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揚名
瓦格納的歌劇開始受到觀眾的歡迎,主要還在他動人的樂曲,人們對他音樂的了解,並非是他所期望的那樣。後來,他這個薩克森皇家音樂指揮戲劇性地逃亡,使他名聞全德國。他成為新的、進步的音樂趨勢的象征,他的歌劇、他的論述以及越來越多支持他改革的人,加上他自己的宣傳,終於使一些人明白,普通的歌劇和瓦格納的歌劇之間有著基本上的不同。音樂像戲劇一樣,應該在同一個時代的文化生活中占中心的地位。對於尊崇瓦格納的人而言,他代表著心智感性的深入與純化;對於批評他的人而言,他則成為對他們的標準的一種挑戰。
在所有支持瓦格納的人中,李斯特對瓦格納的幫助是最直接的。1850年8月28日,李斯特將《羅恩格林》推上舞台。李斯特要讓人們知道,瓦格納的歌劇要在德國劇院演出,並非不可能。此後,瓦格納的曲譜需求量不斷增加,他的歌劇分別在萊比錫、法蘭克福、威斯巴登、布雷斯勞、杜塞爾多夫、漢堡及裏加等地,或者演出,或是策劃演出,其中需求最多的是《唐懷瑟》。由於他是個“革命罪犯”,這樣的成功更是具有特殊意義。這些地方的劇院上演瓦格納的歌劇隻付一次費用算是買斷了,以後他們高興演出幾次就演出幾次。瓦格納靠歌劇得來的報酬實在太少了。
要了解瓦格納,也要研究他的理論著述。這些著述顯示出他在不同時期的藝術理想,直至最後的臻於完美。瓦格納研究希臘戲劇,對於希臘人“美”的意念,有特別的領會。這點在他藝術理想成形的過程中,有很大的影響力。
1849年11月,瓦格納在一間陰冷、昏暗的樓房裏,寫下了他的《將來的藝術創作》,獻給費爾巴哈。
費爾巴哈曾在柏林受教於德國哲學家黑格爾,後來對黑格爾的議論持不同的看法。他認為黑格爾所講的已經過時了。他以為基督教教義已經失去意義,人們需要有新的信仰,那就是去除了神性的人性,人們應該在自身的需求和渴盼當中尋得理想中的思想和信仰的真義。瓦格納寫《藝術與革命》,受到費爾巴哈相當大的影響。
在《將來的藝術創作》中,瓦格納率先使用了一個名詞“將來的集體藝術創作”。他的意思是要擴展“三種純人類藝術形式”的合作(這三種形式是音樂、詩歌和戲劇),使它們更進一步,與其他的“輔助戲劇演出”的藝術形式相結合,如建築、雕刻、繪畫等。這種合作的達成,需要有一幫心情愉悅的藝術家,在一位導演的指揮之下工作,而這個導演本身應該是個通曉文字和音律的詩人。這本書出版後,一位教授便把他的新詞簡化為“將來的音樂”。
明娜非常喜歡巴黎,她不願意離開那兒,但是為了與瓦格納相聚,她隻好到蘇黎世去。瓦格納的健康狀況不是太好,他覺得應該多做一些運動。每經過一段時期挖空心思的創作和心智活動以後,他不是去休息,就是去好好地爬一趟山。他喜歡看山上的風景,也喜歡登山時的驚險刺激。為瓦格納立傳的一個傳記作家紐曼說瓦格納的腦袋和身體配合得十分完美,而神經的控製也精細而完全,這從他所抄寫的曲譜工整美觀的程度可以看得出來,他覺得瓦格納若是做個爬高工人或是走鋼索的人,同樣會是很傑出的。
瓦格納患有痢疾和疹病,他按照自己一直使用的辦法——到附近山裏去做水療。這一套水療的程序,是把全身包起來,好好地流上數小時的汗,再把自己丟進4℃的冷水裏,然後出來在晚秋的涼風中快走,以恢複血液循環,同時隻能喝水,酒、咖啡和茶都不許沾。明娜對這件事不讚成,她把負責給瓦格納做水療的人叫“水猶太”。
因為精神不好,瓦格納還沒開始為《少年的齊格弗裏德》譜曲。瓦格納有個朋友叫卡爾·李特,他的母親對瓦格納十分仰慕,這時開始每年固定資助瓦格納500塔勒,一直到瓦格納被準許回到德國。
明娜來到蘇黎世後,就不斷地逼著瓦格納再作第三次征服巴黎的嚐試。瓦格納極不情願地帶著一部歌劇的散文稿本——《鐵匠維蘭》前往巴黎。瓦格納的用意是請人把稿子譯成法文,再賣給歌劇院,像以前賣《漂泊的荷蘭人》那樣。瓦格納的希望落了空。歌劇院拒絕了《鐵匠維蘭》,他心中痛苦極了。
瓦格納在蘇黎世寫過一篇題為《猶太人的音樂》的評論短文,1850年8月刊登在新音樂雜誌上。當時,出版這篇文章使得瓦格納在市場上原本滯銷的著作立刻暢銷起來。
瓦格納是怎麽會想到要寫這篇文章的呢?早些時候他曾見過像“希伯來人的藝術鑒賞力”“猶太人的裝飾音樂”之類的詞句,可是他發現並沒有人對它們加以解釋。瓦格納在巴黎觀賞了梅耶貝爾的《預言者》演出,他非常不喜歡,因此不及終場他便離席而去。雖然這部歌劇被瓦格納認為是欺世盜名,但是卻廣得觀眾的喝彩和讚賞。梅耶貝爾是猶太人,瓦格納於是下結論說,猶太人是創作不出什麽可聽的樂曲的。
