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漫漫科舉路
聖人必可學而至
既然已經成了家,這以後就不是一個人過日子了,就要負起一個男人應該負的責任。因為多了一份牽掛,所以王陽明乖了很多,小夫妻恩恩愛愛,最初的婚姻生活和諧而美滿。
為了避免王陽明再次到處亂跑,諸介庵把王陽明留在自己的官署,忙的時候就讓他幫忙處理一些公文,閑了就任由王陽明喝茶、看書打發時間。
這日子過得也太無聊了,總不能每天看著天花板、摳指甲吧。王陽明便開始自己找樂子。他迷上了書法,用大部分的時間來練習書法。結果,王陽明報銷了幾籮筐紙,書法取得了很大的進步,逐漸形成自己的風格。他的字清勁峻拔、自由散逸、風格獨特,在明代書法史上占有重要一席,隻是這一成就被他突出的哲學成就所掩蓋,沒能鮮明地顯示於世。
值得一提的是,王陽明的書法作品以行草為主,將心學融入書法,極大地豐富了中國的書法理論。著名書法家徐渭曾說:“王羲之‘以書掩其人’,王陽明則‘以人掩其書’。”正如王陽明自己所說:“吾始學書,對摹古帖,止得字形。後舉筆不輕落紙,凝思靜慮,擬形於心,久之始通其法。既後讀明道先生書曰:‘吾作字甚敬,非是要字好,隻此是學。’既非要字好,又何學也?乃知古人隨時隨事隻在心上學,此心精明,字好亦在其中矣。”這段話強調了“心”在學書法中的作用,隻有用心揣摩古帖的神韻,才能“始通其法”。這表明王陽明已經開始注重“心”學了。
轉眼到了第二年的年底,諸介庵見女婿還算本分,沒有吃喝嫖賭的惡習,隻是偶爾腦袋短路,做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總算放心了。但總是這樣拴著女婿不讓他回京,也不是個事兒,畢竟不是上門女婿。於是,諸介庵經過再三考慮,決定讓王陽明帶著自己的女兒回京。
年前來南昌,王陽明還是孤身一人,現在卻帶著嬌妻返鄉。聽著船頭激起的嘩嘩的水聲,王陽明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路過上饒時,聽說著名的理學大師婁諒就住在這裏,王陽明異常興奮,便帶著妻子一同拜訪自己的偶像。
婁諒,字克貞,別號一齋,江西廣信上饒人,明代著名理學家。他年輕時就立誌成聖,曾經遍訪名師,結果卻不令人滿意。他曾不屑地說:“大家所說的都是舉子學,並非是身心的學問。”就跟現在寫書一樣,跟風永遠不會寫出暢銷書,要有自己所想,發自內心的東西才能在出版業長盛不衰。
後來,婁諒聽說著名理學家吳與弼(字傅,號康齋)在撫州崇仁鄉居,便從上饒趕往崇仁,投在吳與弼的門下。吳與弼完全遵從程朱之道,認為人應當讓自己的身心變得明淨。他的學術流傳較廣,弟子眾多,形成“崇仁學派”。該學派認為理是宇宙的本體,理產生氣,氣產生萬物;堅持萬事“萬殊而一體”。這對明代學術思潮的興起具有“啟明”的作用。
吳與弼非常賞識婁諒,把自己平生所學全部教給了他。在崇仁待了幾年後,婁諒因病回到上饒。得到了吳與弼的真傳,婁諒的知名度在上饒越來越高,地方官員對他也很尊敬,常常帶著幕僚前來拜訪。但他不願與官府過多交往,把時間都用在做學問上。他每天早早就起床,先拜家祠,接受家人及門生的揖拜,隨後翻閱群書,常常到了深夜才入寢,從來不曾有絲毫懈怠。
在學術觀點上,婁諒基本屬於程朱一派,但已受吳與弼的影響,其格物之學已經有了心學的色彩。所以,王陽明在婁諒那裏,除了接受宋儒“格物致知”的老一套外,學到的最有價值的一句話就是:聖人必可學而至。這就堅定了王陽明致力於成為聖人的信念。所以,後世認為,即使婁諒不是王陽明心學發端之人,也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陽明格竹
弘治三年(1490年),王陽明的爺爺王天敘逝世。先是母親離開自己,接著爺爺也離自己而去,偌大的宅院中隻剩下祖母一人。麵對一榻一椅,總讓人回想起祖父的音容笑貌。
人的生命如孤木般易斷,如花瓶般易碎,不堪一擊。親人的去世讓王陽明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他發誓,在有限的歲月裏一定要創一番偉業。在成聖的道路上,他將永不止步!
