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倒打一耙誰怕誰

孟經略周身晦氣地驅車直奔芮驍的住所,他臉上一片烏青,作為未來媳婦和老丈人家“招待”他這個毛腳女婿縮留下的傑作,額頭還被打破一片皮,就連脾氣暴戾的大帥老爹平日子都舍不得怎麽打他,竟然這些人心黑手狠。最難容忍的還是來自“朱鳳羽”的一場羞辱。那是令他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下的哭不出聲的羞辱。竟然令一個丫鬟出門就把他算計倒下。越想,孟經略心緒就越難平複。更有那脂粉覆蓋下的眼神,難道是他看錯?所有的一切都滿是迷惑。

副官長喬智亮黑沉一張臉,都不屑得搭理孟經略。孟經略幾次用臂肘碰碰他想說話,喬智亮都扭頭罵:“你少理我,回縉陽我就向姨夫請辭去,我回家種地去,少帥主子我伺候不起。”

“夠了夠了哈,看你小氣的。我還沒急眼呢。”孟經略嘀咕著,忽然“哎喲”一聲呻吟,捂住了臉上那塊淤青。喬智亮忙探頭來看,問他:“特別疼嗎?沒打傷骨頭吧?”

大白天,芮驍的小院一派燈火輝煌,舞池的樂聲,俊男靚女翩翩起舞,伴隨觥籌交錯的寒暄聲格外熱鬧,營造出一派違和的氛圍。

芮驍側臥榻上養傷,穿了身寬鬆的純棉掐金線的西式睡袍,叼了煙卷打量垂頭喪氣用冰袋敷臉的孟經略啞然失笑,指了他笑罵:“你小子,鬥拜的雞子似的,怎麽讓個女人給打成這樣?”

“媽拉的,說我是山匪孟黑七,山匪長我這模樣嗎?”孟經略指著自己一張烏眼青的臉破口大罵。

芮驍隻是笑,笑得捶了腿指著孟經略笑得直不起腰:“朱夫子那個老鬼,老奸巨猾。他心知肚明,‘山匪頭子孟黑七’這鬼話是裘滿豐這老畜生編來哄騙楓汀城這些百姓搜刮剿匪的捐稅的。天底下哪裏這麽多剿不盡的山匪?”

孟經略大吃一驚問,“你是說,剿匪,孟黑七,都是假的?”

“他裘滿豐駐守楓汀,閑來無事,你爹能讓他養這麽多兵?發他這麽多軍餉?楓汀越不太平,裘滿豐就越坐得安穩。”芮驍抽著煙奚落。孟經略後背冷森森的,芮驍什麽都知道,芮驍什麽都不說,來楓汀不過幾個月,同流合汙徹頭徹尾變了一個人,這入泥沼的速度驚人。

“彼此彼此,你的傷怎麽樣?那天被打得鬼哭狼嚎的那個慘,別怪我不給你求情。再胡鬧若被擒回家去,剩下的可就是剝皮了。對了,我聽說外公可是聽說這事了,你小心。”孟經略叮囑說。

“少管我,說說你,朱家那丫頭,你打算怎麽辦?”

也顧不得看他,嘀咕幾聲,又冷冷咬牙說:“朱家這妮子還有幾分狠辣,我錯估了她。不過這一來也好,她登報口口聲聲稱是打了個冒牌的孟經略,擒了真土匪。”

芮驍笑了指了他打趣:“有趣有趣,還別說,外甥媳婦這縉北才女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馭夫的手段都是別有洞天。哈哈,哈哈哈。”

孟經略起身說:“這倒成全了我。 你當我帶了那麽多兵去,就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我可是那吃下這口惡氣的人?”

芮驍聽得大惑不解,問他:“怎麽,你……你作何打算,這可是你爹安排的婚事。”

“是呀,作何打算,讓你幫我搞的事搞定了嗎?”孟經略手指叩叩榻桌問。

芮驍搖搖頭,因為他什麽都不知道。穿越過來後,他處處小心謹慎,從周圍人的隻言片語間尋找答案,極力掩飾破綻。至於穿越前那個“芮驍”對少帥孟經略做出的任何承諾,他如何能知道?

“阿亮,你出去,去前麵車裏把我那個美人魚的打火機取來。”孟經略吩咐一聲,分明是不想讓喬智亮聽下去。喬智亮一臉氣憤和猶豫,生怕離開後,孟經略又做出什麽離經叛道的事情來。

“反正你回縉陽就要請辭退伍回家種地,還擔心什麽?”孟經略佯踢他一腳。待喬智亮氣惱地甩門而出,孟經略才瞟一眼芮驍含糊問:“你是真的記不得了?”

