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學校

最小的學生

不久之後,法布爾上學了。出乎他意料之外,老師竟是那位替他受洗禮命名的牧師。學校條件很差,隻有一間房子,它兼具了多種功能,既是廚房、寢室,又是餐廳,有時甚至還是家禽和家畜的遊樂場。當時想要一間專門的教室,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好在學生們對教室也沒什麽奢求,隻要能遮避蔽雨就行了。

這棟房子有一段很寬的樓梯通向二樓,樓下一部分是圍有柵欄的寢室,放著一張大床。二樓到底放些什麽,沒有人知道,法布爾經常看到老師從上麵抱下一些給母驢吃的草,或拎下來一籃馬鈴薯,然後師母把這些馬鈴薯倒進煮小豬食物的大鍋。由此可見,二樓可能是儲藏糧食的倉庫。我們把目光重點放在樓下,這就是法布爾的學校。

整個屋子隻有一扇朝南開的小窗戶,窗子特別小,當法布爾把手探出去時,頭和肩膀會抵到窗沿。窗子附近是整個屋子光線最充足的地方,從小窗往外看,可以看到散布在盆狀山穀斜坡上的整座村落。

窗子下有一張老師用的桌子,對麵牆邊有個放鞋子用的櫥櫃,櫥櫃上有一個銅製的水桶,通常裏麵都注滿了水,學生們可以用旁邊備用的茶杯舀水喝。另一邊還有個櫃子,裏麵放著一些大小盤子和湯匙、錫製的食器,這些精致器物隻有在節日慶典時才可以使用。

牆上貼滿了一張張黴跡斑斑的畫,都是一些宗教題材的作品。法布爾每每看著這些畫上絢麗繽紛的色彩,就異常興高采烈。

在嚴寒的冬季,刮風下雪的日子,法布爾也不覺得無聊,他發現了一件更好玩的事情。在教室靠裏的牆邊有個大得出奇的火爐,爐上有拱形的裝飾物,從牆的一角伸展到另一角。爐中央有一個小門,在齊腰的爐門前方用木頭與石塊砌成一張稍微凹進去的溫暖床位,上麵鋪著一床裝滿麥穀的被子,中間還有一道拉門,如果想與人分隔睡覺,隻要把門拉上即可。這張溫暖的大暖爐睡床隻給在老師家中受到特別禮遇的兩個住校學生使用。這間屋子麵對運河出口,刮風下雪的夜晚,把門關上,睡在這溫暖的**不知該有多舒服呢!

除此之外,屋裏還有一個燒飯的地方和一些烹飪用具、一把隻剩下三隻腳的椅子、一個掛在牆上裝鹽用的箱子、一把必須用兩隻手才能抬起來的鏟子、一個和法布爾祖父家一樣的吹火筒,這個吹火筒是用較粗的樅樹幹做成的,用燒紅的鐵條烙穿樹幹,一個吹火筒就做成了。

學生們如果想要取暖,必須每天清晨從家裏帶一塊木柴,然後把它們集中在一起,放進爐內燃燒。爐火並不是單純為學生們取暖用的,它還兼煮一些小豬的飼料。爐火上架著三個鍋子,裏麵煮著一些麥皮和馬鈴薯的混合物。

那兩個寄宿生的座位最好,他們有三角椅可坐,而法布爾他們通常都是並肩坐在一條長凳上,圍著一個食物煮得快要溢出來的爐子聽課。

在學生中有一個特別調皮的孩子,他常趁老師不注意時,用小刀插住煮熟的馬鈴薯,然後偷一個馬鈴薯出來放在他的麵包上。

法布爾在學校學到的知識並不多,偷吃東西的壞習慣倒是學會了,他和同學們常常在寫字時偷剝胡桃核或者偷偷啃麵包。

除了一邊上課一邊偷吃胡桃外,法布爾和他的夥伴們還有另外兩件很有趣的活動:屋子的側門通往飼養豬和雞的小房子,裏麵養有一隻母雞和十幾隻小雞,它們常常刨垃圾尋找食物;還有十幾頭小豬在石頭做成的飼料槽裏翹起鼻子找東西吃。法布爾和夥伴們常常找個理由偷偷溜進這個小房子,然後把門打開故意不關上,讓小豬們跑出來。那些小豬聞到馬鈴薯的香味後,一個一個爭先恐後地跑出來。它們搖著尾巴,嘴裏發出哺哺哺哺的哼聲,一顛一簸地走了過來。小豬的身體就從學生們的腳下擦過,它們用桃紅色的、陰冷的鼻子輕嗅學生們的手掌,可能是聞到了他們手上麵包的香氣。等小豬們差不多轉了一圈之後,老師才揮動著手巾把它們趕回小房子。

