威廉的得意門生,現在,卻默默無聞,隻不過是一群學生中最普通的一個——也許不笨,但卻是落後的。他雖然感到失落,但很少表現出來。至少,威林頓學校的生涯給了他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狄更斯穿上學校的製服,和其他男孩沒什麽兩樣,可是他明白他擁有的經驗是正常家庭裏的小孩所沒有的。他試著和他們做同樣的事,可是事實上他的心態和他們已經不在一個層麵上了。

他曾是個工人,以可憐的方式謀求最基本的生存,每天必須為自己的三餐打算,謹慎小心地分配錢的用途。由於這種與眾不同的經驗,狄更斯變得非常在意自己給別人的印象;他想引起別人的注意,既然在功課上達不到這個目的,他就想出一大堆其他的方式來引起男孩們的興趣。他發明了一套專門術語,並讓他的朋友學習,他們往往在大街小巷,把這套術語說得流利無比,希望路人將他們當做外國人。他發現這些男孩能夠成為他的故事的好聽眾。他還帶領他們玩一些無聊的把戲,譬如在街頭無所事事地閑**,向來往行人們乞討等,狄更斯自己擔任導演,指導他們該說什麽,要配合什麽樣的表情。這可能是狄更斯最早的關於戲劇的嚐試。

狄更斯在威林頓學校待了兩年多,學到一點淺薄的拉丁文、曆史、數學,還有木笛。這時候,狄更斯家的經濟狀況又陷入了危機之中,他們甚至因為沒錢付房租,被趕了出來。於是,狄更斯再次被迫離開學校,為生計奔忙。

這次他沒有那麽傷心難過了,兩年的學校時光已經給了他喘息的機會,他在生活的重壓下重新認真地思考自己的將來。當然,最初那個進大學的夢想勢必無法實現,不過他相信自己仍然有其他的途徑通往最終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