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金的誘惑
船隊就這樣伴隨著陣陣驚喜在海麵上行進,極目所見,盡是一片汪洋,海麵上依然是死一般地靜寂,幾乎令人窒息。這一天,船員們又發現了很多小鳥掠過船的桅杆,接著在船的四周出現一大群鮪魚,船員們爭著垂釣,“附並嚷著說:近一定有大島或是陸地,來啊,看誰最先發現陸地,誰就能領得巨額獎金,大家試試運氣。”
哥倫布是對的,迎接船隊的並不是什麽島嶼和陸地。第二天,船的周圍漂來了很多海藻,哥倫布心裏有些不安起來了,因為古代哲學家亞裏士多德著作裏曾經有“海藻之海”的記載。
據說在海上的某一處地方,海麵上布滿了海藻,船隻如果進入這個區域就會被海藻纏住,動彈不得,直到被困死在那裏為止。
正如哥倫布所料,船隊抵達的隻是薩爾加索沃海,這片海域是大西洋中一個特殊的區域,海麵長期漂浮有大量的藻類。哥倫布自己雖然擔心,卻不敢把這種想法告訴船員們。他知道,如果船員們得知他們一心祈盼的陸地竟然是“海藻之海”,後果將不堪設想。
哥倫布表麵上不動聲色,並把測量深度的鉛錘投入海中,表示海水很深,使船員們安心。可是,微弱的東風又靜止下來,船隊行駛的速度越來越慢。四周的沉寂以及悶熱的天氣使人們的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
哥倫布不斷地為他們打氣:“我們尋求的陸地,目前還不很近,不過,我相信不久後就會在這個方向出現的。據我判斷,風向很快就會轉變,振作起來吧 !”
果然,將近傍晚時分,陣陣的西南風鼓滿了布帆,帶著船隊前進。
但是,航行了沒有多遠,又發現了海藻,越往西去,海藻越多,逐漸地整個海麵都被海藻覆蓋著,海藻纏住了船身,使船行的速度減緩了下來。
這下子,哥倫布真的著慌了,難道真的進入傳說中的“海藻之海”了嗎?果真如此的話,那該怎麽辦呢?哥倫布一邊在喃喃地默禱,另一方麵卻見到船員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在這種地方被海藻封死,那才叫冤枉呢 !”
“我們聽從哥倫布的花言巧語而乖乖地航行下去,絕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就算真的發現了新大陸,得到了黃金,要是回不了西班牙,又有什麽用?”
“那麽,我們幹脆和別的夥伴們聯合起來,返回西班牙吧。”
“要回去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呢。”
船員們的計議,很快地傳遍了船內。哥倫布並非不知道船員們正在醞釀叛變,但是,他怕刺激了船員們的情緒,所以暫時采取觀望的態度。
船在海藻纏繞中奮力地掙紮,幸好這時候的風勢加強,這三艘探險船總算掙脫了這一布滿海藻的水麵,繼續向西航行。
隨著船隊駛出薩爾加索沃海,船員們的情緒也逐漸地平穩下來,哥倫布如釋重負般地長舒了一口氣。當天晚上,哥倫布獨自坐在船長室裏沉思,他凝視著桌上的海圖,“照心想:海圖上所示,陸地應該是不遠了,可是,在沒有發現陸地以前,船員們的情緒始終不穩定,當他們看到海藻出現時,那種驚恐的神態委實令人擔心 !若不是風勢轉強,及時脫離困境,真不知道會演變成什麽樣的情況 !瞧他們的行徑,似乎精神越來越接近崩潰的邊緣,隨時都可能發生變故。”
9月末的幾天,船隊脫離了海藻浮現的海麵後,風向又轉為東風。傍晚時分,夕陽西沉,彩霞滿天,好一幅絢麗的美景。哥倫布炯炯有神的雙眼,凝視著即將西沉的夕陽,他沒有閑情去欣賞這黃昏的景色,而是憧憬著未來的一切,心頭不免略微地緊張起來。
船隊繼續向前航行。一天清晨,有一隻海鳥落在桅杆上休息。這時正下著毛毛細雨,視線不太清楚,但船員們都說前方有一些小島的輪廓忽隱忽現。理由是,停在桅杆上的這種海鳥不會飛離島嶼太遠的。
“我們查查這附近的島嶼吧。”馬丁·阿隆索大聲地向“聖瑪利亞”號的哥倫布提議說。
“不,還是繼續前進,等到我們發現了印度之後,回國途中再勘查也不遲。如果在這裏拖延了時間,恐怕風向會轉變。”哥倫布回答說。此行的目的地是印度,他們必須趕路,實在沒有工夫在途中的小島上一一停留。
過了幾天以後,海麵果然開始刮起了東北風,船員們又開始惶恐不安起來。
“這麽強烈的風一向都是從東方吹來的,現在我們一直往西走,今後怎麽能回到西班牙?”