小豬回去後就輪到母雞了,它帶著一群羽毛柔軟得像天鵝絨般的小雞跑出來。學生們很高興招待這些可愛的小客人,爭著把小雞抱起來放在身上,撫摸它們柔軟的羽毛。這就是讓學生們感到輕鬆愉快的兩件事。

法布爾是這所學校裏最小的一批學生,他們手裏都有一本教科書,書的質量有點粗糙,書皮上畫著鴿子和十字架,裏麵是ABC字母和一些有趣的人像,還有一些發音方法的練習。大部分學生都覺得這些發音方法非常困難,不過隻要學會了這些,他們就可以和高年級的學生們一起上課了。法布爾很想用心地跟老師學發音方法,不過老師明顯更關注那些高年級的學生。法布爾和他的同學們常常不知如何是好地坐在凳子上,腦袋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偶爾有一位同學認識這些字母,學生們就請教他,模仿他的聲音朗讀。有時候,學生們的眼睛盯在書本上,腦子裏想的卻是如何去偷馬鈴薯。上課時,還有同學竟然因為搶玻璃彈珠而打架。

總之,在小豬和小雞不斷地來回走動中,不論學生們如何努力,都無法集中注意力,他們隻好默默地坐著,盼望著下課時間快點到來。對他們來說,這已經是最用功的讀書態度了。

高年級學生多數時間都在練習寫字,屋子裏隻有微弱的光線,寫的字大概也隻有本人看得清。他們的椅子圍成一圈,共享教室裏唯一的一張桌子。

學校不提供任何用品,更不用奢想墨水之類的東西,凡是上課所需的物品,全部由學生們自己準備。當時學生們用的筆是一種長形的厚紙盒,分為兩層,上層放火雞或鵝毛管削尖製成的筆,下層放一個小玻璃瓶,裏麵裝著油煙和醋混合而成的墨水。老師一天中最主要的一項工作就是削筆尖,這是很有技術難度的工作,必須要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可能會割傷手指。

其次就是在簿子上按學生們的程度畫些橫線,寫上26個字母或一些簡單的字。當老師做完這些事時,這本簿子就成了一本繪畫傑作,老師在上麵畫了許多小插圖。剛開始時,老師總是把筆尖抵在紙上,靜靜地思考如何下筆,然後,突然像靈感出現似的,靈巧地握著筆上下移動,鮮紅的墨汁變成一對對展翅而飛的鴿子,縱橫翱翔,一圈圈水渦形或螺旋形的花朵,精巧地展露在眼前。

學生們都被老師這些神來之筆驚得目瞪口呆。孩子們把這些畫帶回家後,它們會在昏暗的夜晚被家人們一個一個傳閱,家人們總會說:“老師多偉大啊,能一氣嗬成畫出這麽生動的圖案!”

學校的法語教科書隻有12篇聖人的故事,而拉丁語方麵卻始終停留在把禱告詞念得更流暢的階段。

至於曆史和地理方麵,孩子們從來沒有聽說過,也從來沒有人討論地球是圓的還是方的。這裏的居民才不在乎地球是什麽形狀,因為這對從耕種到收獲的過程不會有什麽影響。

至於文法,老師沒有多大興趣教,孩子們自然也就不會學了。當他們偶爾接觸到名詞、介詞等複雜的文法時,都感到非常驚訝。其實一種語言隻要習慣使用後,自然能很正確地寫出來或者讀出來,那些瑣碎傷腦筋的文法並不值得人特別注意。再說當時,法布爾和同學們認為自己不過是當牧羊人的命,學習文法又有什麽用呢?

數學,孩子們倒是學過一些,但隻是基本的數數和簡單的運算方法。每個星期六下午,老師會將前一個星期以來所學的東西做一次整理,算是數學總複習。這時學習最好的同學就會站起來,把乘法表用最洪量的聲音背誦出來。學習最好的同學背誦完畢後,所有人包括最小的學生再跟著背誦一遍。這時候的聲音非常嘈雜,平常那些頑皮的小豬和小雞都嚇得躲起來,不敢再胡鬧了。

乘法表是法布爾記得最牢的知識,但這不代表他的數學也很好。就算是學習最好的學生也並不十分清楚怎樣將乘法表運用到數學中。整個學校會做除法題的孩子寥寥無幾,也就是說,無論如何簡單的一道算術題,他們永遠無法用筆算出答案,隻好用背誦的方法慢慢地換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