“出國,出國呀!”孟經略吼他幾聲,很不耐煩,卻又忙強壓住聲,望望窗外,怕人聽到似的。

芮驍皺皺眉頭:“什麽?出國?可是你爹那邊……”出國這個詞對黃岐並不陌生,畢竟他那個年代出國旅遊習以為常的事。

孟經略打個響指,搖晃了搖椅笑歎:“難不成讓我留下來娶那老女……”眼前頓時記起那張洋溢了傲氣明媚笑容的小臉,還別說,說她老,也不老,看上去和棠兒還真有幾分相似,姐妹似的。“老女人”三個字不由咽回去,但那眼神還真是讓他疑惑。

“好了,你不是那種小氣的人。晚上,找個地方樂嗬樂嗬,給你壓驚如何?”芮驍提議。

孟經略搖手,“不去,盡快幫我安排出國的事。”

“這就逃了?朱家的氣,就白受了?”芮驍陰陰地問。其實,他早同裘軍長達成共識,朱、孟兩家的姻緣不能結。若是朱夫子繼續出任師長,裘軍長在楓汀城的勢力就多了一個強勁的掣肘,怕是舉步維艱。裘軍長早已對他許以重利,設法阻止這樁婚事,這樣他芮驍才得以在楓汀城有塊兒快樂自由的樂土。免得回去縉陽或者芮家受盡束縛。與虎謀皮,他也吃過了裘軍長的苦頭,合作不過是為共同利益而已。

“若想報複朱家,也容易呀。”一抹陰陰的笑意略過孟經略唇角。

“那你還要怎樣?”

孟經略伸出一隻食指在空中搖晃,那笑靨就在指間看不分明。

朱宅。

朱家世代簪纓,前朝還做過洋務大臣,家資殷實卻從不張揚,縉北幾家古董店都是朱家的祖產。

自前日裏打敗了囂張跋扈鬧婚的少帥孟經略,大小姐朱鳳羽就一手安排家中的退路。她自幼得父親寵愛,也得父親真傳,可惜她是個女子,不是男兒身,不能替父親多在外麵拋頭露臉分擔一些繁瑣事務,隻能在家裏暗暗為父親出力。家裏哥哥朱鵬翼是個性格柔弱的,父親總說哥哥難堪大用,可惜雪上加霜又娶了個目光短淺的嫂子。

回房的路上,她路過後花園。丫鬟鳴兒一路小跑追了她來,手在衣襟上狠命蹭了蹭,不停勸她說:“小姐,小姐等等。”

山石後幾名小丫頭本在竊竊私語,遠遠見了鳳羽主仆過來,忙捂住嘴往樹後山石邊躲閃。

鳴兒大聲嗬斥:“出來!見了小姐躲什麽?”

小丫鬟們不敢抬眼,吱吱嗚嗚的也答不出,隻說在這裏嘮嗑偷懶,再不敢了。

鳳羽也不計較,隻是走過了月亮門猛然回頭,見小丫鬟們繼續低聲竊語正對她的背影指指戳戳,猛見她回頭,嚇得舌頭被風芟了似的,頓時無語了。此刻,鳳羽似覺出幾分不祥。

進到父親的房外,還不等靠近堂屋,就聽到一個尖聲尖氣的叫嚷聲:“哎呦,這可怎麽得了?如此,鳳羽妹子的名聲可就臭街了,誰還敢娶一個被冒充孟少帥的山賊糟蹋過的女人,還是一群山賊給糟蹋的。”

“你住口!”一個聲音低聲嗬斥,鳳羽聽出那低沉膽怯的聲音是大哥鵬翼,而爆出這令她聽了心頭一抖的新聞就是仗著娘家勢力嫁來朱家飛揚跋扈的嫂子汪蔓茹。

“我,我說得是真情呀,看看,看看這縉北漫天蓋地雪片似的報紙,大街小巷都在傳這個,看呀,假少帥玷汙真夫人,喏,這個,警署據報於郊外攔截冒充某少帥闖入楓汀大戶人家去迎親,劫財劫色的一群山匪。還有,山匪招供,冒充少帥,劫持某大家閨秀,淩辱近死,棄在荒郊,衣衫不整,為巡警所救。看看,這照片背影,還真有幾分像咱們家鳳羽呢。太歹毒啦。”

“你少說兩句!”大哥鵬翼的嗬斥聲。

“我怎麽啦?我在想辦法。你們想,別說孟少帥,就是街頭賣酸菜的跛腳,他也未必肯娶個被一群土匪髒了身子的女人不是?賠錢也不要的,臉皮好歹還要顧全的不是?”

