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硝煙的戰爭

隨著石油業的發展，煉油業也隨之不斷發展壯大，以前 都是一些小工廠、小作坊式的生產，數目多，完全沒有市場 秩序，從而導致產品過剩且質量參差不齊，把市場弄得一片 混亂。如今已不再是原來的小本經營，而是規模化生產，成了全國性的大集團。這些企業的老板們當然希望這個行業能夠規範化發展。但是，大油田區的產油工業領袖們大多都是 一些比較大膽卻粗俗的生意人，他們更著重於個人的發展， 不能接受煉油廠商的想法。南方發展公司與大油田區兩個集 團的爭執並非單純的利益衝突，而是新舊工業交替時必然產 生的現象。

當煉油工業的領袖與鐵路公司合作時，產油業的集團產 生了恐慌，他們強調經商自由，反對鐵路公司與煉油業合夥， 恐懼他們日後有壟斷市場的可能。於是，一場無法避免的“戰 爭”爆發了。

這場“戰爭”不能說是富人與窮人之間的戰爭，充其量 是維護商業道德之戰。雖然大油田區的領袖們大聲疾呼他們 是被財團壓迫的，隻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戰，但事實上，他們 之中隻有少數是窮人，多半都是中上資本家，也有一些是有 大資本的富商。所以，雙方是為了爭取更公平、更有規則的 商業競爭原則而戰。

大油田區有很多專業人才，產油業主埃森是“石油生 產工業協會”會長，米歇爾、克拉普在大油田區非常有號 召力，還有大油田區傑出的煉油業主亞格勃等人，大油田 區和產油業這兩派同心協力團結起來，反對煉油業與鐵路 公司的合作。除此之外，他們還得到旗下的員工、中間的 生意人和當地報業人士的支持。

頭腦聰明的人都明白，其實大油田區的抗議人士也和其他地區的煉油業者一樣，都是為爭奪權利而戰。不同的是，他們比較懂得群眾的心理，對民眾及新聞界宣稱是為了正義 而戰，把矛頭指向其他區域的煉油廠商拿取回扣和企圖壟斷 市場這兩個缺點，大加發揮，並派人去政府機關遊說，誇大 其詞，還要求國會派調查小組來調查此事，以取消南方發展 公司。這件事鬧得舉國沸騰，但大家都是以看熱鬧的心態來 觀望事態的發展。

該事件於 1872 年 2 月底掀開，當時的局麵是沒有紀律、 沒有組織的，十分混亂。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位叫亨利·羅傑爾的人從紐約長島 來到大油田區參加當地人與南方發展公司的對抗。他提議如 果長島與大油田區聯合起來抵製其他同行，必定所向無敵。 由此一來，油主們的抵製有效地使南方發展公司成員的貯油庫逐漸傾空。 麵對眼前發生的一切，自始至終都保持沉默態度的洛克菲勒更加沉默了，他怎麽都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種地步，本 來還蔑視新聞界的弗拉格勒也不再開口了。

事到如今，他們才翻然醒悟，當時為了能夠賺取更多的 財富而忽略了群眾對拿回扣行為的憎惡以及恐懼工業壟斷的 心理。事後，洛克菲勒後悔地說：我本來以為，跟妒忌及失望的人說理是浪費口舌， 所以我都保持緘默，也鼓勵同人效仿。沒想到我們越沉默，受到的攻擊越大。現在，我真後悔當時沒把記者都請進大門！

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打到 3 月中旬的時候，大油田區終 於占了上風。3 月 18 日，由 12 人組成的調查小組（9 位來 自大油田區，3 位來自紐約）與賓夕法尼亞鐵路公司的負責 人及南方發展公司的幕後開創人——斯科特聯係，要求配合 調查。

鐵路公司怕激怒群眾，又怕侵犯法律，馬上承認該公司 的各契約都是不合理的，很快地看風使舵，想請大油田區的 各業主也與他們合作。調查小組認為不妥，還要去紐約，與 紐約中央鐵路公司的負責人繼續了解情況。

調查小組一行人到了紐約之後，立刻見到紐約中央鐵路 公司的老總裁凡登·皮爾。雖身在紐約，但大油田區與南方 發展公司的鬥爭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凡登·皮爾總裁一見到 調查小組，就滿臉堆笑地說：“弟兄們，你們都還好吧！真 高興今天能看到你們，老家的油田搞得怎麽樣啦？”然後他 給每個人都遞上雪茄，並不斷地批評南方發展公司的條約不 合理以及他們壟斷市場的不正當行為，並把加入南方發展公 司的一切責任都推到不在場的兒子身上。

當有人提到各鐵路公司聯合起來壟斷市場，暗中分攤生 意之事時，老總裁眯起了眼睛，假裝不解地問：“有這種事啊？

我不知道啊！ 10 年前，斯科特好像建議過，那個家夥也真是的！”

