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高山

達爾文從康塞普西翁繼續北上,到達了瓦爾帕萊索,他又從這裏越過安第斯山脈,準備到阿根廷的門多薩去考察。越過安第斯山脈有兩個山隘,一個在阿空加瓜,另一個在波爾季利奧,達爾文和牧人選擇了地勢險峻但較近的波爾季利奧這一線路。

達爾文的這次旅行才算是真正的輕鬆愉快。他們在有人家的地方買一些柴火,有時到牧場裏借宿,有時候還在田園的角落野營,並且用鐵鍋做飯,這讓達爾文覺得很有意思。

與達爾文一起的牧人帶了10頭騾子和1頭“馬度利那”。所謂的“馬度利那”,就是識途的老母騾,它的脖子上係著銅鈴,騾子聽到鈴聲,不管馱著什麽東西都會跑著跟上來的。

騾子在平地的時候可以馱190公斤的貨物,在山地也可以馱140公斤的東西。它們的腳細細的,肌肉並不怎麽壯,但是力氣很大。由雌馬和驢子雜交而來的騾子,雖然沒有繁殖能力,但比起驢、馬來,記憶力和理解力都很好,而且耐力大,有同伴的愛護,它們的壽命也很長,達爾文想這是人定勝天的好例子。

安第斯的山穀,兩側聳立著高高的沙子或小石丘,中間汙濁的泥水急湍直下,溪水衝上岩石,發出轟隆水聲,由於石頭的碰擊,使得聲音更加可怕。

達爾文考察過數百米厚的沙石層,竟然不知道這石層是怎樣形成的。看到這些岩石日夜碰擊,大石碰成小石,小石碰成沙子,然後流入大海,達爾文想,這樣下去的話,就算是整個大陸,終有一天也會被衝刷得無影無蹤。

達爾文沿著山穀越爬越高,他看到除了幾種高山植物之外,幾乎是寸草不生,鳥、獸、昆蟲也很少出現。

當達爾文他們爬上智利國境彼烏克涅斯山的時候,開始覺得呼吸有一點困難。騾子每走50米就要休息一下,兩三分鍾之後又繼續強忍著前進。達爾文發現,這種情況讓他頭部和胸部感覺不舒服,就好像從溫暖的室內忽然跑到寒冷的外麵一樣,感到呼吸困難,走起路來非常吃力,很容易疲勞。

在海拔4000米高的山上,外地人非得住上一年才會感覺習慣。但是,也許由於達爾文的身體不錯,達爾文到山頂上去找貝殼化石,竟然一點沒有感到呼吸不暢。

山頂上的風既冷且強,達爾文他們不得不從山峰兩側的積雪上麵越過。清新的空氣、碧藍的天空、無底的深穀、經年累月堆積而成的廢墟似的山以及終年不融的積雪、鮮紅和紫色的岩山……這夢幻般的景色就展現在達爾文他們的眼前。

越過彼烏克涅斯山,進入門多薩共和國,海拔大約在3300米以上,此地幾乎沒有植物,野宿的時候,不得不用枯萎的小植物當做燃料。

在海拔4300米的波爾季利奧山頂上,達爾文他們被含有冰粒的雲層所包圍,下山之後已經是晚上了。置身於滿月照亮的崇山峻嶺之中,而且空氣清新,星月分外明亮。

在這如此美麗的野地上,空氣異常幹燥。鑿岩用的錘子竟然自動裂開了,麵包和砂糖都變得很硬,遺留在地上的獸皮、獸肉竟然變得像幹柴一樣。

可能因為這個緣故,這地方很容易摩擦生電,達爾文穿的法蘭絨背心如果在黑暗的地方摩擦會發出閃閃磷光。他還發現,狗背上的毛一根一根地發出聲音,就連馬鞍上的皮繩一碰就起火花。

他們下了山,走在幹燥的荒野上,看到遠方有黑色的雲不斷地翻滾著,剛開始他們認為那是野火的濃煙,可等他們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大群蝗蟲,這一大群蝗蟲乘著微風以時速16.~24公裏的速度飛行,竟然追上了達爾文他們。

