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鬧婚的“山匪少帥”

“哢嚓”一聲整齊劃一的敬禮聲,伴隨靴子馬刺碰撞出的聲響分外刺耳,灼目的日光下敞亮的廳堂門軒開敞,騰雲駕霧般躍步而入一位黑色大氅的年輕軍官。許是迎了日光刺眼,加之來人大簷軍帽壓得甚低,加上鼻子上架的一副圓圓的蛤蟆墨鏡,足足遮擋了半張臉,令人看不清麵目,就見兩條大長腿,在一團金暉掩映下躍來眼前。

縉北少帥孟經略呀,糖糖穿越前在影視城跟組改劇本時,曾經看過這位聞名遐邇的民國公子美少年的黑白照片,如今竟然引造化弄人的一場穿越,同他有這場人生際遇,還要代嫁做他的“夫人”。居然是要扮演那位傳說中唯唯諾諾委屈一生追隨他,年紀輕輕守了活寡的女人朱鳳羽。

糖糖倒有了幾分好奇,不由挺直些身子,偷眼透了長垂遮麵的鳳冠珍珠垂簾打量來人。果然日漫中那種大長腿颯氣逼人的精美人物。如此看來,這位傲嬌的小哥哥身材還蠻耐看。哎,導演當時還橫豎挑剔她給人物化妝得太過陰柔,那位演孟少帥的當紅小鮮肉可哪裏有這位孟少帥舉手投足間的半點神韻?嘖嘖,嫁給他就嫁吧,看上去還蠻養眼的。大不了先吃了再逃。她壞壞地暗中盤算。要不是不想錯過眼前的大好時機急於出國逃命,或許此生的奇遇怕還是真到此是人生一站呢。

漸漸的,隨著孟經略腳步靠近,她看到孟經略臉上暴露肌膚上的腫破欲潰的皰疹,同他原本的英挺身材十分不搭,甚至有些搞笑。那藥的功效簡直比她前世裏提煉的草汁的效用要強過十倍,或許這就是天然草藥和人工養殖的不同吧?

大少爺朱鵬翼拱手上前笑臉相迎,頗有涵養地尊一聲:“妹婿,一路車馬勞頓,辛苦了。”

話音未落,就被孟少帥毫不領情地橫臂推開,尷尬地倒退去牆角。

“閃開!”耀武揚威的侍從也按了腰間的槍盒厲聲喝道。這是是來者不善呀!

糖糖的一顆心開始提緊,這是演的哪出?這些“戲份”孟經略可是沒對她提起。而且,這些侍從看似眼生,竟然沒有那位不離左右的副館長喬智亮。

孟經略佇立堂中,漫無目的地東張西望,目空一切,懶洋洋的話語滿臉嫌棄:“還說朱府是世代官宦,這宅子又老又舊這麽寒磣。”他說罷一把扯落軍帽摘掉墨鏡,將軍帽挑在食指間旋轉耍弄,露出滿臉的膿包,已經麵目全非,驚得客人們瞠目結舌,竟然嚇到人驚聲尖叫。

“這,滿臉長的是什麽瘡嗎?”

“該不是傳說中的‘大瘡’吧?”

“聽說這位孟少帥人到楓汀,就一頭紮進了粉兒胡同的窯子裏。嘖嘖~可憐朱小姐呀。”

……

孟經略似充耳不聞,傲慢的目光就落在堂上端坐的“朱小姐”身上,一步步走向她,手摸向腰間的槍匣,轉瞬間一把鋥亮的勃朗寧手槍在指間轉動玩弄。

槍!不管真假,也令糖糖始料未及眼前的情勢,一顆心不由砰砰亂跳,新郎官兒到底要做什麽?隻是事發突然,她一時無法讓孟經略得知蓋頭下的新嫁娘是她程棠兒,不是那個市長千金朱鳳羽。這可如何是好?

