伉儷情深

1870 年 2 月 2 日,薩繆爾·克雷門斯和奧莉維亞在埃 爾彌拉鎮舉行婚禮。第二天,這對新人搭乘火車至水牛城的 新房定居。

他們的"蜜月之旅"頗不寂寞,因為和他們同車到水牛 城的還有雙方的親友一一蘭登全家、薩繆爾的姐姐帕梅拉和 小侄女(薩繆爾的母親因為一些事情留在聖路易斯)、兩位 為他們主持婚禮的牧師以及瑪麗·費本克斯。瑪麗·費本克 斯之所以和新人同行,一方麵她和新人的私交甚篤,另一方 麵是她有公務在身一一她要為一家報紙報道馬克·吐溫夫婦 的婚禮、蜜月旅行以及新居等情況。

抵達水牛城之後,薩繆爾和奧莉維亞向其他人告別,雙 雙登上雪撬朝新居而去。由於薩繆爾自認經濟能力尚不富足, 因此隻租下一間便宜的小屋作為新居,可是他發現雪撬司機 卻帶著他們朝相反的方向行駛,最後,他們終於在一棟豪華 別墅前停了下來。

原來,這棟別墅是他的嶽父傑維斯送給他們的新婚禮物,除了豪華的別墅,還有車夫、廚子、仆從……這份豪華的賀 禮其實是傑維斯和奧莉維亞兩人的作品,他們親自挑選每一 件家具,布置每一間房間。

婚後數個月裏,薩繆爾幾乎天天在家。每天用完晚餐 之後,他必定在書房為奧莉維亞朗誦詩歌,直到 10 點就寢。 他寫信告訴傑維斯:"我們被快樂壓得透不過氣來!"曾有人在這個時候邀請他演講,他寫信婉拒"敝人新婚, 對所有戶外活動暫時不感興趣。"奧莉維亞不僅是個好妻子、好伴侶,更是位充滿智慧的 小婦人。有時她覺得薩繆爾抽雪茄的濃重煙味嗆得她難以忍 受,有時"小男生"忘了扣領口的紐扣,也沒有係領結便跑 下樓吃早餐,這時候她會感到自己是和一隻大棕熊生活在一 起。不過薩繆爾是這麽有趣,這麽體貼,她很容易就原諒他 的一切缺點。

有一次,薩繆爾正在屋裏工作,而一位鄰居正準備起程 至佛羅裏達州,薩繆爾忘了係領結便走到屋外的草坪上向他 道別。事後奧莉維亞指出他的錯誤,他便把領結放在包裏寄 往佛羅裏達,並附了張便籠對這位鄰居道歉:"我的領結忘 了向你道別。謹此奉上。"即使在婚後,薩繆爾衝動的個性仍然未改,他經常做出 突然而令人為難的事。

有天早晨他正在浴室刮胡子,卻發現剃須刀已經鈍了, 在那一刻,他的幽默感全部煙消雲散。他放棄刮胡子,開始穿襯衣,卻發現襯衫的扣子不全。盛怒之下,他把襯衣丟出窗外,這一舉動令他感到非常痛快,於是他又丟出一件襯衣、 兩條浴巾、剃須刀……一時間,窗戶下的灌木叢上掛滿了各 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待怒氣平息後,他想起奧莉維亞此刻就在隔壁的房間。 她必定會對他的火暴脾氣感到傷心,他很內疚,便文雅地 走進隔壁房間去向奧莉維亞道歉。他用詞幽默,會令奧莉 維亞禁不住大笑一一他在做出惱人的事情之後,總有辦法讓 對方發笑,正因為如此,他一直沒有學會如何控製自己衝動 的脾氣。

不過當奧莉維亞生病或者顯得疲倦的時候,薩繆爾便感 到緊張,懷疑自己是個不容易相處的人,認為自己平日應該 多對奧莉維亞的體貼和真誠表示感激。在這種時候,他把奧 莉維亞照顧得無微不至,令她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們的婚姻生活應該是完美而甜蜜的,可是不幸的事件卻接 踵而至。

傑維斯·蘭登多年前曾半開玩笑地對奧莉維亞說"一 旦你出嫁以後,我的人生也就沒有什麽意思了!"不料奧莉 維亞結婚後不久,他果真病倒了。傑維斯原以為自己患的隻 是消化不良,此時卻發現是胃癌!