這一群蝗蟲飛翔在離地麵6.~9米或是600.~900米的空中,剛開始還能看到天空,到最後變成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了。即使是揮舞手杖都打不到那些蝗蟲,達爾文推想它們並不怎麽密集。很多人把振翅的聲音比做古希臘的戰車在戰場上衝鋒的隆隆巨響,但是達爾文倒覺得好像是強風吹拂著船索。當蝗群落地的時候,數目比田裏作物的葉子還要多,達爾文想,這附近應該已經變得一片荒涼了。

其實,這裏的蝗災很常見,這一季裏已經有幾次較小群的蝗蟲從南方來過了。可憐的居民隻好追趕、燒火,或是大聲叫喊,或者是揮著樹枝想把它們趕走。

達爾文他們出發後10天左右就到達了門多薩。這個市鎮以盛產水果著名,花一點錢就可以買到兩個人頭大的西瓜。此外還有葡萄、無花果、桃、橄欖等種類繁多的水果。

在回去的路上,達爾文他們準備越過烏斯帕利亞塔山,橫渡低矮多刺的仙人掌叢,焦土似的荒野。進入峽穀的時候,正如達爾文所預想的,在凸出的山腰上,發現了白柱一樣的樹木化石。總共有50塊化石,每一塊幹圍約1米,其中11塊已經矽化,其餘的變成白色方解石結晶。

這是當1000公裏之外的大西洋還衝刷著安第斯山山腳的時代,生長在海岸上,受到海風吹拂的樹林的一部分。那個時代,這些植物還生長在海平麵以上火山質的土壤上,後來沉降到海底,在深海底被一層水成岩所覆蓋,然後又被厚300米的海底熔岩流所覆蓋;接著又是水成岩、熔岩,一共反複進行了5次。但是由於海底火山的活動,海底的地層再次隆起,變成了標高2000米以上的大山脈。

就這樣在不停地侵蝕之下,將一層層的地層逐層衝刷剝蝕,而埋藏在火山質土壤中的古代樹木,再次以化石的麵目重見天日。達爾文想,這種變化在想象中很遙遠,但是就整個安第斯山脈的曆史來看,隻不過是短暫的刹那而已。而且,這座安第斯山脈,比起歐洲或北美的地層來,要顯得年輕多了。

達爾文他們越過了最艱難險阻的幾個分水嶺,那些落石堆積的道路讓人步履維艱,然而除此之外,似乎別無其他途徑了。

得到費茨·羅伊艦長的許可,達爾文決定取道陸路,預定在670公裏之外的科皮亞波與“貝格爾號”會合。最初達爾文是沿著荒涼的海岸前進,由於沒有什麽值得看的東西,於是他們改道向內陸的礦山方向走去。

在半路上,達爾文他們在科舍博又碰上一次地震。當達爾文被當地人家叫去吃飯的時候,聽到地震前兆的地鳴,很多人都嚇得哭喊,大家爭先恐後地奪門而逃。

據說那次的地震來得十分突然,當時有人正在玩牌,忽然有一位德國人機敏地站了起來說:“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把門關起來坐在室內。”說完立即把門打開,說時遲那時快,突然間天搖地動,大家終於逃過這場災難。

地震的時候最可怕的不是沒有時間逃出去,而是由於牆壁震歪使門窗打不開。這地方的居民,隻要感到地震就立即**起來,他們最討厭的就是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的人。有一次小地震,有一個英國人因為躺在野外,他想應該沒有什麽危險,就沒有站起來。旁邊的人生氣地叫嚷說:“你看那個異教徒,竟然連從**爬起來都不肯!”

還有居民相信地震和天氣之間有某些關聯。實際上在科皮亞波的山穀,當感到微微的地震時,天空會像要下雨雪的樣子,所以科皮亞波的居民聽到科舍博發生了地震,他們都說:“他們這下可要走運了,今年他們的牧草會長得很好。”

在科皮亞波要是下雨的話,牧草就會茂盛,他們相信要是發生地震的話就會帶來豐富的雨量。

達爾文再度乘上“貝格爾號”,到達秘魯的伊基克和首都利馬,就這樣結束了南美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