調查小組每問到關鍵之處，凡登·皮爾總裁總打哈哈， 但這始終無法掩蓋眾所周知的事實，凡登·皮爾總裁還是以 南方發展公司的名義，寫了一封要求該公司成員與大油田區 的各油主及廠商和解的信。但是，調查小組堅持不肯與該公 司有任何瓜葛，不接受這封和解的書信。

3 月 25 日，調查小組與各大鐵路公司的負責人——紐 約中央鐵路公司的凡登·皮爾、伊利鐵路公司的幾位負責人、 湖濱鐵路公司的總經理克拉克（洛克菲勒之前的合夥人）、 大西洋西部鐵路公司的負責人及賓夕法尼亞鐵路公司的經 理，在伊利鐵路公司的會議室開會。

會議開始的時候，調查小組首先提出對產油業的種種抱 怨，之後就是威脅鐵路公司必須要跟煉油廠商脫離關係，否 則後果不堪設想。

當時，南方發展公司的負責人及元老哈爾遜正在隔壁房 間開會，擔任會議主席的湖濱鐵路公司負責人克拉克建議請 哈爾遜進會議室，因為事情已經牽扯到南方發展公司的利益， 有必要聽取其意見，但是調查小組大加反對，堅持不與任何 南方發展公司的人員會談。此舉令克拉克勃然大怒，公開表 示他與哈爾遜是老友，一定要請他參加會談。

這個會議召開得真是無比精彩，當哈爾遜由洛克菲勒陪 同一起進入會議室時，沒想到調查小組人員馬上起身離開，使得哈爾遜與洛克菲勒非常難堪。這件事第二天就出現在了報紙上，會議的整個過程自然被描述得繪聲繪色。

事情被報紙渲染後，賓夕法尼亞鐵路公司的負責人趕快 充當和事老，建議取消與南方發展公司所製訂的所有條約， 另擬約定，對所有願意參加的油業人士，平均分配原油及運 輸的生意。克拉克立即表示讚成此項約定，賓夕法尼亞鐵路 公司的負責人當場就草擬了協議，南方發展公司與大油田區 及紐約來的代表——調查小組在協議上簽了字。

新的協議書上注明任何公司都不可以拿回扣，也不允許 有任何的特權或均分生意的現象。這份協議表麵上看來還算 公平合理，但對匹茲堡和克裏夫蘭而言，就顯得不是很合理 了。兩地要花每桶 50 美分的運費將原油運進工廠，再花 1.35 美元的價錢把煉好的石油由克裏夫蘭的工廠運往紐約出口。 而大油田區的廠家在提煉之前，可以就地取材，不必花運費； 提煉之後，他們也隻需花 1.35 美元的運費把煉好的石油運 往紐約各地。如此算來，他們每桶油的成本比克裏夫蘭省了50 美分。在紐約當地的廠家，雖然原油需要花運費，但提 煉後的油可以在當地直接銷售，不用再花運費，無形中他們 也占了便宜。

新協議簽訂後，雙方在表麵看來好像已達成和解，實際 上仍相持不讓。大油田區的強硬派仍不肯賣油給標準石油公 司。但標準石油公司產量大，一旦停止原油輸入，提煉油的 生產就會受到影響，馬上就會影響到鐵路公司的生意。標準石油公司是大公司，對原油的需求量在當時也是最大的，大油田區少了這麽個大客戶，生意自然也會受到嚴重影響。

這種相持不讓的局麵一直持續到 4 月初，有一個油主自 己打開僵局，勇敢地將原油賣給標準石油公司。雖然這種做 法遭到了強硬派人士的極力反對，但總會有不同的聲音，有 人出麵說：“我們隻有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如果有一個人 與敵人來往，其餘的人應該個個跟進！”隨後，洛克菲勒也 出來表明他與南方發展公司或其他鐵路公司沒有任何協議， 願意與所有的產油業主恢複生意。刹那間，油田主人個個歡 欣，一場商業風波就此漸漸地平息下去。

風波是漸漸平息了，但它留給人們很多思考。南方發展 公司的組成是因為鐵路公司要平均分攤生意，所以倉促地聯 合克裏夫蘭、匹茲堡及費城的煉油商一起組成公司，因而得 罪了大油田區的業主們，他們認為鐵路公司和煉油商要壟斷 市場。

隨後，這種畏懼少數人壟斷市場的心理很快感染到群眾， 再加之媒體的作用，因而掀起一場大風波，廣大民眾對此非 常不滿。洛克菲勒雖然小心謹慎，做事精打細算，但他不了解大眾的心理，使自己的名譽受到損害，並多次在事業上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