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力的震撼

在家鄉所見的自然景象，比從書本上得來的東西給米勒更深的感受。有一年，諾曼底半島一帶發生了大風暴。這一次的風暴是前所未見的，位於半島一端的格魯什村受災更為慘重。暴風伴著瓢潑大雨，這樣的天氣整整持續了兩天兩夜。岸上的大樹被連根拔起，農舍的茅頂被吹翻。蘋果園更是一片慘狀，有的蘋果樹從樹幹中間折斷，有的樹枝折斷大半，遍體鱗傷地倒在另一棵樹上，有的像是無力抵擋歲月摧殘的老嫗，被吹彎了腰奄奄一息。暴風激起的巨浪猛襲海岸，撞上岩石，浪花直衝到高高的崖上，岸邊的漁船也都被打得粉碎，不知衝往何處去了。

第三天，當暴風雨終於平息下來時，村裏傳來鍾聲召集大家去救遇難的船員。米勒也跟著父親一同前去了，他的眼前呈現一幅令他驚恐的景象：暴風吹來三艘相當大的帆船，每一艘都受到狂風巨浪的摧殘，傷痕累累，桅杆斷裂，船舵丟失，帆布被扯成碎片。

因為這附近沒有可供避風的港口，海岸的岩石高聳，暗礁密布，非常凶險。在狂風巨浪的推送之下，船隻向可怕的海岸直奔而來，不可避免地撞上礁石。這些船中有一艘載有許多乘客，另一艘船也無法控製地湧上來，兩艘船在昏暗的天空下因撞上岩石而破碎開來，所有乘客都跌入水中。岸邊浮滿了船身的碎片與貨物。水中的人不斷掙紮著往岸邊遊來。

格魯什村的村民，為了救助這些危難中的人，忘記了自身的安危，奮力地與海浪搏鬥。此時，又有兩艘在暴風雨中迷失方向的船，向著極危險的海岸而來。這一帶的海岸，密布的暗礁比突出海麵的岩石更危險。平日裏，即使是風平浪靜，出海打魚的漁夫們都不敢掉以輕心，更何況現在是在風浪裏。大家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其中一艘船撞上了暗礁。刹那間，船身碎裂了一半，好像這艘大船隻是個玩具一般。另一艘船沒碰到暗礁，在巨浪中搖搖擺擺地擱淺到唯一的沙灘上，簡直是太幸運了。船上的乘客死傷眾多，村民們看到這情景，非常焦急，都誠心地為他們禱告。

為了安置遇難者的屍體，村民們放棄整理自己的家園，整整有一個星期都在奔忙。村民們把遇難者的屍體一一安葬。山丘上的教堂不停地響著悲哀的鍾聲。

這場大風暴，在年幼的米勒心中留下難忘的印象。在他晚年所畫名作之一《暴風》這幅畫裏，畫著被暴風連根拔起的大樹倒在山丘上，樹枝斷裂、樹葉飛舞，將暴風雨的景象描繪得淋漓盡致。

米勒可以幫家裏幹田地裏的活兒了。他每天很早起床，和父母一起到田裏耕作，無論是割麥、曬草、鋤地，還是撒種、施肥他都會做，減輕了家中不少負擔。米勒也即將從村裏的學校畢業，他心中早就產生了長大以後成為一名畫家的強烈願望。

在當時，想成為一名畫家，就必須到巴黎等大都市，進入美術學校，或者跟隨著名的繪畫大師研習繪畫技巧。米勒想到自己的家境，知道出去學畫是不可能的。有幾次，他幾乎忍不住向父親提出請求，但始終開不了口。他知道自己是長子，一家人的生活都得依靠他，如果自己不在家，田地的耕作必定會受到影響，況且祖母年紀很大了，實在不適合再做粗重的工作了。米勒把自己的理想深深地藏在心裏。

每到秋天，米勒都到森林裏砍柴，以備冬季時使用。米勒砍回來的柴堆積得像小山一般。不管幹活兒有多辛苦，他從不發出怨言。就在這種勞苦、流汗的日子裏，他對大地產生了無限的愛。

米勒在繁重的勞動中並沒有放棄成為一名畫家的理想。不到田裏勞作時，他就將窗外的景色畫下來。他時常帶著素描用具到森林及海邊去寫生。不僅如此，連到田裏工作時，他也把作畫工具帶在身邊，有時會把在田隴上睡午覺的父親畫下來。

尼古拉和埃梅當然發現了米勒對繪畫的熱愛之情。埃梅經常在米勒不在時和丈夫說：“弗朗索瓦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我知道他很想當畫家。”尼古拉總是難過地低下頭，他沒有那麽多的錢可以送米勒到巴黎學畫。尼古拉夫妻常常為了不能讓米勒學畫而感到難過。

由於長久以來戰爭不斷，物價年年高升，所以尼古拉一家人的生活才困苦到這個地步。歲月一年又一年地流逝，轉眼間，米勒已經20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