“孟少帥!”朱鵬翼一聲威喝跨上前擋去糖糖身前,擋住了槍口,緩了聲不卑不亢道:“孟少帥是奉父命來我潁州朱府下聘,鵬翼是奉家嚴之命納禮,不得誤了禮數。”

大哥鵬翼把“禮數”二字格外加重。

“哈哈哈!”孟經略轉身朗聲大笑,反指了糖糖說:“果然,傳言屬實。朱府尋了個‘假小姐’來替嫁!你們,做賊心虛什麽?”

糖糖的心咯噔一沉。天!這孟經略能掐會算還是長了火眼精睛?這天大的秘密孟經略察如何察覺到的?她並沒有說,況且她周身上下從手到腳都被寬大厚厚的喜服裹得嚴嚴實實。朱家會不會認為是被她出賣?這可不行,她還指望朱鳳羽事成之後給她搞定出國的所有手續。但更可怕的是,若讓嗜血如命的軍閥孟俊廷發現了被愚弄的事實,怕是朱家立刻會被夷為平地。

糖糖極力鎮定。聽著腳步一步步直迫近她,幾乎貼身立在她眼前,糖糖聞到來人身上陰陰的鼻息,帶了淡淡煙草的味道。孟經略!

依了縉北民間俗禮,這自幼娃娃親的小夫妻成親拜堂前,有個必要的儀式是“走親”。就是女子垂了蓋頭獨坐堂前,未婚夫攜了“吉祥四寶”“如意八果”登堂求親。要將未婚妻的掩麵絲巾或珠簾掀開,叫“開臉”,並將吉祥同心金鎖片係在姑娘的脖頸上。姑娘回贈鴛鴦同心九九荷包串兒,係在夫婿的衣上,同飲交心茶。這時藏匿在堂後的娘家親人和喜娘等才會一起湧出,相女婿,換婚貼。

孟經略在堂上晃悠踱步,忽然,他一把掀去糖糖遮麵蓋頭珠簾。

眾人驚叫失聲,喜娘忙上前勸阻,從未見過如此荒唐的新郎官。但是已經晚了。

除去麵上那綻放的笑靨,糖糖整個人沉默如一尊雕像,她側頭含笑花癡般打量他,仿佛開始看他粉墨登場。果然是個玩世不恭的紈絝,果然他是打著“走親”的幌子來攪局的。隻是她此刻該不該讓孟經略知道這新娘是她呢?心裏一陣糾葛,糖糖當機立斷,不能說。今日過後,他做他的孟少帥,她做她的出國夢,兩條平行線,或許一輩子不會有相遇的一天。

目光際遇的片刻,糖糖的目光慌忙躲避,但餘光窺到孟經略的目光篤定地望著她,那目光中似有些遲疑彷徨,竟然愣了片刻。

“大姐,你是啞巴嗎?沒見過男人?再傻笑,皺紋更多了。”孟經略忽然開口,繼續他奚落的語氣,顯得毫無教養,同先時她認識的孟少帥判若兩人。幸好,他並沒有認出她來。

“朱夫子就**出你這麽個女兒?還自稱是縉北‘女才子’,嗨!”他搖頭歎息。糖糖有些含糊,心想孟經略到底擺得什麽局?如此大鬧朱府,明擺著和朱家撕破臉麵。昨夜那兩頭從縉陽趕來的“黑熊”羅漢坐鎮楓汀還沒走,給了他孟經略足夠的下馬威殺雞儆猴,怎麽孟經略還敢如此放肆?

“你是什麽人?大膽私闖朱府!”一聲女子的質問聲,聲音略帶煙嗓,卻是字字清晰,擲地有聲。糖糖身邊挺身而出一位丫鬟,挽著兩個抓髻,一身極為撞色誇張的大紅大綠大花衫褲,大模大樣地厲聲質問。

突如其來的一聲吼,倒唬得東張西望賞玩雕梁畫棟的孟經略忽然愕住,頗為尋味的目光上下打量這挺身擋在小姐麵前的丫鬟,輕蔑的聲音側頭對了糖糖狂狎一笑說:“你個老姑娘,巴巴地要嫁我,如今我來了。你可稱意了?別以為你用些脂粉把雀子蓋了去,我就不知你本來麵貌。”原來先時的話都是詐她的,糖糖長吐一口氣,稍微定定神。

“丫鬟”伸開雙臂擋在孟經略和她之間,突然她揚高八度嗓門大喊一聲:“來人呀!來人!”

