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果然是個冒牌貨

朱小姐聽了糖糖的請求,竟然大大方方的答應了。

糖糖大模大樣地上了朱小姐的車,車行一路,糖糖有意尋話同朱小姐搭訕。隻是朱小姐神情懨懨的,應答極為潦草應付,不知道因為顛簸一日的應酬倦乏了,還是不喜歡她突然的造訪。糖糖看在眼裏,卻篤定了心思要攀附她這“高枝兒”。

車子去朱府,必經市府大樓。此刻市府大樓前已經擁塞做一片。

朱小姐微微貼去車窗向外看,問一句:“這是怎麽了?”

司機看看車外說:“情願示威的學生和百姓。”

“又出了什麽事兒了?”朱小姐歎口氣,一個“又”字,仿佛對市局動**民心浮動的歎息。

有人敲車窗,遞進傳單和報紙,外麵群情激奮的學生登台演講,不時有雪片般的傳單從天而降。隨即是軍警吹了哨子來驅逐。糖糖瞟一眼朱小姐翻閱的報紙和傳單,情不自禁地讀道:“芮軍長兵匪扮土匪,抓民女逼良為娼,惡貫滿盈。”

“喲,這可太缺德了吧?是芮軍長嗎?”糖糖添油加醋的驚歎。

車子鳴著喇叭分開人群極力向前行進,忽然前麵猛衝來一人,張開雙臂直撲向車子,可是嚇得糖糖和朱小姐異口同聲驚呼:“車前有人!”車子猛然停住,糖糖險些被甩出車子般撲去前座椅靠背。

“求朱市長做主呀,我家女兒被芮軍長逼良為娼,賣去了十八裏店的下作所在,我們家世代清白呀。”

“朱市長是父母官,我們是走投無路了才攔路告狀,求朱小姐菩薩心,替我們去伸冤呀。”這些百姓是認出了朱小姐的車子。

另一婦人哭哭啼啼:“他們誣陷我女兒是刺客亂黨,她才十四歲,怎麽就刺客了?刺誰去呀?都是芮驍這禽獸,不還我女兒,我跟他拚了。”

朱小姐迫不得已下了車,麵對群情激奮的民眾,此刻反顯得有些六神無主。她攥著糖糖手腕的那隻手在顫抖,仿佛不知所措。

糖糖記得人人都在誇讚這位朱小姐是位大才女,博學多才,還粗通些新文學,讀過北平的新學堂。吃飯時還聽人恭維提起,朱小姐辦的一個什麽‘女子女權獨立會’的慈善募捐在給孤兒院的女嬰捐款。按說,她此刻不該如此怯陣呀?糖糖心裏滿是疑問。

但是眼前鋪墊好的大戲已經開場,無法退卻,糖糖便反手扣住朱小姐的手,握了兩把算是寬慰她。

但朱小姐始終沒能發言。糖糖隻能挺身出來說:“朱姐姐在楓汀一直在辦女學,講的是女權和女子獨立,絕對不會允許法製的楓汀地方有這種無法無天的惡劣事件發生。朱姐姐此刻站出來,她代表的不是朱市長,或者是孟少帥,而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楓汀女子的對正義公道的捍衛。這狀紙朱姐姐代為收了,會替你們呈上去,自有合適的人來處理此事。請相信朱姐姐和‘女子女權獨立會’,因為每位楓汀姐妹都是我們的同胞。”

圍觀眾人聽罷叫好聲鼓掌聲如潮水湧動,人人都為朱鳳羽的豁達開朗三觀端正而感動。

糖糖是為了拯救十八裏店同車的苦難姐妹,才故意導演編排了這出“加場”戲。她思量再三,眼下可以對付芮驍的人,怕隻有朱市長了。

糖糖記得那晚她義憤填膺地向孟經略求助,孟經略卻歎氣說:“我雖是說起來是縉北軍少帥,但你要明白,‘少帥’這名份並無實權。我隻是縉北軍一軍團長,楓汀並非我軍團戍地。若要在此地辦案,非‘軍’非‘政’,身份尷尬。如果要在楓汀城救人,不是裘軍長,就隻能是朱市長。”是孟經略一番話,點醒了糖糖應該去找誰。但孟經略也潑她一盆冷水說:“若滿缸汙水,你從中撈出一滴甘露又能有什麽用?”

孟經略是芮驍的內親,言語間似也頗為芮驍開脫,說此事如果屬實,那也是因為芮驍一時不慎誤傷了腦子,才變得脾氣暴戾反常,做出瘋狂舉動。

隻是糖糖心有不甘,她一定要兌現承諾,救出那幾個姐妹。楓汀軍政,軍界裘軍長為王,已經爛做一團。

如今,想聲張正義,隻有靠耿直不講顏麵的朱市長。糖糖心裏還是感激孟經略,他點撥這番話,已經是賣出了芮驍這個大魔頭。

“嚴懲黑手!”

“打擊官匪一家!”

“還我親人!”