因為父親去世,在京為官的王華回到老家守喪。在守喪期間,他順便給家族裏的子孫們講經解義,以應科舉考試。有狀元爺親自上課,這無疑提高了成功的概率。沒什麽好說的,玩命地學吧。於是,王陽明白天跟著大夥兒一塊兒上課,晚上搜集諸子百家的經書,廣泛瀏覽閱讀,常常看書看到深夜。
複習備考的日子艱苦又漫長,王陽明每天的生活除了吃睡,就是學習。雖然單調無聊,但通過這一階段的勤奮學習,王陽明的文字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在待人接物方麵也不再喜歡說俏皮話,而是模仿聖人“端坐省言”,不再放縱自己,開始體悟理學家的身心修養。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王陽明此時的表現,那就是這孩子真的長大了,懂事了。
但王陽明注定不是一個普通人,他的一貫風格是不走尋常路,總要做一些在常人看來異常荒唐的事情。這不,在讀書迎考期間,他就做了一件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
這天,看了半天的書,有些疲憊的王陽明來到院子裏,抬頭仰望天空的浮雲,一下子浮想聯翩。
還記得,《禮記·大學》中提到“格物致知”,認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都以“格物致知”為前提。但長期以來,作為理學思想源頭之一“格物致知”之說並未得到充分的重視。後來,南宋集理學之大成者朱熹高度概括地論述了“格物致知”的思想,指出“格物致知”既在求真,也在求善。這樣,人不僅獲得了外部事物的知識,自身道德體認也得到了踐履;知識愈多,心中之知就愈加明了。
在理學權威著作《近思錄》中,王陽明看到這樣的一句話:眾物必有表裏精粗,一草一木皆涵至理。仔細品味一番後,他的眼睛一亮:原來“理”這個東西存在於自然萬物之中,要放心大膽地去格,總有一天會恍然大悟,成為聖賢的。
王陽明立誌要當聖人,就要把這個問題搞得明明白白。既然朱熹都這麽說了,那就格吧。該格什麽呢?記得爺爺在自家後園種了很多竹子,那就從格竹子開始吧。
王陽明特意邀請了一位姓錢的朋友和他一起格竹子。兩人一屁股坐下來,眼睛盯緊一根竹子“格”了起來,竭盡全力想格明白其中蘊含的道理。
不得不說,一動不動地想透過竹子的形相認識到內在的更為根本的東西,這種舉動非常消耗人的精氣神。果然,到了第三天,小錢就開始打退堂鼓。一來,因為用腦過度,他堅持不下去了;二來,他感覺自己的行為像個傻子,開始質疑這種舉動的實際意義。
看著小錢離去的背影,王陽明心想自己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一定能堅持下去。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到了第七天,他便開始頭暈眼花,因為勞累過度病倒。病倒沒什麽可怕的,可怕的是他一無所獲。就這樣,王陽明以竹子為題,整整思考了七天,這場為期七天、轟轟烈烈的格物運動,史稱“陽明格竹”。
其實,程朱的“格物致知”強調的是多觀察多思考,這樣才能化繁為簡,融會貫通。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少年王陽明卻想通過格竹一蹴而就,領悟萬物之理,這自然是他一廂情願,是不可能實現的。但通過“格竹”,王陽明終於明白,僅憑意誌力是不能走得更遠的,從外部去認識這個世界是行不通的。正如孔子所說,“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想一步就悟道成聖是不可能的,必須積極尋找其他的道路。
折磨人的科舉製度
“格竹”之舉失敗後,王陽明成聖的心開始動搖了。有一段時間,他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提不起精神。的確,這幾年來,他“遍求朱熹遺書,讀之”,除了準備科舉考試外,幾乎把全部精力都用在鑽研理學上了。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這怎能讓人不沮喪呢?