“這種風如果不停地吹,就休想再回故鄉了 !”
“這捉摸不定的魔海,真令人恐怖 !”
哥倫布隻能再次激勵他們:“風向不久後就會轉變的,不要杞人憂天啦!你們這樣也算是西班牙的船員嗎?真是沒出息!”
兩天之後,果然如哥倫布所說的,風向又轉為西北,船員們這才放了心,船隊繼續西行。這期間,哥倫布被一些問題困擾著。其中之一便是馬丁·阿隆索,他在沒向他這個海上將軍請示的情況下就成立了一個小船隊,這種行為令哥倫布十分不安。馬丁·阿隆索尋到一絲蛛絲馬跡就企圖率先探明究竟,做第一個到達大陸的人。他愛出風頭,不願遵從哥倫布的指揮,想通過這次航海撈到最大的好處。
為了避免公開的衝突,哥倫布隻好把他對馬丁·阿隆索的反感和擔心傾訴給航海日誌。
“聖瑪利亞”號迎著落日,乘風破浪地向西疾駛,“平塔”
號和“尼娜”號在後麵緊緊跟隨。
不多一會兒,“平塔”號由於船型較小,速度較快而超到“聖瑪利亞”號的前麵了。哥倫布正微笑地望著“平塔”
號的船身出神的時候,突然聽到馬丁·阿隆索大聲地嚷起來:“有陸地,我看見陸地了 !”
哥倫布連忙向暮色蒼茫的水平線望去。不錯,確實有一抹似是陸地的黑影浮現在遠方的海麵上。這次哥倫布不再堅持認為陸地還很遙遠了,因為有人向他報告說看見了鴿子。
三艘船上的船員們個個欣喜若狂,有的敏捷地爬上桅杆眺望,有的互相擁抱高歌,有的興奮得淚流滿麵、跪地祈禱。
“明天就可以登陸了,今晚大家可以輕鬆一下了。”
哥倫布吩咐廚房,讓船員們喝酒慶祝一番,先前的一切煩惱已經一股腦兒地消失了。
哥倫布滿懷喜悅和對神的感激,他命令掌舵的,把船駛向西南方。三艘船的布帆鼓滿了風,向西南方疾駛而去。這天晚上,滿天的繁星在船員們的眼中,就像是即將被他們采摘的珍珠、寶石,大家興奮得整夜都未曾合眼。
天色微明,大夥兒迫不及待地跑到船頭去眺望。奇怪,怎麽昨晚上看到的陸地,卻又不見了呢?原來,這一次又是雲彩作弄了他們。整夜編織的美夢轟然幻滅,怎不令人泄氣?接下來的日子裏,哥倫布還是一天又一天地把船隊帶向西方。
船隊的上空依然有海鳥在飛來飛去,而四周的海麵也總有成群的海豚在嬉戲跳躍,海上的風浪顯得格外平靜。然而,船員們的心情和哥倫布的態度,都無法保持平靜。原本對這次航海充滿自信的哥倫布,現在也開始有點動搖了。計劃預定的航程都已經走完了,印度的島嶼或大陸應該已經出現了才對。
哥倫布的脾氣雖然有點暴躁,但他是一個有虔誠信仰的人,他能克製自身的缺點。從這次出航開始,哥倫布每天都集合船員們在一起祈禱,給予他們精神支持。同時,他也曾向船員們許下諾言,誰要是先發現陸地,他就請求國王頒給巨額獎金。在精神與物質的雙重鼓勵下,一路上勉強沒有發生變故。可是,船員中有些刁滑之徒,偶爾看到水天相接的西方飄著烏雲,或是黃昏時的晚霞陰影,就會大聲嚷叫:“陸地,陸地 !是我先發現的。 ”
他們暗忖萬一哪天碰巧真是陸地的話,獎金就是自己的了。
時間久了,這些投機分子的亂嚷便開始引起船員們的哄笑,成為枯寂海上生活的調和劑了。但是,哥倫布卻認為這種事情的影響很壞,這種經常欺騙大眾而取樂的行為會使船員們因屢次失望而情緒更加沮喪,嚴重的話,甚至會釀成不堪想象的變故,必須加以製止。
於是,哥倫布向全體船員宣布說:“如果有人說發現了陸地,但是三天之內,仍然看不到陸地的話,以後即使他真的最先發現,他也不能領取獎金。”
一些生性老實的船員,對哥倫布的這項規定都極力表示支持,認為他處理得非常正確、合理,也由此更加地崇敬他了。
在 10月 1日那天,舵手們計算了距離他們最後離開的島嶼耶羅島所走的路程。德拉科薩認為他們走了 2310海裏,文森特認為他們走了 2160海裏,馬丁·阿隆索計算的數字是 2536海裏。而根據哥倫布的正式公布的計算來看,他們在 10月 1日前航行了 3100海裏。哥倫布曾在航海日誌中承認自己記錄的材料是假的:我一直故意把所走的路程算得比實際上長一些,以把舵手和船員引入迷魂陣,並為自己保持著向西航行的秘訣。這事幹得如此漂亮,以至誰也不能確知通往印度的可靠路線了。
