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塞來的一包毒藥

轉眼間就到了初四,第二天便是朱小姐下聘成禮的日子。糖糖收拾停當,準備晚上如約趕去朱府。

誰想臨近中午,裘軍長府六小姐心筠親自來到升平社,要接糖糖去裘府,說是裘夫人有些名貴的護膚品和藥材要交給她,看看是否能在明天朱鳳羽婚聘的日子用上。因東西珍貴,必須當麵和她一一講述。

六小姐裘心筠一張小臉兒可愛,令人看了自然添幾分親近。

“姐姐,你可是有什麽要緊的東西丟在我房裏了?”六小姐裘心筠問,調皮的對她擠擠眼。

糖糖糊塗地搖搖頭,六小姐的房中,她隻去過一次.

“煩姐姐移步隨我去看,是不是姐姐的貼身物事,心筠拿不準,也就沒敢帶來。”心筠挽著她的手往昨夜那條曾經記憶猶新的路去,拐進那熟悉的小跨院,就來到了她曾經藏身的房子。

屋裏淡淡的馨香,桌案上一個托盤,紅絨布墊著,上麵平平整整漿洗幹淨的一套學生衣衫,正是她那夜扔在浴室的。那藍布衫子上一根紅色絨繩纏繞的手鏈,一枚奪目的八寶獅子滾繡球的鈕扣係在中間,不正是小師哥涵元手腕上係的,丟失在裘老太爺房裏的嗎?

糖糖驚喜的一把抓起來看了又看,果然是小師哥丟在裘府的那手鏈,真是謝天謝地!找到了。

她轉頭看一眼六小姐裘心筠,感激地問:“怎麽在你這裏?你從哪裏尋來的。”

“真的是姐姐的寶貝呀?娘交給我這個手鏈墜子時,我還不信呢。”六小姐心筠說。話音才落,就聽一個聲音從內室傳出:“娘幾曾騙過你,跟你說是棠兒姑娘的,你偏不信。”門簾一挑,丫鬟扶著裘夫人從內室裏出來,手裏挽著佛珠,不停轉動著,似在這裏禮佛。

“太太。”糖糖尊一聲,悄聲將小師哥的手鏈墜子收去袖籠裏。

裘夫人笑容可掬地催促女兒:“還不去前麵陪客人,莫怠慢了貴客。”說罷又喊住意欲一道抽身離去的糖糖說,“棠兒姑娘,你等等,我這裏有些上好的脂粉原料和藥材,你看看,挑選些,明兒給我那幹閨女上妝用。”

待六小姐走遠,丫鬟也落下珠簾退出,反帶上房門。光線陰暗下來的瞬間,糖糖就看到裘夫人的一張笑臉也笑容散去,變得冷冷的有些瘮人的寒意。

“你這個丫頭,膽子不小呀!真妄想著我們家三兒會看上你,帶回家去做小嗎?想進大帥府做貓狗兒都得排出幾裏路,你這模樣的野丫頭,楓汀城何止千萬?”裘夫人發難,首先讓她認清形勢,孟經略根本不會保她。

“三兒明兒下聘禮成後,片刻不留的就會回轉縉陽城,老帥派來‘押解’他回縉陽的‘羅漢’都到了。聽說你也見到了?”裘夫人的聲音陰陰的,尾音高挑,傲慢中透出不容置喙的權威。暴打芮閻王的那兩名黑鐵塔“羅漢”……糖糖一驚,不知背地裏還有多少雙眼盯著她。

“孟經略明天抬抬屁股一走,你們戲班上下一家老老小小可是走不了。還得在我楓汀城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活著。碾死你們,跟踩死隻螞蟻似的輕而易舉。不過是怕髒了我的鞋子。”裘夫人冷冷一笑。

糖糖聽到這裏,這一定是要拿升平社的一家師徒父子的性命來要挾她做什麽。她於是開口問:“夫人可是有什麽吩咐糖糖的?糖糖照辦就是。”

沒想到她這麽開竅,應答得如此利落。裘夫人的眼前一亮,仔細地打量她幾眼,哼了一聲苦笑:“嗯,算是個聰明識趣的。”

她一個一文不名尋常戲班的女伶,不過是偶然邂逅孟少帥有幾分過話的交情,剩下的就是會些美容化妝的雕蟲小技,這威震楓汀城的裘軍長的夫人有什麽事會如此大動幹戈的來要挾她?糖糖心裏迷惑,卻聽了裘夫人笑了幾聲說:“也不難,舉手之勞,不過是因為昨晚賓客都看在眼裏,盡知你這個小丫頭是孟少帥新覓的相好。所以,隻有你出手,他們才會信,也隻有你有這個本事了。”

裘軍長夫人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紙包,不大,展開看,是一層銀白的金屬粉末。來者不善,糖糖頓時屏住了呼吸。

裘軍長夫人拿帕子掩住口鼻說:“這是緬甸的砂毒,一粒粉塵就比一塊兒黃金的價格。你明兒去給朱小姐化妝時,就把這東西給她抹上,然後剩下的紙屑塞去她化妝盒顯而易見的地方。”

糖糖驚得花容失色,慘白的小臉,驚恐的目光望著裘夫人顫抖了嘴哆嗦出幾個字:“殺,殺人?”

