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交與分裂
弗洛伊德的學生中,有兩個人是比較突出的,這就是馬克斯·卡漢納和魯道夫·萊德勒。萊德勒是弗洛伊德之後第一個從事精神分析活動的醫生。卡漢納則在精神病療養院主持精神病治療工作,但他的治療方法仍然局限於電療法。這兩個學生後來成了著名的“維也納精神分析學會”的支柱力量。
維也納醫生威廉·斯泰克爾在卡漢納的介紹下認識了弗洛伊德。當時,斯泰克爾正患神經質疾病。當他得知弗洛伊德善於用精神治療法醫治精神病時,他就向弗洛伊德求助。從那以後,他認識了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對他的治療取得了成功。1903年,斯泰克爾也開始從事精神分析活動。
1902年秋,弗洛伊德向卡漢納、萊德勒、斯泰克爾和阿德勒四個人發出通知信,希望他們到他家來共同討論精神分析工作。後來,斯泰克爾說,正是他,最先建議弗洛伊德召集討論會。弗洛伊德自己也曾說,關於召集討論會的建議是在“一位實際體驗到精神療法的療效的同事的推動下”提出的。這就證實了斯泰克爾的說法。從此以後,每逢星期三下午,他們四個人到弗洛伊德的候診室,圍著一張橢圓形的桌子,共同討論精神分析的問題。這就是有名的“心理學星期三學會”,它是著名的“維也納精神分析學會”的前身。最初,斯泰克爾把每次討論的情況寫成一個書麵報告,發表在《新維也納日報》的星期日版上。
1908年春,這個討論會開始有自己的小圖書館。4月15日,這個討論會的名稱由原來的“心理學星期三學會”改為“維也納精神分析學會”。
這個學會從一開始成立就是充分自由的團體。參加學會的每個人都有充分的自由權利,發表自己的見解,並自由參加活動。1907年9月,弗洛伊德從他的休假地羅馬來信,強調學會成員有入會和退會的自由。
1904年起,精神病學家布洛伊勒的主要助手容格,就開始全麵地研究和應用弗洛伊德的學說。1906年,容格發表論述心理聯結活動的診斷的著作。1907年,容格發表了著名的著作《早發性癡呆的心理學》。在這本書中,容格將弗洛伊德的學說應用於各種心理症的治療和研究中。
容格與弗洛伊德之間開始了將近七年的通信,其中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他們之間表達了極其親密的感情,而且相互交換了他們的科學研究成果。1906年4月,容格寄給弗洛伊德一本他新出版的《臨床聯想研究》。弗洛伊德曾真摯而熱情地回信給容格,並相信容格將會永遠支持他的主張。
1907年2月27日上午,容格來到弗洛伊德的住所。兩人初次見麵,彼此都非常激動。容格向弗洛伊德請教許多問題,談話進行了整整三個小時。這次談話給容格和弗洛伊德兩人都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容格認為,這是他一生中最激動的時刻。在這次會麵後兩個月,容格對弗洛伊德表示說:“凡是掌握精神分析學知識的人,無異於享受天堂的幸福生活!”
弗洛伊德為容格遠道而來向他求教的行為感動,而且,也被容格的魅人的性格所吸引。弗洛伊德很快就在自己的心目中產生一個宿願,希望容格能成為他的事業的繼承人,他親熱地稱容格為“兒子和繼承人”。容格訪問弗洛伊德後不久,又有兩個人遠道而來訪問弗洛伊德,他們是阿伯拉罕和費倫齊。
阿伯拉罕是容格的助手和同事,他後來也成了弗洛伊德的親密朋友。費倫齊是布達佩斯人,他早就試驗過催眠療法。弗洛伊德很喜歡費倫齊,所以,弗洛伊德邀請他與全家人共進晚餐,而且不久又同他一起到伯爾德加登去旅行。他們之間共寫了1000封以上的信件,他們的信件涉及許多精神分析學的重要問題。
由於弗洛伊德的支持者絕大多數集中在蘇黎世,很自然地,在那裏逐步形成以容格為中心的弗洛伊德的追隨者。這些人後來被稱為“弗洛伊德小組”。當時,鍾斯向容格建議,最好能召開一次會議討論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問題。容格表示同意,初步決定於1908年4月到薩爾茨堡召開會議。容格說這次會議將被稱為“弗洛伊德心理學會議”。
