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人委員會
1960年7月,有位名叫舒恩曼的年輕人寫了一封信給伯特蘭。舒恩曼是美國人,曾在普林斯頓攻讀哲學,當時在倫敦經濟學院做研究生,1958年參加禁核運動,雖是一個激進派,但不滿意該運動的成效,他希望展開大規模的示威行動,以便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從而收到更大的效果。伯特蘭邀他來見麵,會談之後,這位美國青年給伯蘭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8月,伯特蘭和舒恩曼及司圖特牧師(反核運動的熱心人士)多次晤麵商談,9月便宣稱一個新組織“和平抵抗反核百人委員會”誕生了。伯特蘭分別寫信給可能參加的一百人,宣稱若非以戲劇性的行動表達出來,單靠廣播、電視及報刊、雜誌等是無法將此種理念傳給社會大眾的。
10月,伯特蘭辭去禁核運動主席一職,第二天,新的組織“百人委員會”正式成立。這一新組織在年輕而積極的人士中激起了一股無比熱情的衝力。當這個新組織舉行靜坐抗議時,有許多禁核運動的人也願意與伯特蘭共坐。
“百人委員會”的成立,引起世人諸多的猜測,因為伯特蘭承認這是舒恩曼的主意。幾十年來,伯特蘭一直是鼓勵年輕人走他的道路,並予以啟發、指導和幫助,但到頭來卻往往因意見不同而分道揚鑣,像韋根斯坦、艾略特、勞倫斯等就是明顯的例子,何以現在卻聽從舒恩曼的擺布?
事實上,他是位年輕的激進分子,對世界存在的邪惡麵深感恐懼。他頭腦敏銳、意誌堅強。至於伯特蘭,他已接近九十歲高齡,多半的時間,隻能困居於北威爾士,舒恩曼走進他的生活圈後,先是充當他的秘書,又兼做他在倫敦的發言人,這種依賴共存的關係,使他倆的情誼日增,這是可以理解的。
“百人委員會”的第一次行動是1961年2月18日,為數六千人的群眾團體有計劃、有秩序地在一千名警察的監視下,在空軍總部靜坐兩個多小時。
此外,伯特蘭經常在集會中發表演說。夏天,他寫了一本名為《人類有前途嗎?》的書,這本書可以說是《常識與核戰》的續集。
伯特蘭預料美國政府不會長此容忍下去的。1961年8月6日是“廣島日”,委員會在紀念碑前獻上花圈,並在海德公園集會,伯特蘭準備用擴音機演講而被警察所阻,理由是違反海德公園的規定。9月初,情勢有了急劇的轉變,伯特蘭被控煽動民眾和平反抗,必須於9月12日出庭受訊,百人委員會的另外36人也同樣地被指控。
伯特蘭回憶起1918年被判入獄的事,他認為這是政府的錯誤,將會引起相當的**。他不怕坐牢,不願以罰錢取代服刑,但也不希望刑期太長,隻要能夠引起世人注意及產生轟動效應即可。
審訊的當天,伯特蘭以被告的身份發表了簡短演說:“……假如真的爆發了一場核戰爭,雙方都會以被毀滅告終而不會有什麽勝利,誰願意見到自己的家人、親戚、朋友,以及廣大的無辜人民受到屠殺?……基於人道及熱愛國家,我們必須設法挽救我們的國家和世界。……我們的和平反抗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所采取的最後手段……”這是一篇精彩而感人的辯詞。
當聽到伯特蘭被判兩個月的徒刑時,法庭上的聽眾頓時開始喧嘩起來。伯特蘭的醫生代表以健康為由,為他減刑為一周。這對伯特蘭來說,政府的這項措施,反而會引起世人對禁核的關切和注意,等同於是替他做宣傳。在國外,人們認為英國政府把一位90歲高齡而且受過殊榮的人物視為危險分子,簡直不可思議而且荒唐。
伯特蘭夫婦住進監獄醫院,他每天看偵探小說以及他早就想讀的《史鐵爾夫人傳》。9月18日,伯特蘭獲釋出獄,就在他出獄的前一天,又有一次靜坐示威。這場示威活動引起了一場衝突,警方逮捕了很多人,混亂中有很多旁觀者受傷,電視記者將警察揮打群眾的情形攝入鏡頭,成為最佳的宣傳資料,這使得伯特蘭回到住處後,收到不少支持者的來信,反而為他帶來許多好處。
11月,舒恩曼也獲釋了,但他的護照即將屆滿,申請延期時,遭受拒絕。於是伯特蘭正式聘他為秘書,內政部隻好批準讓他的護照延長,但聲稱不得有違法行動。
1962年,伯特蘭90誕辰,世界各地的賀電像雪片般地飛來。朋友們在倫敦為他集會慶祝,並舉行了一場音樂會。就在這一年,發生了“古巴危機”,自從四年前卡斯特羅取獲得政權後,在思想及經濟上完全走蘇聯的路線,很多古巴人流亡到美國。一年以後,美國偵察到古巴建有核彈基地,對美國構成嚴重威脅。肯尼迪總統不容坐視,於是下通牒限令拆除,一時雙方陷於極度緊張的局麵,戰爭有一觸即發之勢。
美國宣布封鎖古巴不久,肯尼迪總統邀請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成員國及拉丁美洲的各國大使在華盛頓開會,伯特蘭在報紙上發表聲明,大意是古巴有權選擇自己的政府,美國方麵應自我約束不要進攻古巴,而蘇俄也不應以軍火武器供應古巴,這樣才能避免戰爭危機,消除對和平的威脅。
此外他分別發出五通電報,給肯尼迪總統、蘇俄的赫魯曉夫、聯合國秘書長、英國首相麥克米倫和反對黨領袖蓋茲克,籲請他們謹慎從事。10月下旬,莫斯科電台播出赫魯曉夫對伯特蘭電報的答複。蘇聯人隻知美國的態度強硬,毫無回旋餘地,而伯特蘭的電文正好可以拿來利用,一方麵可以公開地表示前進,另一方麵在必要時可以後退。伯特蘭接到蘇聯的答複後,又再去電肯尼迪總統,肯尼迪複電說:“你該注意強盜,不應該注意捕捉強盜的人。”
10月26日,伯特蘭發了一封長信給赫魯曉夫,翌日又建議聯合國秘書長以仲裁人身份去訪問古巴。28日他向卡斯特羅做最後呼籲,請他基於人道主義而撤去導彈基地,同時也向赫魯曉夫做此呼籲。24小時以後,蘇俄方麵終於宣稱願意撤除古巴的導彈基地,一場危機乃告解除。
有人批評伯特蘭對這件事的態度不夠公正,他似乎一開始就有責備肯尼迪的傾向。事實上,蘇聯人隻尊重冷酷的事實,是不會因第三者的勸說而改變態度的。古巴危機過後,伯特蘭說:“我不以為自己在這千鈞一發中挽救了危機,改變了世局。”不過,他的私人遊說工作,對改變曆史如果說毫無助益,那也是有失公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