“嗯,殺人。不過你不用怕。算好了時辰,聽我的號令。到時候榮嬤嬤陪你去,會提醒你什麽時候孟少帥快到了。你就把這粉毒攪拌去朱鳳羽的化妝盒裏,一點點給她塗抹上。讓她大庭廣眾下當了記者的麵倒地,一定要倒在孟經略的眼前。”裘夫人說得雲淡風輕,哪裏像是在布局殺人,仿佛碾死螞蟻般話音輕鬆。

見糖糖嚇得麵如紙色,裘夫人說:“你也不用太怕。人死了,你定然會被抓,你是凶手,你必須供認不諱,承認是你,程棠兒,因為少帥孟經略對你始亂終棄,才惡意報複毒殺了朱小姐。隻是出於嫉妒,和對孟少帥的一片癡情。”

“殺人要償命!”糖糖牙縫裏擠出幾個驚懼的字眼。

裘夫人擺擺手笑她:“你個傻丫頭,定了罪,要槍斃的人是程棠兒,但是死屍是不是你,可就要看你聽不聽話了。還能搭上你升平社的二、三十口子人的性命陪葬。”

這要挾的,可是令人別無選擇,就是命令,哪裏有商量的餘地?

“太太,不對呀,朱小姐,是您幹閨女呀。”糖糖慌張地試探提醒,不過是為了套出些話來。真TMD的奇葩事都讓她趕上了,新郎子求她幫忙毀容自黑來逃婚,軍長夫人要挾她去投毒在婚聘現場殺死新娘。初次拋頭露麵的新娘朱鳳羽要同她易容易嫁。這都是一樁樁什麽怪事?分明是一段無人看好的婚姻,卻各個還要硬著頭皮冒著槍林彈雨前行。隻是她在其中算什麽東西?莫名其妙被轟上戲台難以脫身演一出轟動楓汀城的大戲,反成了唱主角挑大梁的了。

不能拒絕,還得硬著頭皮硬上。糖糖隻得自認倒黴,伸手掏出塊帕子,想去拿那包毒粉,卻被裘夫人一把擋住了手說:“莫急,明天到了朱府,自然有人交給你。楓汀城四處都是我的眼線,你休想玩兒花樣!”

好狡猾的惡毒婦人。糖糖想想前世那些爾虞我詐的搶活兒爭鬥,同行輾軋,如今同這位“笑麵虎”裘軍長夫人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再一想楓汀百姓也真是可憐,生活在這當權的裘府一家歹毒人的陰影下,可還真得是民不聊生。難怪那夜孟經略發出那番壓抑無奈的感慨,想到要逃避這些改變不了的事實。難怪朱市長這位夫子不想同裘軍長為伍去掌管楓汀城政務民生。百姓真如螻蟻嗎?便是朱市長家的女兒,都要成為這些人達成不可告人秘密的犧牲品。孟、朱二府因朱鳳羽的死反目成仇,朱老夫子為人耿介,據說最心愛的就是朱鳳羽這掌上明珠,一定掛印辭官而去。那時,沒有了朱夫子的坐鎮,楓汀城可就真是裘軍長一手遮天,而且是孟大帥鞭長莫及,很難插手了。好巧妙的一步棋。糖糖心裏暗歎。

“今晚你就留在裘府住,哪裏也不許去!”裘夫人發話,立刻進來幾名麵無表情的仆人。

糖糖一臉人畜無傷和悅的笑容說:“我在哪兒都可以,隻是朱家吩咐我今天晚飯前必須趕到朱府,替她家小姐潤臉美膚,準備明天五點就上妝。”

裘夫人盯著她的眼,目光如毒蛇,陰冷後麵透出揣度和禍心,然後笑笑說:“也好,我知道你隻嘴巴會守嚴的。”她拍拍糖糖的臉,發出“啪啪啪”清脆的響聲。

初五。楓汀城其喜洋洋,沿街店鋪都掛起了彩燈。

朱府,大紅喜堂,張燈結彩,鼓樂聲聲入耳。

角落裏,糖糖從裘府榮嬤嬤手中接過拿包劇毒的藥粉,慌忙斂去袖籠裏,同她換個眼色離去。

迫近良辰吉時,還不見新郎送聘的身影,朱府內的客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記者也迫不及待的照個不停。

糖糖擁了厚厚的喜服端坐在正堂,頭上金光燦燦的珠釵壓得她的頭沉沉欲墜。身後黑漆八扇孔雀屏外,傳來喜娘壓低的嗓音督促:“坐直,挺腰,如今是朱家的‘大小姐’,明日就是縉北三州少帥夫人。”

糖糖懶懶地“嗯”了一聲,卻依舊沒有直身子,反是向椅子裏又縮了縮,還不等喜娘嗬斥,就聽外麵一陣喧嘩聲,“來了來了!”

堂下齊刷刷開進兩列軍裝筆挺的軍樂隊,邊走邊吹,奏起了喜氣洋洋的進行曲,聲音之大強壓下朱府堂上傳統的笙歌嗩呐聲,襯托著朱府這縉紳世家披紅掛彩的舊宅院顯得格外不搭。終於在漫長的樂曲和朱家主仆引項期待中,一個洪亮的聲音高喊:“少帥到!”

眾人目光齊齊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