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毀容風波懲芮驍

從朱府回到升平社戲班家中,已是下午。天氣潮熱,又累了大半晌,糖糖有些困乏,怏怏欲睡。

一天下來,這遭遇宛如坐上過山車,大起大落,一顆心髒都提到喉嚨,才鬆緩口氣落回肚子裏,又遇到接二連三的變故,將一顆尚未平複的心又拋去嗓子眼兒。不過,總算一切有驚無險,結果還是好的。至少,她找到的方向,看到了希望。通往歐洲的渡輪在向她招手,她就要逃離這塊無序混亂土匪當道的世道。

院門緊閉。糖糖心裏犯疑,大白天的,這是怎麽了?

她推開院門,吱扭一聲鈍澀的響聲。前腳才邁進去,猛然眼前一道寒光晃過,倏然一把利刃架在她脖頸。是鋼刀!糖糖慌得一個哆嗦,腦海裏首先想到的,就是強盜,一定是強盜來打家劫舍了。

明晃晃的刺刀駕上脖頸,慌得她雙腿一軟險些坐地,被人從身後提起來如拎貓一樣上下打量幾眼問:“你就是那個程棠兒吧?你犯的事兒發了,跟我們走!”

這可是飛來橫禍,糖糖幾乎毫無掙紮餘地就被莫名其妙扔上院裏一輛軍車,她確認這是軍車後腦子飛速旋轉,不由就想到了“芮驍”這個惡魔的名字。難道是芮驍知道她攛掇人去市府衙門“擊鼓鳴冤告狀”,特來打擊報複?

畢竟是脖子麵對明晃晃的刺刀,心驚肉跳之餘,她戰戰兢兢地問:“你們是哪部分的?那個,芮軍長還是……鮑師長?”糖糖後背一涼暗想,該不是裘軍長吧?這可真是,朱小姐這烏鴉嘴,一語成讖,報應就在眼前了。

大牢,如入陰曹地府。陣陣哭嚎聲,求饒聲,皮鞭抽打聲,金屬鎖鏈欲掙脫牢籠的敲打撞擊聲,偶爾“刺啦啦”一陣冷水澆烈焰般的聲響後,直紮心肺的女人慘叫聲刺破耳膜般紮來,旋即是一股刺鼻的燒豬皮的焦糊味嗆得人窒息,叱罵嬉笑聲中,在那哀嚎陣陣聲中聽到陰森森聽得人膽寒的聲音:“快招吧,進了死囚牢,上天入地你都逃不掉。”

糖糖驚得一個寒顫,猛然睜眼仔細看,眼前的一幕令她震撼。

陰暗濕冷的牢房,高高的冷鐵柵欄,當中熊熊的一盆爐火,照著高高掛吊在十字架般木柵上倒吊著的幾個血肉模糊衣不遮體的血人,因充血麵目腫脹無法辨認,土布衫子被皮鞭抽打成襤褸,被血汙濁看不清顏色,卻分明讓她清晰的辨認出,這牢房,氣死風燈,背對他同囚犯糾纏的黑狗皮警服的獄吏,她仔細聆聽,試圖從對話的隻言片語間找到些端倪。

“爺,冤枉呀,真的冤枉呀!”女子悲戚戚的絕望哭求,這不是四姐姐春杏的聲音嗎?糖糖驚得顫抖了唇卻喊不出聲音。

“我們姐妹,同軍長大人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巴結舔腳都來不及,怎麽會不知死活的去投毒呀?”慌得六神無主的又一個哭求聲是三姐姐聞櫻。

“都別嚎了!”一個尖利的女聲聲嘶力竭的嗬斥,“不就是死嗎?給姑奶奶一個痛快,別變著法的作踐人。冤有頭債有主,我們不過是幾個女伶,吃那碗戲飯的,可是做犯法殺人的事,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大姐姐點梅。

怎麽是把戲班的姐妹們都抓來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糖糖吃驚。

“死?想死?做夢吧!鮑師長最寵愛的新姨太被你們這些妖精下了毒毀了容,如今臉腫的像鬼一樣。若你們不肯招認交出解藥……剛上麵派人來過吩咐下了,不會讓你們舒舒服服去死,押去菜市口千刀萬剮疼到半死倒掛了潑了油點天燈。那死的滋味可不比竹簽子紮手指頭,抽鞭子舒服。好好想想吧,招還是不招?”

“審不出你們,明兒我們兄弟也要丟飯碗,不是哥哥們不惜香憐玉呀。你們說說,如花似玉香噴噴的大姑娘,正當紅呢,好日子不過,幹嘛作死去給師長府投毒?誰指使你們的呀?快招。”

一陣沉默,連呻吟聲哭泣聲都斂住,四下靜得可以聽到心髒突突的悸動聲。足足有幾分鍾,才聽到三姐姐聞櫻劃破天際絕望的嚎啕聲,如拉響汽笛一般:“嗷嗷嗷~~~老天呀,觀世音大士,救救我吧。我上輩子沒有造孽呀,都是棠兒這小妖精逞能去師長府給那些姨奶奶們梳妝惹出的禍事,一定是她,是她,就是她,她那天還拿了一隻鐲子回來,藏了又藏,做賊似的躲躲閃閃。你們審她呀,放過我吧。我簡直是天大的冤屈呀!”三姐姐為自保已經不顧姐妹情分了。

“挺好,挺好,快說,還有什麽?是誰給棠兒那丫頭鐲子買通她下毒的?否則,你這細皮嫩肉的,明兒若澆上燈油,從腳上這麽一點……”

“閉嘴!”大姐姐點梅罵著。

“大姐,咱們姐妹不能一道去給棠兒那丫頭陪葬呀!是她一門心思去巴結那些姨太太的。”

一陣皮靴聲橐橐,一個聲音高喊:“芮軍長到!”