一聲呼喝,忽然呼啦啦從堂下四周湧來無數黑衣的軍警如臨大敵。

“這人是假冒的孟少帥!”“丫鬟”脫口而出,手指孟經略神色鎮定,振振有詞,“誰不知孟大帥吃了敗仗退守豐寧府,眼下急缺軍餉糧草,才逼了兒子趕快同朱家成親。巴巴地賣了黃嘴鴨兒子來換糧餉的。”

朱家世代簪纓,卻是經營古董買賣,家財頗豐。

一句話戳痛了孟經略的柔弱處,他一把抓起糖糖的手臂恨不得將她擰斷,惡狠狠地指著“丫鬟”對她威脅道:“你再讓她說一遍?”

那張狂傲的臉,囂張跋扈不可一世,但報紙畫刊中應該是張神采飛揚俊逸的臉,如今反是一臉惡心的膿包可怕恐怖。她就這麽笑了打量他,反看的他心虛起來。

“妹婿,有話好說,多多擔待。”鵬翼忙上前勸阻,打著圓場,回身責怪地訓斥“鳳羽”和丫鬟,“鳳羽,放肆!還不給少帥謝罪?”

孟經略一甩胳膊掙脫朱鵬翼的手,反推得小夫子朱鵬翼幾個踉蹌險些跌倒。

忽然,“砰砰”的爆聲,刺眼的鎂光閃過,堂上樓梯門處探出的相機紛紛拍照。孟經略驚得仰頭望去舉槍,糖糖捂住耳朵驚聲長長的慘叫一聲。“啊~~”

“捉山匪呀!”

“山匪頭子孟黑七冒充少帥搶親啦!”不知哪裏爆出的驚呼慘叫聲,一旁雜亂,賓客四散奔逃。

“砰砰”幾聲槍響來響在廳堂外,哢嚓哢嚓堂上軒門關閉,院裏的親朋記者都被隔在了另一道天外。孟經略慌得一回身,腦後就著了重重的一記暈倒在地。

“鳳羽!”朱鵬翼驚惶失措大喊著,局勢已經失控。

驚叫聲未落,“丫鬟”就從容地大聲吩咐:“還不快去把這些冒充孟少帥的土匪擒拿了送去警署?孟少帥,哪裏像這個潑皮粗俗無禮,言語無壯口出狂言。分明是假冒的。油頭粉麵的,哪裏像軍人?快把這些潑皮暴打一頓捆了送去孟大帥帳前發落!”

一陣鬼哭狼嚎聲,有人喊:“瘋了!真是瘋了!”

糖糖急得上前喊:“別,別傷了他,別衝動~”

“砰”的一聲,她眼前一黑,一重物砸在頭上,她昏厥過去。

糖糖再睜眼時,竟然是躺在裘軍長府的地上。

“這是哪裏?”糖糖驚慌失措地爭執起身,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著,並且身後還綁著一個人,正在驚聲哭嚎掙紮。

“都老實點!一個個的說!”裘夫人喝到。

“夫人,夫人!”榮嬤嬤叫嚷著驚魂未定地說:“鬼,一定是鬼。我正把藥粉給棠兒姑娘,我們神不知鬼不覺的連話都沒有說,忽然,天昏地暗,一股子煙霧,著火,好像是著火的煙霧,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醒來怎麽就到這裏了?”

“我也不知道怎的了?好好的,睜眼怎麽回來了呀?”糖糖迷糊著。

裘夫人鼻子裏哼一聲:“廢物!”又說,“一定是你們露了馬腳。不過,也是天遂人願,朱孟兩家的婚事,就此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