瓦格納認為猶太人在外觀上、言語上和歌曲上都讓人不喜歡,可是他們為什麽那麽受觀眾的歡迎呢?瓦格納偏激地認為這就是人們拜金主義的結果。猶太人有錢,他們不是辛苦流汗賺來的,而是用像放高利貸一樣的方法賺來的。由於有錢,在現代的教育製度之下,猶太人也可以進學校受教育了,於是就產生了一種新的社會現象——受過教育的猶太人,甚至不惜改信基督教,想要消除自己身世的痕跡。
如果一個猶太人改變信仰就會失去族人的信任,被孤立出來。在另一個信仰的世界裏,他無法真正占有一席之地,他不了解那個社會,人們的努力和奮鬥不接受他的參與,社會的曆史和發展也拒絕他。猶太作曲家隻有從猶太教的音樂中找尋靈感,而猶太教的音樂卻是單一的。猶太人在文化上是孤立的,便無法有真正的衝動去從事藝術創作,沒有這樣的衝動,也就不會有寧靜,因為衝動消退之後,是單純高遠的平靜。瓦格納因此認為猶太音樂是浮躁、枯索的。
《猶太人的音樂》刊出後一星期,《羅恩格林》在魏瑪首演。卡爾·李特寫信來說,這岀戲的音樂很好,可是劇情不夠完整。瓦格納寫信給巴黎的濟茲,暗示自己準備大展宏圖。瓦格納說自己要是有一萬塔勒,就要在一個合適的地點,建一座木造的劇院,請來最好的歌手,邀請對他的作品有興趣的人,前來免費觀賞他的歌劇。
德國各地的劇院紛紛來信請求瓦格納上演《唐懷瑟》和其他歌劇。像雪花一樣飛來的信件打動不了瓦格納,他已經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蓋一座自己夢想中的劇院,來上演他的《尼伯龍根的指環》。
1851年,瓦格納把《漂泊的荷蘭人》《唐懷瑟》和《羅恩格林》裏的劇詞都印成冊,並附上一篇長的自傳式前言,就是《給朋友們的信》。在書中,他對朋友們宣布說,要從曆史的、浪漫的歌劇走向神話戲劇了;要處理的是人世習俗束縛外的純人性;要逐漸地離開傳統的歌劇形式。瓦格納又開始寫作《尼伯龍根的指環》了。
這年年底,瓦格納的情緒興奮而愉快。明娜把他們的新居布置得到近乎奢侈的程度。“她買了張大而豪華的長椅,地上鋪了地毯,而且還買了各種漂亮的小奢侈品。在後麵房間裏,我那鬆木做的寫字台上,鋪著綠色的桌布,房內則掛著柔軟的綠絲窗簾。”
瓦格納的生活確實奢侈豪華,這也成了別人批評他的原因。也許是為了作曲,他需要遠離塵世的煩囂,為了在作曲時產生一種如入夢境的感覺,他需要華美的環境——柔軟的地毯和窗簾,反射出柔和豐盈的光線。各個房間裏還得灑上芬芳的香水,他特別喜歡厚厚的窗簾和門帷,這給他一種身在世外的感覺。同時,他在瑞士的阿爾卑斯山中進行馬拉鬆式的漫步,也為他帶來了源源不絕的靈感。
對於這一點,瓦格納說:“我的神經很容易激奮,我需要華美亮麗的光線。”所以對明娜布置的新居,瓦格納很滿意,精神特別舒爽。瓦格納奢侈的享受需要大量的金錢,他的錢全是借來的。
瓦格納要開始為神話樂劇配曲,他相信一個新的社會就要來臨。他寫信給朋友說:“……我要完全離開現在的劇院和觀眾了,我要明確而永久地與現在決裂。……隻有經過一番革新,才能把我需要的藝術家和觀眾帶給我。……我將從廢墟中找到我所需要的,收集到我所需要的。我要在萊茵河畔建起一座劇院……我要向新的人們解釋革新的意義。”
然而法國民主政治的失敗,以及水療帶來的後遺症,使瓦格納遭到身心兩方麵的創傷。他現在討厭任何與人類文明有關的事情,隻對大自然有無盡的渴慕,不過他對將來卻並未完全絕望。這時他又興起了移民美洲的念頭。
瓦格納完成了《萊茵的黃金》的草稿,麵對著景色撩人的湖水和遠處雄偉的阿爾卑斯山,他又寫下了《女武神》的散文草稿。這時,在一位德國抒情詩人喬治·賀維的介紹下,他認識了佛朗沙和愛莉莎·韋勒夫婦,他們都是富人,在漢堡擁有一家報社。他們在蘇黎世堡另一麵湖邊上,有一幢雅致的老屋,瓦格納後來遭遇到經濟問題和其他的麻煩時,就常到這裏來“避難”。
接著他寫了一篇論著——《歌劇與戲劇》,他說將來藝術的創作者必定明了未來生活的內涵,並期望它成為他身體裏的一部分。他提到詩歌與音樂間的新關係,也提到了神話和主導動機,不過這篇文章隻是他的理論的抽象表達,而《尼伯龍根的指環》的創作,才是其具體的表現。他在寫《齊格弗裏德》時,有關未來戲劇形式的意念不知不覺地進入他的腦海,因此,他是藝術的創作在前,理論在後。
《歌劇與戲劇》完成不久,瓦格納寵愛的鸚鵡巴伯死了,他很難過。他寫信給朋友說:“那在我心裏的東西……也死了!我不管人家怎麽笑我,我就是覺得,覺得……三天過去了,什麽也安慰不了我!”
1853年初,瓦格納把《尼伯龍根的指環》中的詩,自費印了50份。一天,瓦格納躺在沙發上休息時,眼前突然出現了幻象,《尼伯龍根的指環》的音樂就此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