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所獲

離開鹽湖城後，他們又走了六天才到達內華達州的卡森 市。這六天是旅途中最艱辛的一段，因為途中經過的多是沙 漠地帶。車輪陷入灰色的沙地裏六尺之深，而他們的衣服、 嘴唇和眉毛都蒙上了一層灰。這裏水很稀缺，乘客和驢子全 都渴得發慌。

第二十天的中午，風塵仆仆的兩兄弟懷著激動的心情進 入卡森市。

剛進人這個城市時，薩繆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卡森市大約有 20∞名居民，他們居住在幹燥的平原上，平 原上沒有樹，也沒有草，隻有山支和一種名叫油樹的灌木零 星散布各處。

卡森市的房屋都是木質的平房，人行道則由木板鋪成。

城鎮中央有塊公共廣場，正中豎立著一根旗杆。廣場上有時會舉行政治集會或販馬的活動。廣場四周是本市主要的商業 建築一一商店、辦公室、馬廚等。每一家商店門口的欄杆上 都拴著一群馬一一這就是卡森市，一個新發展區的首府。人 們來到這裏開礦，並過著豪放的西部生活。

薩繆爾和奧利安在一家簡陋的寄宿宿舍裏一麵打開行 囊，一麵沉思一一受炎熱夭氣的影響，他們對卡森市的第一 印象並不好。

奧利安向州長報到後，就在新設的"土地部"成立了自 己的辦公處。薩繆爾發現身為奧利安的秘書其實沒事可做， 於是找了件最具西部風味的衣服穿上，然後到鎮上閑逛。

他戴著寬邊軟帽，穿著法蘭絨襯衫、牛仔褲(褲管塞進 皮靴裏)，拿著煙鬥和手槍，加上他一頭蓬鬆的紅發、藍眼 睛和拖拖拉拉的聲調，頗為引人注目。與薩繆爾住在同一棟 寄宿宿舍裏的年輕人不久就發現他是一位有趣的同伴。

薩繆爾讓自己慢慢適應西部的活動，他曾寫信告訴母親: 卡森四麵的山區蘊藏豐富的金、銀、銅、鉛、煤、鐵、水銀、 大理石、花崗岩、石灰岩和石膏粉。

不過薩繆爾不想當開礦者，他的感官異常靈敏，想象 力也很豐富，可是他不喜歡幹體力活兒。他盡情享受著西 部的自由生活，可是他仍未決定下一步做什麽，他甚至有點 想家了。

他準備開始行動的時機終於來臨。一天，他和一位新朋友約翰·金尼把毯子和工具胡亂捆成一包，步行至塔霍湖， 想尋找無主的林區作為自己的地盤。塔霍湖位於離鎮子十幾 公裏的山區，其間絕大部分是上坡路，當他們於日落時分抵 達湖邊時，兩人都已精疲力盡了。

能夠重回樹林的懷抱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何況還有連 綿的可愛湖泊環繞身邊，湖水清涼舒爽，四麵又有白雪覆頂 的山峰環繞。

他們在清爽的空氣裏露營過夜，第二天早晨醒來後又覺 得精力充沛，於是借來一隻小船，興致勃勃地繞湖轉了一圈， 尋找沒有歸屬的林區。不久後他們發現了一塊沒有標誌的區 域，便立刻豎立起一片簡單的木板，宣告他們是這塊 3∞英 畝林區的新主人。

依照法律規定，他們還要在土地四周建立國籬，並在其 中蓋間房子，才能證明這塊地是他們的。伐木是件相當繁重 的工作，他們把士地邊緣的樹木砍倒，使其排成一圈，充當 圍籬。他們還蓋了一間小小的茅屋。

他們在森林裏待了兩個月，可是工作進度卻越來越慢。 遊泳和釣魚占去了他們大部分的時間，他們覺得沒必要趕工。 然而，悲劇卻突然發生了!一天晚上，他們沒留意，營火燒 著了附近的幹草，而且一發不可收拾，刹那間整片森林都陷 入火海之中，火光照亮了數裏外的景物。兩個男孩蜷縮在湖 邊看著大火，眼前的景色確實壯觀，可是他們的心血也都付 之一炬了。第二天，他們隻得徒步回到卡森市，在寄宿宿舍裏重新擬定未來的計劃。

他們後來又去過山區幾次，也曾考慮在幾個林區豎立所 有權牌，可是最終都沒有做成。此刻薩繆爾心中己十分確定: 上帝無意要他當個"林民"，他若要在世間留下姓名，靠拿 斧頭砍樹是絕對行不通的，他必須尋找其他機會來創造成功。

12 月間，他擬定了一個新計劃，他相信這項計劃必定 可以為自己和全家帶來一大筆財富一一他打算到山區峽穀裏 去采礦。他也模仿其他采礦人，在背袋裏放塊酸麵團，好到 山區裏用營火做餅幹吃。

當時，離卡森市東北 2∞裏的洪堡郡發現了銀礦，人們 開始從四麵八方擁到此地。薩繆爾也打算到洪堡郡挖礦，他 聽說采礦的人隻需在山邊找到一長條銀色緞帶的源頭，便可 循著這條閃亮的銀帶一直挖到山的腹部。可是薩繆爾沒有想 到，銀通常都和其他金屬混在一起，隻有專家才能辨別。他 也沒想到，山是由堅硬的岩石構成的，要掘出一線銀礦，他 必須一寸一寸敲開石塊。