人總要找點兒事兒做,既然格物不成,那就隻能掉頭鑽研“辭章之學”,準備參加科舉考試。本以為憑著聰明才智,自己能輕鬆過關,也像老爹一樣弄個狀元,但老天和他開了一個大玩笑。
在弘治五年(1492年)的浙江鄉試中,年滿二十歲的王陽明便輕鬆中舉,所有人都認為他在第二年的會試中一定會一鳴驚人。王陽明自己也信心飽滿、誌在必得,但在弘治六年(1493年)的會試中,他卻落榜了。
在這裏,介紹一下封建社會的科舉製度。
科舉製度是中國古代最重要的選官製度。它大體上在南北朝萌芽,始於隋而成於唐,完備於宋元時期。到了明代,科舉製度發生了重大的變化,迎來了發展的鼎盛時期。
唐宋時期,科舉錄取名額非常少,通常一科隻取幾十人。明朝自洪武三年(1370年)起開科舉,實行擴招。這下人們紛紛以讀書為業,擠破了腦袋也要往裏鑽,為的就是通過科舉來謀得一官半職,改變自己的人生之路,光宗耀祖。
其實,教育的目的是為了給社會培養人才,然而手段往往與目的是顛倒的,明朝的科舉之所以被“妖魔化”,就是因為沒能很好地實現教育目的。因為若想通過科舉改變命運,你需要經曆重重考驗,不掉幾層皮是過不了這個獨木橋的。
當時,明朝的科舉考試分為四級:
第一級是在州縣舉行的院試,不管你的年紀大小,考試者被統稱為“童生”。考試合格的人被稱為“秀才”,從此擺脫平民的身份,步入了知識分子的行列。
第二級是省一級的統考,叫鄉試,這種考試三年才有一次,由省裏出題,名額有一定的限製。如果你又幸運過關,就成為舉人。這時你還不能樂得太早,因為雖然你有資格做官,但不一定真能當官,隻有等到官缺,才可能派你去補缺。
第三級是會試,這是人生的真正考驗,因為你的對手是其他省的精英,是在人才中選人才,競爭自然是非常激烈的。
第四級是殿試,這是最後一道考驗,主考官是當朝皇帝,由皇帝提問,考生回答,內容主要是策問。
根據在殿試中的表現,考生被劃分三甲,一甲有三個人,叫進士及第,分別是狀元、榜眼、探花;二甲若幹人,叫賜進士出身;三甲若幹人,叫賜同進士出身。這就是明朝科舉製度的程序,如果你順利過了這四關,恭喜你,你會被派任官職。不過,要從基層鍛煉開始,然後一步一步往上爬。
不管官職大小,好歹也算是個公務員了,有了鐵飯碗,就不用擔心下崗失業,再也不用為以後的生活擔憂了。再說,與人聊天時,說自己是進士出身,特有麵子,所以,科舉考試不僅是博取官位的方法,也是讀書人追求榮譽的途徑,讀書人使出渾身解數擠這座獨木橋就不足為怪了。
這麽多人前仆後繼地想躋身於公務員的行列,但沒那麽多坑啊。怎麽辦?統治者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八股。八股文分為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出題、中股、後股、束股、收結幾個部分,其中精華部分是起股、中股、後股、束股,這四個部分必須用排比對偶句,共有八股,所以稱為“八股文”。
這道關卡讓無數考生陷入到極端的痛苦中,因為八股文專講形式、沒有內容,文章的每個段落死守在固定的格式裏麵,連字數都有限製,要求人們按照題目的字義敷衍成文。結果,八股考試選出的人才很多都是書呆子,這一製度弊多利少,禁錮人們的思維,害人不淺。
我們接著看王陽明,麵對落第的現實,說他完全無動於衷是不可能的,暫且擱下他的遠大理想不說,單單就如何麵對身為狀元的父親,就夠讓人頭疼的,這次少不了又要被父親數落半天了。
