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南聯大的日子

經曆“七七”事變

1937 年新學年開始以後,朱自清每天都和聞一多、朱光等人忙於《語言與文學》雜誌發刊的事。6 月,《語言與文學》於問世了,這是一份學術性很強的刊物,主編是聞一多。朱清的《詩言誌辨》也發表在在創刊號上。

《詩言誌辨》是一篇研究古代文學批評“意念”的著作,麵的資料非常豐富,分析鞭辟入裏,態度審慎而不拘泥保守,有力地批判了傳統的經典學說,詳明地闡釋了文學曆史的相,為中國文學批評史開辟了拓新之路。

7 月,暑假開始了,按規定,一、二年級的學生都要到西苑營接受軍事訓練,校內隻有等待職業的200 多名畢業生,教們也大多數都外出旅遊了,因此整個校園裏空****的。

朱自清哪兒也沒去,他整天都沉溺於苦苦思索中,因為此時正著手寫一篇論文《〈文選序〉“事出於沉思,義歸乎翰藻說》。所以他需要廣泛搜求資料,然後認真比對分析。最後,企圖從小處下手,以簡釋文學批評史上的重要問題。

7 月7 日夜裏,朱自清坐在南窗下邊想邊寫,他吸著香煙夜風透過紗窗,拂弄著飄散在室內的藍色煙霧,帶來一絲涼意夜深了,萬籟俱寂,隻有附近村落偶爾傳來幾聲狗吠,牆上掛滴答聲也分外地清晰。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和炮聲,寧靜的清華園被這驟來的聲響驚醒了。於是,無數窗戶都亮了起來,不少人伸出頭來四處張望。朱自清也熄滅香煙,然後放下筆在家裏煩躁地來回走著,他可能預感到有什麽非常的事情發生了。

早上,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隨著晨風傳遍了清華園:日本侵略軍詭稱一個士兵失蹤,於夜間向在北平西南宛平縣的盧溝橋附近進犯,發出了妄圖滅亡中國的罪惡槍炮聲。還好中國駐軍立即奮起抵抗,才沒讓日本侵略者得逞。

這就是有名的“七七”事變。

“七七”事變是日本帝國主義大規模侵華戰爭的開始,也是中國人民全麵抗日的開始。中國共產黨在事變後第二天,向全國發出了通電,電報指出“隻有全民族實行抗戰,才是我們的出路!”中國共產黨還號召全國人民團結起來,築成民族統一戰線的堅固長城,國共兩黨親密合作抵抗日寇的新進攻。

就這樣,蔣介石在全國人民的壓力下,不得不表示抗戰到底的決心,但是他的態度仍然是動搖的,因而又聲稱“在和平根本絕望之前一秒鍾,我們還是希望以和平的外交方法,求得事情的解決”。

國民黨政府的妥協,助長了日本帝國主義的氣焰:25 日,日軍向北平附近的廊坊發起進攻;28 日,又出動飛機坦克猛撲南苑,因此,北平很快就陷落了。

就這樣,盧溝橋的炮聲粉碎了朱自清的“安全逃避所”,打破了他多年來迷戀“國學”的美夢,因此他開始意識到隻有奮起抵抗而別無他途了。有一天,一個學生要投筆從戎,奔赴沙場前來辭行。朱自清很是支持,他慷慨激昂地說:“一個大時代要到臨,文化人應該挺身起來,加入保衛祖國的陣營。”

北平淪陷後,朱自清日夜憂慮清華的安全。29 日,他特進城拜訪有關人士,詢問清華有可能被占領的事情。這時,忽然接到學校打來的電話,說是校裏已落下一枚炸彈,而且門口群集了不少貧苦老百姓,十分危險。於是,朱自清急忙拜訪馮友蘭,請公安局派警保護。

8 月5 日,日本侵略者的軍車開進了清華園,荷槍實彈的軍立於校門口,美麗的“水木清華”就這樣陷入了魔爪之中。是,政府為了使學生不在抗戰期間失學,特意選定了適當地籌設若幹臨時大學。臨時大學共分三區,第一區在長沙,第區在西安,第三區地點未確定。

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南開大學的臨時地點劃在了長沙稱“長沙臨時大學”。於是,清華師生在日寇刺刀脅迫下,紛整理行裝準備南下。朱自清在陳竹隱幫助下,匆忙地收拾了物,因動亂中攜帶家眷不便,於是他決定單獨前往長沙。

9 月23 日傍晚,朱自清懷著無限眷戀的心情告別了妻兒告別了那寧靜的院落,匆匆地趕往了天津。從1925 年秋到北平朱自清在清華園度過了整整12 個春秋,誰知現在竟是這樣皇地離去!但是他堅信,他終有一天會再度回來。

北平車站擁擠不堪,檢查極嚴,朱自清好不容易才上了車沒想到車裏的一派惶惶景象令人心碎。過了好久,車輪才緩啟動。朱自清晚上到達了天津,住在六國飯店,他在那裏還到了許多熟人。23 日下雨,天氣驟冷,他乘車到塘沽,搭輪船赴青島。

到達青島後,朱自清在新亞大飯店住了一天。青島市容蕭條,一片淒涼,不能久留。於是,他立即乘車到濟南,又乘津浦車南下,半夜抵達徐州。10 月1 日,他又從徐州轉鄭州,2 日早晨到達了漢口。在漢口,朱自清住在了揚子江飯店,他還到武漢大學參觀並訪問聞一多。4 日中午,朱自清終於到達了長沙。

臨時大學裏的一切都是匆忙之中準備的,因此籌備工作千頭萬緒,紛亂無章。朱自清就暫住在長沙小東門外韭菜園聖經學校。大學共設置4 個學院17 個學係,朱自清任中國文學係主任,並被推為該係教授會主席。

由於校舍不夠用,校部決定將文學院設於南嶽衡山山麓聖經書院。於是,這裏就成了長沙臨時大學的南嶽分校。11 月3 日,下著大雨,朱自清和同人乘汽車往南嶽。

教員的住宅距教室有半裏之遙,在一個小山坡上,是一所樓房。裏麵房間不多,於是大家決定兩人一室,不挑人,也不挑房,用抽簽方式決定。朱自清主持其事,沒想到他卻幸運地抽到一間單人住的小房間。

學生和教師們到南嶽後立即開始上課。由於當時過的是避難生活,所以教師們不分彼此,儼然恢複了學生時代的生活方式。閑暇時,教師們或集體上山,遊逛寺廟古跡,或一起到山腳小鎮購買日常用品,間或也苦中作樂,到飯店小酌幾杯。但是,朱自清酒量不大,微醉即止,從不失態。

除了上課,教師們都埋頭於學術研究,聞一多考訂《周易》,朱自清則鑽進南嶽圖書館搜集資料,繼續撰寫《〈文選序〉“出於沉思,義歸乎翰藻”說》。文學院在南嶽待了3 個月,朱清和中文係師生團結一致,同舟共濟,生活雖然艱苦,但是卻充實。多年後,馮友蘭曾回憶道:我們在南嶽的時間,雖不過三個多月,但是我覺得這個短時期,中國的大學教育,有了最高的表現。那個學院的學術空氣,我敢說比三校的任何時期都濃厚。

教授學生,真是打成一片。還有個北大同學也回憶說:在南嶽一個月所學的知識比在北平一個學期還多我現在還在想,那一段的生活,真是又嚴肅,又快活。