他加入一群熱心人士組成的隊伍，其中的成員包括一名 有豐富開礦經驗的 60 歲鐵匠，還有兩位年輕律師。他們合 力裝配了一輛馬車，車上滿載工具和補給品。他們又買下兩 匹馬拉車，並帶了兩條狗做伴。此外，他們還帶了些一般人 不會攜帶的東西:10 磅印地安煙草、一本讚美詩、幾副牌、 一本厚厚的小說。

從這裏可以看出，薩繆爾並沒有把整個心思放在開礦上麵。此時他還沒有發現自己不適合當軍人、林民或采礦人， 他的才華其實在另一方麵一一講故事，而且有一天他的書會 使全世界為之震動。

至洪堡郡的旅途比他們想象的更為艱苦。他們冒著 12 月的小雪出發，不久後他們發現，如果他們坐在車上，拉 車的馬匹會負荷過重而無法前行。他們隻好全部下車，徒 步穿越沙漠，馬匹則掙紮著拖著 1800 磅的工具、麵粉、糖、 豆和臘肉緩緩前行。後來，他們又必須幫忙推車以減輕馬匹 的負擔。

他們在路上走了 11 天，有時候要到半夜才能躺在冰冷 的石地上小睡片刻，然後再起身推一整天的車。不過有時候 他們也提前紮營，吃頓豐盛的晚餐，並在營火旁玩牌。

在沒有書、沒有報紙、沒有電、沒有電影的地方，人們 都喜歡圍著火堆講故事，度過漫漫長夜。薩繆爾一講起故事 便顯得神采飛揚，認識他的人都認為他是個講故事的能手。 第十一天，他們冒著暴風雨抵達內華達州聯合鎮。聯合 鎮位於深穀之中，全鎮隻有 11 間術屋和一根旗杆。這裏的木屋隻有三麵牆，第四麵則靠在溪畔的山側，牆上無門無窗， 隻在開口處用一塊帆布條遮蓋，屋頂也是由很薄的帆布鋪蓋。 正因為如此，在嚴寒的 12 月裏，屋裏顯得又黑又冷。

一連好多天，這群勘礦員都勤奮地攀上陡峭的山壁，在 叢林、石塊和碎石地中尋找銀礦。終於，老巴洛一一那位鐵 匠一一發現一條似乎值得開采的礦脈。銀礦自然不是露在地表層，露出地麵的隻是些石英石，據他推測:底下的地層深處或許會有銀礦雜陳其中。要想獲得這批銀和石英混合的礦 石，他們必須挖鑿堅硬的岩石達數尺，甚至數十尺之深。

辛辛苦苦地挖了七天後，每個人都認為在山邊較低處炸 開一條隧道，這樣或許比較容易找到銀和石英混合礦。可是 這麽做也相當費工夫，即使他們挖出了混合礦石，他們還得 設法把它弄到好幾裏外的銀礦工廠析出銀礦。想到這裏，他 們都有點灰心，於是決定今後隻做買賣礦區的生意，而不再 親自開礦。可是買賣礦區需要本錢，而且這個數目遠遠超過 他們的經濟能力。結果可想而知，兩位年輕的律師決定在聯 合鎮定居，開個律師事務所，鐵匠巴洛繼續獨自流浪，而薩 繆爾·克雷門斯則徒步回到卡森市。

薩繆爾返回卡森市時已是 1月，天氣酷寒。那些經曆使 他更明智了，他已明白，"錢"不會為每個人跳出地麵。

可是沒多久，他的信念就被瓦解了，畢竟有不少人在附 近的礦區賺了大錢。薩繆爾拿出了他全部的積蓄，奧利安則 拿出了他的薪水，兩人將錢全投資在距卡森市東南方 1∞裏 處的奧羅拉金礦上。

當時內華達州的每個人都對礦有著濃厚的興趣，他們會 買一部分的礦區股份，或者親自帶鑿子和錘子到山區敲敲打 打。每天都會有滿載礦石的馬車駛過卡森市，車旁還有保鏢 護駕。在卡森市，即使一個人口袋裏沒有錢，也總會有幾塊 礦石。然而，在這裏，一袋麵粉的售價就高達 10 美元，所以在此地生活並非易事。 薩繆爾為了打發時間，便寫了幾篇關於采礦時發生的趣事寄給報社，其中有些被刊登在愛荷華州的一家報紙上，也 有些刊於內華達州弗吉尼亞市的《地方企業報》上。薩繆爾 寫這幾篇報道時使用"約書亞"做筆名。當時很多人都用筆 名來發表文章。

薩繆爾所寫的采礦新聞並非完全據實報道，他采用稍微 誇張的手法，使整個故事顯得更加有趣。後來。以誇張的筆 調寫文章成為他的一貫風格。很多事情事後都可以一笑了之， 但是當事情真的發生時，薩繆爾也經常暴躁不安。很少有人 會認為穿不好或吃不飽，自幼離家自力更生，長途跋涉或成 天用鑿子和鏟子敲打頑固的山石是件容易的事，也很少有人 能在事後把這些經曆轉化為絕妙的喜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