不過,王陽明與那些落第後哭天搶地,甚至要鬧著尋短見的同學不同,他比較淡定。因為考取功名不過是現實生活中無法避免的一步棋罷了,自己盡力拚過,就足夠了,至於結果,就聽天由命吧。在王陽明心中,如何成為聖人,參透人世哲理才是他一生追求的目標。
所以,會試落榜後,王陽明這樣說:“世人都認為沒有考中進士,沒有獲取功名是可恥的事;我卻認為,因為沒有考中進士而喪失自尊,一蹶不振,那才是可恥的事!”(世以不得第為恥,吾以不得第動心為恥。)
不就是落榜嗎,也沒要人的命。在王陽明看來,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瀟灑啊,簡直帥呆了。
扛得住,才會有未來
對於會試落第,雖然王陽明沒什麽感覺,還像往常一樣有說有笑的,但有些人覺得這打擊對他太大了,他現在的說笑是裝出來的,沒準半夜自己在被窩裏偷偷地抹眼淚呢。
看在他有個狀元父親的麵子上,一些人紛紛前來安慰,尤其是那些他父親的同僚,早就聽聞王陽明才華了得,沒想到會落榜,便前來安撫他那顆受傷的心。
內閣首輔李東陽開玩笑說:“你這次落榜沒關係,下次考試一定能得狀元,試著寫個《來科狀元賦》吧。”(汝今歲不第,來科必為狀元,試作來科狀元賦。)
其實,李東陽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安慰一下同僚的兒子,讓他找回自信,以狀元爹為榜樣,繼續在科舉路上拚一把。
按理來說,一般人都會感謝一番,謙虛一番,畢竟是宰相級別的人物前來安撫,這麵子還是要給的。但王陽明卻不這麽想,不就是個命題作文,這難不倒我,於是他提筆就寫,一氣嗬成,寫完了這篇命題作文。
當時在場的其他官員讀後都大為驚歎:“天才!天才!”
也許,王陽明也沒別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罷了,但他忘記了一句話:槍打出頭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爭鬥。在這片神州大地上,揚才露己會讓你成為眾矢之的,所以先賢教導我們為人要低調,低調,再低調。但王陽明在李東陽的鼓動下,自信都快爆棚了,忘記了為人低調這一點,結果“懸筆立就”。雖然一個人自信一些是好事,但如果把握不好分寸,過了頭,就成狂傲偏執了。雖然王陽明還沒到這一步,但他的表現已經讓一些人心裏犯嘀咕了。
有些官員就悄悄議論:“這小子的確有才,他若是真的狀元及第,當了大官,眼中還會有我們這些人嗎?”(此子如果取上第,目中不會有我輩矣。)
都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話不假,嫉賢妒能是一些小人物的本性。被這些人惦記上的王陽明會有好果子吃嗎?自然不會。
果然,來科會試,二十二歲的王陽明又名落孫山了。
也許是老天爺故意要苦他的心誌,勞他的筋骨,讓他走一段彎路,或者是讓他暫時停滯下來,所以讓他接連遭遇兩次失敗。
接連的落榜打擊,放在誰身上也不會覺得心裏好受。好在以聖人為追求的王陽明有開闊的胸懷。他認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做一件事,隻要盡心盡力了,不管結果如何,都問心無愧,所以他依舊瀟灑。