6 月間,薩繆爾·克雷門斯和奧莉維亞自水牛城趕回埃 爾彌拉照顧傑維斯。薩繆爾負責每天讀書三小時及淩晨 12 點至 4 點的看護工作。天色未亮,他就得努力驅逐瞌睡蟲,並拿著棕櫚葉扇子不停地為憔悴而蒼白的傑維斯揮動。有時 候薩繆爾會昏昏沉沉打起盹來,手上的扇子也停止不動,不 過他會隨即驚醒,並對自己的疏忽感到內疚不己。

盡管家人悉心照顧,傑維斯還是去世了。奧莉維亞由於 悲傷過度,加上長時間熬夜照顧父親,此刻也病倒了。

葬禮結束之後,薩繆爾帶著當時已有四個多月身孕的奧 莉維亞回到水牛城。不久後奧莉維亞的一位女友南小姐也到 了水牛城,寄居在薩繆爾家中。南小姐抵達水牛城後不到一 個星期就染上了傷寒,薩繆爾和身體虛弱的奧莉維亞又得負 起照顧病人的責任。南小姐最終還是病逝在薩繆爾和奧莉維 亞的臥室中一一這是十分不祥的征兆!

10 月間,奧莉維亞在水牛城的碎石路上摔了一跤,險 些流產。自那時起,她一直住在樓下的圖書室。11 月初, 奧莉維亞產下一個瘦弱的男孩,起名為"蘭登·克雷門斯"。 小蘭登早產了一個月,體質相當虛弱,薩繆爾以為他必定活 不過五天,想不到小蘭登竟奇跡似的熬過了整個冬天。但奧 莉維亞的情況卻很危險,她的產後並發症好不容易痊愈了, 傷寒又令她幾乎喪了命。

1871 年 3 月,心力交瘁的薩繆爾決心離開水牛城。他 對此地的記憶隻有疾病、死亡、疲憊、失望而已!他出售了 房子,放棄在水牛城的工作,並把奧莉維亞送到埃爾彌拉近 郊的誇雷農莊休養。奧莉維亞的姐姐住在誇雷農莊。當時奧 莉維亞已經虛弱得無法走動,隻得躺在軟墊上讓人抬了過去。

薩繆爾和奧莉維亞在誇雷農莊住了四個月。奧莉維亞的身體逐漸恢複,她在**躺了好幾個月,此刻總算能下床走 動。薩繆爾疲憊不堪的心也快速複原了。他在婚後曾著手寫 第二本書《艱苦歲月),後來由於家中一連串的變故而擱筆, 這時候他又重新開始寫作。誇雷農莊宜人的環境令他文思泉 湧,他曾寫信告訴他的出版人勃裏斯:我寫得非常愉快,現在再也沒有一件事令我痛苦, 再也沒有一件事煩擾我或分散我的注意力了。

他對自己的第二本書充滿信心,他願意和人打賭:這本 新書一旦出版,就會吸引人從頭讀到尾。

1871 年,薩繆爾舉家遷居至

康涅狄格州哈特福。當時的晗特福 是個新興城市,城內的保險公司、 絲織業、皮革工業,機械製造業、 出版印刷業都很發達。不過哈特福 吸引薩繆爾的地方並不在於它是 繁華的市區,而是它西端的一個小村落一一諾克農莊。 諾克農莊是高級住宅區,其中的居民包括參議員、律師、教育家、編輯、作家等。1871 年秋天,薩繆爾借同再次懷 孕的奧莉維亞、小蘭登、車夫、廚師和女傭遷入諾克農莊。

他在這裏建了一棟別墅,別墅裏有廂房、塔樓,還有華 麗的裝潢和家具。為他設計房子的建築師為它起名為"英國 紫羅蘭"。

房子的第一層包括大客廳、餐廳、圖書室、臥室、書房、 廚房、音樂室,還有幾間儲藏室;二樓是許多問臥房;三樓 則是一大間紅色的撞球室。男士們常在撞球室內抽煙,玩撞 球,一直過了午夜才散開。馬克·吐溫特別喜歡這個房間, 後來他幹脆從書房搬到這裏來寫作。