見鳳羽大踏步的進來,汪蔓茹定時短了半截舌頭。鳳羽溫笑了上前,從她手中搶過報紙含了笑翻了翻,心頭卻漸漸的涼透。隻顧了給那浪**子一個教訓,誰想這無賴將計就計,索性就承認她朱鳳羽打得鼻青臉腫抱頭逃竄的確實是個假少帥。然後呢?誰敢狗膽包天假扮少帥?當今縉北天下,怕也隻有那些剿滅不盡,生命力堪比蟑螂的山匪。那山匪登門為什麽?劫財劫色自然少不了的。不用多解釋,怕是這麽大肆宣揚也必定有人會多想。窺密心裏圍觀百姓是少不了的。更何況又冒出警署破案,擒獲山匪,送回受害的“千金名媛”。這段“佳話”雖然不點名道姓,也足夠在這段奇聞上打上個大大的縉北朱家的字樣。

大嫂蔓如捶胸頓足歎氣道:“我娘家的妹子可還沒出嫁,該不會受我牽連壞了名聲吧?哎呦,那個孟家可格外心疼這個兒子的,定不能讓孟少帥受這份委屈,搞不好就要退婚了。天哪,這可如何是好呀?”

鳳羽的頭轟的一聲欲裂般,這招好是毒辣。沒想到那紈絝子還有一手,難怪他被打時溜得格外痛快,一去不複返。果然是留了後手的。

眾人嘰嘰喳喳的吵做一團,哥哥是個懼內的,不停推了鳳羽讓她回房去再做打算。隻是鳳羽極力冷靜了想,如何能讓這謠言不攻自破?解鈴還須係鈴人。若此刻登報辟謠,隻不過會越描畫越黑,這砸在身上的臭糞是如何也洗不清爽了。那此刻,唯一能證明事發時這兩天,她同山匪毫無幹係,那最好的法子是孟少帥自己站出來說,出事那日,確實是他孟經略人在朱府迎親,根本不存在什麽山匪和假少帥的事。但是,尋了記者來報導假少帥一事,卻是是她一手策劃,誰想被這潑皮無賴截胡借雞下蛋。反倒打一耙。朱鳳羽越想心頭越是不平。

“爹,娘,媳婦我倒是有個法子。不如,一口咬定鳳羽妹妹年前就出國讀書去了,人根本不在國內。前些時候染了風寒臥床不起,無法回國。因孟大帥催婚緊,良辰吉日不得耽擱。所以,初五那日,是鳳羽的庶妹代姐納聘……人在國外,隨他山匪孟黑七擒了哪位‘假小姐’去。”

“不在家裏?”眾人立刻眼前一亮。

鳳羽打消他顧慮說:“爹爹,朱家的名聲要緊,嫂嫂說得對。若這幾個月女兒都不在家,現在人就應該在國外,倒不如讓女兒借機去外麵避避風頭。”

“父親,妹妹的話也有道理。兒子有同學在法國和美國領事館,設法讓妹妹出去避避。”大哥鵬翼謹慎地說。

鳳羽果斷轉向嫂子說:“嫂子,你汪伯伯德高望重,在鐵路衙門總管大局。楓汀城即將進入雨季,嫂嫂可否請汪伯伯尋個由頭,讓縉北楓汀的鐵路停運兩日?這少帥不走鐵路就走不遠。我們設法尋到他,陪個罪壓壓驚,這事兒還有個回旋的餘地。嫂嫂你想,這報紙忽然鋪天蓋地的毀我毀朱家,可不就是借題發揮,怪我打了孟少帥嗎?若孟少帥回去家裏,把這報紙的花邊新聞添油加醋一說,大帥肯定就退婚了,如今在沒有同孟經略當麵詢問前,大帥不會貿然行動的。畢竟還要顧及朱家和汪家的顏麵不是?”

然後她訕訕地望著嫂子汪蔓茹問:“若是汪伯伯太為難不好做,那也便當妹妹什麽都沒說過。”

汪蔓茹是個辣性子,被她一激忙眉頭一挑說:“有什麽我辦不到的?我去問問。”

“好像我依稀記得,咱們家有個遠房姑姑在英國。”鳳羽提議。

汪蔓茹噗嗤笑了說:“傻妹子,你真燒糊塗了頭?那是我的姑姑,在英國倫敦定居十幾年了。”

“有個照應總是好的,不然,我們也一道去送送鳳羽。”哥哥提議說。

一家人正在緊張地謀劃,猛聽地震山搖“轟隆隆”一聲巨響,震得玻璃亂顫,“哢嚓”一聲,落地窗的玻璃裂開。驚得眾人驚呼聲中,看著屋頂狂抖的吊燈搖曳不定的燈光,人人嚇得臉色紙白。

朱鳳羽忙按鈴喊下人問究竟。

過了一陣兒,管家風馳電掣地趕來,一頭冷汗通稟:“老爺,開仗了。相軍攻到南城外五十裏地了。這是租了洋人的飛機丟炸彈,炸了電報大樓。好懸,離市府大樓就五百米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