1908年4月26日,會議在薩爾茨堡的布利斯托爾飯店舉行。會議隻開一天就結束了,參加者有42人,其中有一半是專業的精神分析工作者。會上宣讀了九篇論文,其中有四篇來自奧地利,兩篇來自瑞士,其他三篇分別來自英國、德國、匈牙利。
弗洛伊德在會上宣讀了《病症史》。弗洛伊德的這篇論文是論述一個強迫性心理症病例的,這篇論文後來以“同老鼠在一起的人”為題發表出去。在會議上,弗洛伊德講了三個多小時,與會者一直聚精會神地聽著。這時,他表示已經講得太多,不打算再講了。但大家都被他的發言的精彩內容所吸引,一再要求他繼續講下去,所以他又講了三個多小時。
宣讀論文後,決定出版一個會刊,名為“精神分析與精神病理研究年鑒”。這是在弗洛伊德和布洛伊勒指導下,由容格主編的刊物。這個刊物一直出版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對於弗洛伊德來說,有了自己的雜誌,可以有地方發表自己的著作了,而這也成為他同論敵進行論戰的一個陣地。正如他在給容格的信中所說:“我很同意你的看法,敵人越多就越光榮。現在,當我們能夠從事工作,發表我們所喜歡的東西的時候,是非常好的,我希望能長久地這樣下去。”
《弗洛伊德自傳》中寫道:“在1911年到1913年間,歐洲的精神分析學運動發生了兩次大分裂。這兩次分裂是在原先居於此新興科學要津的阿德勒和容格的領導下進行的。這兩次分裂運動的聲勢都很浩大,很快就有許多人追隨他們。但他們的力量並不是來自他們自己的理論上的新創造,而是借助於他們所提出的一種**手段,他們說可以不必排斥精神分析學的實際內涵,而可以把其中一些令人可厭的成分驅逐出去。容格想給精神分析作一種抽象的、非人格性的和非曆史性的解釋,以便借此避免嬰兒性征、伊底帕斯潛意識情意綜以及對幼兒時期進行心理分析等重要觀點和重要方法。阿德勒似乎離精神分析更遠,他完全否認性的重要性,把人格和精神病的形成,統統歸結在人類的權力欲及彌補人體體質缺陷的欲望上。他把精神分析學所發現的心理學原則,棄之不顧;然而,他所拋棄的東西又被他以別的名義進行改頭換麵,然後又強行擠進他所設計的密閉係統中,比如說,他的所謂‘男性的抗議’,其實就是不正當的、帶有性的色彩的壓抑作用……”
弗洛伊德的這一段話,已經很清楚地說明了這一時期所發生的重要分裂。很明顯,這次分裂的發生並非偶然。早在“精神分析運動”興起之時,便已埋下了分裂和對立的種子。在紐倫堡大會上,阿德勒與斯泰克爾就已經對弗洛伊德把大會領導權交給容格而不滿。但是,同樣明顯的是,這次分裂不僅起於組織上的分歧和領導權的爭奪,而且,主要是起於學術觀點上的根本性分歧。由此看來,這次分裂是不可避免的。1911年,弗洛伊德同阿德勒分裂。這件事對弗洛伊德的精神打擊是巨大的,因為這一分裂不僅意味著組織上的分裂,而且,更重要的是,它意味著弗洛伊德的基本理論體係中的一個重要觀點麵臨著嚴峻的考驗。
1911年和1913年,由弗洛伊德領導的國際精神分析學會先後召開了魏瑪代表大會和慕尼黑代表大會。由於阿德勒退出了維也納精神分析學會,所以,魏瑪代表大會是充滿著友好的氣氛的。這次會議有55個代表參加,在會上宣讀的論文都是高水平的。有幾篇論文,後來一直被公認為精神分析學的經典著作,其中包括阿伯拉罕論“發狂與憂鬱交互發作的精神錯亂症”、費倫齊論同性戀的文章和查赫論精神分析學與精神科學的交互關係的文章等。蘭克的傑出論文《論詩歌與傳說中的**題材》是大會上最後宣讀的,也是最好的文章。
弗洛伊德在大會上所宣讀的論文是《對一個妄想症病例的自我剖析的注解》。在這篇論文中已經透露出他對於人類神話起源、圖騰崇拜等原始宗教和原始文化的興趣,它實際上為《圖騰與禁忌》作了準備。
當時,弗洛伊德與容格的關係還是比較融洽的。容格在工作報告中說,國際精神分析學會已擁有106個成員。在歐洲又有法國、瑞典、波蘭、荷蘭四個國家的學者開始投入對精神分析的研究工作。