薩繆爾和諾克農莊的鄰居們相處得十分融洽。他的隔壁 住著《湯姆叔叔的小屋》的作者斯托夫人,而不遠處即是薩 繆爾的出版人勃裏斯的家。

薩繆爾也感染了諾克農莊人好客的個性,鄰居們出人彼 此的家從來不按門鈴,彼此間也親熱地呼喚對方的昵稱,整 個諾克農莊就像一個溫暖的大家庭。不論哪個朋友經過哈特 福,都會受到薩繆爾的熱情款待。馬克·吐溫喜歡一直有朋 友圍繞在身邊。

半年之後,他的第二個孩子一一蘇西誕生了,後來他又 有了兩個女兒一一克拉拉和珍。他們飼養了一群狗、貓和鳥, 任它們在草地上追逐打滾。

薩繆爾對孩子們寵愛有加,給他們最舒適的環境,而他最大的樂趣便是念書給孩子們昕,以及和孩子們一同遊戲。 奧莉維亞把偌大的房子整理得井井有條。在薩繆爾工作 的時候,她還負責陪來訪的作家們聊天,讓每位客人都有賓至如歸之感。 雖然奧莉維亞的身體一直不太好,然而每當孩子生病的時候,她的纖瘦身影必定在床邊流連照顧。如果"大棕熊" (馬克·吐溫)病倒了,她也必定在旁安慰他,為他蓋好毯 子,讓他覺得自己很快就會痊愈。克雷門斯一家的生活很忙 碌,但充滿了快樂。

這時候,誇雷農莊成了薩繆爾創作的溫床,薩繆爾經 常隱居此地專心寫作,他的許多住作都是在誇雷農莊完成 的。冬季裏,他則留在哈特福安排出版事宜,並款待朋友。 然而,每當 4 月春暖花開時,他便會出於本能地回到誇雷 農莊。

他在哈特福的生活像蛋糕般華麗,而在誇雷農莊的生 活則像牛油和麵包一一平淡,但卻是維持生活的必需品口 誇雷農莊成為孕育他偉大前程的搖籃。一旦回到誇雷農莊, 他又成了密蘇裏河畔的小男孩,重新生活在逝去的日子裏。

《湯姆·索亞曆險記》和《晗克貝利·費恩曆險記》也是在 誇雷農莊完成的,這些作品使馬克·吐溫成為了永垂不朽的 作家。

正在薩繆爾的事業順利發展、家庭生活美滿的時候,家中又發生了不幸。

1872 年 5 月,薩繆爾和奧莉維亞前往克裏夫蘭拜訪瑪 麗·費本克斯,他們把兩歲的小蘭登和剛出生兩個月的小女 兒蘇西交給護士照顧。待他們返回埃爾彌拉時,發現體質原 本就虛弱的小蘭登又患了重病。

小蘭登自出生後就時常生病,這回是因為護士白天給他 吃得過飽,晚上又讓他服食過量的藥劑而再度患病的。幸而 他隻是咳嗽得厲害,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症狀,在醫生和 家人的悉心照顧下,他漸漸複原。

不久後的一天早晨,薩繆爾帶小蘭登到野外去呼吸新鮮 空氣。他們坐在敞篷的馬車上兜了一大圈,薩繆爾在途中陷 入冥想,根本沒有發覺小蘭登身上的毛毯已經滑落。待車夫 發現時,小蘭登已經快凍僵了。回到家裏,小蘭登又病了, 雖然克雷門斯夫婦把他送回哈特福接受治療,但仍然挽救不 了他的生命。

薩繆爾為此而感到內疚不已,此後他絕口不提小蘭登, 隻有一次,他對好友洛威爾談起自己的兒子時說"是我殺 了他!"小蘭登死在奧莉維亞的懷抱裏,這令她幾乎崩潰!諾克 農莊的鄰人們聞訊紛紛趕來安慰他們。在朋友們的溫情下, 克雷門斯夫婦克服了喪子之痛,更何況他們還有小蘇西,他 們把悲哀全化成了對蘇西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