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生活

新的畫卷

年輕時候的馬克·吐溫等上船後,薩繆爾感到自己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燈 火輝煌的艙房正在展開雙臂歡迎 他,船艙的地板上鋪著鮮豔的地 毯,艙頂掛著水晶燈,牆壁和天 花板都被漆成了明亮的白色。每 一個球狀的黃銅門把都閃閃發 光,每一間艙房的門上都掛了幅 令人耳目一新的油畫。

在後來的歲月中,薩繆爾明白這些船其實是廉價而俗氣的,可是那個晚上卻不然。當時他是個 17 歲的孩子,正要去外麵碰碰運氣。 船上的人對他的到來並沒有什麽特別表示。身穿長大衣、頭戴絲質高帽的生意人默默地抽著雪茄;身穿格子花褲、頭 戴圓頂高帽的旅行推銷員繼續打他們的牌;連穿著自圍裙的 侍應生也繼續收拾空杯和擦桌子,絲毫沒有理會薩繆爾。

薩繆爾並不在意這些,他需要一個人好好想想未來的計 劃。他打算先在聖路易斯工作幾個星期,賺點生活費,然後 乘火車到紐約。他曾在報上讀到,紐約正在舉辦一次大規模 的博覽會,會場完全用鋼和玻璃建造,裏麵展出的是世界各 地的產品一一機器、玻璃、工具、鐵路模型、圖畫、雕像、 珠寶..…·成千上萬件物品全集中在一棟建築物裏。

歐洲的新奇產品曾有少數流轉到漢尼巴爾,現在薩繆爾 將要見到比那壯觀一百倍的東西。這位男孩過去一直生活在 偏遠的地區,他過去所用的東西幾乎全是自家製造的。

在船艙裏暖和夠了,薩繆爾走到上層甲板駕駛室的後麵, 看著黑暗中的夜色。天空中繁星點點。火星從兩隻高聳的煙 囪裏不斷飛出並落在他身邊,不過這些火星不會傷人。

幾分鍾後,守夜員走了過來,薩繆爾很客氣地主動和他 打了個招呼。他離家隻有兩小時,但已經明白了許多事。他 明白一個孤立無援的孩子需要一個說話的對象,如果沒有人 昕他說話,昕他說那些夢想和計劃,他會很寂寞,也會很不 快活。守夜員也許不是理想的傾訴對象,不過他至少是一個 "人"。

抵達聖路易斯之後,薩繆爾很快找到了印刷工的工作, 他自己對這份工作很滿意。隻要薩繆爾手中有工具,他就可 排出正確的版麵,也就能立足了。他是律師的兒子,現在卻 從事較為低等的工作,但他並不感到丟臉。高尚的職業並不 一定能養活一個人,就跟他父親一樣。

姐姐帕梅拉已經嫁到了聖路易斯,這段時間裏,他一直住在姐姐家,雖然生活過得不錯,不過他盡量省下每一分錢 作為赴紐約的旅費。

1853 年的某一天,薩繆爾隨身帶了兩三美元,大衣的 襯裏也縫進了 10 美元,手上還拿了一包食物,就這樣乘車 踏上了漫長的旅程。

抵達紐約之後,他又找到一份印刷工的工作。這次是在 "格雷及格林公司"服務,周薪 4 美元。他住在離公司一裏 外的一間簡樸的寄宿旅社,食宿費每周 3.5 美元,因此他每 周還有 0.5 美元去觀賞城市風光。

薩繆爾對紐約的各方麵都很滿意,除了吃的方麵。紐約 人不吃熱玉米麵包或餅幹,隻吃又白又幹的麵包片,而且是 前一天煉的。繁重的工作和癟癟的口袋都沒有使薩繆爾氣餒, 隻有當坐下來吃自麵包片時,這種陌生的生活方式才令他鬱 鬱寡歡。

在紐約他有很多地方可去,整個紐約市在他看來就像個 仙境。隻需花五美分就可以乘馬車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燈 火輝煌的戲院是個好去處,還有博物館、圖書館;他也可乘 觀光小船遊覽哈德遜河,而最好的去處就是水晶大廈的世界 博覽會。博覽會的門票是 50 美分,因此,每個星期他都猶 豫不決,究竟是去看世界博覽會呢,還是去看戲?不論他怎 樣選擇,他都沒有餘錢去坐車了,隻能從住所步行好幾裏路 到目的地,而後再步行回來。不過薩繆爾並不覺得苦,當他站在水晶大廈的太廳當中,看到四周飄揚的各國國旗時,他 感到生命的畫卷終於展開了。

夏季快結束時,他已經遊遍了紐約的大部分地方,不安 分的他又遷居到了費城。他在費城受雇承擔夜間排版的工作, 這樣他臼天便有更多的時間四處觀光。富蘭克林的墓地是他 在費城常去的地方之→,因為富蘭克林和他一樣,也是以印 刷工起家,也是在年輕的時候帶了幾塊小麵包,口袋放了雙 幹淨襪子就離家出來闖**。

薩繆爾在費城領的薪水是金幣而非紙幣,他驕傲地寄了 一塊珍貴的金幣回家給奧利安,請他替母親買一塊絲質手絹。

在漢尼巴爾,這是非常奢侈的事,克雷門斯太太經常沒 錢買喝咖啡的糖,腳上也穿不起鞋子,現在她卻拿著價值一 個金幣的手絹。在當時的密蘇裏,一個金幣可以買十蒲式耳 的馬鈴薯、十二隻雞、三十打雞蛋、兩件外出服的布料。然 而薩繆爾卻寫明要用這一個金幣來買絲質手絹。這麽一來, 克雷門斯太太可以在鎮上所有女士麵前揚眉吐氣了!

冬天的時候,薩繆爾去華盛頓參觀。冬天快結束時,他 又回到了紐約,邊工作邊遊覽,這樣又過了六個月。1854 年 8 月,薩繆爾血液中的"觀光熱"稍微冷卻了一些,他開 始思念家人。

他的家已經不在漢尼巳爾了,奧利安出售了那家報紙, 並在愛荷華州的基厄卡克買下另一家報紙。夏天快結束的時 候,薩繆爾起程前往基厄卡克。他坐了蘭天蘭夜的火車到達聖路易斯,然後在聖路易斯換船。

上了船他就睡著了,整整睡了 36 個小時。船曾停靠漢 尼巴爾,但薩繆爾並未起身觀看。他對漢尼巴爾的感情非常 複雜:當他還是個小孩,而父親又在世的時候,他過得很愉 快;可是緊接著是一段漫長而痛苦的歲月一一日夜關在印刷 廠裏,心裏又牽掛著母親......現在,他的口袋裏裝了一把金 幣,臥鋪底下放著一把廉價手槍。

薩繆爾並未事先寫信通知家人他要回來。那一天,當家 人正在新房子裏用早餐時,薩繆爾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炫 耀地舉著槍對準他們"瞧,你們不讓我買槍,我自己去買 了一把。""薩繆爾!"他母親大喊,"把槍放下,這樣子會嚇死人的! 真丟人哪!"其實她一點也不認為他丟人,她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喜歡 做惡作劇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