叫喊聲,呼籲聲,聚集的民眾越來越多。忽然有人高聲喊:“芮閻王滾出楓汀城!”附和聲此起彼伏。糖糖就盼著能把芮驍趕出楓汀城,還她一個盛世太平。

朱小姐緊張地看一眼糖糖,糖糖正仰頭看得滿臉吃驚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仿佛絲毫沒有料到自己幾句話惹來的後果。

“咱們回去吧。”糖糖拉緊朱小姐的手。

車子就擺脫眾人疾馳回府。

朱府是一座青磚小樓,俄式建築,朱鳳羽帶著糖糖上了三樓,來到一間書房。屋內設施古香古色,飄散著淡淡的沉水香氣息,令人心神頓時安靜。她靜靜地坐等,看著書房內的古籍和古董,間或有多寶閣上擺放的鏤空赤金的西洋大船模型,窗旁還擺放了石膏像“大衛”。這若換在民國女子,可也是夠前衛的。但剛才同車回來,那位“朱小姐”的表現,更令她堅實了自己的猜測,同她同行的“朱小姐”是位冒牌貨。雖然她不知道原因。

朱小姐再回轉來時,糖糖已坐了半天冷板凳。

“讓姐姐久等了,爹爹說……”不等“朱小姐”說完,糖糖打斷她的話毫不客氣道:“我還要趕回裘府去,姑娘你也不必演戲。請你家小姐來見我,或者,朱市長。”

一句話,朱小姐愕然原地,訕訕的目光有些遲疑,臉上堆的笑也尷尬了。

“鳴兒,你退下吧。”門外一聲吩咐,“朱小姐”身後跟來一位淺藍色衫子黑裙白襪學生服的女學生,短發,頭上係了一根亮藍色發帶。糖糖仔細打量她,容長的臉兒,白白淨淨,確實顴骨處點了幾粒雀斑,倒也同假“朱小姐”有幾分相像,身量都是一樣。看樣子她也該有二十多歲,皮膚的年齡掩飾不住她學生服修飾的年少青蔥,若如此推斷,多半應該是朱小姐吧。

假小姐鳴兒退出帶上房門,朱鳳羽上下打量糖糖幾眼說:“爹爹說,昨晚在裘府戲台,孟少帥抱著你,在眾目睽睽下招搖過市啦?”

一句突如其來的興師問罪,糖糖措手不及。她都知道了?

“聽聞你化妝換顏的技術了得,既然你煞費苦心登門來我朱府,又同孟經略有情。咱們可以談筆買賣如何?”朱鳳羽毫不掩飾直言點破,話音裏含了些譏諷,很不友好。

“買賣?什麽買賣?裘軍長夫人要我初五來給朱小姐你化妝出聘。”糖糖說著,推測她如何出牌。

“代我出嫁,嫁給孟經略。”朱鳳羽斬釘截鐵道。

“代……代你出嫁?初五,下聘……”糖糖支支吾吾地問,立時聽得雲裏霧裏不知了方向。

“對,初五下聘。”朱鳳語肯定了她的推測,毫不遮掩道:“我尋覓你這樣的女子已經好久了。”

“朱小姐,您玩笑了。婚姻大事,非同兒戲,還是同孟少帥聯姻。”糖糖特別想提醒這女人,人家是帶槍的軍閥,好不好?再說,您這少帥府人是嫁定了,史書裏陪伴孟少帥富貴囹圄感天動地的就是你朱鳳羽呀!

“你一定奇怪,為什麽我選中你。”朱鳳羽談吐中都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高傲,指指旁邊的沙發示意她坐下,問她:“喝咖啡嗎?”

糖糖輕笑答:“我隻喝卡布基諾,你的下人會打奶花兒嗎?”

朱鳳羽隻是輕輕一笑,正要按鈴呼喚下人。被糖糖製止了說:“我喝那玩意兒夜裏睡不著覺,不喝了。”

朱鳳羽繼續說:“你是戲子,會演戲,這是其一;聽說你會換顏易容,我今天特地讓鳴兒替我去裘軍長府就是為了去會你,眼見為實,這是其二;第三,聽聞你同孟經略糾纏不清,是他那日聲東擊西隻身潛入楓汀時,帶在車上唯一的姑娘;再有,我去打聽過,你們戲班生活艱難,孟經略這種人家,依你的身世門庭,能給他做小妾都是上世修來的福分。所以,你沒有理由拒絕,甚至,選擇。另外,我還會給你家裏一大筆數目可觀的撫恤金。沒有什麽比這生意再劃算的。你看呢?”

糖糖被措手不及打了一悶棍一般,傻呆呆的不知如何作答。這女人是玩兒真的,要把少帥老公讓給自己,讓她代嫁?

糖糖深深咽口吐沫,結結巴巴地問:“是不是,有什麽隱情?該不會,那孟少帥,有什麽病吧?我是說,髒病?”糖糖心想,如果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光憑了男人風流這一點,朱小姐也不會如此恨嫁,想出這李代桃僵的鬼主意。一定是孟經略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隱秘,被朱家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