糖糖也被拖了進來,掛去刑架上。

“棠兒!”姐姐們驚呼失聲。

“審出結果了嗎?”芮驍臉上還帶著白天被當賊亂棒打成的淤青,懶散的聲音問,溜溜達達地來到糖糖跟前,捏氣了她小巧的下巴往上一抬。糖糖費力的睜眼,不覺一驚。眼前是一張神采飛揚霸氣側漏的臉,大簷軍帽下半遮的一雙眼含了幾分邪氣卻又透出一抹難以捉摸的靈光,隻陰陰地問她:“記起來了嗎?誰指使你去投的毒?”

糖糖下頜被他一雙有力的大手捏得生痛,費力地喘息咳嗽了想側臉躲避卻不能,反是眼淚不爭氣的落下來,

“梨花帶雨也不能打動我。棠兒姑娘,你推薦的是很麽神仙煥膚水和粉底液裏夾雜了什麽毒?你若不招認,我自有法子讓你招認。我芮驍自然不會辜負這閻王名聲。隔壁,你看,那個池子裏,才倒進去的一池子毒蛇,你再不招認,就送你下池子去冷靜想想。”

一番話驚嚇得眾姐妹噤若寒蟬,仿佛已經下到了十八層地獄。糖糖知道他在為中午發生在四姨太院裏的尷尬事報複,卻沒想到他睚眥必報如此的迫不及待。

芮驍壓低聲音在糖糖耳邊陰狠道:“不自量力同我鬥,嫩了些!還想利用朱市長來對付我,鼓動民意,你那些小圈套手段,我會一一以牙還牙讓你嚐嚐遍!”芮驍咬牙切齒滿是憤恨。

難道是朱市長表麵敷衍,暗地裏卻給芮驍通風報信?芮驍怎麽如此快的得知了消息,並且惱羞成怒倒打一耙報複?糖糖心頭更是緊張,芮驍就是十足的土匪,楓汀城更是土匪窩。隻怪她命苦,穿越來這麽個倒黴的地界!

就在芮驍冷笑著一招手示意來人架走糖糖時,大姐忽然嘶聲製止:“是我,是我指使棠兒下毒,是我恨新姨太娥眉善妒……”

“大姐!”姐妹們驚哭勸阻。

於是糖糖迎了芮驍說:“我招,你說吧,想讓我招認是誰,盡管吩咐,前提是你放了她們這些無辜。”

這種審訊,一種是想知道結果,一種是想泄憤。

“如果,我招供,師長會不會猜疑,幕後有人指使我投毒呢?我是四姨太的幹妹子,芮軍長您又是四姨太的表弟。四姨太同師長新買的交際花姨太太不和,人所共見,不是新鮮事兒。就在昨天晚上打牌,她們鬥嘴相互碾壓,裘軍長夫人和滿屋的太太們都看到的。”

芮驍一驚,麵色動容溢於言表,這丫頭簡直太過狡猾了,輕描淡寫幾句話,就痛陳了利害關係。拔出蘿卜帶出泥,如果她程棠兒是投毒凶手,怕是他和表姐四姨太也難逃幹係。

“你滿嘴放屁!”芮驍再也不顧如今的身份,破口大罵,恨得牙齒都要咬碎了,就是無法撲上去咬斷這狡猾女人的脖頸。

糖糖反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還帶著點反敗為勝的幸災樂禍,奚落他說:“依著鮑師長府的勢力,尋些名醫會診不難吧。還要抓了我來刑訊,相必真是沒有法子治新姨太這病呢。你信嗎?”糖糖在揣測到底是有人故意為之還是其他原因,一大罐子粉底液,怎麽單單這位新姨太出了事?

“再或者,芮軍長不過是要給鮑師長表忠心,證明此事同芮軍長你無關。並不想真尋到解藥,那就殺了我們就是了。不過,我已經招供說了我有解藥,你還要殺我的話,可見,芮軍長你才是真正投毒的人呢。”

她挑釁的目光,芮驍很是詫異,上下打量她,忽然冷冷一笑,回她說:“不錯,你分析的對,我該如何是好呢?也好,你就招認,說是我指使的你去投毒。”說著轉向牢頭吩咐,“錄口供畫押。”

“哎呀,我的爺呀,可不能開這種玩笑。”嚇得牢頭腿都發軟,一頭冷汗。不知道這位主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芮驍打量著糖糖,冷笑,又搖頭,再冷笑。最後一臉無奈,吩咐一聲:“帶走!”

“去,哪裏?”手下揣摩著問。

“鮑師長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