船隊繼續前進,航向依然是正西方。馬丁·阿隆索忍不住向哥倫布提議稍微偏向西南一點,但遭到了哥倫布的拒絕。
哥倫布大聲地回答他:“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目的地已經不遠了。”
哥倫布所以敢如此地肯定,是有理由的。因為根據他的計算,他們的船隊已經向西航行了預計的距離,應該快要到達目的地了。哥倫布抬起頭來,看到由北往西南飛掠而過的鳥群,更是信心十足,他大聲地說:“當年葡萄牙的航海家就是看見飛鳥而尋跡,最終發現了許多島,現在我們要改變為西南的航向了,大家鼓起勇氣,努力前進吧。”
盡管哥倫布滿懷信心地為大家打氣,可是,每天極目所見,依然是無涯無際的汪洋大海。天天盼望,卻是天天失望,船員們實在等得不耐煩了。有幾位性情暴躁的船員,再也按捺不住,他們衝進船長室怒吼著說:“我們已經無法忍受了 !”“你說的陸地在哪裏?每天見到的都是水,水,根本就沒有陸地的影子。 ”“你究竟想把我們帶到哪兒去? ”“把官員和船長統統丟到海裏去喂魚,我們要回航。 ”“對 !讓他們遊泳到東方去好了,我們可不再跟著他們瞎闖了。”
哥倫布看他們來勢洶洶,隻好耐著性子向他們解釋說:“我知道你們內心的焦急,開航以來,大家都發揮了最大的耐心,我很感謝大家的合作。”
接著,他把海圖攤開,繼續說道:“依照海圖所示,我們的目的地已經不遠了,請大家不要因一時的意氣用事而前功盡棄!堅強的信心和不屈的毅力才是成功的要素。”
可是船員們對這種鼓勵的話已經聽得太多了。“哼!已經航行了兩個多月,始終沒有看到陸地的影子,你光是空口說白話,騙得了誰?”
哥倫布被他們搶白了一頓,心裏實在有氣,他板下臉說道:“我是奉了國王的命令行事,航線並沒有錯誤,你們打算違抗國王的命令嗎?”
船員們依舊不甘示弱地繼續抱怨:“如果你能告訴我們一個可以到達東方的確切日期,即使再等一兩個月,我們也能忍耐。可是這種遙遙無期的等待,我們無論如何是再也忍受不了 !”
哥倫布凝望著這些船員,認為他們說得倒還合乎情理,於是毅然地對他們說:“好吧 !照我計算,目前我們的位置應該快接近日本了。我們就以三天為期,如果三天以後,仍然沒有發現陸地,就隨你們吧。”
船員們聽他這麽一說,也不好再繼續鬧下去,之後悻悻地從船長室退了出來。
哥倫布疲乏地躺了下去,他閉著雙眼靜靜地沉思。三天,短短的三天時間真的能如預計地到達日本嗎?萬一海圖有錯誤,到不了日本,那麽未來該如何?
船隊又向西航行了一天,仍然看不到陸地的影子,黃昏的落日再一次地沉入西方的地平線,約定的第一天,就這樣平靜地過去了。接著又過了一天,晴空萬裏,能見度極高,偶爾也有幾隻飛鳥掠過桅杆,但放眼四顧,除了一望無際的海空外,四周寂靜得可怕。
哥倫布站在甲板上凝望著西方的落日,百感交集,一陣淒楚襲上心頭。回憶十多年來,一直為理想而奮鬥,曾經受到多少的譏嘲和辱罵,付出了多少的辛勞和困頓,難道說就此化為烏有嗎?
他個人的生命不足惜,可惜的是自己的崇高理想將永遠無法實現。想著想著,不覺夜色已深,隻有滿天的星鬥陪伴著他。這時候,秋意甚濃,哥倫布打了一個寒噤,慢慢地踱回船長室。
現在,隻剩下明天最後一天了。天色微明,哥倫布拿著望遠鏡,以迫切期待的心情向西方瞭望。船員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或竊竊私語,或默默祈禱。接近中午時分,仍然看不到陸地的影子。
“船長,我看是不會有陸地出現了,還是回航吧 !”