連續兩次落榜,不能不算是王陽明人生道路上的一大挫折,但他卻表現出了與年齡不相稱的達觀態度,這種心態值得我們後人效仿。
不管怎麽說,王陽明暫時是一個失敗者,他該如何應對這場失敗危機呢?有的人在失敗麵前一蹶不振,再也爬不起來;有的人恰恰相反,越挫越勇。王陽明屬於後者,他沒有因為考試落榜而頹廢不堪。
既然落榜了,繼續留在京城也沒什麽意義,王陽明便回到老家,成立了龍泉山詩社,用詩歌來填補內心的落寞和失意。
在中國古代社會,失意的文人總會搞些東西,一來發泄自己內心不滿的情緒,二來借以表明自己的存在。自從唐中期出現文人結社後,文人士子就以此作為自己重要的活動方式。到了明代,就更不能小看這種結社活動了。據有的學者研究,在明代有六百多家結社。這不僅影響到當時的文風、學風,而且對明朝的地方政治也有一定的影響。
大體來說,明朝文人結社有四大類,分別是:純粹的詩社,怡老會社,文社和政治會社。
純粹的詩社是一種詩人的小型社團,主要是為了流連詩酒、愉悅性情。這種詩社往往起於詩人之間的詩酒興會,互相酬唱,抒發意氣。成員一般都是同一地域的詩人,聚散不定。
怡老會社往往帶有某種隱居的性質,更多的是純粹的怡情養性之舉,大多是由年老退休或退隱的官吏組成。這些人在官場沉浮多年,習慣了前呼後擁,如今退下來後,多少有些空虛和無聊,便建一處別墅山莊,幾個同鄉故友湊在一起,在林下湖邊吟唱,這無疑是一種怡養晚年的好方法。
文社以作文為主,說起來似乎更近於“以文會友,以友輔仁”,其實不然。文社是應文人士子研究八股時藝、謀取科舉功名而興盛起來的,專門研習時藝,揣摩風氣,以求取功名、躋身官場為最終目的。
由於文社有強烈的實用功利性,轉化成政治會社就不足為怪了,因為幹預政治,很容易卷入政爭和黨爭中。明末的政治會社以複社為代表。複社是由江南一帶的許多文社組成的,曾召集東南人士集會,一度多達數千人。這股很強的政治勢力引起了朝廷的注意,結果複社由於卷入了政治鬥爭的漩渦,骨幹人物的下場都非常悲慘。所以政治會社猶如流星一般,璀璨而短暫。
到了清朝,鑒於明朝社盟的弊端,清政府多次頒布法令,嚴禁立盟結社。雍正三年(1725年),清世宗再次頒布嚴令禁止結社,結果,文人士子不得不開始收斂自己,文人結社從此走向衰落。
接著看王陽明的龍泉山詩社,和政治連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是一個純粹的詩社。詩社成員除了吟詩作賦,就是遊山玩水,一派名人文士的格調,悠閑自在,好不快活。
在詩社的這段日子裏,王陽明以詩歌來言誌,創作了許多膾炙人口的好詩,比如《憶龍泉山》:
我愛龍泉山,山僧頗疏野。
盡日坐井欄,有時臥鬆下。
一夕別雲山,三年走車馬。
愧殺岩下泉,朝夕自清瀉。
這種山清水秀的生活陶冶了王陽明的心性,讓他能夠坦然麵對生活的得意和失意。
雖然寄情山水讓王陽明瀟灑自如,但他自始至終沒有忘記自己的追求和信念,有詩為證:
學詩須學古,脫俗去陳言。
譬若千丈木,勿為藤蔓纏。
又如昆侖派,一泄成大川。
人言古今異,此語皆虛傳。
吾苟得其意,今古何異焉?
子才良可進,望汝成聖賢。
學文乃餘事,聊雲子所偏。
在這首詩裏,王陽明先討論了一下明代“前七子” [1]的文學複古主張,接著筆鋒一轉,表達了自己追求內聖外王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