1912年,弗洛伊德同容格的關係才開始冷淡下來。按照國際精神分析學會的以往慣例,世界性的代表大會應是每年舉行一次。但這一年並沒有召開大會,因為大會主席容格到紐約講學去了。弗洛伊德看到了即將出現的新裂痕。他寫信給阿伯拉罕說:“就我個人而言,我並不抱太大的期望。在我們麵前會出現暗淡的時刻,隻有下一代才能承認我們的成果。但我們仍然享有無上的樂趣。”在那年年初,鍾斯就已經從容格那裏聽到即將來臨的新的分裂風暴的信息。
容格生於瑞士克斯維爾,就讀於巴塞爾大學。畢業後,就到布爾格荷爾茲利精神病醫院工作,成了著名的布洛伊勒教授的助手。在布爾格荷爾茲利精神病醫院的工作中,容格向他的導師布洛伊勒教授提議采用弗洛伊德的精神治療法,從此,打開了容格與弗洛伊德合作史的新一頁。但是,後來的事實證明,理論觀點的分歧並沒有使他們的合作維持10年以上。從1911年以後,容格就逐漸提出了係統的、與弗洛伊德對立的觀點。
在過去兩年,容格和弗洛伊德都已經著手考慮神話文學和比較宗教學的問題。在這以前,弗萊徹爾曾在1910年發表過四卷本的《圖騰與異族通婚》的著作。這一著作為弗洛伊德思考類似的問題提供了豐富的資料。但是,在1912年撰寫《圖騰與禁忌》的過程中,弗洛伊德同容格的矛盾越來越明顯地暴露出來。實際上,弗洛伊德與容格的分歧早在紐倫堡大會以前就已有先兆。
在薩爾茨堡大會之後,阿伯拉罕曾寫出關於神經質病症與性的關係的論文。阿伯拉罕的觀點與弗洛伊德完全一致。可是,當時的容格就已表示很激烈的反對態度。容格明確表示,神經質與性不存在必然的和本質的關係。但一直到弗洛伊德同阿德勒的關係決裂為止,弗洛伊德始終沒有認為他與容格在理論上的分歧會導致他們之間的決裂。當容格與弗洛伊德共同研究神話和原始宗教的問題時,弗洛伊德才逐步發現他們倆之間的理論分歧是難以調和的。
1911年夏末,當容格訪問美國時,弗洛伊德對容格的不滿情緒就有所發展。1912年, 他們之間的關係愈來愈僵化。
1912年,容格第二次前往美國大學進行演講。在容格的演講詞裏,他貶低了弗洛伊德所認為的一些精神分析的中心內容。顯然,容格根本不以離開弗洛伊德的陣營為羞恥。他準備在回到歐洲後,充分地解釋他的立場。他給弗洛伊德寫了一封信:“在我的演講中,我談到我對精神分析現存的觀念有著不同的看法,尤其是關於性欲衝動的理論。我發現,我的精神分析見解已贏得了很多人的支持,直到現在他們仍為精神病的性問題而困惑不已……”
10月,容格又寫了一封信給弗洛伊德。容格承認他對弗洛伊德的感情很矛盾,信中說:“無論如何,你以對待病人的做法來對待你的學生們,這是極大的錯誤!……你到處走動,危言聳聽地說你周圍的人都有病,因此使每個人都變成你的兒女,羞愧地承認自己的錯誤。同時,你維持高高在上的地位,使自己好像威風凜凜的父親……盡管我有自己的見解,我將繼續公開地支持你。”
1912年,容格發表了《論原欲的象征》這一著名論文。該論文的第二部分公開地宣布與弗洛伊德的理論的根本對立。容格堅持認為“原欲”這個概念隻代表“一般的緊張狀態”,而不是隻限於“性”方麵的衝動。容格在一封信中說,他認為“原欲”的概念必須走出“性”的狹窄天地,而把它看做一般的心理衝動。
同年夏末,容格在美國的講學內容也公開表示了他在理論上同弗洛伊德的對立。11月,弗洛伊德同容格在慕尼黑會談。在會談中,雙方的爭執不但沒有解決,反而有所發展。直到1913年召開慕尼黑代表大會為止,容格仍然沒有退出國際精神分析學會,因而他始終擔任該會主席和《精神分析與精神病理研究年鑒》的主編。10月,容格才寫信給弗洛伊德正式表示要辭去《精神分析與精神病理研究年鑒》的主編職務,他還直截了當地表示今後不可能再同弗洛伊德繼續合作下去。
1914年4月,容格正式辭去國際精神分析學會的主席職務。接著,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夕,容格宣告退出國際精神分析學會。容格退出學會後,阿伯拉罕擔任臨時主席職務,負責籌備這年於德累斯頓召開的第四次代表大會。後來,因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該大會沒有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