“今天是最後的一天了,難道真會出現什麽奇跡不成?”
“船長,隻要你回心轉意,答應回航,我們也不會為難你的。”
哥倫布任由他們七嘴八舌地揶揄,始終不為所動,他瞥見幾個粗暴的船員,竟然手撫腰間佩刀的刀柄,目露凶光地瞪著自己。哥倫布以堅定的語氣對他們說:“我和你們約定以三天為期,要到今天晚上 12點以後,才滿三天,在期滿以前,我們仍該繼續前進,絕不能半途而廢。”
這時候,船頭的那邊,突然傳來興奮的歡叫:“大家快來看,快來看啊 !”有幾個船員馬上擁過去大聲地詢問:“發現了什麽?”
有一個船員指著水麵上漂浮的木板說:“海麵上漂來一塊木板,好像雕刻著花紋呢。”
“快把它撈上來。”哥倫布說道。於是,大家七手八腳地把那塊木板撈了上來。哥倫布對這塊木板仔細地端詳了很久,上麵雕刻著奇形怪狀的圖案,他判斷這的確是人工雕刻的東西。“看啊!這是人工雕刻的東西,看來離陸地真是不遠了 !”“太好了!陸地就在眼前,誰先發現,誰就可以領賞。”“大家努力吧,好運快來了 !”
於是,全船**了起來,有的敏捷地攀上桅杆,有的站在甲板上,極目眺望,人人的心中都燃起希望的火焰,眼中露出貪婪的光芒。
這時候,又有人發現帶著果實的樹枝以及連根的蘆葦,大夥兒的信念更加強了,每個人都喜上眉梢,過去的怨氣早已一股腦地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當天傍晚,哥倫布依照慣例,在甲板上集合全體船員做完禱告以後,向大家宣布說:“我們從帕洛斯出發,已經兩個多月了,依賴神的庇佑,一路上都很平安,我們應該衷心地讚美神、感謝神。現在,陸地已經逐漸接近,我們偉大的任務,即將接近完成,我們的努力和付出的辛勞,很快就能獲得報償。
“大家務必注意瞭望,誰先發現了陸地,除了可得到國王的獎金外,我個人也將送他一件禮物作為紀念。在這關鍵性的時候,你們的一不留神可能會使船隊和陸地失之交臂,千萬不能鬆懈啊,大家努力吧 !”
哥倫布說完以後,立刻引起一陣歡呼,全船充滿了欣喜的氣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少數的星星已經在天邊閃爍,光線逐漸地黯淡下來,卻不見陸地的影子,攀在桅杆上瞭望的人,疲憊地滑下桅杆,頹喪地躺在甲板上。
其他的船員們由興奮到沮喪,紛紛嚷著說:“恐怕又是一場空!”“以後說什麽也不再相信那套騙人的鬼話了 !”“再這樣航行下去,我們就快從世界的盡頭掉下去啦!”
距離約定的三天期限隻剩幾個小時了。
哥倫布如同是石膏像似的佇立在甲板上,向黑暗的海麵眺望,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前方,好像一不留神,就會被它溜脫似的,心頭有說不出的緊張。
他抬頭仰望夜空,由於雲層浮動,星光忽隱忽現。在離午夜隻有一兩個小時的時候,他疲乏地打了個嗬欠,伸了個懶腰,下意識地走向船頭,心情無比沉重。
海麵上昏黑一片,但遠處似乎有微弱的光線閃了一下。
“咦,那是什麽?”哥倫布把眼睛湊近瞭望鏡,仔細地搜索著,遠處好像有火光閃現。在後來的航海日誌中,哥倫布這樣記載道:有個像燈籠似的東西,它一會兒被舉起,一會兒被放下。我領會它是陸地近在咫尺的跡象並最終確信,我們離岸不遠了。
“神並沒有辜負我們 !那顯然是陸地的所在,而且還有人居住呢。”哥倫布以充滿自信的語氣說。多年來的航海經驗,使他有了這種預感。
哥倫布立刻吩咐加強瞭望,四周雖然仍是一片沉寂,但是船上卻**不安起來。船員們爭論不休,有的興奮得大叫,有的卻在一旁潑冷水。
船朝著發現火光的方向疾駛,哥倫布實在已經疲憊不堪,但他心中仍在默默地祈禱。他蹣跚地走進船艙,躺在木板**,等待命運的安排。
在哥倫布第一次發現火光的時候,“聖瑪利亞”號所處的位置距離新大陸有三十多海裏。從帕洛斯港出航的那天算起,途中由於“平塔”號的故障,耽誤了 3個星期,全部航程差不多是 7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