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請給我錢

8 月24 日,馬克思獨自登上了開往倫敦的輪船。因為沒有錢,全家無法與他同行,加上燕妮又正處於妊娠的最後一個月。

可想而知,這次倫敦之行,馬克思的心情更不好。他以前和恩格斯一道在英國的兩次短暫旅行,英國並沒有給他留下令人快慰的印象。英國人實用的、平穩的和忍耐的性格,和他好動和急躁的性格有些格格不入。另外馬克思的英語還掌握得不太好,這就使他的活動大受限製,使他感到了某種依賴性。

盡管環境和條件對馬克思有多方麵的不利,可他一到英國,又立刻投入了政治鬥爭。他恢複了共產主義者同盟的領導,並重新組織了同盟的活動,與此同時,他進行關於籌辦德文機關刊物的談判,準備在這裏創辦《新萊茵報·政治經濟評論》。

這時歐洲大陸上到處都在迫害革命者,有一些革命者逃到英國來了。他們都是一小批一小批的,既沒有錢,又不懂英語。

來自歐洲各個國家的都有,既有意大利人、匈牙利人,又有波蘭人、法國人。在倫敦的德國人增加到300 多人,基本上是工人和小手工業者。他們找工作往往碰壁。馬克思和他的朋友,在他們本人受著窮困煎熬的同時,組織了一個倫敦救濟委員會,做出了革命團體的好榜樣。

馬克思寫出激動人心的號召書。他和同誌們為了籌集必要的生活費用而整天奔波於倫敦的街頭。

眼看懷孕的妻子帶著三個孩子和琳蘅於9 月15 日就要到倫敦了,錢卻幾乎沒有,而馬克思更迫切的是還要解決個人的生存問題。

錢,這個既可愛又可惡的瘋狂魔獸,一時以其光環炫耀於人,一時又以其“銅臭”被人厭棄。馬克思不由得很不好意思地想起這之前給幾位朋友寫的“要錢”信。

6 月7 日,馬克思給恩格斯寫信,談了德、法兩國形勢的一些看法後,他簡單、直率地向他提出:“你必須設法在什麽地方給我弄些錢;你知道,我為了履行《新萊茵報》的義務已經把最近的收入用光了……”並在“給我弄些錢”的下麵打上了著重號。

7 月13 日,馬克思不得不寫信給魏德邁說他全家在巴黎已一文不名。他問是否可以爭取他關於普魯東的書(《哲學的貧困》)出版二版得到一筆預支稿費,這本書還有一些在布魯塞爾沒有賣掉。他又補充一句:“我曾經給《新萊茵報》(這畢竟是黨的企業)投資7000 塔勒以上,因此,我認為我更加有權要求得到這種支援。”

馬克思一時又責怪自己在經濟上的無能,“妻子、兒女到倫敦來了怎麽辦?看著我的滿臉鬢須能飽肚嗎?”

於是,馬克思在9 月5 日給詩人弗萊裏格拉特寫信:親愛的弗萊裏格拉特:

我隻給你寫幾行字,因為四五天來,我生了一種類似輕霍亂的病,感到非常軟弱無力。

我的妻子來信,要我告訴你已收到你的信和所附的100 法郎。你想想巴黎的警察多麽卑鄙:他們連我的妻子也去打擾;她好不容易獲準在巴黎待到9 月15 日,即我們所租房子到期的日子。

現在我確實處境困難。我的妻子臨近產期,15 日她又必須離開巴黎,我不知道到哪裏去弄到必要的錢,使她能夠動身並在這裏安頓下來。

另一方麵,我希望在這裏辦一個月刊;但是時間緊迫,而且頭幾個星期困難特別大。

燕妮來了。馬克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安排在一家貧困的工人家裏寄宿,一麵繼續疲於奔命地四處奔走,以求找到一個較為方便點的住處(因為燕妮的產期已近)。最後他在簡陋的切爾西街區的安德森街4 號找到了一個比較合適的住處。11 月5日,燕妮生下一個男孩,取名為亨利希·格維多。

這時馬克思一家又麵臨著嚴酷無情的冬天。

一天,恩格斯拎著送給孩子的禮物找到了馬克思位於倫敦的住宅。

經過一場血與火的戰爭洗劫,這位在戰場上敗下來的“副官”,穿著還是那樣整齊,花格子西服、亮直的發路也顯出其疲憊後的抖擻精神。

恩格斯明顯地消瘦了,因為瘦,個子更顯出其比粗獷、敦實的馬克思高出許多。

“您是從哪裏來的?”馬克思急忙問。

“從意大利來。”

“怎麽到意大利去了?”

暴動失敗後,恩格斯逃到意大利,從意大利才跑到馬克思身邊來的。

恩格斯很擔心地問:“您早就沒有錢用了吧?”

馬克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燕妮的臉微微地紅了,但在他麵前用不著客氣,客氣反而覺得是侮辱了他。

恩格斯緊接著說:“走投無路的時候老頭子才給了我一點錢,先拿著這一點。”連個數字也不說,恩格斯就把錢交給了琳蘅,他又說,“黨和全人類勞動人民等著您的勞動,您隻管做您的工作,相信我,錢是會有的!”

燕妮心中暗想,世界上再沒有這樣好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